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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小花酱《美味医妻》(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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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 22:54: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花酱《美味医妻》(卷二)

出版日期:2019/12/27

内容简介

即便是乾旱的日子,何生还是有本事一天一篓河鱼给媳妇进补,
毕竟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

甚至忙着和老天抢收庄稼的时候也不忘讨好爱妻,
看她首饰没几样,亲自打制发簪给她,谁知一番好意却惹了祸──
那改嫁有钱人的前未婚妻回村走亲戚,竟突然请了媳妇去看诊,
回来後,她明显不对劲,不仅质疑他对她的爱,
送她的桃花簪还被前未婚妻挑明说也收过……
天地良心啊,他是真的认为媳妇戴桃花簪很合适啊,
他认真表达自己的爱意和委屈,得了她的原谅,两人感情还更胜以往,
他把自己的小家顾好了,大姊却带来惊人消息……

第二十一章 同窗带来的消息

  何生醒来後坐在床榻上,目光柔和地看了一会儿还在睡梦中的张惜花,他伸了个懒腰後,决定下床穿衣。

  耳边听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何生在水井里打了一盆水,洗脸漱口一切做完後又回到了房间里。

  此时,张惜花已经醒过来,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没动,可能头脑尚未清醒,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呆,直到何生走进房门後,那双眼珠才转到丈夫身上,一直望着他。

  何生轻声走过去,问道:「睡醒了吗?」

  张惜花摇了摇头,道:「我还想睡呢。」她的声音软绵绵,听起来就特别无力,说完後她还打了个呵欠,因为有孕在身,做出动作时,人也显得懒洋洋的。

  何生目光不由得一紧,这个时候妻子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娇态,让他感觉到一股躁动。

  他坐到床沿上,当着张惜花的面,抚上了她的小肚子,抿嘴笑问道:「那你再睡一会儿?」

  张惜花的手探过去,停在丈夫的手掌上,笑说:「我们的小家伙很乖呢,一直默默的在成长。」

  何生听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用自己的手覆盖住媳妇的手,温柔的摩娑着,房间里很安静,夫妻俩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张惜花原以为他抚摸一会儿後就会停下来,谁知他的手一路往上爬,最後停在她的胸前,她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何生,只见他表情有点不自然,可依然没有把手拿开,弄得她羞涩的红了脸,她知道近来丈夫的确忍耐的很辛苦,想了想便由着他了。

  片刻後,何生停了下来,他很认真的盯着张惜花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喊元元起来做饭。」

  张惜花哪里还睡得着,她想着也该起床了,笑着道:「我不想睡了,你早上想吃点什麽?」

  何生疑惑的看着她,问:「真的不睡了?」

  张惜花忍不住瞪他一眼,大清早的被丈夫这样一通摸,谁还睡得着啊,真不晓得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缺根筋呢?并且老是把小姑叫起来,小姑也会烦的。

  这些日子,如果张惜花睡得迟了,便是由曾氏或者何元元来煮饭,一次两次把何元元叫醒,她不会说什麽,可何元元本来就有惰性,以前家里纵容着让她睡懒觉,每日里叫她起床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起来做饭食了。

  媳妇那无声的指控让何生笑出声来,道:「那就起床吧,早上随便做什麽都可,做些简单点的便是。」

  张惜花下了床穿衣,她用眼神示意何生先出去,但是何生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她只能红着脸把身上穿的里衣褪去,换上从衣柜中翻出今天要穿的衣裳。

  虽然何生像个木桩似的坐着不动,可他的眼睛并不敢直接往媳妇身上瞄,他只是偏了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而已。

  可何生这种越来越坦然的行为,还是令张惜花有些无所适从,以前夜里即便是点着油灯,也看不清彼此身体,哪里会似现下这般?

  不过想到现在丈夫换衣裳时也没有避开自己,张惜花心里既羞涩又甜丝丝的。

  穿戴整齐後,两个人才出了房间,分头各自做各自的事。

  今天有差役会下来徵收今年的赋税,地里的粮食刚收完,大部分已经晒乾,存入了谷仓里,大良镇每年都是差役按照区域一处处的徵收,当然也有农户自行把粮食送到镇里缴纳,不过自行运过去的话,也是缴纳一样多的粮食。

  往年交税时,如果不想交粮食,可以换算成银钱上交,不过大多时候,农户都是直接交粮食。

  何生考虑到粮食减产,跟何大栓与曾氏提了一下,最终家里决定交银钱上去。

  在地里干了一会活,回家来吃了一趟早饭,何生又匆匆地出了门,没过半个时辰後,突然又回家来,见了张惜花便道:「惜花,午饭做几个好菜,再弄点能下酒的吃食。」

  丈夫很少提要求,况且还要弄下酒菜,想着公公与丈夫都不是嗜酒的人,她便带着疑惑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何生解释道:「遇到旧时同窗,久未见面,我与他喝一盅。」

  那就难怪了,听闻是丈夫的同窗,那便是读书人,张惜花怕自己弄得不合意,仔细的问了下对方的喜好。

  何生走近了她,给了个安抚的眼神,道:「就按平常的做法多做一两道便是,许淮兄并不会介意这些。」

  原来那位姓许,张惜花瞥了丈夫一眼,见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开怀之意,想来这位应该是他交好的兄弟,她在心里想了一遍菜式,不多时便有了底。

  何生也没再出门,他去卖酒的人家那打了一壶酒,回来後又抓了一只鸡宰杀完,处理好後拿给媳妇炖煮。

  张惜花在灶间忙碌时,想着既然要做下酒菜,便给弄了一碟卤花生,还炒了一碟黄豆。

  何元元进来直接捏一口进嘴里,咯吱一声响,她笑着问道:「嫂子,今儿又不是过节,怎麽做的这麽丰盛。」

  「你哥哥有朋友上门呢。」张惜花答道。

  这位同窗是在正午时才进了何家门,原来竟是过来下西村中收赋税的差役中的一员,他长得高大英俊,腰间配了刀,整个人有一股威严之气,光是瞧着就让人望而止步。

  朝廷的赋税年年增长,这些收税的差役时常能遇见抗拒的农户,所以每个人身上都必须佩刀,遇到反抗的人才可以自保。

  这一批来下西村的差役一共十个人,另外九人都留在里正家中,只有这位名叫许淮的男子受了何生的邀请,到了何家门。

  有男客上门,何家的女眷们便只留在灶房用饭,由何大栓与何生招待对方。

  张惜花给他们上完菜後马上就避开了。

  见许淮瞄了张惜花一眼,何生笑着道:「那是内子。与许淮兄八年前相别,不想竟还有再见的一天。」

  许家在何生还没有退学时,於益州谋了官职,便举家迁到了益州,大良镇的祖宅只留了几个仆从看护着。

  何生与许淮以前最是投缘,今日见到他的确是很高兴。

  许淮露出笑容,亦是同样开怀,只是他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我今日到此来,也没料到会再次遇到你。」

  两个人畅快的说起了久别後的事蹟,何生的情况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留在家里种田、种地,也的确没什麽可以说的。倒是许淮说了许家後来的境况,听完後,饭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继续把酒言欢。

  许家因为上头有人,所以花钱谋了官职,搬去益州後,起初的确混得很好,可是近年来朝廷内部动荡不安,许家上头的人倒台後,许家家道也跟着衰落下来,甚至在益州被排挤得完全混不下去,这才回到了祖籍。

  许淮也是托了关系,使了点银钱,这才弄了个芝麻大的差役做,只寥寥几语就说完了大致情形。

  何生寡言,并未多说什麽,两个大男人便闷头大口喝起酒来。

  何大栓招待了一会儿就识趣的离了席,留着儿子和客人闲聊。

  张惜花与曾氏和何元元窝在灶房里,依稀听到两人谈话的声音。

  何元元扒了一口饭,咀嚼完吞进肚子後,笑嘻嘻道:「娘,嫂子,哥哥的同窗旧友长得可真好看。」

  闻言,张惜花无奈地望着小姑,曾氏也立刻瞪了闺女一眼。

  张惜花心道:也就是只有家里人,若是有外人在场,听到小姑的这番话,肯定要传出小姑没教养,姑娘家没脸没皮之类的。

  何元元见娘和嫂子都瞪着自己,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说的是实话嘛,那位许先生个子比我哥还高大呢……」

  曾氏一听,立刻骂道:「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何元元吐了吐舌头,她只是随口说两句而已。

  曾氏转头对张惜花道:「你去看看他们吃得怎麽样?把这壶酒也给送堂屋去。」

  丈夫的酒量并不好,张惜花实在怕他喝高了,现在听了婆婆的话,就把灶上温着的酒提起来,顺道又将刚才做的拍黄瓜给送了过去。

  许淮挺有礼貌的跟张惜花道了声谢,临走出堂屋时,张惜花听到他压低了嗓音对何生说:「家里收获的粮食定要存着,别再拉去卖了,咱们这里还安逸,可外面现在乱得很,到处闹荒灾,缺粮缺衣缺药,什麽都缺……」

  听了这麽一耳朵,张惜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脚步踉跄了一下,回了神後才稳住身子,也不知道有无露了丑,一心只想赶紧回了灶房,再听着小姑叽叽喳喳的说着许淮的好相貌时,她也止不住心头的惊慌。

  何生与媳妇一样慌张,他心知对方是拿自己当兄弟才把消息透露出来。

  大良镇如今治安良好,外面的一切消息镇里都瞒得紧,普通的农户哪里清楚呢?他们只是在抱怨今年的赋税又重了一成,日子越来越艰难而已。

  女眷这边吃完饭後,张惜花收拾了下台面,就给何生与许淮两个人准备好醒酒汤,等他们吃完正好能喝一些。

  两个人互述了近一个时辰,许淮因公职在身不得不离席,他酒量好,一杯一杯的喝酒,人却还清醒得很,反之,何生已经满脸潮红,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张惜花不放心,过去搀扶住丈夫进房里躺一躺。

  小门小户也没那麽多避讳,曾氏原是想请许淮去客房歇息片刻,许淮却笑着拒绝道:「婶子,别弄这些了,与阿生所说的我已说清楚,这就不打扰了。」

  许家是从益州搬回来的,对於外面的情况比他们这些消息闭塞的农户要了解得多,何家人清楚这不是危言耸听,对方依着人情告知一二,也是让何家做好心理准备。

  临到许淮出门之前,何大栓便把今年的赋税折合银钱递给他,许淮没有拒绝,很爽快的接了。

  在何生喝醉前便嘱托过爹娘,多使些钱给许淮打点其他人,毕竟一道跟来的差役可不止许淮一人。

  这笔打点的钱被许淮一口拒绝掉,许家虽然落魄了,但没差这点钱,他帮着何家说一两句话,请几个差役吃点小酒,这事就算过了。

  何家人之前并不清楚县衙里才改完规定,整个大良镇的农户都不能以银钱代替粮食缴税,这也就是说,今年收获的粮食将有大半部分要上缴。

  可一年辛苦到头,好不容易挨过青黄不接,等到了收获的时刻,农户们的粮食却存不下来,今後的日子岂不是还要窘迫下去吗?

  差役一来,村子里好几家不多久就传出一阵阵的哭声,有些人气不过想抗拒一二,碍於几个拿着大刀的差役凶狠的目光立时又吓回去……

  这些守本分的老实庄稼汉也并不敢真反抗,因为即便不交粮食,他们也拿不出银钱代替赋税,往年都是卖了粮食後才有收入,可今年的粮食还没开始卖呢,现在也拿不出银钱来用。

  何家今日也是托许淮的面子,使了钱将赋税抵过,曾氏在管理家里银钱方面,一直很精明,自然能拿出这笔钱。

  看着许淮脚步沉稳的离开家里,曾氏难得露出表情,转头对一旁的何大栓道:「我们阿生的同窗倒是好品貌,可惜早就成了亲,据说是有个几岁多的哥儿了。」

  听出老妻言语里一股子遗憾之意,何大栓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想这些干麽?也不看人家如今是个什麽年岁,比咱们阿生还年长两岁呢,哪能没成亲?」

  何生与许淮吃饭时,许淮随口说了一句他有个小孩,至於孩子几岁了,何大栓与曾氏都没听真切。

  曾氏掉头就不理会何大栓,难得跟他说几句话,竟还对自己甩脸子,她就是心底遗憾一下而已,难道还能拐来做女婿?也不用脑子思考一下元元才多大呢。

  何大栓并没有对妻子有意见,他只是有点烦而已,任谁听到世道将要不好,也都没心情再说笑的。

  张惜花扶了丈夫进房间,何生喝酒又上脸,此时脸、脖子、耳朵尖都是红彤彤的一片,他两条眉毛紧拧着瘫软在床上,她看着都难受。

  何生醉酒後很安静,整个人乖乖的躺着,一动也不动的,不像村子里某些酒鬼那般,喝了点酒就大喊大叫,弄得一家子不安宁。

  张惜花出去又进来,手上多了碗醒酒汤。

  何生闻到味道,掀开眼皮瞧了一眼就强撑起身子喝了一口,只是没两下马上就吐出来,撒在了床榻上,也幸好床上垫着竹席,家里有多余的,再换一张便是。

  何生很无辜地望着自己的媳妇,脸上露出很抱歉的神色……

  张惜花柔声道:「不打紧,等我拿湿布擦擦,晚上换下来洗乾净就是。你躺躺,我去打点水给你擦身子。」

  何生听到媳妇的话,他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得媳妇的声音特别好听,轻声细语的,听得人心里很舒畅。

  与旧友重逢的喜悦,对於往後生活的忧虑,这一刻统统都消散不见了,他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影,知道是妻子,便想抓紧她的手。

  张惜花绕过他,埋怨道:「我现在要去打点水来,何郎你乖乖躺着。」

  何生缩回手,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倚在床头上。

  等张惜花端着水盆进屋子,见何生已经闭上眼酣睡,她放缓了脚步,帮他褪去衣裳後,才拿着帕子一点点的给他擦身。

  何生迷糊中感觉到身上有一双手轻柔的抚过,顿时点起了心头的火,他突然抓住张惜花,稍微一使力就将她整个人带入了怀里。

  张惜花愣神的当口,何生就掰过她的脑袋,急切地寻到她的唇将自己的覆上去,有些粗暴的撕咬让她张口呼痛,他的舌头便趁机钻进去攻城掠地。

  听得她的惊呼,让何生放缓动作,转而轻柔的轻吻起媳妇儿,这个缠绵的亲吻一直持续了好长时间。

  吻得张惜花脑袋都懵了,整个人像踩在云端上,随着丈夫的举动入了迷。

  何生的手摸上她胸前的衣扣,解开衣服後,他便翻转身子,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同时急切地掰开张惜花的两条腿,可在最後那一刻何生猛地打了个激灵,似想起了什麽来,立时慌乱的止步。

  何生回过神,红着脸,哑声道:「我差点忘了,没伤到哪儿吧?」

  「没……」张惜花头发散乱,背过身,慢慢穿好衣裳,却因为太过慌张,一连扣错了几个扣子才弄整齐。

  外面暖阳普照,院子里的事物都犹如镀上金边似的,且公公婆婆小姑都在家,张惜花能不慌乱吗?

  梳好头发,收起摔在地上的木盆和手帕,张惜花脸色终於平静下来,小声道:「何郎,你睡一会儿,我就在院子里,有什麽事就喊我进来。」

  何生也不敢多看媳妇,只点点头。

  外面具体是个什麽情况,何生酒醒後只与何大栓详细说过一通,并没有跟娘亲、媳妇等多说。

  差役连收了三天才将下西村的赋税收齐,大批的粮食运往县衙的粮仓存放,为了防止意外,县衙还派了重兵把守。

  张惜花心里是忧虑的,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娘家。

  还是何生跟她说,已经让去阳西村的人给岳父岳母带个话,别匆匆将粮卖了,她这才放了点心。

  实际上,镇上好些铺子高价收粮,下西村有不少人动了心,已经有部分的人拉了一批粮食去卖,到手的银子比往日翻了三倍。

  可是粮价上去了,其他的比如油盐之类的民生物品价格也跟着涨,老百姓并没占到什麽便宜,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农户能管能理的。

  秋收後,何家的日子依然安静,给家里裁的衣裳差不多做完,张惜花没事时就喜欢到何二婶家里闲聊。

  李氏的肚子已经显怀,她怀孕受的苦可比张惜花多,每次见了张惜花,嘴里都要说两句类似的话,「哎呀,还是嫂子有福气,我肚里这个折腾的很……」

  张惜花看李氏抱怨归抱怨,脸上还是带着喜意,於是很多时候就由着她说。

  今日李氏与何二婶都在家,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李氏被人打趣,说她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

  李氏听了高兴,拍着手道:「我估摸着也是个小子。」她一高兴,说话就不过脑子,想到同样有孕的张惜花,便指着她肚子笑道:「嫂子,我估摸着你那是女娃吧,女娃才那麽乖巧呢。」

  「咳咳。」何二婶大声咳了两声,瞪了一眼没脑子的儿媳,咬牙道:「你今儿又吃了什麽,还没栓住你的嘴?」

  李氏被婆婆不假辞色的话弄得挺尴尬的,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呵呵笑道:「哎呀,是我嘴误,男娃女娃不都是亲生的,哪能不喜欢呢?」

  她越解释何二婶的脸色越黑,心里更加对这没脑子还爱显摆的儿媳气恼不已。若不是儿子喜欢,她当初也不会聘这李氏,嫁过来後,干活虽还算利索,可通身都是斤斤计较的毛病,所以她并没多喜欢这个媳妇。

  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将来若都娶了妻,搞不好兄弟间要闹起来,每每想到这,何二婶就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见状,张惜花抿嘴笑道:「秀娘说的也是我心里话,男娃女孩我都喜欢呢,阿生他也说都喜欢的。」

  张惜花帮着说了句话,气氛才恢复热闹,可是何二婶的心还没放下,李氏就又突然来了一句——?

  「嫂子,听说你们家今年是拿银钱抵税的?这好事怎地没告诉我们呢?」

  何二叔家原也是想拿钱抵税,可惜差役不通融,一家人只得交了粮食上去,剩余的粮食要熬到明年收获,也不晓得够不够吃。

  其实他们家今年卖炭攒的钱,拿去缴税正巧刚好,且有监於近来粮价日日上升,怕到时这些钱还买不回那麽多粮食,才有了拿钱抵税的思想。

  李氏这句话说出来後,刚恢复的气氛马上又陷入了尴尬中,好几个妇人压低着嗓子偷偷说闲话。村里人对何生家是否真的拿了银钱抵税并不那麽确定,可被李氏这麽一问,别人心里已经认定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一时间,张惜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她低垂了头,掩饰自己眼里的烦躁。

  家里才得了这种实惠,可说是何家欠了许淮一个人情,毕竟县衙定下了规定,农户不能以银钱代替粮税,许淮能私下操作已是冒着风险,何家哪里还好意思要求他再帮其他人?

  况且,村子里有一两个特殊情形倒没啥打紧,可若是多来几家特例,事情就有泄露出去的危险,万一牵连到几个差役身上,或是事情再闹大一点,到时要他们和许淮如何自处?

  张惜花收拢起心底的怒意,抬起头看着李氏笑问:「家里有这种好事我怎地不知呢?秀娘你告诉我,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尽管脸上是笑着的,张惜花的声音也很温和,李氏却感觉到她说话像带着刀子似的。

  李氏不自在地笑了笑,「哪里有什麽消息啊,估摸着是我弄错了。」

  之所以说这话,纯粹是李氏的小心眼犯了,觉得何生家有了好事也不想着自家,心里一埋怨,嘴上就没把门。

  何二婶哼了一句,训斥道:「你弄错的事也敢随口说?」

  被婆婆如此厉声喝问,李氏也是一肚子委屈,在场可有好几个妇人呢,婆婆竟让自己这麽下不来台,也不想想自己还怀着他们老何家的命根子,当下李氏就气得眼眶都红了。

  不过张惜花选择视而不见,她实在没那个好心再帮李氏打圆场,只是笑着道:「秀娘肯定是弄岔了,若谁家真有这好事,我都忍不住想跟着沾光呢。」虽然没想救场,可是说一句活跃下气氛还是可以的。

  别人见张惜花神色如常,所以心中就算有所怀疑,但没拿到实际的证据,她们就是说破了嘴也拿何家没办法。

第二十二章 天降甘霖了

  从何二叔家恹恹的回去後,张惜花便提不起劲,一直想着烦心事。

  日子已经够艰难了,若是世道再乱,还有个什麽活路?可最後,她也只能求着天下赶紧太平。

  揭开米缸的盖子,张惜花在给家里煮晚饭时,忍不住减少些分量,主食量少了,便在副食上面花些心思,於是她又去院子墙角下摘了个脸盆大的南瓜。

  此时南瓜已经成熟,何家的南瓜吃起来粉粉的,她剖开挖出里面的籽,去掉皮,切成块,有一部分拿来做菜,另一半便做了个南瓜粥。

  有这个南瓜顶着,晚饭省下平日一半的粮食。

  一家人吃完晚饭,各自收拾好准备睡觉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细细的雨滴声彷佛天籁似的,何元元哇哇大叫着跑到院子里,伸手接雨并笑着说道:「哎呀,终於是下雨啦!」

  一家子人都冲到院子中感受着迟来的雨露。

  张惜花也往外站了一会儿,被曾氏见到了,她脸上带笑道:「你别在这儿凑热闹,淋了雨可不好,赶紧回屋子里躲着。」

  张惜花只好走回屋檐下,看着公公婆婆、小姑和丈夫几人在院子里淋了好一会儿的雨,等雨势渐渐大了,他们才回了屋里重新洗漱。

  何大栓咧嘴笑道:「估摸着这雨能下一夜,地里种的红薯、麦子都不用去浇水了。」省下这一道功夫,身上的担子都松了不少。

  何生表情虽然没那麽明显,可看他舒张开来的神色,也显露了他心里的愉悦。

  这场雨的确没让人失望,一连下了一整夜,晚间睡觉时气温宜人,何生夫妻俩都是一夜好梦到了天明。

  清晨起床,空气中还飘荡着湿润的味道,何大栓与何生两个人早饭都没吃,扛着锄头便去新种下庄稼的地里,查看是否有被雨水打歪的苗,得赶紧扶起来。

  何家几个女眷都带着种子去了离家近的田地,地里已经整理好,家里决定种上萝卜和白菜,这两种蔬菜容易打理,若吃不完,也可以拿来喂猪。

  外边到底有多乱,对这个乡下小地方暂时并没多大影响,所以大良镇上家家户户还是过着安宁的生活。

  与何家这边平静的日子一样,江家这边也平静,雁娘一个人待在家里,她如今只做些家务,重一点的活顶多是整理下门前的菜地。

  江大山与江小山两天前就进入深山,他们每一趟至少需要个五六天才能回家来,而江铁山身手不行,便留在家里侍弄庄稼。

  天上飘雨的时候,雁娘急得想送蓑衣去给他,可她并不知道江铁山在哪块地上,心中又担忧着山上的两位,只能在家中乾着急,等了很久也不见江铁山回家,她实在困得很,便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江铁山半夜淋了一身雨回家,悄悄弄乾净後,睡到了另外一间房里。

  自从雁娘流了孩子後,江家兄弟便跟她分房睡,到现在也没人打破这种局面。

  江铁山回来时烧了热水洗澡,顺手在灶灰里埋了几个红薯,第二天他比雁娘早醒,起来後随意梳洗一番,挖出闷熟的红薯吃了两个便又出门了。

  雁娘起床,先是去了丈夫们睡的房间看了一眼,没见着江铁山的身影,但看见了他换下来的衣服,知道他回来过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进了灶房,见到灶上放着两颗红薯,也明白他肚子里已经填了东西,一时间也不急着弄饭食。

  雁娘拿起红薯,就着一碗水,吃完後,先是把江铁山的衣服给洗了,晾晒在屋檐下的竹竿上,之後抓了把谷粒喂完鸡,她便无事可做了。

  可她却像是闲不下来似的,又去打扫了一遍灶台,再把几个房间整理乾净,但这些都是隔开两日便做一次的活儿,所以做起来很快,不一会儿,她便望着白净的天空出神……

  最近身体养好了,脸上的肉也多起来,她相信江家三兄弟是想真心待她的,所以她不乐意做一点惹他们不高兴的事,哪怕像这样整天没事干,无聊到望天,她也不敢做任何逞强的事。

  雁娘心底依然有不安的,许是她与江家三兄弟相处的时刻太少,他们时常要出去赚钱养家,根本没什麽时间留在家里,在家时除了吃饭说些话,彼此也没什麽交流。

  因此很多时候雁娘都希望自己嘴皮子利索一些,像村里别的妇人一样,一张巧嘴逗得家里人开怀,可她就是嘴拙,见着他们心里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江铁山还好,留在家里的时间长,雁娘已经可以用平常心面对他。

  江大山对她一直很和气,但是他话少,没什麽事情总也不愿意说话,起初时,弄得她以为是多了她的关系,家里气氛才这麽沉闷。

  可能是年纪的原因,雁娘与江小山最合得来,因此江家人聚齐时,也就江小山愿意逗着她说话。

  面对这种情境,雁娘明白这是大家各自的性格所造就的,就好像她天生嘴笨一样,两位大的哥哥不乐意多说话,也不能逼着他们一定要说。

  雁娘之前就是这麽宽慰自己,慢慢的便也习惯了目前的生活。

  此时天空中的云层慢慢聚拢,形成了巨大的乌云,狂风登时大作,吹得窗户呼呼作响,眼看就要下大雨,雁娘立刻把该收进屋子的东西收好,双眼盯着院门,想着山中的江大山、江小山,以及外出去田地里的江铁山,不禁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突然间,门打开了,雁娘欣喜地瞧过去,见是江铁山走了进来,他提着一个筐子,里面装了些芋头。

  雁娘走过去接过东西,问道:「在哪里挖的呢?」

  江铁山的头发都被风吹散了,他拍了拍衣服,弄好头发,天空马上就下起豆大的雨滴,回来得很是及时。

  江铁山道:「在水沟边挖的。」

  一筐也不多,这种芋头跟山芋不一样,是水芋头,所以长在水里,今年几乎没啥人种,江铁山也是恰好见到了,便挖回家来。

  雁娘想了一下,又问:「直接煮熟了吃吗?」

  「你放着吧,中午的饭食等会我来弄。」江铁山道,估摸着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在家也无事,以前也是自己做饭的,所以他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

  那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有事干了?雁娘顿时有些羞愧,但她还是没拒绝丈夫的话,只是忧心道:「也不知道大山哥、小山哥在山里如何了呢?」

  江铁山瞥了一眼忧虑的雁娘,安慰道:「没啥好担心的,下雨打雷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们早就见惯了这场面,会知道怎麽避雨的。」

  雁娘听了他的话,也就没说什麽了。

  下雨使得田间做农活的村民匆匆往家赶,在大门口张望了好久也不见丈夫和公公,张惜花想了一下,乾脆取老姜熬煮了一锅汤,温在灶上等着何生他们回来时喝一碗。

  何大栓比何生要早到家,淋得一身雨,灌了一碗姜汤後提着水便去洗漱。

  过了半个时辰,何生才回家来,他从头到脚被雨淋得湿透,他走进屋里後,乾净的地面随着他的走动淌了一地水。

  张惜花瞪了他一眼,埋怨道:「见到天黑了,怎地也不及早回来?」说着便把姜汤递给他。

  何生抬头抿嘴笑了一下,他接过媳妇的碗,喝完後,听着她的唠叨声,脸上露出些小尴尬来。

  张惜花道:「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去灶房里打水洗洗,早点去,免得伤了身子。」

  何生依言就进入房间,张惜花追了进去,很不放心地道:「你别忘了把头发也洗洗,用热水洗,可别图省事用凉水冲。」

  媳妇的声音似嗡嗡嗡的蜜蜂在脑海里打转,何生转过头看了一眼张着嘴巴还在说不停的张惜花,很无奈的点头,默默地去灶房打热水。

  见媳妇的唠叨最近越发变本加厉,何生心里颇为好笑,不过还真是被她说中了,他真想图省事,打点井水随便洗洗头发。

  但是这种被叨念的感觉并不坏,何生欣然接受後,他心中某个地方竟还觉得很欢喜,这种莫名的感觉他也无法理解。

  因为下雨,何家五口人全部待在家里,除了何元元外,一家子几乎都是不爱说话的人,何大栓蹲在堂屋里修理工具,曾氏便在一旁整理家中的酱菜坛子,有些放得久了,要早点弄出来吃掉,何元元则窝在她房里绣手帕,张惜花便给一家大小准备午饭。

  不需要弄得多麽精细,几个素菜、一道汤,再贴几个饼子就可以了。

  吃过午饭後,雨依然没有停,雨雾迷蒙中,何生见没有什麽事,便翻出自己的雕刻刀,坐在房间的窗子处安静的做着给小孩的玩意。

  何生原是想打算等孩子出生後再考虑这些,但在外面见到趁手的木料,他也顺手收集回来不少,此时正好拿来用。

  以前家里有给小孩的拨浪鼓,何生为了做给大姊家的两个外甥玩,自己试着做过几次,为此还把家里原来的拆掉,现在找不到合适的材料,就先不考虑这项玩意,只做些小巧的弹弓,造型简单的兔子、小狗之类的玩具。

  张惜花就坐在丈夫不远处,做着给肚子里的孩子穿的小衣裳、小鞋子,自从胎坐稳後,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做,现在已经做好两套衣裳、一双鞋子。

  曾氏虽然眼睛不好使,不过她也试着做了一套衣裳,缝出来的效果比张惜花还要好,并且嘱咐她一定别把边缝得太硬,不要留太多线头,且刚出生的小孩皮肤细嫩,选的料子都是柔软的面料。

  婆婆若不说,她倒没想起来还有这些问题,看来家里有经验的老人在一旁盯着,真是能少走很多弯路。

  张惜花缝补出一件小衣裳,她自己瞧着还不错,一高兴便眯起眼睛笑着对何生道:「何郎,你来看看我做的好不好。」

  何生转回头,他看到孩子的衣物时眼神越发柔和,起身接过去细细的摸了一遍,便扬起嘴角笑道:「好看,家里要用的布料够吗?不够等天晴了我去镇上买。」

  「够用了。」张惜花温柔的望着丈夫,笑道:「大姊送了很多料子回家来,娘那里也存了不少布料,我爹娘也托人送了两套小衣裳,等他出生,我估摸着他都穿不完,以後可以留着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穿。」说到弟弟妹妹时,她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立时便低下了头。

  何元慧接到弟妹有了身孕的消息後,当天便托人送了不少东西来,有给小孩的衣裳鞋袜,也有给张惜花补身用的药材。

  张家离得更远,晚一步知道消息,蔡氏在张惜花成亲後,就开始准备给闺女补身用的物品,东西是张惜花的大弟弟张祈升前几天送来的,里面也有两套孩子的衣裳。

  她与何生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已经受到家里各方的关怀了。

  房间里气氛很好,飘荡着一股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夫妻俩都能深切感受到的浓浓温馨之情。

  何生看着媳妇此刻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暖,他先是微微别过头,片刻又转回来,认真地对张惜花道:「那多做些也不怕,小家伙他总是要有弟弟妹妹的。」

  「嗯。」张惜花红着脸点头。

  此情此景让何生突然想到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他便忍不住多看了张惜花几眼,等他收拢好心神才接着握紧雕刻刀。

  两人闷头做着自己的事,并不互相干扰。

  何生这时忽然想到媳妇素净的发鬓,说来他很少给媳妇买饰品,一时间有些愧疚,在雕刻完一只小兔子後,他在装木料的筐子中挑选了一会,选好了端详一下就开始慢慢打磨。

  何生做事时很专心,连媳妇什麽时候走出了房门也不知道。

  半晌後,他雕刻出一支头钗,钗头是一朵五瓣的桃花,想到媳妇戴在头上的样子,何生站起来想拿给张惜花试一试,转头却不见她的人影。

  刹那间,何生忽然觉得为媳妇雕刻头钗的行为有点傻乎乎,还挺不好意思的,那瞬间他莫名就不想把东西拿给张惜花了。

  长期蹲坐着,血液循环不好,张惜花出了房间後也只是在屋檐下走走,不一会儿就又进了两人的房间。

  见到妻子进门来,何生心想,多大点事,那是自己的媳妇,套一句二叔的话,媳妇就是用来疼的!至於自己送的东西,对方是喜欢还是不喜,总得送出去才知道。

  这麽想着,何生缓缓走近张惜花,犹豫片刻还是道:「给你。」

  「什麽?」张惜花疑惑地看过去,见到丈夫手中的木钗,马上又红了脸庞,接过去握在手中时,心怦怦跳个不停。

  何生等了片刻,颇为忐忑地问:「你不试试?」

  「好。」张惜花压抑着心中的喜意,将头发散了,坐在梳妆台上重新整理自己的发鬓,插上木钗时,她转回头小声问:「你觉得好看吗?」

  见她神色,何生放下心,敞开胸怀笑道:「你戴着好看。」怕她不相信,他又用很肯定的语气道:「真的好看。」

  之後几天,断断续续的下着雨,过了七日左右雨水才彻底停下来,这期间,何生又给张惜花做了几支木钗,造型都不一样,但张惜花还是最喜欢戴那支桃花样式的,原因无他,这是丈夫亲手给自己做的第一支钗子。

  何元元後来见到,问清楚是何生做的,她抱怨一句哥哥厚此薄彼,於是从张惜花那儿挑走了几支好看的。

  何生的做工开始时看着粗糙,但後面几支钗打磨得越发精细,何元元挑走的也是後来做的几支。

  何生见妹妹拿走媳妇的东西,他什麽也没说,但有空闲时就默默给媳妇补上了。

  张惜花心里甜蜜,嘴上还是埋怨他,让丈夫别把心思花在这上面,雕刻这些小东西,手指免不得被刀刮碰弄出小伤口,她看着心疼。

  天气放晴後,地里暂时没什麽事情,何生便去了一趟江家,江家只有雁娘在,何生打了声招呼,从雁娘处得知江大山他们猎到一头野猪,恰好今天拿到镇上卖,他门都没进,直到傍晚时江家兄弟回来後才又走了一趟。

  张惜花也是等何生回来才晓得,丈夫竟然要跟着江家兄弟进山!

  她其实是不赞同的,不过公婆都同意了,她也不能说什麽,且何生虽然没有解释,可她知道,许淮那话不止对她有影响,何生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危机感更甚,她更加没有理由阻止丈夫为了家庭而努力。

  等何生要进山时,张惜花给他打点好随行物品,乾粮是备了一周的分量,还有跌打损伤的膏药,考虑到深山中夜里会冷,又加了件保暖的棉衣,这样他直接披着棉衣睡觉也不用怕冻着身体。

  望着丈夫,张惜花想了想,依然忍不住道:「小心些,安全为上。」

  何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晓得,会早点回家来,你不要担心。」

  虽然一直在家里务农,但何生并没有忘记锻炼身体,以前学的那一套武术得空闲了他也会练一练,何生跟着进山,江家兄弟也不用担心他会拖後腿。

  何生自己也放心,之所以进山,也只是想多给家里人找一条路。

  多了一个何生後,江大山、江小山更轻松了,一行三人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摸清楚一群野猪的活动踪迹,守了一天逮着落单的,顺利猎了回来,并且好运气的弄了头麅子。

  这些东西卖了钱後,何生换了很多盐巴、白糖这类调味品,尽管这些东西涨价了,可他还是买着存放在家里。

  不过他的改变不仅仅这些,除了做农活,空闲跟着进山,他也常常去镇上走动。

  天气渐渐转凉,张惜花的肚子也如吹了气似的鼓起来,怀孕後她也不娇养,每日里照旧做家务,她此时行动依然麻利,偶尔累了,只需扶着腰停一停便可以继续做事。

  如果说还有什麽其他变化,那就是她胃口变好了,不像初初怀孕时只吃得下小鱼,现在猪肉、鸡肉、鸭肉等等,只要做得好吃她都能吃下,还经常吃过饭不久又开始喊饿。

  张惜花抚着自己的肚皮,心想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贪吃的。

  曾氏则生怕她不够吃,舍不得吃,常让何生买些糕点、肉菜、瓜果之类的回来,一样样的由着张惜花吃。

  张惜花非常担心自己会不会生产完就变成个大胖子,幸好如今只肥了肚皮、胸脯,还有大腿也变胖了。

  何元元倒是欣喜於娘亲的大方,因为她可以随着嫂子蹭点吃的,张惜花不爱吃的那类,比如油炸的点心,正是何元元最爱吃的。

  生活很是平静,唯一让张惜花有点不满的地方,大概就是丈夫经常早出晚归,白日里带了乾粮出门,临到睡前才回家来,有时等到她熬不住睡过去,何生才踏进家门,匆匆洗了个澡,就搂着张惜花睡,第二天等张惜花睁开眼睛时,何生又早早出门了。

  临到年底,各家开始准备年货,何家这头早收到何元慧送来的年礼,有给两个老人的衣裳鞋袜,给弟妹们送了两匹布,吃食有腊肉、腊鸡、腊鸭……点心诸如油炸的糍粑、年糕,坚果类的花生、瓜子等等。

  东西是托人送来的,要过完年何元慧才会带着丈夫孩子来家里拜年,何家的回礼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同样是顺道让送东西的人带回去。

  虽然今年的收成不怎麽样,可年还是要过,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也能看见孩童们穿着新衣裳到处撒欢。

  张惜花近来越发喜爱小孩,每当看见村子里的小孩儿,脑子里就忍不住想像自己的小家伙。

  这日,何家杀了猪,张惜花提了两块肉送去给村尾同宗的长辈家,回程时见到在田间撒欢的孩子们一窝蜂地往村口涌去,她好奇瞧了瞧,只见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套了马车厢停在来来往往的道路中间。

  孩子们都喜欢雄壮威武的大马,也难怪见到後那样兴奋,张惜花摇头笑了笑,扶着腰便往前走。

  恰巧张惜花回去时也要走过这条道,走得近了,便看清楚马车上下来一位妙龄女子,她穿着花团锦簇的衣裳,作了妇人扮相,光是头上戴着饰品就晃花人眼,且一左一右有两个丫鬟扶着,身後还跟着一位头戴布巾的老妈子,加上一个赶车的车夫,这架势真是威风。

  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官太太,还是来找里正夫人的?张惜花嘀咕一句,想着反正与自家无关,感叹一下後就打算绕着边走。

  「哎呀!我的好侄女啊,你总算回来了,你叔叔正准备到镇上接你呢!」女子夸张大喊的声音由远而近地朝马车这边来。

  张惜花侧头望过去,发现那声音出自罗二狗的媳妇王氏,既然叫侄女,那麽这位该不是与何生定过亲事的香琴姑娘吧?

  这麽想着,张惜花下意识就停下脚步,向被人群围住的马车望过去。

  倒真的是位好相貌的姑娘,长得眉是眉,眼是眼……配上那弱柳扶风般的身子,就是她这个同为姑娘的人瞧了也不敢说她不好看。

  她偶尔听闻村子里说起哪家姑娘最美貌,除却自家大姑外,便是这位香琴姑娘了,如今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不过张惜花并未有多大的感想,瞧过一眼便绕过众人赶往自家的方向走。

  王氏想要靠近罗香琴,却马上被罗香琴身边的婆子拦住,她撇了撇嘴,转头面对侄女时腆着脸笑道:「香琴,快随婶子回家去,早给你备好房间了。」

  罗香琴笑了笑,抿唇不语,不过还是跟着王氏往家里走。其实罗香琴家与罗二狗家早已分家,却是分家不分房,所以现在依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一群人拥着走近家门时,罗香琴随口问道:「婶婶,刚才路过的那位小媳妇是哪家的啊,我怎麽没见过?」

  「谁呢?」王氏有点莫名其妙,她光注视着财神侄女好不容易回家来,哪里瞧得下旁的不相干的人。

  罗香琴漫不经心的指了下张惜花的背影。

  王氏伸长脖子望过去,立时恍然大悟,她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样子,却故意笑得很大声道:「是何生匆匆娶来的那位。」

  罗香琴听了,随意地笑了下,点头道:「哦。」

  王氏拿手帕虚捂着嘴,道:「你瞧她那肚子,估摸着来年初夏便要生了。」说完这话,她抬头观察了侄女一下。

  闻言,罗香琴脚步一顿,她当然知道婶婶是什麽意思,不就是想瞧她的戏吗?可自己怎会让王氏如意?

  她表现得浑不在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由着贴身丫鬟搀扶着进家门。

  王氏翻了个白眼,赶紧跟了进去,这位财神还是要小心陪着的。

  罗香琴的娘早几年就没了,偏生罗香琴她爹是个没主意的,没分家前,家里的事务都是由她爷爷看管,王氏打理,王氏就趁机一手遮天,後来在她爷爷死前,果断地给两个儿子分完家,罗家大房的日子才没那麽艰难。

  後来罗香琴傍上了镇上的老爷,大房一家翻了身,罗二狗、王氏两口子自然要小心翼翼的哄着、陪着,不然哪里得来好处呢?

 第二十三章 罗香琴回村

  罗家发生的事与何家一点干系也没有,张惜花回到家时,何家这边的事差不多弄完了,何生正在水井旁清洗猪下水,这些东西只要拿草木灰洗得乾乾净净,处理好了就是美味佳肴。

  听到脚步声,何生撇过脸对张惜花道:「让你别出门呢,身上有没有冷到?快去堂屋里烤火。」说完,又背过身忙手上的事。

  「哎……走走也没多冷。」张惜花朝丈夫的後背吐了个舌头,自从年关将近,地里没啥事,家里的家务有人分摊,她整个人就清闲下来,想着多走走,多运动一下对身子也好,偏偏丈夫就是不放心。

  张惜花有点苦恼,她每天吃那样多食物,若没有适当的运动,不仅要担心变成个大胖子,还得担心孩子不好生,可惜无论她怎麽说,公公婆婆和丈夫都不理解。

  算了,她听话地走到堂屋里面,就见何元元正窝在火炉旁烤芋头吃。

  见到嫂子,何元元笑着问:「嫂子,要不要来一颗?」

  「那给我一颗。」张惜花瞧着小姑吃得香,想到埋在火灰底下的芋头烤熟後的味道,一时也嘴馋了起来。

  她瞬间就感觉到肚子咕噜的叫唤声,眉目温和的揉揉肚子,心想,哎……贪吃的小家伙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何元元拍了拍手里的灰,抓起一颗不烫手的递给张惜花。

  张惜花接过後,撕开皮咬了一口,口感粉粉的,依然有些烫舌头,便放慢了速度小口的吃着,见到小姑又低头拿着火钳埋了几颗,她赶紧道:「你弄那麽多干什麽呢,等会儿就要做晚饭啦。」

  「我想吃啊。」何元元嘿嘿笑了一声,由於吃芋头,弄得她嘴唇两边沾了碎屑,双手满是灰尘。

  张惜花打趣道:「拿帕子擦擦嘴,不然你去照照镜子也行。」

  家里也没外人,何元元才不计较形象,她听出嫂子的捉弄之意,一点儿都不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巴,道:「我这张脸可没什麽缺陷。」

  张惜花被逗得哈哈大笑,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小姑还是个小姑娘,真是可爱得紧。

  见状,何元元佯装恼怒地瞪了嫂子一眼,随後也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何生端着木盆进堂屋,听到媳妇和妹妹两个笑得开怀,便好奇地问道:「你们俩笑什麽?又弄了什麽吃的?」

  张惜花见到丈夫,止住笑,把芋头递过去给他,眯着眼睛道:「吃芋头呢。」

  何生将木盆放在火炉旁边的小桌子上,随口道:「吃芋头也那样好笑吗?」

  张惜花见何生两只手都不方便,就帮他剥了皮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吃。

  何生瞥了妹妹一眼,发现何元元没注意到这边,赶紧低头咬了一口,咬进嘴巴里,他脸就红了。

  张惜花笑着道:「我去洗了手一起来弄。」

  洗乾净的猪肠,除了小部分拿酸菜炒,其他的都要做腊肠,这是家家户户过年都做的东西,何生自然也会做。

  这是个很轻松的活,何生便没阻止媳妇。

  张惜花见状,马上就去灶房里打热水洗乾净手,夫妻两个人窝在堂屋里,十分安静的灌腊肠。

  至於何元元,她嫌弃猪肠的味道重,早跑没影儿啦。

  何家今天的饭桌很丰盛,一盘盘炖煮熟的菜肴摆满桌,还特意请了何二叔一家过来吃饭,都是亲近的人,家里也没分桌,张惜花就挨着何生坐,她面前有两个碗,一碗装乾饭,一碗是猪骨汤,张惜花小口慢慢喝光汤後,曾氏便又拿勺子给儿媳妇打满。

  同为孕妇,李氏瞧见张惜花连喝完两碗汤水,忍不住惊讶道:「嫂子,你胃口怎地那样好呢?」

  被指明自己吃得多,张惜花很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拿孩子做挡箭牌,道:「都怪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贪吃。」

  曾氏就喜欢儿媳妇吃饭香,且什麽也不挑剔,她笑着招呼道:「秀娘,你也多喝点。」说着,拿着勺子也想要给李氏的碗装满。

  李氏自从怀孕後补得比张惜花多,又怠於锻炼,不仅肚子大,整个身体都膨胀了一圈,她赶紧摇头拒绝道:「大娘,别费心招呼我,我想喝自己会舀呢。」

  曾氏停下动作,依旧笑着道:「那行,有什麽想吃的你尽管夹,构不着的菜让阿富给你夹。」

  何富听到大娘叫他,囫囵扒了口饭,从碗里抬起头道:「大娘,你别理她,秀娘那个身体娇贵着呢。」话语里十分不客气。

  也是他们夫妻几年,熟得不能再熟了,没事就爱互相说几句酸,李氏听到丈夫抱怨她,撇过头狠狠瞪了何富一眼,但何富吃得正欢,才没空闲理会她。

  年底家家户户杀鸡宰猪,都不缺肉吃,李氏并不馋这些,她反而羡慕同样顶着个大肚子,身体却依然纤细的张惜花,看着可真是妒忌死人了,她小声嘀咕道:「嫂子,你这身材保持得那样好,有什麽秘法是没有告诉我的吗?你可别藏着掖着,赶紧告诉我一声呗。」

  饭桌上人多,除吃饭的咀嚼声,长辈们互相攀谈,还有孩子们哇哇的叫唤声。

  何生与媳妇正挨着咬耳朵,他贴过去轻轻地问:「可还有想吃的?」

  「我碗里的还没吃完呢。」张惜花捧着碗,神色很是苦恼,除了婆婆爱盯着她的碗,丈夫同样如此,只要见到她往哪道菜多瞄了一眼就自动给她夹到碗里,这种受尽家人关爱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羞涩。

  闻言,何生看媳妇碗里确实还有菜,便小声道:「那等会想吃啥告诉我。」

  张惜花低着头红着脸,耳边随即听到李氏的问话,她抬起头来,嗔道:「我哪里没告诉过你了?当初早就告诉过你了呀,左右不过是别整天窝着,要多动动……」

  张惜花一串话下来,弄得李氏理亏,可她依然抱着希望问:「那同样吃那样多的食物,怎地嫂子只胖在该胖的地方呢?」

  张惜花立时便感觉有几道视线向自己望过来,她心里不免埋怨李氏口无遮拦,既不看场合也不忌口的乱说。说来她虽然吃得多,但是综合了营养,以及各种食物都有摄取,并不像李氏只偏吃喜爱的那几样,尽管也有个人身体的原因,可她很积极的均衡饮食。

  张惜花正觉得难为情呢,何生突然开口道:「哪里那麽多为什麽,弟妹你若是想瘦些,平日就少吃点吧。」

  何生的话真是太不客气了,李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立时就没了再追问的心思。

  曾氏瞧着,埋怨似的白一眼何生,笑道:「胡说什麽?什麽少吃多吃,女人家有身子,胖一些是常事,哪家也不能苛刻孕妇的吃食。」

  虽是拿话给打了圆场,不过曾氏看着儿子居然主动跟人吵架,依着他那闷葫芦的性子真是八百年也不可能发生的事,她笑咪咪地瞧着何生夫妻俩,心里就莫名觉得很欣慰。

  其实何生只是不喜欢屋子里男男女女都在那一刻盯着自己媳妇瞧,特别是李氏那话很意有所指,什麽该胖的地方?媳妇除了肚皮,现在胖起来的地方不就是胸脯吗?

  自从李氏那话一说出来,连何政那小毛孩都把眼睛定格在媳妇的胸脯处,何生心底瞬间生出一股闷气,更加觉得火大。

  爹和二叔包括何富都是过来人,晓得廉耻,听到话後只反射性地扫一眼便赶紧把头移开了,可何政那小屁孩不知好歹,还是被眼冒凶光的何生给吓走的。

  没了李氏喋喋不休的抓着问话,张惜花吃完碗里的饭便觉得饱了,她也不想再吃了,想着刚才真的很难为情,她便丢开碗筷,打算起身去房里坐一会。

  趁着媳妇还没站起身,何生压低声音对她道:「你去歇歇,碗筷待会儿让元元来洗。」

  张惜花瞥一眼正埋头苦吃、丝毫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的何元元,丈夫只要不让自己做的事便喊小姑来做,哎呀……摊上这麽个哥哥,幸好小姑在这方面算得上是个傻妞。

  张惜花点头,她也压低嗓音对丈夫道:「你少喝几口酒。」

  杀猪饭昨儿就请亲朋好友吃过了,今晚这餐是家里菜多,便喊了何二叔一家上门,何二叔与何富父子俩都是好酒的,何大栓偶尔也喝一些,席间他们便时不时给何生斟杯酒。

  交代完,张惜花捂着脸去房间里休息了,她还是要静静自己的心……

  不过在房间里待了没两刻钟,突然就听到堂屋里响起一片嘈杂声,张惜花刚放下手里的针线,房门就被打开了。

  何元元站在门口小声喊道:「嫂子,外边有人喊你呢。」

  张惜花疑惑地问:「什麽事?」

  何元元翻了个白眼,走进了哥嫂的房间後,随即压低声音道:「是招人烦的罗家呗,竟还有脸上咱们家门。」

  罗家?张惜花已经猜到是哪户罗家,跟何家之间有旧怨的,也就是罗香琴那一家子了,不过真是奇怪,他们能有什麽事找上自己?

  何元元气道:「想让嫂子你去帮忙看看身体,嫂子,我可跟你说,就是爹娘答应,你也别同意啊。」

  张惜花没顾得上回答小姑,曾氏已经找了过来。

  等她走到堂屋里,发现来人是王氏,另一位是罗香琴的随车婆子。

  王氏立刻迎上来,那张脸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道:「阿生媳妇啊,是这样的,我们家香琴估摸着是有身孕了,想请你过去瞧一瞧,当然了,银子我们是不会少给你的。」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公公婆婆已经答应了,香琴如今难受得紧,你快随我去吧。」

  何二叔一家,何生全家都在场,既然说公公婆婆已答应下来,那麽便是真的了。

  张惜花偷偷瞥了丈夫一眼,恰巧撞上何生的目光,她心里猛地一紧,也不晓得此刻丈夫是个什麽想法。

  曾氏一点也不想让儿媳妇上罗家的门,可架不过王氏一句句戳心窝的话,弄得大家脸上十分难看,何二婶便劝她让张惜花去确定一下,至於对方身体是好是歹,千万别去操那个心。

  曾氏道:「我陪着你一块去。」家里这麽几口人,因为曾经有过婚约的关系,何生不合适陪同,只有她憋着口气陪媳妇去。

  既然婆婆都这样说了,张惜花也只能跟上王氏与那婆子的步伐,曾氏就跟在後面走。

  他们走後,何二婶忍不住吐一口唾沫,道:「现在拿钱砸银子,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也不想想当初是怎生个落魄样。」

  晚饭已经吃完,何二婶带着何元元、李氏三个收拾残局,灶房里温着热水,沾染了油沫的碗筷必须用热水才刷得乾净,三个女人家便同仇敌忾地逮着罗家的事,毫不客气的一通骂……

  何二叔早带着儿子们回自家去了,何大栓留在堂屋抽旱菸,何生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才回房,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让张惜花去罗家。

  罗家离何家要走上一刻钟,路上一直听着王氏嘴里说个不停,每句话都意味十足,比如你家汉子幼时跟我们香琴玩得可要好呢……

  明显故意挑拨离间,张惜花根本不放进耳朵里,她只是在想,前几个月,罗香园不是说过罗香琴早就有身子了吗?

  只是张惜花不理会,可曾氏岂能坐视王氏挑拨儿子媳妇的关系?她马上不冷不热地嘲讽道:「你们家香琴除了我家阿生,据我所知,江家、陈家、罗家都有几家小子跟她玩得要好啊。」

  王氏嘿嘿笑着由曾氏说,反正香琴又不是她亲闺女,理她名声败不败坏。

  而王氏之所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除了是故意说给张惜花听,也是想说给罗香琴带回来那位一言不发的婆子听。

  几人很快就来到罗家的堂屋,两家关系非常僵,曾氏一句话也不想与罗家人多说,在准备跟着进入罗香琴未嫁前的闺房时,房里走出一位姑娘拦住曾氏不让进,理由是人多嘈杂,怕惊扰她家姨奶奶,曾氏气得直咬牙。

  张惜花转头安抚道:「娘,没事,你就在外边等着,我瞧一下身体不用多长时间。」

  前去何家请人的那位婆子,走出来丫鬟扮相的姑娘就一左一右的守在房门前,曾氏也做不出硬闯的事,最後只得掉头到罗家堂屋等候。

  张惜花一个人走进房里,只见到雕花木床上挂着桃红色帐幔,罗香琴一只胳膊支撑着脑袋,侧卧在榻,她见到张惜花後脸上立时露出笑容来,娇笑道:「麻烦你帮我瞧一瞧身子了。」

  对方一举一动都颇具美态,换个男人在场,估摸着连身子都要酥了,可张惜花是个女人,她也无心欣赏对方的姿态。

  陪在房内的,还有一位丫鬟,她见到张惜花靠近床榻,侧身露出一股防备的神情,罗香琴伸出一只胳膊,转头吩咐道:「喜儿,你也出去门外守着。」

  喜儿听完,很乖顺的後退,没一会儿就退出到房门外。

  罗香琴状似无意地抱怨道:「这些个丫头婆子整天守着,虽然明白她们是为我着想,可有时候真觉得烦闷。」

  张惜花很不明白罗香琴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不过光看对方把身旁服侍的人管得服服帖帖,这也是一种本事,换成自己肯定做不到。

  张惜花进门後没吭过一声,两人并不熟悉也没什麽话可说,於是马上执起罗香琴的手仔细把脉。

  罗香琴沉默地注视着张惜花,对方眉头突然皱了一瞬间,被罗香琴瞧个正着,她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颇不是滋味,若是她没有傍上老爷,如今张惜花的一切都是她的,没有大富大贵,只有柴米油盐,尽管琐碎平凡却温馨,更别说还有何生陪伴。

  何生……何生……

  一想到何生,罗香琴整颗心都揪着,曾经自己渴望着早点嫁给他,好快点逃离家里这些糟心事,谁知造化弄人,上天给了她更好的选择,在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生活,与成为日日计较着柴米油盐的粗鄙农妇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没办法,这不能怪她,她穷怕了,也苦够了,况且她长得这麽个颜色,若一辈子生活在乡下,说实话她心底是不甘心的。

  老爷置办了一栋大宅子,十几个人侍奉着她,没有当家主母压着,她过得很顺心,唯一糟心的就是老爷身子不中用,岂是与何生这种年轻力壮的青年能比的?

  「请你换一只手。」张惜花轻声道。

  罗香琴回过神,她依言伸出另外一只手。

  张惜花将两只手的脉象都细细看过後,便道:「恭喜恭喜,你的确是有身孕了,约莫着两月有余,还不足三月,接下来的日子定要仔细着。」

  虽然有身孕,可从对方的脉象上来看,身子曾经大亏过,估计是掉了个孩子吧,想到前段时间听说她怀过孕,这麽一诊脉的确是对得上的。

  张惜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作为医者,她是见不得如此糟蹋身子的。

  罗香琴似乎早已经料到了,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喜意,随意笑了笑,作势要将自己头上的一支钗取下来,道:「我回来时没带多少东西,这支钗也不值多少钱,便赠予你戴吧。」

  不值多少钱?只看那翠绿欲滴的水头,估摸着也要个几两银子,张惜花直接摇头拒绝。

  见状,罗香琴不以为意,又把头钗插回去,笑道:「那待会我让喜儿给你包几两碎银子。」

  张惜花没拒绝,笑着道了一声谢,光看罗香琴的穿戴,以及身旁有那麽多伺候的人,想来也不差好大夫帮忙开药调养身子,她不由得感到奇怪,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为什麽还要叫自己来?

  既然没什麽需要再交代的,张惜花就准备告辞,不料罗香琴突然抿嘴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道——?

  「你头上戴的那支钗,我以前也有一支呢。」

  钗?张惜花顿住,恍然明白她说的是什麽,自己头上戴的钗,是何生给雕刻的,正是那支钗头是五瓣桃花的钗子。

  张惜花无声地瞥了罗香琴一眼,虽然她只是挑了一下眉,最後慵懒的眯着眼睛,可张惜花依然感觉到了挑衅之意。

  她面上平淡的笑道:「这钗样式并无特色,想来大家有同样的也不奇怪。」

  罗香琴听了不置可否,捏起床头柜上的一颗果子入口,又娇笑道:「看你紧张的模样,算了,告诉你吧,是阿生送给我的。」

  张惜花心里突突的跳,此时再不明白那也太迟钝了,只是罗香琴想做什麽?挑衅自己?

  话说完後,似乎出了一口抑郁之气,罗香琴只觉得整个人情绪舒展开来,笑魇如花瞧着张惜花。

  张惜花极力稳住心神,心中告诫着自己,不管对方想表达丈夫与她有多麽情深意重,还是别的什麽,千万都别中了她的套,她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挑拨自己与何生的关系。

  张惜花想通後,温柔的笑了笑,「我家里不只这一支呢,还有些别的款式,都是阿生给我做的,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送你两支。」

  听到这话,罗香琴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气恼,还能反击回来,瞧着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没想到是个有韧劲的。

  罗香琴恹恹地摆手,「算了,以前那支我都扔了,妆奁里好些个样式都戴不完,就不用你送了。」

  不管面上如何镇定,张惜花承认自己被影响了心绪,可她真看不惯罗香琴的意有所指,马上沉声道:「我们小门小户,有木钗戴已经很好了,哪里及得上你的生活。我也只喜欢戴阿生给我做的木钗,东西贵不贵重先不说,只想着是他的心意,便觉得一切都值当了。」

  罗香琴故意找张惜花来,可不是想听她对何生的情意的,且对方的一席话,都在指责自己的无情,她心底一阵厌烦,但面上还是笑道:「确实如此。」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惜花也不想多聊,立刻就提出告辞。

  罗香琴也不阻拦,反正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太明白女人了,不管面上如何,一旦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往後只要想起来就不会舒服,那颗种子也迟早会生根发芽。

  张惜花走出房门後,那位名叫喜儿的丫鬟将罗香琴早吩咐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

  见状,张惜花让自家婆婆拿着。

  曾氏见到儿媳没什麽异常,这才放下心,她在外面也得到了消息,香琴的确是有了身孕,於是曾氏什麽也没问,两个人提脚就离开了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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