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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风光《娇妻力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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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6 20:3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风光《娇妻力拔山》

{出版日期}2021/01/08

{内容简介}

打出神兵利器之人的妻子条件──
煮得一手好菜、个性温柔似水,还能一刀吓阻恶人找碴!

自成亲後,元修就发现外表柔弱的小娇妻实则深藏不露,
不仅直接把瓦片踩成暴雨梨花针,甚至能一刀将砧板劈成两半!
但若撇开这些不谈,麦芽其实是个最最称职的贤妻良母,
她做菜手艺一流,让被师娘的暗黑料理荼毒多年的他吃到正常食物,
身为铁匠的他为了打造神兵利器没日没夜工作,她却把他照顾得极好,
他多日不着家,村里都传他外头有人了,她依旧信他护他,
可就是这样的好妻子,竟在听到他要丢下她去打仗时瞬间化身母夜叉……

第一章 麦家有女力气大

刘媒婆晃着臃肿的身躯,脚步沉重的往前疾走,好不容易走到一处老沙果树的阴影下,她停下脚步长吐口气,抬起头眯眼看了看斜挂东山的日头。

「什麽鬼天气热坏人,真真累死我老婆子了。」她咧开一口黄板牙骂骂咧咧地道,「要不是为了顾家那十两银子,何苦这般拚命哟!」

手上的丝绢胡乱抹了把脸,汗水与脂粉全混在一起,一张脸盘儿红一块、白一块,颊边落下的几缕头发汗湿成了一条条黑影,看上去好不骇人。

晋省西南一带夏季向来不热,到了秋季更是寒凉,但今年却很反常,连续几个月的大太阳由夏季延续到秋季,鸟雀的鸣叫声都少了,田里的麦子奄奄一息,倒是沙果长得还不错,结实累累。

刘媒婆口乾舌燥,顺手摘下树上尚未完全转红的沙果狠狠地啃了一口,然入喉那酸汁又让她呸了几声,气得将沙果扔在地上。「这要命的路底村啊!从镇子上过来就得一个时辰,走得我老婆子腿都快断了,现在连个果子都这样难吃。」

她抿了抿嘴,想找个村人问问路,恰巧转头看到一旁溪流经过的草棚下,几个妇女正在洗衣,遂也顾不得日晒,迈开脚步吭哧吭哧地边喘边走过去。

「唉唉,你们是路底村人吧?」刘媒婆又抹了把脸,站在原地狠喘一阵後,才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麦家在哪里?就是家里卖酒,有个闺女儿叫麦芽的那家。」

「麦芽啊?」棚子里一个大婶指着不远处的一户青砖瓦房。「那户就是麦家,村里有大半不是窑洞就是土胚屋,盖得那样好的房子不多,很好认的。」

另一名上了年纪的婆婆来不及拧乾手上的衣服,只是先往木盆一扔,便好奇地问道:「找麦芽做什麽呢?」

路底村位於平阳府乡宁县大垛镇辖内,是镇上前往乡宁县城的必经之处,不时会有官兵经过,村中因此夜不闭户,犬不夜吠,无聊得很,所以只要有点新鲜事,村民们都是兴致勃勃。

刘媒婆那有些贼兮兮的小眼一转。「找麦家的闺女还能有什麽事?提亲呗!」

「麦芽要嫁人啦?怎没听麦家人说过?」

「镇上那顾家的秀才看上了麦芽,这不就央婆子我来提亲了?你们路底村啊,要办喜事罗!」刘媒婆说得笑吟吟,颇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一般媒婆来商谈婚事,尤其是在连相看都没有的阶段,不太会大张旗鼓的挑明双方是谁,否则事後若是没成,不仅双方脸上难看,对女方的声誉更是致命的打击。

但这麦家听说是个油盐不进的,顾家先前已暗示过结亲一事,但麦家却不知为何婉拒了,这次会找上刘媒婆,便是看上她说亲少有不成的本事。

刘媒婆灵机一动,把颜麦两家结亲的事宣扬出来,那叫麦芽的闺女若还要名声,这桩婚事麦家岂能不应?

果然,不明就里的村民一听都很是惊喜。

「麦芽要嫁秀才啦,还是嫁到镇子上!这顾家是什麽人家,居然还特地找了媒婆来村子里……」

「麦芽的弟弟麦莛可是十里八乡最年轻的秀才,麦家家底也厚,嫁个镇上的秀才又怎麽了?咱们麦芽可不算高攀。」

「麦芽今年也十六了,要不是麦家舍不得,早该嫁了……我得快些把衣服拿回家晾了,还来得及去麦家说声恭喜!」

瞧这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桩婚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刘媒婆笑得合不拢嘴。「各位婶儿先悠着点,也得让我去把这事说成了,你们再来贺喜也不迟啊。」

这事儿该是成了大半了,想到顾家那十两银子,刘媒婆难掩喜意,顶着烈阳再次往麦家的方向行去。

麦家在大路边有个酒坊,靠着祖传酿酒秘方卖与附近居民及往来商旅酒水,生意很是不错,再加上也有几十亩田租的收入,让麦家盖起了大房子,还能供大儿子麦莛读书。

今日酒坊恰好休息,麦父麦母也乐得在家躲懒一天,偏偏就这麽巧,遇到了不怀好意的刘媒婆。

麦家的院门只要有人在,一向是不关的,屋内麦父正在试喝三年陈酿的高粱酒,此酒以大麦青豆作麴,兼之村中井水清冽,酿出来的酒清澈馥郁,甜味绵长,很受欢迎。

刘媒婆一踏入院子,还没见到人就先高声吆喝了一声,「报喜咧!」

骤然听到这尖锐的声音,麦父不由得手一抖,大好的酒水就这麽洒在地上。

一旁原也准备品酒的麦母更是吓得跳了起来,一会儿又庆幸自己还没拿起杯子,「怎麽回事?大白天的吓人呢!」

不过对方喊的好像是报喜,麦父麦母倒也没有板着张脸,只是一前一後想到院里看清楚,刘媒婆却已经自个儿踏进正厅了。

迎面便看到一个顶着大花脸、穿着俗艳的妇人,麦父有些懵。「你是哪位?」

「大喜啊,大喜!」刘媒婆劈头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贺喜,听得麦家父母一头雾水。

「喜从何来?」麦父愣愣地问。

「唉呀,有大官人让我刘媒婆来向你们家闺女麦芽提亲,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刘媒婆越说越大声,像是怕後头跟着的村民听不见似的。

麦父麦母一听,脸色不由奇怪起来,眼中还带着丝丝怒气。他们连谁来提亲都不知道,这刘媒婆就大声嚷嚷出来,他们家麦芽名声还要不要了?

麦母不由僵着脸,「不知道是哪家儿郎?这位……刘大娘不如进门说?」

这一路刘媒婆也真是累得慌,便也不推托,大摇大摆的进到了麦家,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客气地自己倒了方才麦父品嚐的酒喝了起来。

那可是要卖钱的好酒……瞧那刘媒婆喝酒像喝水一样,麦母一阵心疼,连忙抱起酒坛,打哈哈道:「这酒还不成呢!用来待客真是怠慢了,我让麦芽替刘大娘泡壶茶来。」

说完便急急忙忙的把酒抱走,看得刘媒婆一阵皱眉。

这酒水明明还不错,麦家这麽小气怎麽成?这桩婚事她还想两边拿好处呢!

她咂巴了下嘴,一边回味着美味的酒水,一边说道:「这回我是替镇子上的顾景崇顾秀才来向你们家麦芽提亲的。顾家你们该知道,人口简单,就顾秀才和他的父母,所以嫁过去不会有兄弟妯娌的问题,日後家产也都是顾秀才的。人家顾秀才样貌出色又有功名,想着要不这两个月就过了礼,年底之前成亲……」

麦父麦母越听眉间的沟壑越深,这刘媒婆说得一副大事底定的样子,但麦家在大路旁卖酒消息也灵通,那顾秀才年龄逼近而立,比麦芽大了十来岁不说,中了秀才後几年也没见他考上举人,最重要的是顾秀才本人瘦得像根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着实不符合麦家对女婿的要求。

不过麦家拒绝顾家亲事的真正原因其实在麦芽这方,只是不好说啊……

「不瞒你说,顾秀才家有意与我家麦芽结亲一事,先前他们已派人来透露过。」麦母说得很委婉,「不过顾秀才我们实在高攀不起,所以才拒绝了。」

「顾家可不嫌弃你们一家泥腿子。」刘媒婆的笑容有些收敛,变得皮笑肉不笑的。

「不不不,当真是高攀不起。」这回说话的是麦父,「顾秀才以後是要做大官的人,他的妻子定然是要能撑起家门、与人交际的,小女心性纯真不经事,官夫人那是万万做不来的,我们只想让她嫁个平头百姓,有点儿家产,小门小户事情也少,那就行了。」

这话倒没怎麽说谎,麦父的确不想将麦芽嫁入太复杂的人家。

「这话怎麽说的,你们麦家不也有个十四岁就考中的小秀才吗?」在刘媒婆听来,那些都是麦家推托的藉口,所以她也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家麦芽要与顾秀才结亲的事,村子里的人可是都知道了,你这会儿不应,难看的可是你闺女。」

麦家夫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麦父也不想再与刘媒婆周旋了,这老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村里人都与我麦家交好,待我出去解释一番,他们会理解的。我还是老话一句,高攀不起,而且我这麽说可是为了顾秀才好,他与我家麦芽实非良配。」

「我说你这人怎麽这般不识相?真以为你们麦家的闺女有多好?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顾家虽非大富,在镇子上也是有些影响力的……」刘媒婆骂得口沫横飞,什麽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厅外站着的麦莛看得义愤填膺,手握拳头就准备进去大骂一场,突然一只手由後头搭住了他的肩,他整个人瞬间像被大山镇压,已经迈出去的脚怎麽也无法前进。

麦莛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那傻乎乎的姊姊麦芽。

麦芽有着一张圆脸,大眼翘鼻,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梨涡,十分甜美可人。皮肤原就白皙的她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的棉衫,更凸显了她娇软轻嫩的气质,看上去就是个好欺负的,让麦莛心都堵了起来。

「大弟,你脸色怎麽这样难看?」麦芽另一只手还端着茶,偷偷的把头探过去看了一眼。「是屋子里那老婆子说什麽惹着你了?」

麦莛神情复杂的望着她,那刘媒婆满口脏话,又破坏姊姊的名声,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那老虔婆,就是……总之她不是个好人!」

「你说他不是个好人,那她肯定是个坏人,大弟你放心,大姊替你教训她,包管她屁滚尿流的。」麦芽香腮都鼓了起来,一个转身便要去替弟弟出气。

「你等等,别冲动……」麦莛压低了声音,却是拦不住她。

麦芽就是个直脾气,虽然她乍看之下像只小奶狗一样毫无威胁性,连生气都让人觉得可爱,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但真惹火她,那破坏力可不是盖的。

麦莛急得跳脚,只能看着姊姊的背影急急交代道:「那是媒婆啊!不管你想干啥,别让她发现是你干的——」

此时麦芽已将麦莛抛在脑後,只是朝後头的弟弟随便挥了挥手。

因着性子直,她也没勉强自己笑,走到厅中时已是面无表情,只是在刘媒婆身边默默的奉上了一杯茶,顺手将茶托有些用力地放在了茶几上,然後轻轻的踢了刘媒婆所坐的椅子一脚。

刘媒婆的注意力此时全被麦芽吸引了,这闺女称不上绝色,却是娇嫩清新,看上去很舒服,皮肤又白眼睛又大,要是能笑一下必然更出色,无怪乎吸引了顾秀才那等眼高於顶的人。

瞄了几眼之後心里有数,刘媒婆便将眼神放回麦家父母身上,继续大放厥词,「总之呢,外头村民都在等着看呢,要是你们执迷不悟,我只要回镇子上多说几句……啧啧,你们麦芽以後要嫁到镇上是作梦罗……」

「你这哪是来相谈婚事,根本是胁迫!」对方这般无耻,麦父索性也撕破脸。「总之这门婚事我们麦家不应,你滚吧!」

「你叫我走我就走?」刘媒婆冷笑。「我今日非等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可,难道你们还能将我打出去?告诉你,你们要敢碰我老婆子一下,我绝对和你们没完——」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就见刘媒婆身体突然一歪,坐着的椅子不知怎麽哗的一声垮了,她那肥胖的身躯往地上重重一摔,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扬起了一片灰尘。

麦父麦母傻眼了,完全不明白怎麽会发生这种事。

「哎哟,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你们家这什麽破椅子……」

「说不定是大娘你太胖了。」立在她身後的麦芽天真地冒出了话。「这椅子我们家的人坐了那麽多年,也没出什麽事啊。」

「还不快来扶我!」刘媒婆完全爬不起来。

麦芽无辜地道:「我不敢,你说碰你一下你就要和我们没完。」

刘媒婆气坏了,好不容易一手按着旁边的茶几就要起身理论,想不到这麽一个重按,那茶几也垮了下去,刘媒婆又一次摔在地上,这回可是正面着地,那声响让麦家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一连两次这麽跌也太蹊跷,麦父眼尖地看到落在地上的茶托,不由想到了什麽,狐疑地望向自家女儿。

麦芽倒是理直气壮。「她让大弟很生气。」

所以你就替他出气?麦父麦母望向刘媒婆的目光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然而这个时候,刘媒婆猛地一个跃起,闷着头往外冲去,边冲还边叫道:「打人啦!麦家打人啦!」

日头渐渐移到天中,大路上一辆牛车由大垛镇的方向来,经过了麦家的酒坊後,弯进了路底村。

牛车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衣着打扮乾净整齐,车上全是粮米盐糖等物,还有一些箱柜,车辕上坐着一名年轻壮汉,皮肤黝黑,全身肌肉贲起。

那妇人生得颇为美貌,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她打量了一番路底村的风景,笑咪咪地道:「元修啊,这路底村景色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村民好不好相处。」

「落籍时我见过村长,态度颇为和善,师娘无须担忧。」年轻壮汉生得算是俊朗,但脸上线条颇为冷峻,说话都不带笑容,反而有股狠劲。「至於其他村民,他们不敢惹我。」

被称为师娘的妇人见元修冷酷的模样,没好气地道:「你这孩子就是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才会二十来岁了还娶不到妻子……你不能笑一个吗?至少也别让人怕你。」

元修沉默了一下,方道:「我怕笑起来他们更怕。」

说完他还咧了下嘴角,可以想见他已极力想表现得温和,但这般面相一勾起唇角,妥妥的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

赵大娘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他了。

牛车慢慢驶入村中,经过了老沙果树,随即听到不远处一阵吵嚷。

「打人啦!麦家打人啦!」刘媒婆狠狈地由麦家奔出,一见到站在门口的村民门,立刻在门口又哭又叫、倒地撒泼起来。

一名大婶看得不解。「你这婆子,不是说替镇上的顾秀才来向麦芽提亲吗?怎麽又喊起麦家打人了?」

刘媒婆瞧自己引起注意了,便哭得更大声,「我老婆子千里迢迢从镇子上来,要给这麦家闺女说个好亲,结果麦家不但嫌弃人家顾秀才,最後居然还打人了!」

「麦家可是做生意的,一向与人为善,哪里像你说的那般坏。」村民们毕竟认识麦家较久,对刘媒婆的话并不相信。

刘媒婆连忙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白花花的手臂,果然上面是一片片的红痕。「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我被打得浑身是伤,要不是老婆子我跑得快,说不定都要被打死啦!」

这一幕被牛车上的元修与赵大娘看得真切,赵大娘不由幽幽一叹。

「这媒婆在婚事尚未议定前就把说亲的对象嚷嚷出来,肯定不怀好意。」她虽只听得一鳞半爪,却大概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她那身伤痕,不是人打的。」元修只是淡淡地道。

「咦?那不是栽赃吗?遇到这样的媒婆真是背了运了,该不会那媒婆用这种方式,想强说女方嫁与那啥秀才吧?」赵大娘皱起眉,「元修,咱们要不要帮帮忙……」

「初来乍到,闲事莫管。」元修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赵大娘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自从他的师父赵义死去後,原就淡然的性子变得更加冷漠,她知道这是保护自己的表现,却也实在太过了,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是坏人。

她的目光又落向了那混乱之处,此时屋内的麦父麦母终於追了出来,听到刘媒婆颠倒是非,不禁气得倒仰。

麦父怒道:「明明是你这老虔婆太胖,坐坏我家椅子,还按倒我家茶几,自己弄得一身伤,现在倒来诬赖我们打人!」

麦母也气得浑身发抖。「你一出我家门便要死要活的,究竟想干什麽?」

「我还能干什麽?我老婆子辛辛苦苦来提亲,却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待我回去就让顾秀才替我写状纸告到衙门,说你们麦家谋财害命!」刘媒婆这话毫无道理,但衙门两字一出,的确震慑了这群纯朴的村民。

这年头乡里乡亲要有什麽摩擦,通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衙门对大伙儿来说就是个神圣又恐怖的地方,不管有没有犯罪,彷佛一走进去就会被打板子杀头似的,县太爷那更是天皇老子般的存在,所以众人皆是敬而远之。

瞧麦家父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刘媒婆得意了,「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将麦芽嫁进顾家,说不定顾秀才会看在麦芽的分上放你们一马,我老婆子也就不告了。」

这会儿不仅麦家父母,连村民们都听懂了。这是逼婚啊!

元修与赵大娘的牛车缓慢的经过了吵闹的众人,他冷冷往麦家一瞥,原本很快便想收回目光,却在转眼时不意见到窗边立着的一个倩影。

那女孩儿面容娇嫩清秀,无辜的大眼水光盈盈,红唇紧抿着,像是受尽了全天下的委屈般,令人忍不住想怜惜她。

元修觉得心头被什麽击中了,锐利的眼神顿了顿,弯身由牛车上的布袋里拾起一枚红枣,顺手便往刘媒婆弹去。

下一瞬,刘媒婆突然觉得左後膝一阵剧痛,不能克制的一个歪身就往旁边栽去,她身边恰好是个小泥塘,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刘媒婆直接摔成了只滚泥猪。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刘媒婆在泥里挣扎。

刘媒婆呸呸呸地吐掉了满嘴发出草腥味的泥,仰头看到自己的糗样被村民看个正着,不由恼羞成怒,顿时又闹了起来。「杀人啦!这一定是麦家主使的,你们路底村的村民联合麦家要杀人啦!」

路底村的村民虽善良却不蠢,莫名其妙被栽了个杀人名头,谁也不可能认,刘媒婆以为第一次能吓住村民,第二次也可以,实在是打错算盘了。

「你这老虔婆说什麽呢?明明是你自己跌进去的,根本没人碰到你!」

「我明白了,你就是用这一招来恐吓麦家的吧?什麽麦家打人,根本是你胡诌的!」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替麦家作证,你这老虔婆就是来讹诈骗婚的!你要上衙门就去,咱们路底村和你杠上了!」

村民们一人一句说得刘媒婆又羞又臊,之後她如何屁滚尿流的离开路底村,元修并不在意,只是在牛车彻底经过麦家之前又往那窗口看了一眼,伊人已不在,徒留一室阳光。

其他人或许没发现元修出手,但坐在牛车上的赵大娘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打趣道:「你不是说闲事莫管?」

元修身体僵了一下,随後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盖的新房就到了,离这麦家只有几步远,敦亲睦邻也是应当,那老婆子一直吵着,师娘也心烦。」

说着,他索性直接转移话题,指向了不远的一处房舍。「这村子虽多是窑洞和土胚屋,不过我们是住砖瓦房,还带个小院子,就和这麦家一样,师娘不怕会住不惯。」

敦亲睦邻还能敦到邻居不知道,这小子理由找得还真牵强。

赵大娘笑了笑,舒展了下身子,意有所指地道:「看来这村子不仅风景好,姑娘也长得好啊……」

刘媒婆是个混不吝的,麦家也不想和她结怨,在她灰溜溜离村之前,还是塞给她一两银子,顺便又重申了一次麦芽不会与顾家结亲。

小秀才麦莛对此很是不悦,要不是父母交代他不许出去,他肯定出来将那老虔婆骂个狗血淋头。

那顾景崇会写状纸告衙门,难道他就不会?他的文采可是比那屡试不第的家伙好得太多了!

刘媒婆走得狼狈,麦莛远远跟在後头,亲眼确认那老虔婆的确离开了路底村後,才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家,内心哀悼着自家姊姊不平顺的婚姻路。

明明姊姊长得好,娇嫩却不柔弱,笑起来甜蜜蜜的,就是一个男人会喜欢的模样,兼之她拥有一手好厨艺,路底村的人由老至少没少吃她做的东西。再者她女红也还不错,做出来的绣品在镇上的绣坊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性格说起来也是温和软绵,只要不欺负到她身边的人就行,偏偏在他眼中什麽都好的姊姊就是有那麽一点点点的小缺点,致使家中不敢轻易将她嫁了。

年纪轻轻的麦莛如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回屋子里。

一入正厅,刘媒婆造成的混乱已经收拾好了,抬眼便看到自家父母又将那坛高粱搬了出来,两人正举杯庆祝着刘媒婆铩羽而归,麦莛看了心里堵得慌,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姊姊少根筋,父母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觉得自己为了这群不靠谱的家人愁得都要少年白头了,要知道那刘媒婆虽是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在镇上乱说,破坏姊姊的名声呢!

麦莛无言地走到厅中坐下,麦父麦母这才注意到大儿子由外头进来。

麦父笑呵呵地问道:「莛儿可要喝些?外头天热,这高粱在井里凉了一阵,喝了正好。」

他可没这麽好的酒量,能把高粱当水喝。

麦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喝茶便成。」

他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解去暑热,又语重心长地道:「爹、娘,这次来的媒婆虽不好,总不能以後来一个咱们就赶走一个,大姊的婚事到底要怎麽办?」

提到麦芽的婚事,麦父麦母也没喝酒的兴致了,齐齐放下酒杯。

麦父先是凝重地道:「总之那顾秀才决计不能嫁,先不说顾家好不好或那顾秀才人品如何,就咱们麦芽那情况,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不是害人吗?」

麦母叹了一声,面露为难。「是啊,咱们和那刘媒婆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不让麦芽嫁过去实是为了那顾秀才好,咱们麦芽睡个觉都可能折断他的手,这真是……不敢想啊!」

「难道就因为大姊天生神力,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吗?」

麦莛此话一出,厅中陷入一阵沉默。

麦芽无庸置疑是个甜姐儿,但从小就显露了惊人的力气,三岁时就能举起家中驴子才推得动的石磨;五岁好奇的摸了下镇上老爷家门口的石狮,小手直接将那石狮脚下踩的石球给掰下来玩……

她一直到过了十岁才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力气,平时生活正常无虞,甚至在家中搬酒坛子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管用,只不过仍是有疏忽的时候,折断铁锹或推倒院墙是常有的事,所以即使来求亲者几乎踏破门槛,麦家还是不敢轻易应了。

「至少,咱们麦芽以後的夫婿得够壮,最好还会武功,能够禁得起几次的……呃,打击。」麦母说得含蓄。

「是啊。」麦父也慨叹起来。「瞧瞧来说亲的那都是些文弱之人,别说麦芽了,就是我都能一手撂倒,顾秀才在那群人之中算是条件不错的了,只是那骨瘦如柴的样子,看上去就替他担心。」

麦莛不屑一顾地道:「那顾家我知道,虽是住在镇子上,因着顾秀才的功名也有点脸面,但家境也就一般,估计他们大半也是看上了我们家底不错,大姊的嫁妆肯定不差。再者我还是个廪生,顾秀才若还想再进一步,少不了要找人讨教,若他成了我姊夫,难道我还能不管他?

「要是更进一步的人是我,说不得他以後还得借我的势,所以说就算不是为了顾秀才的生命安全考虑,那顾家也嫁不得,只是这回我们没应了顾家,看那刘媒婆的态度,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麦莛虽然想得多,但他的推测可不是无的放矢,那顾景崇的父亲由混混起家,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也暗中做过不少肮脏事,顾家若要对他们家来阴的,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麦母听完他们父子的分析,不由哭丧着脸。「我可怜的麦芽啊!万一这顾家想对她做些什麽,那该怎麽办?」

麦莛差点没翻记白眼。「娘,你觉得大姊会怕那个?」

麦母的话顿时哽在喉头。也是,好像更该怕的是顾家。

此时,麦芽由後头出来了,身後还跟着麦家最小的儿子,才五岁的麦穗。

麦穗自小就玉雪可爱,在家极为受宠,他巴巴地看着姊姊手上端着那盘深褐色切成小块的糕点,乍看之下没什麽稀奇,但放到眼前才发现这糕点发出甜香,里头掺了碎核桃及果乾,上头还点了白芝麻,十分讨喜。

小麦穗在全家人之中最喜欢的就是会做出各种美食的姊姊,这回因为他馋沙果了,吵着要吃,但沙果还没熟透酸得很,麦芽索性做成糕点满足这小馋鬼。

小麦穗可是从她一开始做就在旁边等,口水都快流光了,这会儿麦芽停下脚步,他也就顺势贴了上去,撒娇地抱住她的大腿。

麦芽用两只手指轻易地将他由自己大腿上拔开,笑吟吟地先拈了一块给他,方对着厅中众人道:「我把还没熟透的沙果加糖煮了捣成泥,然後掺入糯米粉,核桃碎、还有去年做的沙果乾掺水一起炒了,最後放凉切块,洒上芝麻,吃起来绵糯有嚼劲,又有沙果的香味,应该不错的。」

她平时就喜欢捣鼓这些,做多了就分给村里的人,横竖麦家也不差这点材料钱,还能替麦芽博个好名声,他们也就听之任之。

何况麦芽那无师自通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不是麦家人自吹自擂,她做出的糕点吃食可要比大垛镇上最大的饭馆、最火热的糕点铺还要好吃许多。

麦家人立刻上前取了一块来吃,还真别说,那酸酸甜甜、香软又有嚼头的口味,一下子就征服了大伙儿的胃,又纷纷取了第二块。

麦莛看着双手都抓着糕点,还要紧紧黏着姊姊的麦穗,不由取笑道:「我看是小弟想吃沙果了,但现在沙果还不能吃,大姊才会做成糕点吧?」

不愧是秀才,随便猜都是一语中的,其他人闻言皆笑了起来,麦父更是不客气地捏了下小儿子的鼻头。「你这小馋鬼,到时候你姊嫁出去了,看你怎麽办。」

小麦穗半张脸躲到了麦芽身後,仍是不忘先咬一口沙果糕,才含糊不清地道:「姊姊不要嫁人就好了。」

「大姊不嫁人,你要养她?」麦莛似笑非笑地问。

「我养啊!」小麦穗点了点头,可认真了,不过还是加了句但书。「只要姊姊一直做好吃的给我吃就好。」

厅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麦芽没好气地轻点了下小弟的头。「横竖我不做给你吃,你就不养我了?」

小麦穗很委屈,大眼湿漉漉地看了她半晌才说道:「那还是养的嘛……」

麦莛忍不住笑道:「要你养姊姊还勉强了?你放心,大姊没这麽快嫁的。」

他不出声便罢,一出声麦芽的目光便落到他身上。「那如果我嫁不出去,大弟你要养我吗?」

麦莛二话不说回道:「那是自然!养你有什麽难的?你只是力气大,食量又不大。」

「那如果我不做好吃的给你吃,你还养我吗?」麦芽又问。

麦莛不由气结,「我像是那种人吗?」

麦母指着麦莛手上的沙果糕,笑道:「有骨气你就别吃!」

麦莛看了看厅里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家人,再低头看看自己才咬一口的沙果糕,直接将糕点塞进嘴里,表面上却是一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清高模样,屋子里又是一片欢欣笑语。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麦芽离门最近,便走出了院子,一拉开大门就被一阵阴影笼罩,麦芽本能的退了一步,才看清了来者是个年轻男子。

这人真高啊……麦芽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怪好看的,就是看上去凶了点。

麦芽见对方虽面无表情,却不像是要来找麻烦的,便露出了笑容问道:「这位大哥有什麽事吗?」

这抹笑如阳光一般灿烂,如花儿一般娇美,门外的元修星眸微眯,半晌才道:「我是隔壁新搬来的,姓元,来借蒸笼。」

麦芽不介意他的寡言,笑道:「原来隔壁那大房子住的是元大哥,是今儿个搬来的吗?那肯定很多东西都没备齐,还有没有其他要借的?」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娇嫩,听起来软绵绵的,轻飘飘的熨过了元修的心,在他的心湖里扬起了一阵涟漪。

「没有,只有蒸笼。」

「那元大哥你进来等,我到灶房去取蒸笼来。」

麦芽将元修迎进了正厅,向众人介绍了一番,便让元修在厅中落坐,自个儿到後面去了,元修目不斜视,但余光却随着麦芽的身影离开了。

麦父麦母不愧是麦芽的双亲,一脉相承的心大,完全不以元修那冷峻的样貌为忤,热情的招呼着他。

「来来来,喝杯酒,这可是我们家自己酿的高粱酒。」麦父满了一杯酒给元修。

麦母也笑吟吟的将装着沙果糕的盘子推向他。「嚐嚐看,这是麦芽新做的糕点,用沙果做的,她的手艺可好了,外头买不到的。」

麦芽做的?

元修直接忽略了高粱酒,目光望向盘子里那玲珑可爱、发出酸甜香气的糕点,不客气地拈起了一块吃下。

「好吃吗?」麦母这问题一出,厅里从麦父到麦莛麦穗兄弟俩,全眼巴巴的望着他。

元修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仍是点了点头。「很好吃。」

麦父笑了起来,也不在乎元修没喝他的酒;小麦穗撞进哥哥怀里,小小的手指着盘子,眼中皆是委屈,觉得有人抢了他的糕点,麦莛好气又好笑的向元修告罪,由盘子里又取了一块给弟弟;麦母更是得意,口中说的都是自家女儿怎麽怎麽好,还殷勤的要元修多吃一点。

元修静静地看着这热闹的一家人,突然有些羡慕。

他三岁时被师父捡到,除了记得自己叫元修,其他一概都记不得,一直以来家中就是他与师父师娘三个人,师父一向不苟言笑,师娘也不太与人交际,他自个更是冷面寡言,家中常是冷冷清清。

今日见了麦家的温馨,他才领悟到什麽叫做一家人的感觉。

不多时,麦芽由後厨取来了蒸笼交给元修,同时还将一个食盒递到他面前。

「元大哥,这里面是我今儿做的沙果糕,你拿些回去与家人一起吃吧,不用客气。」

元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他取过食盒,手指不经意碰到了麦芽的手,麦芽脸上一热,很快的将手缩了回来。

元修拿着蒸笼与食盒离开,他出了麦家的院子後往右拐,才走了不到几步,已经回到自家院子。

赵大娘听到声响出来,见到元修借来的蒸笼就笑了,她原本想自己去借,但元修难得自告奋勇,去的又是隔壁有个可爱女儿的麦家,赵大娘便由他去了。

她眼尖的瞥见他还带回来一个盒食,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麽?」

「是麦芽……咳咳,隔壁麦家女儿做的糕点,满好吃的。」

赵大娘又笑了,这孩子虽是不挑食,但能被他说好吃的可是凤毛麟角。她打开食盒拈起一块糕点,才入口咀嚼几下便眼睛一亮。

「好吃!可是用沙果做的?」赵大娘又吃了一口。「我来琢磨看看,说不定也做得出来。你知道的,你师娘做的吃食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元修冷峻的俊脸抽了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赵大娘也不在意,摆了摆手便拿起蒸笼回到後头,厅里又剩元修一人,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也拿起了一块沙果糕放入口中。

村子里的沙果树过十来天就转红了,麦芽做出来的沙果糕自然也更甜更好吃。

这一日,她又做了不少沙果糕,用个小篮子提着想送去给住在井边的王家。

王婶子与麦母交好,王叔常在麦家酒坊打酒,王家的女儿美秀与麦芽也是自小玩在一起的手帕交,所以每回麦芽做出了什麽新吃食,往往都会往王家送一份。

她走没几步便看到大门深锁的元家,他们家人深居简出,村里人只知搬来了新住户,是一对母子,但真正认识元家人的却没几个。

麦芽想起了那个又高又壮的身影,还有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总觉得头顶上的太阳又热了一点,晒得她脸都红了。

上回他来家中借蒸笼,似是也颇喜欢她做的糕点,要不等一会儿她送完王家,转回家中再做些送给他?

如今正值秋收,家家户户都到田里忙活去了,路上也没几个人,麦芽掐着点到王家,果然只剩王美秀在家忙着做饭,麦芽送上了自己做的糕点後,又帮王美秀炒了两样菜,将饭碗装得高高的,两个女孩合力提着篮子到田里送饭。

其实麦芽很想告诉王美秀,她一只手指就能轻松提起这些菜,只不过怕王美秀吓得与她绝交,麦芽还是乖乖地扮柔弱。

王家父母见到麦芽都很是高兴,这代表着他们今儿个的午餐必然更添美味,一样的菜色经过麦芽的手就是变得好吃许多,等揭开篮子看到那丰盛的菜肴,王家人都笑眯了眼。

王家人一番感谢後,麦芽不好意思地拎着空篮子回家,回程经过了一片小小的核桃林,只见成熟的核桃已经收得差不多了,空余地上的一些落果。

她弯下身捡起一颗完整的核桃,村里的核桃皮厚仁肥个头大,家里的人都很喜欢吃,她边走边思忖着要不要去找种核桃的周家换一些,不意前面突然挡着个人,她差点迎头撞上。

麦芽机警地停了步,还往回缩了一点,她可不敢不经意的乱撞人,否则眼前这谁谁谁还不被她一记头槌撞回老家。

她抬起头,看到的不是任何熟悉的村民,而是一个长得瘦骨嶙峋、身着长袍的男子,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瞧这人看着她那炽热的眼神,该是认得她的。

「麦芽!」果然那人叫出了麦芽的名字,表情流露出痛苦。「你为什麽要拒绝我?」

她拒绝了他什麽了?麦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顾景崇。」瞧她犹是一头雾水,顾景崇又补充了一句。「我前些日子才央媒婆去你家求亲。」

「我知道了,你是镇上那顾秀才吧。」麦芽一想到那臃肿的刘媒婆,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本能就不想离他太近。「你们家找的那媒婆实在太恶心人了,那哪里是提亲,根本是逼婚吧?」

这话听在顾景崇耳中却成了事出有因,於是他眼睛一亮。「原来是刘媒婆的问题,你若不喜欢她,那我便换个媒婆来提亲。」

他说着伸手想拉麦芽,却被她躲过,以为她是害羞,顾景崇露出了个自以为英俊不凡的笑容。「麦芽,你不必担心,我是心悦你的,娶你并不勉强。日後待我科举高中,入京为官,我也不会嫌弃你是个乡下泥腿子,不管有多少侍妾通房,正妻之位永远是你的。」

他坚持想娶麦芽为妻,除了考量到她家的家底,以及她弟弟麦莛未来的潜力,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喜欢麦芽。

几次麦芽到镇上赶集,都会光顾他家隔壁的粮店,她那娇嫩清新的外貌,温柔乖巧的气质都深深吸引着他,尤其她说话时一口软糯的嗓音,几乎听得他腿都软了。

他立刻央求母亲向麦家暗示两家结亲之意,想不到麦家二话不说拒绝了。

他猜测是麦家没弄清楚他家的情况,否则堂堂秀才求亲怎麽可能被拒绝,虽说麦莛也是秀才,但麦芽说穿了不过是个村姑,有他这般家世的人求亲,麦家人该感激涕零才是。

於是他又找了刘媒婆,许下重利,要她一定得将事情办成,可惜最後仍是没有成功,刘媒婆甚至将麦家说得一无是处,还批评麦芽无才无德无貌,麦家人态度恶劣嚣张。

顾景崇很生气,但是与其说气刘媒婆办事不力,他更气的是麦家不识抬举,因着这个缘故,他亲自来了,心忖只要说明自己的心意,麦芽应该就会答应了。

麦芽听到这一长串不仅没有表现出欣喜,反而神情益发古怪,最後甚至有些苦恼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那个……顾秀才,我们家拒绝你的提亲不仅仅是因为刘媒婆,实是……呃,实是我并非你的良配,我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脾性,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样子……」

弱不禁风的,还不够我一脚踹。麦芽默默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再次被拒绝,顾景崇已然有些恼怒了。「什麽为我好?那都是藉口!你莫非是自卑?你放心,什麽样的你我都会接受……」

发现这人根本说不通,麦芽不再解释,突然向他亮出了手上的核桃,接着手掌一握,就看到那核桃裂成碎片,坚硬肥厚的核桃壳由她手掌缝隙掉落,只剩核仁完整的在她手上。

「这样你也能接受?」她幽幽地问。

顅景崇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那可是核桃啊!连他一个大男人吃核桃都得用石头慢慢敲开,尤其他们乡宁的核桃可是以皮厚壳硬闻名,她居然用手一握就轻而易举捏爆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故意骗我,这核桃一定是假的!」顾景崇惊慌地道。

麦芽很是无奈,决定再露一手,彻底阻断他的妄想,於是她又蹲下身,这回捡了三个核桃,一样在他面前徒手一握,又是哗啦啦的碎壳由掌中落下。

顾景崇原本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现在则是全青了,他究竟看上了什麽人,居然拥有如此可怕的怪力?那他还要与她结亲吗?

顾景崇陷入了极端的挣扎,他当真怕了,却又不甘心,更生气自己被她震慑住,最後就是僵在了当场不知该怎麽办。

麦芽瞧他都魔怔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喂,你……」

「你不要过来!」顾景崇大喝一声,本能地抬手便想推她,然而他还没碰到她一根头发,手蓦地被人抓住。

「你想做什麽?」随着一声厉喝,来人很快挡在顾景崇与麦芽中间,竟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元修。

麦芽一见是他,心头不受控地小鹿乱撞起来,暗自祈祷方才她捏爆核桃那生猛的表现没被他看见。

顾景崇手腕被抓痛,忍不住用力挣扎,元修冷哼了一声放开他,顾景崇一个没注意,就这麽顺着自己挣扎的方向跌了个大马爬。

一向注重形象的他如何能接受自己这般狼狈,整个人气炸了,一个翻身站起,伸手指着元修。「你……你……你竟敢冒犯我?你知不知道我是秀才?难道不怕我治你的罪?」

「秀才不是官,你没有这个权力。」元修冷冷地道。「欺凌弱女子,你那功名也是枉然,还不如扔了。」

「你竟敢污辱我?」顾景崇被愤怒弄得失去理智,扬起拳头就挥向元修。

元修轻易地接住了他的拳头,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顾景崇毛骨悚然,怒气瞬间消散。

见他露怯,元修不屑地往前一推,顾景崇又是一个仰倒,还往後滚了几圈,不仅一身长袍污损撕裂,头发都松了开来。

待顾景崇披头散发地抬起头,元修一记拳头已经挥到他面前,猛地在他鼻尖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那拳头带起的风甚至还将顾景崇落在脸上的头发吹开。

麦芽看得眼冒星星,粉颊泛红,险些没鼓起掌来,这一拳看上去容易,但要控制得如此精准可不简单,这元大哥不仅长得好,看来连武功也不弱啊!

顾景崇尖叫起来,下一瞬元修和麦芽就见他裤裆湿了,被太阳晒得乾黄的泥土地上染开一片水渍,还传来骚臭的味道。

难不成……这顾秀才吓到失禁了?

麦芽有些不忍卒睹,这实在太丢脸了,连她家小麦穗这方面都能控制得很好,还不曾如此失态过。

顾景崇要疯了,他再也待不下去,努力爬起身扭头跑离,一边跑还一边恶狠狠地撂话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给我等着——」

元修也没料到这顾秀才这麽脆弱,不过这人敢到路底村来欺凌麦芽,还想动粗,那就该承受应有的惩罚,何况真要说起来他也没动顾景崇一根汗毛。

「元大哥……」麦芽软糯的声音在元修背後迟疑响起。

元修转身静静地看着她,极力想表现得温和,但一咧嘴角,不知怎地周围就弥漫起一股煞气,连空气都凝结起来。

这下尴尬了,元修神情更加沉重,暗自猜测眼前这可怜的麦芽姑娘刚刚才被人唐突,正是心中惊惶的时候,却又被他凶恶的气势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他怎麽就生得一副坏人脸,连个姑娘都安慰不了。

「我送你回去。」末了他也只能挤出这麽一句,然後等着她大哭逃跑。

想不到麦芽只是怔愣地望着他,未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一直到他说出了这句话,她眼中光芒一闪,居然甜甜地笑了起来,露出了那迷人的梨涡,笑得他冰冻的心都要化了。

「好啊。」她说着还向他展开白嫩嫩的手掌心。「你要不要吃核桃?」

第二章 顾家频频来骚扰

最近村里村外的人都忙於田事,不太光顾酒坊,只偶尔有一两个过路商旅来打些酒水,麦家父母闲了下来,早早便关了铺子回家,才回到家便与元修和麦芽遇个正着。

麦父麦母才纳闷自家闺女怎麽和这壮小伙走在了一起,麦芽藏不住话,看到父母後心头一阵委屈,拉着他们进门就急忙诉苦起来,元修也莫名其妙地被她引进了门。

「那镇上的顾秀才在核桃林那里把我拦了下来,说了些浑话……」

麦芽大概诉说了顾景崇无礼之事,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又委屈,挺令人心疼的,不过话里话外虽是抱怨,倒是没有将顾秀才出的糗也一并说出来,元修在心里暗忖这姑娘厚道,看着她的目光又幽深了一些。

最後,麦芽将话头带到元修身上。「幸亏元大哥帮我将顾秀才赶走,否则还不知他要如何纠缠。」

麦父麦母原本听得眉头紧皱,险些就和女儿一起骂出来,但後头听到元修仗义的表现,两人皆是眼睛一亮,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元修身上,打量了这新搬来的邻居一番。

他高大威猛,孔武有力,听麦芽说还是个会武功的,而且这几日见面他也算有礼有节,性格沉稳,不像女儿那般直率跳脱,更重要的是隔壁只有母子俩,没听说有媳妇……夫妻两人忍不住联想到了某件事,同时心花怒放起来。

没来由的,元修觉得背後寒毛竖了起来。

「那个……元小哥啊,真是谢谢你救了我女儿。」麦父套了一个近乎,搓着手笑问道:「都做了这麽久邻居,不知道元小哥是做什麽的?」

「我是个铁匠。」元修说话仍是那般简洁,「在镇上有个铺子,还有几个徒弟。」

「有铺子好啊!以後咱们家有个什麽破锅坏釜,还是要买个铲耙锄锹的,就可以去找你啦!」麦母莫名露出了个满意的神情。

元修淡然地说道:「铺子里现在都是几个徒弟在打理,我已经不自己动手了。」

麦家人一噎,这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元修没注意到他们的异状,却是又补了一句,「我做的东西,一般百姓用不上。」

「原来是这样啊!」麦父笑了起来,不过铁匠还能做什麽百姓用不上的东西?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当机立断不再讨论铁匠铺的事。「元小哥啊,现在也快傍晚了,不如你留下来用个饭,让我们表达一下谢意,也把你娘一并请过来吧。」

「不了,那只是小事……」

「对我们来说可是大事!我们就麦芽一个女儿,从小娇惯得很,哪里受过什麽委屈,今日当真多亏你了。」麦父相当热情,「咱们家没什麽山珍海味,就是一般家常菜,不过麦芽手艺不错,你一定要留下来嚐嚐。」

「是麦芽姑娘掌厨?」

「是啊,我们家都是麦芽煮菜的。她呀,平时最喜欢捣鼓这些吃食,上回你也吃过她做的点心,应该还能入口吧?」麦父口头上说得谦虚,但脸上骄傲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炫耀女儿的心情。

元修眼角余光看向了坐在一旁娇柔文静的麦芽,她正巧也看了过来,朝他点点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那就叨扰了。」他突然很想吃吃看她做的菜,刚好今日师娘去镇上,稍晚他才要去将人接回来。

麦家人很高兴,连忙去张罗。

没多久,好菜已经摆满了麦家的饭桌,糖醋鲤鱼、蘑菇炖鸡、蒸小酥肉、拔丝葫芦、清炒白菜,主食是一人一大碗油泼辣子面,菜色不多,却都是道地的味道,看得出主人家诚意十足。

麦父麦母亲自将元修迎入座,三个孩子见客人上座才跟着坐定,也没有抢着动筷。

元修见了他们的礼仪,暗自点头,路底村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乡下村子,但麦家却没有忽视了儿女的教养。

麦家请客吃饭已是稀松平常,实因麦芽的手艺太吸引人,大家都喜欢来嚐,村里不时有人抓鸡拿菜、割肉拎米的来蹭饭,麦父也不是个小气的,往往会贡献出自家出产的酒水。

这回是宴请女儿的恩人,若是有可能,以後说不定两家关系还能更进一步,麦父更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务必让元修宾至如归。

元修原还有些不自在,但麦家的气氛着实令人放松,当他嚐了一口蒸小酥肉之後,那种紮实的肉香充塞鼻间口腔,便连剩下那一丝丝的生分都抛到了脑後。

元修本以为她只是做点心拿手,想不到灶上的活计那是一点不让,小酥肉绵柔酥软,糖醋鱼酸甜可口,拔丝葫芦外脆内软……媲美任何他吃过的名厨手艺。

於是元修放开了胃口大快朵颐起来,光是那油泼辣子面,喷香带劲,他足足吃掉三大碗。其他人见他如此赏脸,也乐得频频劝菜,当然自己的筷子也不忘落下,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虽然大多是麦家人在说话,但元修这辈子就没有吃过这麽热闹的一餐,是出自众人殷切诚挚之心的热闹,而不是一桌子人心思各异,只是穷嚷嚷的那种。

「来来来多喝点,我们家不只菜好,酒也是一流的!」麦父见元修酒杯空了,又替他斟满。

「来来来多吃点,我们家不只酒好,菜也是一流的!」麦芽也不甘示弱,夹了一大块鱼放在元修碗中。

麦父见状大笑。「闺女啊,你这是和我杠上了?」

「我就看不惯爹一直显摆你的酒。」麦芽酒量不好,可不爱喝。

「我还看不惯你一直显摆你的菜呢!」麦父当下怼了回去。

众人大笑起来,麦母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竟转向了元修。「元小哥,你说你说,咱们家究竟是菜好还是酒好?」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笑意盈盈地等着他的答案。

元修放下酒杯,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後慢慢地道:「你们家,人好。」

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父母慈蔼和善,一边拌嘴还会一边替对方布菜;麦莛虽然因为自家小弟麦穗吃得满身露出嫌弃的表情,却也不停地替他收拾擦拭;至於麦芽则是一个劲儿的与父母兄弟卖乖打趣,小女儿家的撒娇简直可爱至极。

麦家,人真的好。

他这个答案却令麦家的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麦父麦母以及麦莛,都忍不住去思考这其中是否有歧义,毕竟元修最後的目光是落在麦芽身上。

这时候麦穗突然小手往桌子一拍,豪气干云地道:「我最好啦!」

「噗!」麦芽先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对啦对啦,你最好啦,什麽酒菜都没有你好,瞧你那圆嘟嘟的小脸,看上去就好吃。」

一番打趣引来全家人的哄堂大笑,连一向稳重的元修眼中都露出笑意。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元修在用完膳後告辞,准备去镇上接赵大娘,麦家人还很热情的将他送到了大门口,要不是就住在隔壁,说不定还能送到元家门口。

回到厅中,麦芽自是去收拾一桌子的杯盘狼藉,趁着她不在的时候,麦父麦母热烈的讨论起来。

「我觉得这个元修不错。」

「是很不错,又高又壮又会武,看上去就很耐打。」

「他也喜欢吃麦芽煮的菜。」

「而且就住在我们隔壁,一开门就能看见了,你说咱们麦芽和他……」

「等一下!」麦莛突然打断父母的对话,略显青涩却已然显出气宇轩昂的俊脸,此时微微抽搐着。「爹娘可是在讨论要将大姊嫁给元大哥?」

「是啊!」麦母光想就兴奋起来,「在我们苦恼你姊姊婚事的时候,马上就来了个元修,你不觉得他是老天爷赐给麦芽的完美夫婿吗?」

「难道你还能挑出元修哪里不好?」麦父也帮腔。

麦莛语窒,回想了一下元修的外貌及行止,除了年纪好像大了点,该是有二十五六了,其他当真批评不出什麽,尤其当初拒了镇上顾秀才的婚事就是担心他太过文弱,元修正是恰恰相反的类型。

可是这姓元的也才刚刚冒出来,居然就要抢走他保护了那麽多年的姊姊,这股气他没那麽容易吞下去。

「我觉得爹娘高兴得太早了。」麦莛没好气地道。

「怎麽说?」

「元大哥也二十多岁了吧?你们怎麽就没问他订亲了没?」

麦父麦母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这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

麦莛对自家父母的一厢情愿很是无语,但又看到他们由原本的狂喜到现在的失落,突然觉得原本看上去不错的元修好像没那麽顺眼了。

如今世道混乱,朝政不彰,皇帝也不是什麽明君,百姓艰苦时他却纵慾享乐,在民间风评颇差。

即便如此,路底村这一带因为天高皇帝远,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该怎麽生活还怎麽生活,只不过秋收过後,村长前来通知田税要加一成,又令今年因夏旱而减产的收成雪上加霜。

据说这还是县太爷压过的价码,路底村就在大路边,多多少少听过往来商旅谈论,其他地方的秋税有的甚至加到五成,简直不给人活路。

再过几日,麦莛也要收假回县学,所以麦芽做了好些他喜欢的零嘴儿,想让他带回县里。今年麦子收成不好,不过板枣倒是不错,陆续成熟,因着前月的核桃也还成,所以麦芽便决定做核枣糕,等用完早膳後全家散去各忙各的,她便着手制作。

她先将红枣加水捣成泥,拌上麦芽糖在小锅中慢熬,中间再掺上团粉浆与一点猪油,熬到一定程度再放入炒香的核桃,最後倒入麦芽特制的浅木盒中放凉切块。

其实核枣糕这零嘴儿附近的大媳妇小媳妇儿也都会做,但麦芽做的就是特别香甜好吃,除了她舍得用料之外,她那吓死人的力气用来捣个枣泥拌个麦芽糖之类的,还不比抓起一根羽毛简单,做出来的成品自然美观又美味。

她将大部分核枣糕放在食盒里整齐摆好,又包上布兜,想着这些让麦莛吃上个把月都够了,剩下的她留了一些在家,其余又放到另一个食盒之中,提了出去。

因着父母还在酒铺,她临出门前向麦莛兄弟交代,「我送些核枣糕到隔壁的元家去。」

想到父母那般心思,这会儿麦莛也没心情看书了,放下书本便道:「我陪你去。」

小麦穗见大家都要出门,也急忙抱住姊姊的大腿,脆生生地道:「我也去,我帮姊姊提糕!」

麦芽笑道:「你是帮姊姊吃糕吧!」

她由桌上盘子拈了一块,剥了一半塞到小弟嘴里,好不容易让他放开了她的大腿,又转向麦莛道:「既然这样,那都去吧,你总是在屋里看书,也该松泛松泛。」

接着她把另一半核枣糕塞进了麦莛口中。

麦莛苦笑着吃下,也只有在姊姊眼中他永远是弟弟,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秀才功名。

麦家姊弟拎着食盒出了家门来到元家,不管有没有人在,元家一向是大门深锁,姊弟三人敲了几下门就静静地在外头等候。

「来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轻柔的回应,接着元家的大门敞开,探出头来的赫然是赵大娘。

赵大娘见到来人是隔壁麦家的孩子,立刻笑了开来。「怎麽上门了?有什麽事吗?」

「赵大娘,我这儿有些核枣糕,今早才做好的,送与你和元大哥吃吃看。」麦芽亮出食盒,笑嘻嘻地道。

他们也知道了赵大娘是元修的师娘,从小抚养他长大,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

小麦穗口中还嚼着那半截核枣糕,含糊不清地搭腔道:「姊姊做的核枣糕最好吃!」

「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麦莛在小弟头顶轻轻一敲,又朝着赵大娘说道:「小弟无状,让赵大娘见笑了。」

见麦家姊弟个个有礼又懂事,大的俊俏小的可爱,身上也收拾得利索整齐,赵大娘真心喜欢,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会不会,修哥儿到镇上的铺子里去了,你们也进来坐坐。」

赵大娘领三人进门,然後便到後头去泡茶。

麦家姊弟无聊地端详了下元家,见这厅里除了桌椅,什麽摆饰也没有,要不是窗边放着一个绣篮,只怕说这屋里没人住都有人信,俱是露出了个古怪的神情。

很快赵大娘便转回,也看到了麦家姊弟那神情,不由笑道:「我们才搬来不久,很多东西也不知去哪里买。我这性子软和,修哥儿怕我被人骗了,说是会慢慢添购,可是男人毕竟粗心,拿回来的都是些米粮布匹,倒是让这厅里难看了些。」

麦芽笑道:「大娘不知去哪儿买,交给我便是,总之不会让大娘吃亏。」

赵大娘点了点头,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替她跑腿,便顺着说道:「那倒是好,有你陪着,修哥儿也能放心。」

看着屋里空荡荡的墙壁,麦莛也不好意思地道:「如果大娘不嫌弃,我有些字画也能拿来让赵大娘挂着,虽然不是顶好看,不过县里夫子也称赞过的,至少替家里添点颜色。」

「麦小哥可别这麽说,你少年秀才的名声都传到县里去了,亲手绘制的字画挂在我这屋里,我还怕埋汰了你的手笔。」赵大娘欣喜应道。

「我!我也要帮忙!」小麦穗急急忙忙举起手,怕旁人把他忘了。

「你能帮大娘什麽忙?」赵大娘对麦穗可稀罕了,一把就搂在怀里。

她好久没接触这麽小的孩子,元修小时候沉默听话,长大了更是像根木头似的,哪里有麦穗这样童真可爱。

麦穗歪头想了想。「我能帮大娘喂鸡!」这事儿是他天天做着的。

「喂了鸡之後呢?」赵大娘又问。

「喂了鸡之後可以捡鸡蛋,让姊姊做蛋羹吃,还有大公鸡可以叫姊姊炒了吃,老母鸡可以叫姊姊炖汤吃……」麦穗掰着小小的手指数着。

厅里众人简直笑翻,麦莛恨铁不成钢地道:「横竖你这小吃货就只惦记着吃了。」

麦芽也丝毫不给小弟面子,笑道:「而且还都叫你姊姊做,你姊姊真不好当。」

麦穗被笑得不好意思,也不怕生,一头埋进了赵大娘怀里。

赵大娘心都要化了,自然是连连让麦芽麦莛别再笑他,但自个儿却也没笑得比旁人少。

厅中聊得正欢,外头突然传来擂门的巨响,一下子就让众人静了下来,赵大娘虽觉得甚为无礼,却也没想太多,站起来就要去开门。

麦莛却是拦了拦。「赵大娘,村里没人会这样敲门的,只怕来者不善,咱们先别开门,我去看看是谁。」

麦芽也觉得弟弟说得有理,但突然来了这麽一桩事,谁也坐不住,便齐齐到了院子里,只让麦莛从门缝看去。

擂门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吆喝声,麦莛看了一会儿,回头脸色难看地说道:「不是村里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抡着棍子。」

赵大娘搂着小麦穗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地道:「造了孽了,我们家初来乍到,怎麽会惹上这些人?」

此时门闩已经有些松动,眼看就要断了,麦芽吓得不行,左右看了一会儿,抓起放在墙边的锄头高举着挡在赵大娘身前,麦莛也顺手抄起一旁的竹扫帚,想着能抵挡一阵是一阵。

就在众人的惊惶之中,门终於被撞开了。

来的是三个男子,看上去并不怎麽壮,但那姿态就是几个无赖汉,手里持着棍棒,其中带头的一脸不善地道:「他娘的没听到老子敲门?」

麦莛极力让自己镇定,正色说道:「我们不认识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那无赖嘿嘿阴笑,眼光在屋里几人身上梭巡。「刚搬到路底村,住砖房的元家,找的就是你们!」

麦芽将赵大娘与麦穗挡得更严实。「你们找元家有什麽事?」

「找碴啊!有什麽事?」那名无赖一个甩棍,就把院里一株小树苗打得弯了身。「谁叫你们得罪了人?给我砸!」

三名无赖进了院子就砸,麦芽气得都要冲出去了,却被麦莛暗暗拉住。

姊姊有股蛮力不错,但没什麽招式,这麽一冲出去可不能保证不受伤,更别说对方有三个人,容易顾此失彼,眼下保护赵大娘和弟弟比什麽都重要,何况她若在赵大娘面前大发神威,父母亲对元修的打算恐怕又要打水漂。

既然无法阻止,麦家姊弟便只能护住赵大娘与麦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砸。

可是那三人似乎觉得这砸院子太无趣,便想冲进屋子里,就在麦芽即将要忍不住出手的时候,大门外走进了一个壮硕高大的身影。

来人便是元修,见到屋内一片凌乱,还有缩在角落的几人,他的脸色一片铁青,一个箭步便拎起其中一个无赖的後衣领,当头就是一拳,那名无赖还没看清是谁打他,随即倒地不起。

其余两名无赖见状,抡着棍子就向元修冲来,元修一把接住棍子,抬腿将其中一人踢飞,那人撞上围墙,疼得抱着肚子无法动弹。

另一个人就聪明多了,光这一下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元修,连忙大叫道:「点子扎手,扯乎!」说完拔腿就往门外跑。

至於另外两个,被元修一手拎着一个扔在了一块儿,冷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不过是大垛镇上的几个混混,本就没什麽节操,现在被打成狗,压根不需要怎麽逼供就把始作俑者供出来了。

「是……是镇上的顾家!」

直到元修问完话,放那两个人离开,麦芽等人才松了一口气,扶着赵大娘回到屋里去。

麦芽见赵大娘吓坏了,便和元修说了一声,自个儿钻到他家的灶间,想煮些压惊茶让赵大娘喝。

元修也不客气,道了声谢,转头见到厅里桌上那一大食盒点心,便明白了麦芽姊弟为何会在自家,看来护住师娘也是赶了巧,便沉声对着麦莛说道:「今日谢谢你们保护师娘。」

他忆起自己进门时见到麦芽举着锄头、麦莛拿着扫帚,挡在师娘面前那种义无反顾的模样,内心的动容无可言喻。

「元大哥别这麽说,这不是应当的吗?」麦莛亦是面露惭愧。「真要说起来,那几个人是顾家派来捣乱的,原因还是出在我姊姊身上……」

元修摇了摇头。「难道怕他报复,就得逆来顺受?」

这句话倒是合了麦莛的心意,「幸好大姊没嫁给那种人,明明是自己无理,却又睚眦必报,同为生员,我一向就瞧不上他。」

元修点了点头。

此时麦芽端了茶壶出来,一人倒了一碗,茶水的味道很奇特,并不是一般茶叶,却泛着清香。

「想不到元大哥屋里空着,但灶房里的东西倒是齐全。」她带着盈盈浅笑,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看上去比赵大娘冷静多了。「这压惊茶是用竹叶、红枣和大麦煮的,以前麦穗幼时受惊,我从镇上医馆问来的方子,大家都喝点吧。」

众人闻言都举杯喝了一大口,这茶喝起来有着淡淡的甜味与竹叶香气,却又有麦子那醇厚的味道,若不说是压惊茶,单单当成茶饮也是好的。

一杯热茶下肚,心里确实舒坦了些,赵大娘看了看天色,便担忧地朝着元修说道:「时候不早了,修哥儿送他们姊弟回去吧,麦芽还得做饭呢,反正就在隔壁,随即便转回,我将大门锁好便是。」

元修点了点头,便领着麦家姊弟出门,这一行人中,或许就数小麦穗最无忧无虑,事情过了也不怕了,坐在元修肩头上的他从来没从这麽高的地方看自己家,不禁瞪大了眼,咯咯地笑了起来。

元修若有所思地看着麦芽,忍不住说道:「顾家那边的事我会解决,你们放心,他们不会再来。」

麦芽也是个看得开的,尤其元修在旁,不知怎地她就不怕了,便也俏皮地笑道:「没关系,元大哥,我不怕的。」

「我师娘性子和善,哪里遇过这种阵仗,所以我是真感谢你们今日保护她。」元修又道了一次谢。「只是麦莛是个文弱书生,麦芽你又这般柔弱,以後遇上这种事可别逞强,可以冲出去喊村民来帮忙。」

麦莛是文弱书生不错,但麦芽柔弱那可就误会大了,麦莛欲言又止地看向了自家姊姊,果然见到麦芽嗫嚅道:「其实我不柔弱的……」

元修顿了顿,表情有些微妙。「或许你说的对,方才我一回家就看到你单手举着锄头挡在我师娘身前,当时便知你胆子大,力气还不小,或许我不该单凭外表就认定你柔弱。」

说到力气这回事,麦家姊弟更加心虚,麦芽支支吾吾地道:「那时吓了一跳,就……就行事出格了一点……」

麦莛见状也连忙替姊姊掩饰。「乡下姑娘常做重活,体力好一些也是正常,我姊姊无甚特别。」

在元修听来则是觉得两姊弟谦虚了,他也不就着这事儿继续讨论,只是顶了顶麦穗的小屁股,惹得他再次发笑。

麦芽见他嚣张,伸过手来想搔他痒,麦穗在元修肩上扭呀扭的,姊弟俩便玩了起来。

元修抓紧了麦穗的脚,目光却一直落在那笑得温柔的麦芽身上,幻想着自己未来若是娶妻生子,是不是也能有眼下这样和乐融融的温馨景象?

至於一旁的麦莛一见到元修看自家姊姊的眼神,微微瞪大眼,难道自家父母心中的打算不是单方面的吗?

早知如此,他今天应该拐弯抹角的向赵大娘探听元修的婚嫁情况,怎麽也要把他什麽正妻亡妻前妻侍妾通房红粉知己的现况给问得清清楚楚。

麦莛无言地看着自家傻姊姊没心没肺地对着元修甜笑,自家傻弟弟更是骑在元修肩上笑得像个呆瓜,不禁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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