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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资讯] 温凉玉《太子妃又疯又甜》全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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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8 13:25: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温凉玉《太子妃又疯又甜》全4册
{出版日期}2024/04/10
{内容简介}

男人不能惯,一惯就不知天高地厚,
她有得是手段调教疯批,让他变成正常可爱大狼狗……

陈雪莹的工作是专门扮演心机绿茶为白富美客户测试男友忠诚度,
她虽知道戏精生活有风险,却没想到会天降烂摊子刀头舔血,
被一刀捅到一本肉文里,从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好消息是她穿成一个身分高贵且非常有钱的公主,
坏消息是公主在去和亲的路上跟人私奔被逮,然後就被喀擦了──
喀擦她的是书中男主陆昭,北齐出名的疯太子,
书里意中人,现实神经病,就算他长得再好看身材再完美都不行啊!
为了活下去,她要保持着新鲜有趣和神秘感,因此走上奢靡娇气的作精之路,
她边以万两黄金打通关,边以驯犬的手段驯服皇室狼群,
这才在变态众多的北齐站稳脚跟,同时也找到对付陆昭的办法,
将堂堂一匹智谋双绝的苍狼,最後驯成了一条眼中只有她的忠犬……



第一章 戏精扮演日常

一家高级私房菜馆内,装修得十分有格调,墙上挂着传说中的唐朝古画,红杉木的桌椅尽显低调奢华。

陈雪莹穿着当季香奶奶家的成衣,衣服上绣着大大的Logo,巴掌大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脸上就差写着「故作姿态」四个字。

对面坐着个年轻男人,西装笔挺,面容清秀,此刻正在点菜。

「莹莹,你能喝酒吗?上次我带朋友来,存了一瓶拉菲在这里。」还不等女人有所表示,清秀男人便自顾自吩咐服务生,「把那瓶酒拿过来,让这位小姐尝尝。」

陈雪莹勾唇一笑,轻声道:「朱先生简直年轻有为,这家店花钱都进不来,得是三位高级VIP推荐才能有资格开包厢。」

朱勤故意压低嗓音,弄出气泡音来,「我们都这麽熟了,你怎麽还叫朱先生,也太生疏了。」

「我比较慢热,和朱先生熟起来可能还要过段时间。」

朱勤的眸光一暗,这女人还假清高起来了。他转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首饰盒,递了过来。「莹莹这话说得可太冷酷无情了,我都把你当自己人。打开看看。」

陈雪莹打开盒子,细细一瞧,里面是一枚钻戒,闪闪发光。

「这是送我的?」

「当然,一克拉以下都是碎钻,可配不上你,这颗钻石两克拉不算大,但胜在成色好,我给你戴上。」

朱勤取出钻戒,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直接戴在无名指上,趁机就握住了她的手,不肯松开。

「如果莹莹能和我熟起来,以後还会有更大的。」他的话语里暗示意味十足。

明明是清秀的一张脸,但此刻配上略显急色的笑容,就显得他油腻又猥琐。

陈雪莹倒胃口十足,却还是撑着笑脸,娇俏地道:「戒指都戴在手上了,自然你说什麽就是什麽,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她躲到洗手间里,将手上的戒指拍了张图,点开微信,发给一位「冤种白富美」。

冤种白富美:???

冤种白富美:他把这戒指送给你了?狗东西。这是我拿第一笔工资时给自己买的!

陈雪莹漫不经心地敲击键盘:快来捉奸吧,这色鬼要按捺不住了。他刚刚摸了我的手,洗都洗不乾净。

冤种白富美直接转帐八千块过来,接着发消息过来:这是精神损失费。你再忍忍,我马上到。

陈雪莹挑挑眉,忍不住轻笑,她给这位白富美备注的ID果然没错。

她长得漂亮,从小又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下长大,天生会看人脸色,曾被人数次搭讪说要包养她。

她这人吃不了苦,更不想伺候人,还得担着小三的骂名,说不定最後男人玩腻了,还直接一纸诉状告上法庭,让小三把之前拿到的全都吐出来。

因此她另辟蹊径,这个世界上有想要包养她的男人,自然就有被男人背叛的女人。

与其伏低做小给男人当小三,还得矮人一头,不如去给那些苦主女人当间谍,事实证明,跟女主人合作,既能拿到钱还可以全身而退。

她索性点开一部电影看起来,直到手机传来提示声她才施施然往回走。

刚走近包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你究竟和谁来吃饭的?」

「朋友。」

「你不是说你没有异性朋友吗?这里怎麽会有女用皮包?这还是个假的香奈儿,你是不是在泡网红?现在是吃烛光晚餐,待会儿是不是就要开房了?」

朱勤一直在好声好气地哄她离开,「我们去别的地方,在这里闹得太难看不好,随时可能遇到你的熟人,回去我和你慢慢解释。」

很显然,他想趁着陈雪莹回来之前赶紧逃跑,免得撞上。

「哎呀,这是怎麽了?」陈雪莹就在这时候推门而入,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好哇,你真的在和别的女人约会。我是他女朋友,你是他什麽人?」

眼前这位美女显然就是「冤种白富美」,长着一张娃娃脸,身材极好,前凸後翘,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而且还都是真货,更不会像陈雪莹一样故意露出大Logo,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白富美走得是低调奢华路线,只不过此刻她被气红了脸。

哪怕是她花钱让陈雪莹试探男友,但真等到看见渣男真面目的那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

「我?大概是正被他追求的人,他说他是单身精英人士,刚刚还送了我一枚钻戒。」陈雪莹歪了歪脑袋,满脸无辜,翘起手指。

「这不是我的戒指吗?朱勤,你以为我的珠宝堆得到处都是,你从里面挑一个钻石小的我应该记不住?但你运气太差了,这枚戒指很有意义,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想到你不仅是个渣男,还踏马是个小偷,你真的Low到家了!」

白富美一下子扑过来,仔细打量一遍之後直接痛骂起来。

陈雪莹立刻把戒指摘下来,递到白富美手里,「这是你的吗?那还给你。与我无关啊!小姐,你赶紧报警,这戒指超过二十万了,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麽?」朱勤冲着她大吼,转头又变了脸,继续哄白富美,「叶子,你不要信她的话,你看她一脸狐狸精相,说话根本不可信,你要信我——」

叶菁冷笑一声,直接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抽了他一巴掌。

「有什麽话还是等员警来了再说吧。这枚钻戒三十二万,你偷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一个,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足够你坐几年牢的。」

朱勤一听她说要报警,顿时慌了手脚,再不敢辩驳,立刻认怂求饶。

毕竟这枚戒指真的是他从叶菁的别墅里夹带出来的,到时候监控一调出来,他绝对要被判刑,他的人生就全毁了。

「叶子,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求你看在我们俩的感情分上不要报警。等员警来了,我被抓走倒是小事,你的脸面更重要,若是传出去,你去参加宴会都被人笑话。」

「你敢威胁我?」叶菁双眼一瞪。

朱勤直接跪倒在地,冲着自己的脸狠搧巴掌,「我不敢,我该死,是我瞎了眼还贪心不足。你只要不报警,一切好商量……」

陈雪莹站在角落里,忍不住咋舌。

这人渣显然是真怕了,对自己也够狠,脸很快就被搧肿了。

她边看戏边掏出手机悄悄录影,倒不是为了威胁谁,而是以防万一。

朱勤这厮一看就人品极差,他对抗不过豪门千金,但对陈雪莹这种没有後台的小老百姓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敢威胁,她就拿出影片反击。

叶菁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把保镖叫了进来,直接去朱勤的住处,把曾经她给予的物品全都装车带走,甚至离开前把朱勤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朱勤的脸都丢到家了。

三天後,陈雪莹再次见到这位白富美,大小姐鼻梁上戴着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喏,这戒指也送你,那个人渣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你要是觉得不乾净,扔了也行。」叶菁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显然这几天过得非常不怎麽样。

哪怕断得再决绝,但是这段感情的背叛还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陈雪莹收下戒指,脸上的笑容明媚了几分。

如果没有好门路,钻石买的话价值千金,但是卖出去却大打折扣。

不过她接近目标时要用各种身分,钻戒总归是用得上的。

「你还好吧?」她点了杯咖啡推过去,轻声询问了一声。

「不好。」叶菁的语气有些硬,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颤抖着声音道:「他一直在伪装,装作有才华还不爱我的钱,体贴又温柔,丝毫不肯借用我家的势力,要靠自己创业。结果一转头就随便被一个漂亮女人给勾走了?还偷我的东西养其他人!」

她显然是哭了,意识到不妥,立刻将带来的礼盒推了过来,「我不是对你发脾气,这次辛苦你了。这是送你的礼物,下次还是不要背假包了。」

不得不说,大小姐真的够大方,这种时候还惦记着陈雪莹背的假包。

陈雪莹轻笑出声,「我是故意背假包出来的。」

「为什麽?」叶菁有些好奇,「他就是个软饭硬吃还爱偷吃的人渣,你装作有钱人应该更容易让他上钩才是?」

陈雪莹眨眨眼,「本来这是我给自己制定的行业规则,要保密的,不过叶小姐为人一片赤诚,我就不瞒你了。

「人设需要。我一身假名牌,性格还矫揉造作,只为了男人兜里那点钱,一看就是那种粗俗肤浅且胸大无脑的女人。但就是这样的女人,朱勤仍然一头栽进来了,足见他是个多麽愚蠢且卑劣的男人。他的出轨没有任何藉口,仅仅因为他是个人渣!」

她这番话瞬间激起了叶菁的恼火,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对,你说得太对了,他出轨没有别的理由!人渣,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陈雪莹坐在对面,安静地当个听众。

其实之前的解释,她没有完全说实话。

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户,总有奇葩的,其中有好几位客户,抓奸时恨得牙痒痒,信誓旦旦要给渣男颜色瞧,但是渣男痛哭流涕求上几句,并且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陈雪莹身上时,那几位客户竟然转头怪罪她,觉得她这个「狐狸精」也有罪。

後来,她为了防止恋爱脑客户倒打一耙,在设计身分时就非常小心了。

如果她也假扮成白富美让朱勤上钩了,或许还能找藉口他只是眼神不好,认错了真假凤凰,但如今陈雪莹伪装的身分看起来更像个拜金女,朱勤却偷戒指给她,明显只是为了春风一度。

背叛叶菁这种有钱有颜的豪门大小姐,和一个拜金女调情,朱勤这不是眼光不好,而是精虫上脑,纯属看一眼都嫌恶心的地步,哪怕叶菁是个恋爱脑,这会儿也该清醒了。

叶菁离开後,陈雪莹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个爱马仕包包。

她不由咋舌,忍不住拿出来仔细端详,不愧是包中贵族,连手指摩挲在上面的触感都不一样,处处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陈雪莹你这个贱人,害得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你却在这里收好处!」

一道尖锐的叫骂声传来,陈雪莹立刻抬头,还没看清楚究竟是谁就感到胸口一痛,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直直地插了进来。

「啊啊——」周围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她抬起头,对上了朱勤赤红的双眼,看到男人满脸是血,她暗道晦气。朱勤已经是个穷光蛋了,到时候连她的医药费都赔偿不起,还得自掏腰包。

陈雪莹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她睁开眼,视线内是一片绯红,伸手一扯,竟然是一块红盖头,上面还绣着龙凤呈祥。

此刻她趴在某个人的後背上,而那人正在快速奔跑,像是逃命一般。

她脖子微微发酸,头上显然顶着很重的头冠,伴随着快速移动,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

她微微一惊,难道朱勤疯了,捅她一刀之後还不把她送医院,要把她卖给别人结阴婚吗?

要不然她很难想像,为何要穿着古代嫁衣。

她屏住呼吸,悄悄拔下一根金钗,低头看着身下人的脖颈。

不行,脖子太脆弱,如果一下子把他给戳死了,那她还得被判个防卫过当。

她眯起眼,对准他的後背狠狠刺入。

「公主,啊——」恰好身下人出声,但後面全变成了尖叫。

陈雪莹趁机跳下那人後背,连连後退几步,远离此人。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口丝毫不痛,朱勤捅的刀伤不翼而飞,而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朱勤,是个面容清俊的陌生男人,他的身上也穿着古代服饰。

「啧——」她忍不住拧眉。

她已经知道自己搞错了,恐怕这里不是现代,毕竟没人会大费周章整这一出戏,还叫她公主。

陈雪莹难得有些焦躁,她两眼一抹黑,很大概率自己是穿了,但是原主什麽性格,又有什麽隐情,她一概不知。

「别吵,会被别人听到。」她压低了嗓音警告。

既然两人之前在飞速奔跑,看起来更像是逃亡,那後面很可能有追兵。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原本大声尖叫的人就瞬间收了声,只敢低声呻吟。

她赌对了。

「公主这是何意?私奔这个提议是你先提的,如今你可是反悔了?」清俊男人手捂着伤口,万分悲切地看着她。

陈雪莹不答,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这时候说多错多,沉默反而是最好的伪装,而她这副欲说还休的表情会自动让对面的男人解读出各种意思。

男人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就激动了,「公主,你这是真後悔了?你不想跟我走,难道还真的想去和亲,嫁给北齐那个疯太子?他的那些可怖传闻你都忘了吗?杀人如麻,好食生肉,无情无义,骨肉相残。你这样的金枝玉叶,到他手里都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陈雪莹的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踏马是古代世界还是悬疑世界?

「忤逆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她言简意赅地道。

这个公主真是昏了头,明知北齐太子名声如此差,竟然还敢在和亲路上和人私奔,简直是找死。

「他不会找到我们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公主,你难道不信于郎了吗?」清俊男人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只是因为牵动伤口,表情摆得不够好看,时不时还龇牙咧嘴的。

陈雪莹就差直接翻白眼了,她和男男女女打交道多年,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撒谎。

还于郎,这种腻腻歪歪的称呼,他也配?

「我们逃走的方向是对的吗?千万别被抓住了。」她长长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已然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实则是在趁机打探迎亲队伍究竟在何方。

清俊男人心头一松,连忙点头,「对的,我们一路往西南走,只会离北齐越来越远,马车里有你的宫女伪装,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发现,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他边说边抬起胳膊要去拉她的手。

陈雪莹侧过身,直接避开。「我走不动,你背。」

清俊男人面色一僵,他挤出一抹笑,「公主,我如今受了伤,後背疼得很,只怕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他满脸都是虚弱的表情,显然是要她心软。

可惜面前的公主已经换了个芯子,陈雪莹的心肠是出了名的硬。

「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我又没有伤到你要害之处。于郎,你如此柔弱,本宫跟了你,该如何生活?你如今都背不起我,以後又怎麽撑起一个家?」陈雪莹直接开始PUA。

清俊男人依旧称呼她为公主,显然两人还是恪守本分,身分阶级的差距不是那麽好跨越的,再加上堂堂公主,竟然能在和亲途中跟人私奔,想必脑子简单且娇生惯养,陈雪莹拿出作精的一套来,准不会错。

男人一听这话,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爆出来了。

这个女人不愧是皇宫里养出来的人,平时风花雪月的时候美丽又天真,可是当大难临头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怜惜他,残忍至极。

「我可能撑不住了。」他摇摇晃晃地要昏倒。

陈雪莹立刻面露担忧地看着他,咬紧了红唇,略显委屈地道:「于郎,你莫要勉强,我们根本逃不出去,要不还是回去吧?」

她可不吃苦肉计,这都是她玩剩下的小把戏。

男人无奈,只能蹲下来作势要背她。

她慢慢走近,提起裙摆,却并没有趴上去,反而抬起脚猛地踹在他的伤口上。

「啊——」男人一头扑向大地,叫声不绝於耳。

陈雪莹头也不回,就往反方向冲去,她才不要跟一个空有张脸的男人私奔,这在古代根本就是找死。

「你站住,回去是没有好下场的!有了污点的和亲公主,北齐太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于城顾不上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在後面大声威胁。

陈雪莹跑了几步就开始呼哧带喘,眉头紧蹙。

真不愧是金枝玉叶,符合她对公主的刻板印象,这具身体弱得不行,而且她穿着裙摆拖地的喜服,满头珠翠更是麻烦得很,只能边跑边抬手拔金钗,往旁边随手一甩,减轻重量。

无奈陈雪莹还是不习惯古代服饰,只觉得累赘颇多,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反而是于城不顾受伤,使了吃奶的劲儿追了上来。

「公主别担心,你是金枝玉叶,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我虽只是一介书生,但是家中颇有财富,有人在前头接应,我再背你往前走一段距离,我们就能会合,乘上马车离开。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苦……」于城苦苦相劝,他奔跑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

陈雪莹停了下来,她终究是跑不动了,大口喘着粗气。

男人越走越近,伸手就想拽她的肩膀,不料女人一抬手,又是簪尖对准他的掌心,显然她偷偷藏了一根。

只是金簪还没刺进他的掌心,男人的动作就已经停了下来。

他的脖颈处正插着一把匕首,血直接喷了出来。

陈雪莹像是被定格了一般,让她直接面对一具屍体,还是太超过了。

而且方才那把匕首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射过去,不仅刮过一阵冷风,甚至还割断了她额前一缕青丝。

她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甚至比朱勤刺过来的那一刀还让她恐惧,毕竟朱勤刺完那一刀,她都没能细细感受就已经人事不省了,倒是这一匕首,虽然没伤到她,却透着深深的後怕感。

她还没回过神来,一只苍白的手就映入了眼帘,那只手握住匕首,将它从于城的脖子里拔出来。

「咚」的一声,于城直直地倒了下去,当场躺屍。

他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充斥着血红,彰显着死不瞑目。

那只清瘦的手也瞬间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刺眼至极。

陈雪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眸,只是这双眼睛里带着刺骨的冷意,像是盯着一具屍体般。

眼前的男人长得极其俊美,浓眉凤眼,挺鼻薄唇,轮廓深邃,处处都彰显着优越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更是惊为天人。

只是陈雪莹却毫无心思关注,因为这男人正拿着匕首把玩,手指灵活地翻转着,见血封喉的匕首在他手中却乖巧得不像话。

陈雪莹不用问,光凭男人一身红色喜服就已经猜出他的身分,来者正是北齐太子。

她看得头皮发麻。

传闻不可尽信,但是北齐太子身上浓重的戾气骗不了人,她觉得等他转腻了,那把匕首就该插进她的脖子里了。

「你是没吃饭吗?乌龟来得都比你快!」陈雪莹丝毫没有露怯,相反蹙着眉头,没好气地道。

她不能坐以待毙,求饶软弱完全是死路一条,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很明显她要剑走偏锋。

他硬气,她比他还硬气,他冷漠,她比他还冷漠。

陆昭正考虑着,究竟把匕首插进她哪个部位才能见血比较多。

这附近有个悬崖,若是把她钉在悬崖上,鲜血顺着峭壁流下,一定是道极其美丽的风景线。

只是他还没能付诸实践,就已经被她这番离奇的话打断了。

满脑子都是风景线的陆昭,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似乎在怀疑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不是她说的。

「这鬼天气,把我的妆都弄花了,你最好带了宫廷御制的胭脂,藩国进贡的东珠磨出来的珍珠粉,否则我的脸会烂掉!」

她随口胡诌着古代化妆品,趁着他打量自己的功夫一把夺过匕首,直接凑近自己的脸装模作样地照镜子。

「你杀完人就不能擦一擦吗?全是血,根本看不清楚!」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嘴上说着无用,却死死地握在手里,完全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要是他动手,好歹她还有把武器能反击。

虽然这个男人一看便知武艺卓绝,杀人於无形,她根本不是对手,但多个心理安慰也好。

「我的脸上有血吗?」她仰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下意识地点头。

「啊,脏死了。那个蠢货,临死前都给本宫惹麻烦!」她掏出锦帕,塞到他手里。「帮我擦乾净。」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理直气壮,又或许是她的动作十分自然,男人竟然真的接过了锦帕。

「小心些,别再沾到血。」她认真叮嘱。

男人动作十分粗糙,力道也不轻柔,像是胡乱抹了两把,跟擦桌子一般。

陈雪莹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出声表达不满,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谴责。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就收回手,把帕子塞回去。

陈雪莹根本不接,直接一甩手躲开了。「脏的,我不要。你自己手上都是血,正好擦一擦,沾上蠢货的血是容易变蠢的。」

陆昭沉默片刻,将帕子放进带血的掌心里,用力揉了揉。「他死了,你不伤心?」

原本陆昭是不准备开口的,因为对将死之人,没有开口的必要,但是此刻他却难得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虽然第一次见面,她就不识好歹地使唤他,但是他有些喜欢她透露出来的冷漠,而且还不是历经折磨後变得残忍,而是带着一股天真。

第二章 在刀尖上跳舞

「为何要伤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个蠢货白日作梦,趁着我身边守卫松懈竟然掳走本宫。你来得也太迟了,我都和他搏斗过两回了,本宫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罪!就这麽让他死了,简直便宜他了。」陈雪莹咬牙,似乎还不解恨。

「你的侍卫说,你和他私奔了。」

「哪个侍卫?和蠢货肯定是一夥的,回去就把他的头砍了!」陈雪莹立刻追问,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口闭口就是砍头。

男人沉默片刻才道:「已经砍了。」

他也记不清是哪一个了。

反正当时听说和亲公主跑了,这对陆昭来说乃是奇耻大辱,基本上能杀的都杀了。

这回换成陈雪莹被噎住了,妈的,这个北齐太子来真的,他真的是个疯子啊啊啊——

救命,她没和疯子交过手啊。

但是于城的屍体还在旁边躺着,她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否则她也得躺屍。

「做错事的人总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我来北齐和亲,事关两国邦交,乃是重要大事,却出现如此纰漏,当诛。」她大义凛然地开口。

实际上心底在默默祷告:我知道你们死得冤枉,但我也是受害者啊,要报仇去找原主吧,或者跟在这疯太子身边,日夜折磨他也行。以後每年的忌日,如果我还能活着,都会给你们烧纸的。

陆昭的目光更幽深了,他将手指放在唇间吹了个口哨,很快一匹白色骏马就飞驰而来。

他翻身上马,一把抓住她,让她趴在马背上。

「你大胆,本宫不要趴着!」她立刻抗议。

可惜陆昭根本不搭理她,反而一甩马鞭,骏马很快便飞驰而去。

「我要吐了。」骏马强健的骨头,一下下顶着她的胃,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

「除了孤之外,飞白不允许其他人骑着牠。」陆昭看她真的难受,难得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句。

「这是马还是爹?你这麽惯着牠!」陈雪莹已经顾不上人设了,胃里面翻江倒海,直接开喷。

「牠比爹管用。」陆昭态度认真地回答道。

陈雪莹:「……」她真是被颠糊涂了,跟疯子讲什麽道理。

「我不骑牠,可以骑着你啊,你把我放肩上扛着。」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与其吐得昏天暗地,不如比比谁更疯。

陆昭瞬间勒紧缰绳,白马立刻停下,不愧是千里良驹,简直如有神助。

「凭什麽?」男人挑眉。

「凭你是北齐太子,我是太子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没用的男人才让自己的娘子受苦。本宫听过许多有关你的传闻,但没有一条说你是个窝囊废。你是吗?」陈雪莹立刻撑起身体,努力压下恶心感。

身下的马明显是有脾气的,似乎被她的手撑着难受,不停地撅着马蹄。

不等陈雪莹说出抱怨的话,她的身体忽然腾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提下马,站在地上。

「在这儿等着。」他作势要走。

陈雪莹撇嘴,冲着那匹马跺了跺脚。很明显,在疯太子心里,她还是输给了一匹马。

「本宫不稀罕骑马,这风吹日晒的,脸都被吹乾了。不过你怎麽独自一人过来?连辆马车都没有。」她颇有些外强中乾地道,明显是为自己挽回尊严。

「急着来杀人。」

陈雪莹:「……」除了杀人,你还会点别的吗?

「那个蠢货还留了一夥人在前面,说是为了接应,你记得解决。还有来接我的马车上不能有血,脂粉钗环都要带上,你要是弄不懂就让宫女收拾……」

陈雪莹喋喋不休地提着要求,她显然是一位极其难伺候的主儿。

陆昭听得头疼,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忍不住捏了捏马鞭。这一鞭子甩过去,她是不是就能闭嘴了?

陈雪莹看起来处变不惊,实际上一直胆颤心惊,陆昭的任何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大脑高速运转分析,如今他那麽明显地看向自己,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肯定是嫌弃她吵闹。

可是她原本给自己的人设就是天真残忍的作精公主,必然不能崩人设。

像北齐太子这种杀人疯子,深明大义的太子妃可不是良选,因为深明大义对上疯子,那吃亏受累的就是明白事理的那个人,陈雪莹可不愿干苦差事。

「我的口脂花了吗?」她瞬间转移话题,有些惊慌地问道。

原本已经堆积戾气的陆昭被转移了注意力,抽人的心思也淡了。

见他点了点头,陈雪莹更着急了。「那你快去找人,都怨那个蠢货!」

陆昭一扯缰绳,直接飞驰而去。

等一人一马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後,陈雪莹再也顾不上维持公主人设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的心脏在狂跳,极端恐惧的心理几乎把她吞没,方才的扮演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也是她遇到过最刺激的一次了。

平时她都是用伪装来换钱,这次是扮演来换命,这踏马的谁能受得住。

稍微冷静之後,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汗湿了,风一吹还有些凉飕飕的。

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陈雪莹终於再次听到了马蹄声。

尘烟滚滚,一辆相当豪华的车驾显露出来。

她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神色,亏得是穿成了个和亲公主,衣食住行都不会差,这要是在古代穿成贫家女,甚至是丫鬟侍妾,她得更遭难。

「公主,属下护驾来迟,还请您责罚。」一个侍卫最先下马,直接跪倒在地。

这个人身穿铠甲,满脸正气,看起来是个领头的武将。

可惜陈雪莹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他是几品武将,更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只能糊弄过去。

「起来吧。伺候本宫的人呢?都死光了吗?」她语气不满地道。

立刻就有两个宫女走了过来,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内空间十分宽敞,显然是为了方便金枝玉叶长途跋涉。

两个宫女年纪都不大,长相都算清秀,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梳洗。

「公主,您见到北齐太子了吗?」其中一个绿衣宫女忍不住开了口。

「见到了。你这是怎麽了,眼睛都红了,被他吓到了?」陈雪莹不动声色地开始打探消息。

没想到她这麽一问,绿衣宫女瞬间就哭了。

「公主,叶芜没了。她被北齐太子一刀砍了,奴婢只能悄悄挖个坑把她葬了。这荒郊野岭的,叶芜姊姊平时最爱乾净了,却连一口薄棺都没能用上。」

陈雪莹眉头都没动一下,疯太子凶性太甚,这在意料之中,看样子有个小宫女被杀了。

「他为何杀了叶芜?」

这两个宫女好好地活着,只杀了个叶芜,应该是有原因的。

「北齐太子要擅闯您的车驾,当时您已经和——」她停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提私奔,才继续道:「离开了,叶芜姊姊想给你们争取时间,就上前阻拦,之後就被——」

绿衣宫女说不下去了,边哭边打颤,显然近距离看见亲近之人被斩杀,那种冲击感让她後怕不已。

「我特地叮嘱他不要再杀人了,他怎麽还敢随便动本宫的人?」陈雪莹外强中乾地道。

趁着那个疯子还没来,赶紧先耍耍威风,稳住军心。

另一个粉衣宫女立刻开口解释,「公主,是花葡没解释清楚,还是奴婢说吧。北齐太子来了两回,头一回还没遇上您,直接就要见您,叶芜的阻拦应是惹恼了他,所以他就动手了。第二回他给刘将军指明了方向,让车队去接您,并没有再动手。」

粉衣宫女明显更冷静成熟些,说话显得很有条理,同时也露出许多细节。

这正好方便了陈雪莹,让她收集了许多资讯。

比如方才那位穿着铠甲的武将姓刘,还是将军级别,而先前说话的绿衣宫女叫花葡。

至於陆昭没有按照礼制在皇宫等着,而是提前赶过来,并且直接要见她,很显然是收到了风声。

再加上于城临死前说有人在前方接应他们,这让陈雪莹不得不多想,公主和人私奔说不定是一个圈套,还是个十分阴毒的圈套。

「这附近好像有个山泉,你去找刘将军,让他派人护送你去打些泉水来。」陈雪莹点了点花葡。

花葡愣了愣,脸上的泪痕还没乾,明明正说着叶芜死了的事,公主怎麽又说要喝山泉水。

「还不快去!」倒是旁边的粉衣宫女冷喝一声,惊醒了花葡。

花葡立刻告退,马车内只剩下主仆二人,一时之间竟显得有些憋闷。

「你有话对本宫说吗?」陈雪莹挑拣着木匣子里的首饰,语气都透着漫不经心,彷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不清楚原主的性格,但是时间紧迫,必须得趁着疯太子回来之前多打探消息,必然要急迫些。

哪怕与原主性格完全相反,她也不怕被戳穿,毕竟都要去北齐的地盘了,这些宫女哪怕觉得奇怪,在死亡的威胁下她们也不敢节外生枝。

粉衣宫女立刻跪了下来,「公主,奴婢该死,奴婢的确有所隐瞒。离开大燕之前,皇后娘娘曾私下说过,若是北齐太子粗鲁,您不肯与他一起,就让叶家两姊妹当滕妾,替您笼络住太子的心。叶芜恐怕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北齐太子来要见您时她再三阻拦,最後北齐太子已经拔剑,她竟然——」她显然有些难以启齿,停顿片刻又道:「竟然一把抱住了北齐太子的腿,还想把脑袋贴上去,之後就人头落地了。」

陈雪莹戴手镯的动作微微一顿,那个疯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愿意和人亲近的,叶芜竟然直接抱他大腿,还真是嫌命长。

「公主您也知晓,花葡是个傻的,她根本看不懂这其中的隐情。奴婢虽然明白,但奴婢四个都是自小在您身边伺候的,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她都死了,就想着给她留份体面。奴婢不该自作主张,隐瞒此事,还请您责罚。」粉衣宫女直接头碰地,行了个大礼。

「叶芜死了,还有一个呢?」陈雪莹没说治罪,只是暗暗打听另一个的消息。

「北魏太子当场杀了叶芜,叶菁受不住惊吓,直接晕了过去。也正是如此,原本您安排叶菁冒充您去和亲的事情失败了,北齐太子完全不相信她是大燕公主,说大燕乃是天朝上国,养不出这种没胆色的软蛋,逼着大家坦白。」

粉衣宫女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清楚。

「刘将军被蒙在鼓里,这会儿也明白公主出事了,但他沉默以对。没想到徐副将却跳出来说这是假公主,真公主已经和人私奔了,他知道往什麽方向走的,只求北齐太子留他一条命。等徐副将指明了方向,他就被北齐太子杀了。」

陈雪莹听得眼皮直跳,好家伙,疯子的行事作风果然不可捉摸。

「杀之前,北齐太子有说什麽吗?」她倒不是真好奇,只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为了以後更好地活命,她必须得了解疯太子。

粉衣宫女摇头,「一字未说,杀了徐副将之後,他就骑着马往您的方向追过去。刘将军让大家原地休整,并没有追随。」

很显然刘将军也恼了原主,公主和亲事关两国邦交,原主要是抵死不嫁就算了,送亲队伍都往北齐走了,她半路跟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私奔,这是把两国的面子都往脚下踩。

说实话,北齐太子就算不疯,杀了原主也站得住脚。

「起来吧。」陈雪莹揉了揉额角,这可真是天降烂摊子。

亏得她穿来的时机够巧,要是再晚一些,等北齐太子追过来,她直接可以领便当了,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公主,您怎麽回来了?那位公子呢?」粉衣宫女长舒一口气,明显放松下来。

「被杀了。那种小人还想要强行掳走本宫,也只能以死谢罪了。」陈雪莹语气冷漠地道。

粉衣宫女一怔,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陈雪莹知道自己这是崩了原主的人设,但已经无所谓了,在保命面前,所有东西都得後退。

「你这麽看着本宫做什麽?刘将军都说是护驾来迟了,本宫被贼人掳走,他们这些护卫都是要吃排头的,也就我心慈手软才轻拿轻放。本宫说得对吗?」

「对,公主此言即是,是奴婢糊涂了,奴婢也会让花葡和叶菁明白的。」粉衣宫女连忙俯下身去。

「很好,本宫的嫁妆太多了,这几支珠钗赏给你们了,你拿去与她们俩分吧。」陈雪莹大方地抓了一把首饰递过去。

当然这也是她特地挑出来的,都是一些金制小钗,那些极其贵重的,只怕她赏下去,她们也没命戴。

「谢公主恩赏。」

「下去照顾叶菁吧,顺带叫人把花葡找回来,本宫又不想喝山泉水了。」陈雪莹挥挥手。

粉衣宫女几乎是垂着头,一路退出了马车,一直等脚踏实地踩在地上,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发现只不过是私奔了一回,公主再回来,身上的威压却变得极重。

陈雪莹正在想事情,车帘却被猛地撩起,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额发,她不满地瞪过去,就看见剑眉星目的男人已经站在车前。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身上穿着的殷红喜服都被染成了暗红,显然这锦衣华服吸满了鲜血。

「怎麽又全身是血往我面前凑,你故意的吧?」陈雪莹瞬间作精人设上身,手拿着锦帕搧风,语气不耐地道。

「接应的人我杀了。」男人凉凉地道。

「杀得好,还有事儿吗?」她轻掩住鼻子,别过脸去,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孤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碰的人已经杀了,如今该处理被碰的东西了。」陆昭拔出腰间的佩剑,雪白的剑光晃过眼,透着森冷。

陈雪莹都快被他气笑了,北齐太子真的不是人,竟然把她叫做东西。

而且杀她之心还不死,真的是个坏种。

「好巧,本宫也是。看样子太子殿下已经有了觉悟,那便自我了断吧。」她拨弄着木匣子里的东珠,看起来人畜无害。

「大燕公主这是什麽话?被碰的人可是你。」陆昭拧眉。

陈雪莹终於愿意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太子殿下是在装傻吗?你的大腿都被宫女给抱过了,人也不乾净了,还不该处理吗?」她冲他盈盈一笑,带着几分自得。

哎嘿,多亏之前套出不少话,这会儿不就用上了。

男人拧眉,他想说他不是自愿的,但是陈雪莹之前辩驳也说不是自愿,是被人掳走的。

当然要找陈雪莹撒谎的证据也不是不行,这大燕的车队里总有活着的软骨头,他若是逼问几句,肯定也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可此事有关两国和亲,牵扯甚大,如今已然粉饰太平,再深究下去只怕横生枝节,也没必要。

「一人一次,两不相欠。」他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就走。

「慢着,谁告诉太子殿下两不相欠的?本宫是娇养的金枝玉叶,手无缚鸡之力,被人掳去也并非难事。倒是北齐太子声名赫赫,英勇不凡,怎麽会被一个柔弱宫女抱上大腿,你不会是故意的吧?」陈雪莹立刻出声阻拦,完全得理不饶人。

可惜男人连头都不回,脚步丝毫未乱,直接上马离开。

目送着男人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看不见,陈雪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像是软了骨头一般,原本挺直的後背瞬间坍塌,直接朝身後的软枕上一倒。

跟这个疯子打交道,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既不能太超过,免得让他不耐烦,一刀结果了自己;又不能太认怂,否则也会被一刀了断。

她要保持着新鲜、有趣和神秘感,才能勉强活得好一点。

送走了瘟神之後,陈雪莹才有闲心思照镜子,铜镜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唇如点绦,她微微一笑,像是初生的朝霞,无比夺目。

这张脸与她自己有九分相像,只是看起来比她稚嫩年轻许多,想必才十七八岁。

「公主,奴婢花蓉、叶菁求见。」外面传来花蓉的声音。

显然花蓉是方才粉衣宫女的名字,只是陈雪莹轻轻拧眉,叶菁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进来。」

车帘被撩起,两个宫女一前一後上了马车,花蓉跪在前面,叶菁则慢了一拍才跪下来行礼。

因为对叶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陈雪莹特地观察了片刻,立刻就抓住这点。

宫女是不能直视主子的,因此她们俩都老老实实地跪着,倒是陈雪莹一眼就能扫到她们。

虽说两人都低着头,但她也能隐约看见叶菁的长相,的确透着几分眼熟,正是之前与她在咖啡厅碰头的冤种白富美叶小姐。

「起来吧。什麽事儿?」她波澜不惊地道。

叶菁趁着起身的瞬间抬头偷瞄了一眼,等看清楚公主长什麽样时瞬间愣在了当场。

花蓉等了片刻,悄悄抵了抵身边人的胳膊。

叶菁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直接往旁边跳了一步,并且惊慌失措地道:「陈雪莹?」

花蓉当场被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她转头看着叶菁还在愣神,连忙冷喝一声,「大胆,还不跪下!公主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宫女能随便乱叫的!」

花蓉抬手拉扯她,显然用了十足的力道,叶菁一时不察,直接被扯得跪下来,膝盖砸在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差点叫出声来。

「公主,她亲眼瞧见亲姊妹被斩杀,如今神志不清,满口胡话!」花蓉连忙替她求情,背後汗湿了一大片。

直呼主子名讳,还叫得这麽大声,哪怕她们从小伺候公主,但这种事情恐怕也逃脱不了罪责。

叶菁不敢再多看,只能仓皇地趴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这公主长得和陈雪莹也太像了,而且听花蓉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连姓名也一模一样,难道是平行时空?

「公主饶命,奴婢一时糊涂,请您原谅。」叶菁磕磕巴巴地说着求饶的话。

天知道她在现代可是个小富婆,哪里受过这种罪,就算是穷光蛋,那也不可能对着谁下跪啊,万恶的封建社会!

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叶菁头皮都开始发麻,不会是眼前这个公主真的要因此杀了她吧?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终於听到了公主的声音——

「花蓉先退下吧。」

叶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显然这是有话单独和她说。

花蓉悄悄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立刻告退。

陈雪莹端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并未说话。

看叶菁方才直接喊出她姓名的模样,她已经猜到,不止她一个人穿过来了,很显然这位小宫女也换了芯子。

叶菁此刻仍然跪在车上,哪怕跪了一段时间,膝盖并不觉得疼,显然这句身体早已习惯了如此。

「你方才为何看到本宫第一眼就直呼本宫名讳?本宫的脸让你很惊讶吗?」陈雪莹思索片刻,决定先打探一番再说。

若是叶菁仍然一惊一乍的,她暂时不准备相认,毕竟在古代这个大环境,要是穿越一事败露,大概是要被当成异端给烧死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公主貌若天仙,奴婢见之惊为天人,不能自拔,方才又在心中想着,公主的名字更是极妙,无论是容貌还是人品都如雪般晶莹剔透,让人见之忘俗。」叶菁心头一紧,自然知道不能暴露穿越的秘密,立刻开始胡诌。

也多亏她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无意义的求饶只显得苍白,这种时候只有另辟蹊径,大夸特夸,把公主哄高兴了才能脱离危险。

这一通彩虹屁吹下来,叶菁自我感觉良好,就是这文绉绉的腔调还有待熟悉。

哎,之前在现代的时候可都是别人围着她吹彩虹屁捞好处,如今轮到她捧人臭脚,却是为了活命,呜呜呜。

陈雪莹忍不住扬起嘴角,没有自乱阵脚,而是快速自救,还成。

「本宫有你说得那麽好吗?」她的语气放软了许多。

「当然,公主简直是天仙下凡,美名远播,百闻不如一见。旁人多看您一眼得高兴好几天,若是得您垂怜,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叶菁简直滔滔不绝,赞美之词信手拈来。

哎,不愧是被彩虹屁环绕的女人,如今夸起别人来完全驾轻就熟。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用词太过粗俗。」陈雪莹忍着笑,故意挑剔了一句。

原本一腔热情的叶菁瞬间就闭了嘴,呐呐地不知道说什麽,心底已经开始痛哭:呜呜呜,当年她被吹捧过头的时候也嫌弃过那些人,虽然都是夸她的,但好多话既肉麻还没水准,如今这是报应来了吗?

「罢了,本宫奢求一个宫女什麽,不必跪着了,坐吧。」

公主大发慈悲,叶菁终於不用跪了,她低着头找到一个软垫,一屁股坐上去。

陈雪莹看她坐得那麽结实,忍不住在心底叹气。这位大小姐显然还没把自己完全代入人物,一个宫女在主子面前哪敢坐得这麽实在。

「你自小伺候本宫,我这张脸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怎麽还会如此惊讶。而且方才你叫出本宫的名字时,根本没有对主子的尊敬,只有难以置信,更像是平辈相交。你不是宫女叶菁,你是谁?」

就在叶菁以为事情揭过的时候,陈雪莹忽然发难,一针见血地否决了她的解释,并且直接盘问她的身分。

第三章 老乡见老乡

原本松懈下来的叶菁,听到这段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特别是陈雪莹最後一句质问,把她魂儿都吓飞了。

叶菁直接抬头看她,连连摆手,「公主,我真的是叶菁,如假包换。」

「我?」陈雪莹又问。

叶菁急得都快哭了,自己这张嘴啊,怎麽只会添乱?

「不是,奴婢罪该万死。」她直接爬起来,当场跪下磕头求饶。

这会儿她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心里,只是後悔自己小瞧了古人,没有谨言慎行,竟然这麽快就暴露了身分。

「你在花蓉面前很轻易的糊弄了过去,无非是你们俩身分平等,而花蓉又只顾着心疼你,并没有察觉到。但是到了本宫面前却处处都是漏洞,很显然你不习惯有这样的地位差距。你来自哪里?你的家乡没有尊卑之分吗?」

公主已经完全确定她不是原主了,还用一种非常好奇的口吻询问,并且通过她的一些表现开始摸她的底,更是让叶菁充满了绝望。「公主在说什麽,奴婢完全听不懂。」

「好啊,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敢嘴硬,是想掉脑袋吗?」陈雪莹故作阴冷地道。

叶菁咬紧牙关,死扛到底,「哪怕公主要杀奴婢,奴婢也说不出不知情的事情啊,除非奴婢胡说八道糊弄您,可是奴才糊弄主子更是罪加一等,还请公主明鉴!」

或许是被逼到了墙角,叶菁这会儿倒是冷静了许多,最差也就是掉脑袋了,说不定死了之後还能穿回去呢。

陈雪莹沉默片刻才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别怕,是我。」

叶菁一直往外躲,「公主,奴婢知道是您,您就别逗奴婢了,奴婢就是叶菁。」

很显然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会儿还觉得陈雪莹是在钓鱼,就想哄骗她暴露身分的。

「多谢你送的爱马仕,可惜我都没能背上身。」陈雪莹看她犹如惊弓之鸟,一时半会儿估计不敢承认了,只能自己先坦白身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叶菁就不再躲了,而是直接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古代公主可说不出这种话来,而且这还是她和陈雪莹两人知道的事情。

「真的是你,我就说怎麽长得那麽像!那你刚刚怎麽不承认,还要吓唬我?」叶菁又委屈又庆幸,有种劫後余生的感觉,再也忍不住了,顿时眼眶通红,眼泪珠子就落了下来。

陈雪莹立刻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动作轻柔。

叶菁直接抱住了她,想要放声大哭,又怕被别人听见,只敢小声碎碎念。「你真的也穿来了?咱们要不还是对对暗号吧,氢锂钠钾铷铯鍅下一句是什麽?」

陈雪莹被她逗笑了,叶菁见她不答,还一个劲儿催她。

「铍镁钙锶钡镭。奇变偶不变,正负看象限。咱们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好吧?」为了安她的心,陈雪莹不仅回答了问题,还说了其他口号。

叶菁也破涕为笑了,拿着手帕胡乱擦了几下。「你怎麽也穿过来了?」

陈雪莹眨眨眼,「我还想问你呢,我被朱勤捅了一刀,估计没命活了。你是怎麽回事儿,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叶菁吹出个鼻涕泡来,一想到这里,就气得牙痒痒。「果然是朱勤那个瘪三!别提了,我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他,手里拿把刀,上面还带着血,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捅了。现在想想,那把刀应该是刚捅过你。」

当时咖啡厅里几乎没什麽客人,店员也都是身材娇小的女生,完全无法制止他行凶。

陈雪莹轻叹一口气,「啊,我还指望你帮我报仇呢。」

她原本还庆幸叶菁好好地离开了,朱勤当众捅人,必然是跑不掉的,而叶菁知道此事後也不会善罢甘休,还能帮帮她。

「报仇这事儿你放心,我家里人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只是穿什麽不好,偏要穿这破玩意儿!」叶菁气急败坏。

陈雪莹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几句,「既来之则安之,最主要的是要扮演好叶菁这个人物。你看见北齐太子杀叶芜了?」

叶菁立刻摇头,脸色惨白,「没有,我是原主晕过去才来的,要是亲眼所见,估计我当场就露馅了。」

「没有就好,只是你苏醒之後应该在花蓉那里多打探情况,趁机称病,不见外人,等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到公主面前伺候,不然哪怕不是我你也得露馅。」陈雪莹忍不住提点她。

叶菁再次摇头,「我就是为了来看看公主的。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小说,叫做《假公主和亲後的幸福生活》?」

陈雪莹一听这名字眼皮就跳了一下,心底隐隐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没看过,不会是我俩穿进这本书里了吧?」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叶菁哭丧着脸点头,「八九不离十。这是我最近在看的小说,小说开头就是真公主在和亲路上和人私奔了,她的宫女叶菁假扮成她嫁去了北齐。」

陈雪莹沉默片刻,才问:「真公主怎麽死的?」

叶菁忍不住瞪大眼,略显惊诧地看着她,「你怎麽知道真公主死了?」

「你刚清醒就冒着掉马的危险来拜见真公主,无非是和你所知道的剧情有巨大偏差。明明你还没有任何行动就出现了蝴蝶的翅膀,改变剧情,所以你才来看看这位真公主究竟有什麽变化,是不是?」

陈雪莹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进一步解释道:「而且我已经和北齐太子打过交道了,以他的性格,被他抓到私奔的和亲公主,那是必死无疑。」

听到她利用有限的消息推测出这麽多内容,叶菁双眼直冒光,她觉得眼前这姑娘实在太聪明了,简直一点就透。

「你真的好厉害,在陆昭那种疯子的手里都能活下来。真公主没活过三章,是被陆昭用匕首钉死的,作者特地用几百字描写那个场景,一身红嫁衣的漂亮女人被挂在悬崖峭壁上,血迹顺着山壁流下来,跟恐怖电影的现场一样。」叶菁边说边打颤。

当时她看小说的时候是以叶菁的女主为视角,根本没怎麽在乎炮灰的死亡,甚至还觉得作者用那麽多字场景描写,根本就是在灌水,网文开头就敢这麽多废话,是在挑战她这个读者的耐性。

陈雪莹皱眉,忍不住猜测道:「叶菁是女主角,陆昭不会是男主吧?」

叶菁支吾片刻,才道:「男主之一,这是篇成年人夜间读物。」

她努力地解释着,把脸都憋红了。

「小黄文啊,还不止一个男主角,啧啧,刺激。陆昭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狗男人能懂什麽叫温柔?女主又不是受虐狂,就不怕太激烈被陆昭失手弄死?」陈雪莹挑了挑眉头,顿时好奇起来。

叶菁面色通红,她独自看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麽,但是和不太熟的人讨论还是第一次,简直要命。「我、我不知道啊,但是作者写得挺刺激,看着也很爽。小说里的男主都是天赋异禀,什麽搂入怀中恨不得揉进骨血里等等,爱她爱得痴狂,就是看着过过瘾。」

陈雪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其他男人说揉进骨血里,可能只是形容词而已,但是落在陆昭身上,很像真的哎。你艳福不浅啊!」

她的话音刚落,叶菁就已经撇嘴要哭了。

「他的确经常内心独白,要一口口吃掉女主,骨头渣子都要嚼碎了咽进肚子里,这样女主才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书里阴鸷偏执男主我超爱,但是现实里谁敢要啊。呜呜呜——」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之前看小说时,嗑得要生要死的糖,如今代入到自己身上,都踏马是玻璃渣子。

男主那哪是深情告白,明明更像是犯罪宣言啊!

陈雪莹原本只是随口调侃,哪里知道书中描写得那麽严重。「没事啦,你现在也不是假公主,我这个真的还没死呢,要有什麽事儿也是我挡在你前面!」

她这一句安慰,瞬间就止住了叶菁的哭泣,显然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你看到小说里人物和自己同名同姓时,不会觉得别扭吗?」等她情绪平复了,陈雪莹又忍不住询问。

「一开始会,就是朋友说和我同名同姓我才好奇去看的,本来是抱着审判的态度,但是里面的男性角色写得都太带感了,我就沉浸其中了,这同名同姓还更方便代入呢,看得我面红耳赤,身上冒火。」或许是情绪宣泄过了,叶菁放开了许多,连这些丢脸的小糗事也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行吧,那现在你把这本小说的内容大致讲给我听听,毕竟马上要到北齐去受难了,我能活多久,就靠你的剧情金手指了。」

叶菁不敢怠慢,立刻把自己能记起的内容说出来。

她在描述的时候最常用到的一句话竟然是「两人就大干了一场」,听得陈雪莹眼皮直跳。

「行了,这些无用剧情直接略过,你先把北齐的人物关系告诉我。」

当叶菁回到宫女们的马车上时,花蓉和花葡早就在焦急地等着她了,看到她毫发无伤地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公主责骂你了?」花葡看到叶菁双眼通红,肿得跟核桃一样,肯定是挨骂了,十分关心。

「挨骂也活该,敢直呼公主名讳,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啊?」花蓉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叶菁吸了吸鼻子,连忙点头应是。

陈雪莹坐在软垫上,拿出纸笔,将方才叶菁口述的人物关系写下。

「啧。」当第一个字落在纸上,字迹有些歪斜,她忍不住皱眉。

看样子扮演原主还任重道远,她连字迹都要从头模仿,不过好在这具身体有肌肉记忆,稍微练一练就能追上。

她写完後,又根据书中剧情给每个人写上她总结的性格和偏好,又默念了几遍,才将几张纸全都付之一炬。

夜晚,车队停下来休整,离北齐王都已经越来越近了。

陈雪莹躺在营帐内,睡得并不安稳。

篝火被点燃,守夜的将士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轻声谈笑着。

忽然领头者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警觉地看向周围。

北齐地势不好,平原不多,多是丘陵山地,哪怕已经靠近北齐地界,周围看起了也是光秃秃的一片,完全是荒郊野岭。

今晚月黑风高,连颗星星都没有,篝火无法照亮的地方显得无比幽深黑暗。

忽然在一片黑暗之中冒出无数点荧荧绿光,乍看好像是萤火虫在翻飞,但经验丰富的领队已经认出来了。

「大家注意,狼群出没,保护好公主!」

他一声令下,立刻所有护卫都拔出了佩剑,还有人连忙举起火把想要用火驱散狼群。

「嗷呜——」

狼嚎声在荒野响起,透着一股阴森。

这似乎是头狼的命令,顿时一群狼全都直奔而来。

牠们快速奔跑起来,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流畅的身形也逐渐被看清,看着十几头狼奔袭而来,众人的头皮逐渐发麻。

这些狼体型健壮,皮毛油光水滑,根本不像是荒野饿狼,反而像是谁家专门养的一般。

狼群训练有素,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冲了过来,并且快速对上了周边的士兵。

士兵们全都手持着刀枪剑戟,可是牠们却并不害怕,完全不把锋利的刀刃放在眼里,甚至当兵士们举刀砍过来的时候,牠们都能灵活地躲开,并且挥舞起前爪直接拍开武器,更甚者蹬起後腿踹飞士兵。

近战时明显是这些狼群更有优势,尖锐的牙齿,有力的四肢,灵活的身体,甚至是默契合作的队形,都把大燕的士兵们打得发懵。

刘将军已经从帐中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长刀,目光森冷地盯着牠们,看到如此情形,他直接将手中的长刀投掷出去。

那把刀直接对着头狼的脖颈而去,令人惊奇的是,头狼竟然提前错开半步,导致长刀的刀锋从牠的颈侧狠狠刮过,带起一长串血珠子。

长刀斜插进地上里,发出「嗡嗡」的响声。

「嗷呜——」头狼叫唤了一声。

瞬间那些混战的狼群全都收到了指令,纷纷甩开士兵,几个眨眼间,原本围拢的狼群又如流水般离开。

「将军,追吗?」

「不追,保护公主要紧。」刘将军摆手,他走过去将长刀拔出来,脸上的表情显得阴沉。

「将军,我们受伤五人,并没有伤到要害。狼群看起来也不像来捕猎的,却夜晚突袭,究竟是为了什麽?」有士兵来汇报伤情。

刘将军甩了甩长刀上的血珠子,「这些狼令行禁止,比大燕那些少爷兵配合得都好,绝对不是山野里生长的野狼,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越靠近北齐就越危险。」

「是!」士兵领命而去。

天还没有大亮,大燕的送亲队伍只能加派守夜人手。

刘将军刚坐在篝火旁,就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刘将军,公主让您去回话。」

刘磊没法子,只能起身走到公主营帐外。

「末将见过公主。」他离营帐还有几步远就已经停了下来,双手抱拳行礼。

「刘将军,为何如此吵闹?」

「方才有狼群夜袭,已经被将士们赶走了。」他言简意赅地说着情况。

「狼群?杀了吗?」帐内女子的声音娇柔,但是问出来的话却自带杀意。

刘磊微微一愣,才道:「只伤了头狼,狼群已然被吓跑了。如今加派人手守夜,公主可以睡个安稳——」

他的话还没说完,帐内就飞出一个东西,重重地摔在他面前。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精致的天青釉茶盏瞬间碎了。

「父皇又骗我,明明说是大燕最好的军队来送亲,结果连一群畜生都抓不住,等到了北齐还不更是任人拿捏?依靠你们,如何彰显我们大燕国威?这一匹狼都没杀死,本宫如何睡个安稳觉,只怕我一闭眼,那狼就窜进本宫的营帐里了……」

陈雪莹的声音并不尖利,甚至语调还显得不疾不徐,带着皇室公主的傲慢,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扎心,把送亲的军队全都放在脚下踩。

极致的冷漠比歇斯底里更让人觉得屈辱。

刘磊眉头紧皱,沉默片刻,却未曾发火,只是低头认错。「末将无能,还请公主降罪。」

「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刘将军戴罪立功吧,接下来的路程可万不能出差错了,否则本宫心慈手软轻拿轻放,恐怕到了北齐也有人要收拾你们。」陈雪莹轻叹一口气,语气十分无奈。

「是,公主早些休息,末将去安排守夜。」刘磊起身离去。

主营帐内,陈雪莹斜靠在软枕上,她怀里鼓起一大块,只是用被子遮住,根本看不清楚是什麽东西。

她拍了拍被子,「行了,狼都走了,你也出来吧,躲在被子里闷不闷啊?」

叶菁紧紧拽着她的寝衣,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真的走了?刘将军不会骗人吧?」

「不是你说他为人正直的吗?他会不会说谎,你比我清楚。」

叶菁掀开锦被,大口地喘气,小脸都被憋得通红。

「狼群夜袭这一段,书中可没有。真公主私奔,被陆昭杀了之後,那个疯子就来送亲队伍里直接把假公主掳走了,让空的车队慢慢去北齐。」

陈雪莹问:「提前掳走做什麽?找个地方两人大干了一场?」

她把叶菁口述小说时最常说的一句话问了出来。

叶菁气得脸色发黑,「干个鬼,陆昭是个疯子。他明明是第一男主,却干得最晚,次数最少,而且每次到他都是拉灯一笔带过。我明白作者想要吊着大家的胃口,把陆昭写得又疯又禁慾,毕竟越得不到越心痒难耐。但明明是篇成年人夜间读物,踏马的,一到他就变清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不行!写得一股子另有隐情的味道,干还要有什麽隐情,直接上好吗?」

很显然叶菁对小说里陆昭这个男主还是很上头的,但是对於没吃够肉的怨念很大。

「没事,你都亲自穿来了,他到底行不行,你跟着剧情走,到时候一试便知。」陈雪莹半真半假地安慰了一句。

原本满腔嫌弃的叶菁,一听这句话,瞬间变成了蔫鸡。

「我才不要!书里意中人,现实变态狂,这谁敢喜欢?」她恨恨地道,立刻把被子往头上一裹,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陈雪莹拍拍她,她才又冒出头来。

「你方才和刘将军说话,会不会有些过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目前送亲队伍可都是被他把持在手里,你要是惹恼了他,他会不会对你不利?」叶菁有些担忧地问。

很显然经过陈雪莹之前的耳提面命,叶菁已经开始主动思考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脑袋空空。

「不会的,大燕虽然富有但却国力虚弱,北齐要凶悍多了,况且疯太子亲自来瞧过他的太子妃,刘将军不敢生出事端的,否则就算大燕那边好交代,恐怕北齐太子也要发疯。」陈雪莹看得很透,刘磊的心理状态她拿捏得很到位。

「那也很冒险哎,反正刘将军为人正直,你也不需要铤而走险,与他和平共处不是更好?这应该也是你说的谨言慎行。」叶菁有些好奇地道。

「我和你人设不一样,狼群都跑到面前了,护卫却一只没打死,公主若是不生气,还当什麽金枝玉叶。况且我若是在自己家的侍卫面前都不敢发火,那怎麽有胆子对北齐太子颐指气使,到时候崩了人设,恐怕要死得很惨。」

陈雪莹话音刚落,叶菁就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还是按照自己的人设来。」

她可不敢瞎指挥了,要知道陈雪莹可是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仍然在疯太子手里活了下来,更何况现在她了解许多剧情,肯定更能把控住。

叶菁也有些小心思,陈雪莹越能吸引住陆昭的注意力,那她这个书中女主就越能挣脱命运。

说实话,陆昭这种阴暗偏执人设男主,在小说里看一看就算了,等真的成了枕边人,那得夜夜作噩梦吧。

刘磊又巡逻了一圈,才终於在篝火旁边坐下。

心腹走过来,悄悄问道:「将军,公主方才也太过分了,连皇上对您都礼遇有加,她一个被送来的和亲公主,凭什麽如此对待您。您为大燕冲锋陷阵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显然这是为他打抱不平的,刘磊摆摆手,示意他噤声。

「将军,兄弟几个让我来问问,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刘磊皱眉,「赶紧把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都收起来!」

「将军,您放心,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放几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刘磊踹了一脚。

「趁早死了这条心,公主不是我们可以戏弄的。」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麽,立刻退走。

可惜这几个莽汉并没有听他的,他们随刘磊一直在外打仗,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同样对皇权的畏惧也少了几分,甚至因为大燕官吏贪污腐败极其严重,将士们的粮草被克扣严重,他们对皇宫里的主子们没什麽好印象。

可惜皇宫守备森严,他们无法对皇帝做什麽,但如今娇滴滴的公主可就在这里,而且因为她的私奔还导致北齐太子杀了他们几个人,心头更是对她怨气横生,难免想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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