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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დ资讯] 曲清歌《反派上位做女主》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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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7 11: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曲清歌《反派上位做女主》全2册
{出版日期}2023/10/13
{内容简介}
她的穿书人生有点忙,既要扭转自己早死命运,
还要保证官配不能拆,同时抱好王爷大粗腿……

穿书定律分两派,一是远离主角团,二是亲近主角团,
身为书中反派,专职和女主作对的早死炮灰,
燕迟选了亲近女主、撮合官配,努力求生,
偏生之前原主遭人贩子掳走,虽然获救但名节全毁,
现下处境越发艰难,要麽死,要麽青灯古佛一生,
两条路她都不想选,只能选抱恩人的大腿了,
广仁王宁凤举不知为何对她另眼相看,刚好可以拿来狐假虎威,
从此开启她朝七晚三没工资,且当上班是上坟的日子,
一边要侍候恩人做他的丫鬟,怀疑他是不是见色起意对她有所图,
一边勤刷女主好感度,还要应付男主想拆官配改娶她的崩坏剧情,
穿越这一遭,成天面对的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什麽时候她才能躺平当一条咸鱼啊?


第一章 穿成女主的继妹

「永昌侯府的大姑娘找到了!」

「找到又如何……」

「聿京第一美人,可惜啊。」

燕迟迷迷糊糊中恍惚置身无边的沙漠,一时灼阳焚心,烈焰炙烤无处可逃,一时寒雪埋身,钻心刺骨无法动弹,热热冷冷的煎熬着,似脱水的鱼,又似溺水的人,虚弱地挣扎浮沉。

「水……」

温热的水滑过乾痛喉咙,本想吞咽却痛得厉害。

「咳……咳……」她被呛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这是在哪?

漆金雕花的床,绣枝压线的幔,还有床边梳着双髻的圆脸杏衣少女,古色古香的环境,如同走错戏棚。

须臾间,不属於自己的纷杂记忆涌上来,她不自觉蹙起好看的眉,苍白的玉色小脸泛起痛苦之色,淡樱色的唇逸出痛呼。

「大姑娘,您醒了!」

杏衣少女大喜,放下水碗忙上前扶她。

她睁着氤氲水气的双眸,呆呆地望着眼前人,明明陌生,她却知道对方是谁。

「晚霁……」

一张嘴,声音又弱又哑,喉咙痛到她想死,她示意对方扶自己坐起,这一动之下才知自己到底有多虚弱。

「大姑娘,您终於醒了,您若是再不醒,奴婢也不想活了……」

上元节那日大姑娘带朝露出府看花灯,谁知竟遭遇那样的祸事。

晚霁呜呜哭着,察觉自家主子似乎在怔神,「大姑娘……」

燕迟半垂着眸,视线落在青缎绿绣锦被的绣花上,半晌,她缓缓抬了眼皮看向妆台,水嫩如细葱白的纤指一点。

晚霁即刻会意,取来一柄镏金镂花镶宝石的手镜。

一眼看去她难掩惊讶之色,原主竟和自己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比起原主的富贵娇弱,她不过是普通好看,如同品种无二的花,一个长在室外一个养在暖房,分明是相差无几的容貌,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镜中美人如隔云端,雪玉做的骨,凝脂成的皮,极美极娇世所罕见,唯脖颈间一抹骇人的淤紫,似玉璧之上的断痕般让人触目惊心。

「嘶——」

「大姑娘,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朝露若是知道您想不开,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我……睡了多久?」

「大姑娘,您睡了两天两夜。」

三日前大姑娘是被广仁王府的人送回的,那天大姑娘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哭不闹,谁知当夜支开她後就悬了梁。

朝露已护主身亡,若是大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晚霁哭出声来,满心的忐忑难受。

「两天两夜,原来这麽久……」燕迟呢喃着。

怪不得她好像作了一个极长的梦,梦里还经历过另一个的短暂人生,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会成为异世一个同名同姓的侯府嫡女。

身为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原主的身分不可谓不高,一应尊荣由房中布置可见一斑。齐水的红木家俱,圆桌绣墩琴台窗榻雕工精美,玉玩瓷瓶琳琅满目,入门处被一扇鱼戏莲叶的屏风挡着,隐约可见成串的珠帘。

可惜……出了那样的事,眼前的富贵终将成过往云烟。

「呜……大姑娘,您渴不渴?您要是还渴,奴婢给您倒水。您饿不饿?您要是饿了,奴婢给您端粥。」

燕迟扯了一下嘴角,这个晚霁倒是生了一副好嗓子,适合去唱戏。

晚霁瞬间变脸,吓得面无人色。大姑娘……刚才是在笑吗?

「大姑娘,您别吓奴婢!」

「我饿了。」

「饿了?奴婢……奴婢给您端粥。」

温热的粳米清粥,泛着好闻的米香,浓稠正好,一口入喉还能体会清粥的糯滑,随之而来的却是吞咽之痛。

这痛实在难忍,燕迟「嘶」了一声。

「大姑娘,您怎麽了?是不是粥太烫?还是奴婢动作太粗鲁?奴婢笨,奴婢什麽都做不好,奴婢真是该死……」

燕迟被她吵得头疼,原主不喜带她出门,定是嫌她话多。

半碗粥艰难下肚,燕迟感觉身体缓过来一些,稍稍有了几分力气,乾痛的喉咙似被刀片反覆割了无数回,泪水已在眼眶里积成潭,又无声无息滑落。

「大姑娘,都怪奴婢笨,奴婢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您别哭,您别吓奴婢……」

「闭嘴!」



侯府有两房人,大房二房皆是嫡出。

世家内宅之中如繁生的榕树,枝枝桠桠不知多少,与旁的府邸相比,燕家算是人口简单。

府中家主是永昌侯燕昭,乃燕老夫人崔氏的嫡长子,二房老爷燕明是崔氏的次子。

燕昭娶妻两任,发妻孔氏就是燕迟的生母,继妻王氏改嫁而来时带有一继女,後育有一子,燕明之妻小崔氏是崔氏的娘家侄女,膝下有一个嫡子及两个嫡女,另有两个庶子。

不到半日的功夫,燕迟走马观花般与这些人打了照面,将他们的长相与记忆中模样性情划上等号。

哪怕他们只是露个脸,或是说上几句客套话,其中假意或是真心,她大致心里已经有数。

恐怕除了祖母崔氏和父亲燕昭,再无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

女子失踪数日,哪怕是未失贞洁,在世人看来便是名节不在,何况原主是被人所拐,流落在外多日,即使是全须全尾的救回来,在世人眼里名声皆已毁。

世家重名声,胜过人命,女子视名节,比性命更重。

好好的枝头富贵花,一朝被人扯下踩入尘泥,又岂能再复以往的骄傲。

出了这样的事,谁能护她?

祖母非她一人之祖母,膝下还有另外三个孙女和四个孙子,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而不顾其他孙子孙女的前程和名声。

父亲也非只有她一个孩子,比起她这个前头老婆所生的女儿,他应该更看重继妻所生的嫡子。

真论起来,怕是无人能一心为她,比起家族的名声和脸面,若真要权衡得失,她必将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他们安抚叮嘱,让她不要多想,让她安心养身子,但她如何能不多想,如何能安心?

他们呼拉拉的来,又呼拉拉的走,如同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她也似一个看客,冷眼旁观着他们。

珠帘晃动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走在最後的蓝衣少女突然回头,似乎想说些什麽。

少女生的明眸皓齿,鹅蛋脸远山眉,大气沉稳中又透着隐隐的张扬,如明珠一般澄亮无垢,无端让人心生好感。

燕迟知道这人是谁,原主的继姊盛瑛。

突然她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刺得她险些睁不开眼,那白光渐渐形成一个光环,笼罩在蓝衣少女的头顶。

顷刻间,无数信息涌进她脑海。

原来她不只是穿越,还是穿书。

「大姑娘,您冷不冷?要不要奴婢再添些炭火?大姑娘,您困不困?要不您再睡一会?」

这丫头还真吵,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叫个不停。

「你出去守着,我睡一会。」

「大姑娘,您是不是又想支开奴婢?奴婢发过誓,以後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您半步。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奴婢还有老子娘和兄弟姊妹……」

真是吵死了!燕迟被吵得头更疼,有气无力地道:「我发誓绝不再寻死,如果我再寻死,就让我来世投胎成一头猪。」

晚霁止了眼泪,巴巴地看着她。

大姑娘最重仪容,最不堪忍受污贱之物,投胎成猪这样的誓言都敢发,看来大姑娘应该不会再做傻事。

可是……万一呢?

「大姑娘,要不您睡您的,奴婢保证绝不吵到您。」

燕迟的脑子里还有一堆的东西未消化,实在是无力和她扯皮,遂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黯然地望向窗外,「晚霁,你说祖母和父亲会如何处置我?」

晚霁一听这话,「呼」地站起来。

她真笨!她怎麽没有想到。

大姑娘以前说得对,她就是不如朝露聪明,也不如朝露机灵,如果朝露还在,一定不需要大姑娘开口点破也能知道该怎麽做,「大姑娘,奴婢这就去打听消息。」

孺子可教也。燕迟耳根终於清静,慢慢闭上眼睛。

她穿的是一本宅斗文,女主就是她的继姊,按照剧情原主此时已经下线,书中的剧情正处於开始阶段,後续所有的剧情都会围绕女主展开。

穿书定律分两大类,一是远离主角团,二是亲近主角团。

盛瑛是她的继姊,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远离似乎不太容易做到,不如亲近来得容易。

然而原主和女主的关系不和,甚至可以说是极差,若想修复关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过此事不急,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眼下的困境。

作为一个书中的背景板,就算是已知书中剧情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帮助,她无法从以後的情节中获取对自己有利的资讯,唉。

「大姑娘,大姑娘!」

珠帘被人急切拂开,晚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火烧眉毛。

「大姑娘,不好了!老夫人和侯爷他们正在商量您的事,奴婢听说二夫人要送您去庵堂当尼姑!」



一刻钟後,燕迟站在屋檐下。

入目所及是雅致的院落,前池如贻贝,怀抱着雕花木刻的屋子,喻为掌上明珠之意。院中设凉亭桌几,可观池鱼赏荷花,此时荷尖未冒头,唯有春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湿染着池边的花坛,映得那零星的迎春花越发鲜明娇艳。

春已至,天犹冷,她裹紧衣衫,亦驱不散透骨的寒意。

出了院子,回望匾额的居福二字,只觉无比讽刺。原主小名福娘,既为侯府掌上明珠,又占着福字,出事之後却无人可依。

晚霁小心扶着她,主仆二人下了台阶。

深宅大府,景致处处,她无心欣赏,亦无心挑剔。

穿回廊过假山,走至薄汗如细露覆於额头时,终是到了前院议事厅。

重檐攒尖顶有雪,背阴的墙角还积存着去岁的残雪,沾满污泥枯叶冷硬成坨,由云入地,从天上到人间,一朝零乱与尘泥混杂,再也不复最初冰清玉洁的姿态。

恰如她现在的处境。

「大哥,你不能只想着福娘,你也想想娴娘婉娘!母亲,娴娘婉娘眼看着就要议亲,您不能不管……」

这是小崔氏的声音。

娴娘婉娘是她的两个女儿,大名燕月燕云。

人有亲疏,为人父母为子女争取利益也是人之常情。

燕迟没有犹豫,迈过门槛,门槛太高她一时错估,软面的绣花鞋不小心踢到坚硬的槛板上,疼痛从娇嫩的脚趾瞬间传来,未及开口,泪珠已落。

众人望过来,皆是惊讶。

原主自小体弱,有着林黛玉的身体,泪腺发达常人不及,却长着一颗薛宝钗的心,成日自艾自怜又敏感要强,所谓孤芳自赏惹人嫌,遗世独立碍人眼,恐怕就是原主在侯府众人心中的印象。

她的人设就是爱哭,成日顶着一张凄苦的脸。

这一哭,然後又是一跪,「祖母,孙女让您为难了。」

一句含泪的软话,听得崔氏生出一丝不忍,虽说她不太喜欢这孩子,但到底也是自己嫡亲的孙女,「你身子还虚着,起来说话。」

「祖母。」燕迟一脸悲恸,未起,「当日孙女有幸被广仁王所救,王爷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孙女死过一回,不怕再死一次,只怕王爷怨孙女不知好歹,枉费了他一片仁心。」

广仁王宁凤举,太后幼子,陛下胞弟,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处境艰难,要麽死,要麽青灯古佛一生,这两条路她都不想选,至亲已然靠不住,她唯有藉助外力。

广仁王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她一语惊起千层浪,在此之前众人还未想过这一层。

燕昭道:「母亲,广仁王深得陛下看重,若他在陛下跟前透露对我们侯府的不齿,陛下必会厌弃我们侯府。」

「大哥,你会不会是危言耸听?」燕明反问:「王爷何等人物,怎麽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性命攸关,在他眼里却是小事。燕迟心寒,在心里给这个便宜二叔画了一个叉。

燕昭又道:「二弟所言差矣,陛下最重骨肉亲情,如果我们侯府为了所谓的名声,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即便是王爷不说什麽,陛下也会多想,还请母亲三思。」

「大哥!我们永昌侯府自开国至今,世袭罔替何等荣耀,难道在大哥眼里,我们侯府的脸面还比不过你的女儿吗?」

「好了!」崔氏喝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燕迟低着头,做乖巧懂事状。

崔氏看过来,目光有些复杂。

这孩子性子是不讨人喜欢,可是长相极为出众,早年她确实有些打算,後来宫里暂停选秀,她该有的心思也都歇了。

本想着凭着这孩子的容貌嫁个门第不错的人家,不想议亲之事才刚开个头就出了这等子糟心事,眼下莫说嫁高门了,怕是低嫁都无人敢娶,还累及整个侯府的名声。

「你的事自有长辈们作主,你且回去安心养着。」崔氏沉声说道。

第二章 恩公广仁王

主仆二人走过月洞门,打眼瞧到不远处站着的另一对主仆,白狐毛蓝色绣银斗篷的是盛瑛,旁边是她的大丫鬟如是。

女主的光环将她围绕,通身的气派大方又清雅,最是浓淡皆宜的气质。

「大姑娘,您若是不想见到瑛姑娘,咱们绕个路走。」晚霁小声提醒,「其实瑛姑娘挺好的,若不是她,奴婢就见不到您了。」

燕迟闻言,眼有讶色,「这次是她救了我?」

晚霁拚命点头。

那晚如果不是瑛姑娘发现大姑娘,及时命人救下,若不然等她回来的时候只怕大姑娘已经……

她一直不敢说,但又怕大姑娘还和以前一样对瑛姑娘冷言冷语。

燕迟心道正好,她正愁不知从哪里入手和女主缓解关系,怕太过突兀引人怀疑,如今这送上门的契机岂有不用之理。

路不宽,盛瑛自然也已经看到她。

说起来她们继姊妹间也没什麽龃龉,王氏嫁进侯府时原主不到六岁,彼时盛瑛也不过是六岁半的孩童,小孩子之间的不和又有多少深仇大恨,只是经年累月的排斥之下,裂缝再也无法修补,关系也是越来越冷淡。

她走近,停下来。

盛瑛以为她会和以往一样讥讽自己几句,不想她却是在道谢。

「碰巧而已。」

「你的院子到居福轩并不顺路,何来碰巧一说?你但行好事,不计前嫌,是因为你品性高洁心胸宽广,我受你救命之恩,日後定会报答。」燕迟字字清晰,语气真诚并无虚假。

盛瑛愕然,这个继妹居然会夸人,而且还是夸自己!

她望着燕迟主仆离开的背影,不太确实地问如是,「方才,她是在和我道谢吗?」

如是轻哼一声,「出了事才知道谁好,依奴婢看她未必是真心,指不定心里憋着什麽坏,藉机和姑娘交好,日後好坏了姑娘的名声。」

是这样吗?盛瑛皱眉。

「可是她刚才好像在夸我……」

「谁知道她发什麽疯,好好的夸姑娘,奴婢听着都觉得心里发毛。」

已经走远的燕迟没有回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和女主的关系不能急,也不能转变得太过突然,若是太过急切,只会适得其反。

「大姑娘,您刚才做得对,若不然瑛姑娘不说什麽,那个如是肯定会到处说您不懂礼数。」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提醒?」

「那就不必了,您怎麽能谢奴婢,奴婢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奴婢可不是那个如是,惯会显摆东西,什麽珠钗是她家姑娘赏的,什麽她家姑娘还教她习武,她家姑娘以後还要给她相看人家……哼!」

书中说女主心有光明,宛如镜月,这样的人对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晚霁这丫头听着像是不屑,或许不无嫉妒之意。

燕迟睨她,「她的主子可真好,你是不是羡慕?」

她杏眼一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险些跳起。

「奴婢……奴婢怎麽可能会羡慕她?奴婢有大姑娘这样的好主子……大姑娘从来不嫌奴婢吃得多,也不嫌奴婢写的字丑,还不嫌奴婢话多……」

「闭嘴!」还不如不夸。



议事厅的众人直到傍晚才散,燕迟不知他们商议的结果是什麽,派人打听也没打听出个子丑寅卯。

世家内宅风向易变,往往体现在吃穿用度上,这一点似乎没有变化,该是她的分例一样不少,炭火甚至比往日还要足上三分。

若照此看,她的处境并不坏。

然而那日小崔氏提过要送她去庵堂,就绝不会轻易放弃,除非她有不得不留在府里的理由,或是有凌驾於侯府的权势。

可惜她两样皆无,处境十分被动。

直到两天後她听到侯府要宴请宁凤举的消息。

早在宁凤举派人送原主回来後,侯府已遣人送过谢礼,但并未被收下,许是一而不能再,宁凤举碍於侯府的面子,这才同意纡尊前来。

既是谢恩宴,主角之一是施恩者,另一个就是受恩之人。燕迟心知自己或许只是一个工具人,是侯府意欲搭上宁凤举的藉口,但若能藉此换来一丝转机,她愿意配合所有人。

设宴之地在侯府正厅,她则在西侧小厅沏茶以待,以表最大的诚心。

水滚了四遍,茶水冷了一遍又一遍,终於轮到她出场。

托盘在手,她端着茶恭敬入内。

她低头过门槛,说不紧张是假的,紧张的结果就是不长记性,磕碰的痛感从脚尖再次传来,泪水蓦地如雨下。

泪眼蒙胧中除了崔氏的衣裾之外,还有一抹玄墨的袍摆,那袍摆绣着暗红花纹,底下是一双黑色的锦面高靴。

她真的不想哭,怪只怪体质如此。

下跪,高举奉茶,微抬的眼皮不经意迎上一双冷沉的眸,分明是波澜不惊的目光,却彷佛暗藏着金戈铁马的肃杀。

只一眼已让人心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想这人应是长得很好看的,就是不太敢细看。

宁凤举睨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这就是那日所救的女子,太弱,太麻烦,还真是不如不救。

「小女子跪谢王爷救命之恩。」

燕迟忽然记得这位广仁王在书里的存在,还真不是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因为在书里宁凤举渐渐淡出朝堂,听人说後来一直在寺庙里修行。

怪不得看起来不近人情,没有温度,想来也不会有什麽怜悯之心。

不过这人若是对世事不在意,或许正好可以为她所用,日後如果她真的为保性命扯出这人来虚张声势,或许这人也不会和她计较。

思及此,她将茶举得更高。

茶香氤氲,是上等的雀舌。

宁凤举在侯府众人的注视下接过茶,他知道哪怕是闻起来再馥郁的东西,入口之後注定都是无滋无味。

永昌侯对皇兄尚有可用之处,燕家的面子他给了。

揭盖,散气,茶才一入口,他心神一凛。

这茶……竟然有味道!

五年前他被蛮丘大军困於降龙隘数月,初时粮草还算勉强,後来日渐不支,飞禽走兽、野菜野果、草根树皮,最後是战马……

血月当空人如血,鬼哭出夜人似鬼。

那一战着实苦,结果却是大捷,也正是因为那一战,他名扬沙场,只是谁也不知,自那以後他味觉全无。

雀舌之味清雅如兰香,微甜,入口生津。

难道他的味觉已经恢复?

茶再入口,证实他有味觉了。

这样的滋味,睽违五年。

上位者细枝末节的一个小举动,在旁人看来皆是另有深意。

寻常敬茶,不拘是媳妇茶还是孝敬茶,受茶者大多轻抿一口做个样子,鲜少会喝第二口。

侯府众人心思各异,目光皆从宁凤举身上移向燕迟。

燕迟岂能无感,心中亦是颇有思量,她一个失节的女子,有什麽地方值得宁凤举这样的人物另眼相看?

除去这张脸,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只是……并非她妄自菲薄,书中所写宁凤举最後隐居清修,证明其并非好色之人,若他真有此等爱好,何至於还未娶妻,甚至也未纳妾。

但其他人不这麽想,因为他们不知後事,不知道宁凤举最後的结局。

在他们看来,宁凤举能喝第二口茶,表明的是对燕迟的满意,至於哪里满意,是满意这份诚意还是其他,不得而知。

敬完茶,谢完恩,燕迟告退。

她一路思量不断,回到居福轩後揽镜自顾。

这眉这眼这唇,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是得天独厚的优越,聿京第一美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哪怕和她以前长得像,哪怕她这两日见得多,再见之下依旧让她惊艳。

站起身旋转衣袖,细腰不盈一握,该大的地方却又有别於常人的饱满,即使是自己这麽看着,都能把自己看到脸红心跳。

「大姑娘,您从回来後就一直照镜子,是不是发生了什麽?」晚霁心里直打鼓,她怕大姑娘嫌她话多,一路都憋着不敢问。

好不容易回到院子,大姑娘在镜子前一坐就是半天,话也不讲,也不哭也不笑,她实在是怕得紧。

「大姑娘,您别看了,您再看下去也是这麽好看。您看您这眉眼,还有您这身段,怎麽看怎麽好看,万一您自己看得久了,陷在自己的绝色中无法自拔,那可如何是好?」

燕迟:「……」这丫头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

「大姑娘……」

「这个给你。」

「大姑娘,您给我铜钱做什麽?」

「买你一刻钟,给我闭嘴。」

晚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圆脸满是懊恼。

朝露很早叮嘱过她,让她少说话多做事,她怎麽一点也不长记性,如果朝露还在,必能给大姑娘分忧,不像她,明明知道大姑娘有心思却不知道从何帮起。

耳根终於清静,燕迟长长吁出一口气。

镜中的美人也跟着叹气,颦眉都透着一股子仙气。

出身世家,还长成这样,多好的一手牌。

真是可惜了,如今没有所谓的名声,这样的长相只会是祸,以永昌侯府的体面地位,她倒也不担心会被当成玩物送人。

说到送人,她是不是应该送些东西跟女主交好?

「晚霁,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嗯嗯。」

「在哪里?」

「嗯嗯。」

燕迟看过去,她的傻丫头正捂着嘴站得笔直,大眼瞪得极圆。

好憨!

她从对方手中取走铜钱,道:「买卖取消,准你说话。」

晚霁看着空无铜钱的掌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合着她被罚快一刻钟没说话,最後连铜钱也没捞着。

大姑娘好狡猾。

罢了,她是个大度的丫头,绝不会和主子置气。

「大姑娘,您要这匕首做什麽?」

「你把这个送给盛姑娘。」

啊?大姑娘要送东西给瑛姑娘?

晚霁惊讶过後,很快又喜笑颜开,暗道大姑娘这是想通了,知道要交好瑛姑娘,和夫人好好相处。

虽说夫人是继室,但这些年下来从未克扣过大姑娘的用度,有些事他们当下人的不好说,如今大姑娘自己回过味来也是好事一桩。

她喜孜孜地出去,燕迟无语。


那边盛瑛收到东西,也是意外。

如是一看那匕首,惊呼道:「姑娘,这不是您上回在多宝轩看中的那把匕首吗?大姑娘当日与您争抢,现在巴巴地送来是何用意?」

盛瑛摇头。当日她并非争不过,而是让着福娘。

母亲改嫁那年她知道新家有一个比自己小半岁的妹妹後,心中很是欢喜,巴巴地做了一把木剑送给对方,不料福娘直接将木剑丢在地上,还踩了好几脚。

这些年福娘常暗中与她相争,她是能退则退,因为母亲是再嫁之身,她是前夫之女,她不想母亲难做。

如今福娘试图和自己交好,难道真是为了自己当日出手帮忙一事?

「姑娘,依奴婢看您可别上大姑娘的当,她那个人平日里对您那麽坏,怎麽可能一夕之间变好。」

怕是自己名声坏了,破罐子破摔还想拉着别人一起。

「东西先收着,挑个合适的东西回个礼。」

多思无益,见招拆招便是。



安从一摆好茶具,烧好水。

茶是进贡的雨前龙井,龙井清香味醇,光闻香气就能想像它的滋味,但王爷这五年来从未主动提过吃喝,今日为何从永昌侯府一回来就要泡茶?

难道……

「王爷,您的怪疾好了?」

宁凤举不置可否,在侯府时他记得分明,应是味觉已经恢复。

修长手指执盏,将茶送入口中,意料之中的甘醇滋味并未尝到,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五年来熟悉的木然无味。

怎麽回事?

再喝一口,依旧如此。

他眉锋微皱,气势渐冷,挥手让安从一将茶水撤走,仔细回想在侯府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凤眸中隐有暗流涌动。

外面有脚步声闲步而来,没多久便听到熟悉的爽朗声音。

「啧,从一,你看你这寒酸样,怎麽天天穿得灰头土脸的,若是我记得没错,你脚下这双鞋还是前年置办的吧。要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不娶个媳妇料理自己的衣食?」

「回将军的话,属下这鞋子穿着还行。」

「什麽穿着还行?我看你就是愚忠!不能你家主子一日不成亲,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一个个天天当和尚,眼看着春色正好,要不要我替你保一门亲事?」

「将军好意属下心领,属下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霍继光「切」了一声,炫耀般理理自己的衣服,「看到没,这是我夫人为我做的新衣裳,还有我脚下的鞋,也是我夫人一针一线纳的鞋底。」

安从一低着头,不想再搭理对方。

霍夫人还会做衣裳,还会纳鞋底,骗谁呢?阖京上下谁人不知霍大人惧内,霍夫人就是一头母老虎。

霍继光显摆够了,大摇大摆进屋,「朝正,听说你今天去燕府赴了宴?」

朝正是宁凤举的字,是陛下亲取。

霍继光是武安侯府的嫡子,曾是宁凤举的伴读,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又有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那燕大姑娘可是聿京第一美人,你瞧着如何?」霍继光眼晴里闪着八卦的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就不信宁凤举没有红尘之心,先是救了人家姑娘,如今又巴巴地去人家府里赴宴,指不定就是有那个心思。

宁凤举慢慢掀起眼皮,凉凉地睨过来。

霍继光可不怕他,挤眉弄眼道:「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话本子里都这麽说。你若是喜欢,何不接进府来,她如今名节已失,给你当个妾室也不算委屈她。」

「你这身衣服不错。」宁凤举答非所问。

「是吧,是吧。」霍继光八卦之心顿散,一脸的得意,「这可是我夫人亲手缝制的,还有我脚下这鞋……」

「没想到你夫人还会苏绣,这针法没有二十年做不来,你夫人今年多大?」

霍夫人今年二十整,不可能一生下来就会刺绣。

「……呃。」霍继光尴尬了。

衣服当然不是他夫人做的,他夫人最多也就是缝过几针做个样子,余下的都是绣娘代劳,至於鞋子那就更别提,他夫人一针未动。

朝正这人真是不识趣,顺着他的话说几句好听的难道会死吗?夸他几句夫纲有振,妻子贤慧温顺会死吗?

「你知道的,我家那小子离不开人,你说他怎麽那麽讨人喜欢,即便是成天只知道哭,我瞧着也很是稀罕。」

成天哭还稀罕?

宁凤举很难理解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哭哭啼啼之人最是麻烦,也不知道那位燕大姑娘哪里来的那麽多的眼泪,敬个茶都哭成那样。

霍继光一看他漠然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无法共情,「朝正,你以後会明白的,这世上有的人,哪怕在你面前只会哭,你还是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绝无可能。」宁凤举道。

他绝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第三章 示好兼示弱

春夜寒,皎月生。

戌时忙梳洗,亥时应就寝,世家高门内的规矩约定俗成,时辰一到各院闭门熄灯,阖府上下一派宁静祥和之态。

戌时一刻左右,燕迟却带着晚霁出了门。

画着花鸟的手提纱灯,在夜色中如萤火。

风起灯不灭,人行脚不停,一直往东走,过两道月洞门,门後一片竹林沙沙,竹林後面正是盛瑛的院子。

盛瑛正准备歇息,惊闻自己那位继妹来访,心中隐有猜测,遂命如是替自己更衣,连忙将人请进屋来。

一入屋内,寒气尽散。

闺阁房间布置大多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个剑架,剑架之上搁着一把寒锈冰冷长剑。

盛瑛的生父是安远将军府的嫡三子,死後諡号忠烈将军,女承父志,她虽随母亲改嫁侯府,但这些年常随盛家子孙一起习武,那剑架之上的剑正是她亲生父亲的遗物。

客气一番後,燕迟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盒内放着一个玉莲三色的胭脂盒,此物玉质润泽通透,三色碗一刻莲花二刻牡丹三刻梅,瞧着就不是凡品。

这是之前盛瑛派人送到居福轩的回礼。

「你可是不喜欢?」盛瑛问。

若是她记得不差,福娘应是很中意这东西。

当日舅舅将此物送给她做生辰礼时,众姊妹皆是羡慕不已,福娘也多看了好几眼,虽说她们姊妹不和已久,她却知继妹的喜好,越是精巧之物越中意,最是一个喜好风雅之人。

她以为福娘收到此物应会欢喜,不想对方竟然将其送还,且还亲自登门。

「这胭脂盒如此贵重,我岂有不喜欢之理。只是……」正是因为比自己送的东西贵重许多,燕迟明白女主是不想欠自己半分。

原主的生母孔氏是投奔侯府的孤女,嫁妆都是崔氏备人准备,私房自然不多,原主承继生母的嫁妆,又有侯府的月例,这些年倒也过得去,虽不能说节俭度日,但也不能大手大脚,往常买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小物件等倒也不妨,但若是要买几百上千两的东西还真负担不起。

因为买不起这样的贵重之物,又喜欢得紧,所以原主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也因为心里实在不痛快,才会同盛瑛争那把匕首。

因因果果,造化弄人。

她打定主意交好女主,当然不想对方和自己撇清干系,「这是王家送给你的生辰礼,我不能要。」

「我不在意这些,我舅家也不在意。」

「盛……姊姊。」

一声姊姊,惊呆所有人。

空气瞬间静止,横生诡异的气氛。

「你比我年长,我理应唤你一声姊姊。」

「……」盛瑛太过意外,一时惊愕无言以对。

如是撇嘴,出了事就巴巴地叫自家姑娘姊姊,听着就是不安好心。

「大姑娘,您这也太突然了。」

晚霁立马回嘴,「我家大姑娘有礼,你还挑上了?」

「什麽有礼,谁知道安的是什麽心?」

「叫一声姊姊就叫不安好心,那我叫你十句,看你会不会死?如是姊姊,如是姊姊,如是姊姊,如是姊姊……」

「你是不是诚心的!」

「如是,住口。」盛瑛发话。

如是不太服气,气鼓鼓地瞪着晚霁。

燕迟头大,「晚霁,闭嘴。」

「好咧。」

气氛再次凝结,空气似乎都暂停流动。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送盛姊姊礼物聊表心意,不想盛姊姊却回我以更贵重之物,岂不是折煞我了,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欠你更多。」

「礼尚往来,我并未多想。」

「盛姊姊光明磊落心无污垢,待人以诚不计回报,我知盛姊姊心意,但无法安抚自己的愧疚,我若收下这胭脂盒,只恐自己良心难安。」

这个继妹又夸她了。

盛瑛早已习惯继妹对自己的冷言冷语,猛地听对方不仅软话连连,还一口一个姊姊的称呼她,她是浑身不自在,还有满心的别扭。

习武之人向来直来直往,遇硬则硬遇强则强,唯怕别人来软的,以前她只觉得继妹难相处,说话绵里藏针让人极不舒服,不想对方收起满身的刺时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你若良心难安,那就当我没送。」

燕迟似是松了一口气,言词越发真挚,「姊姊大度,从来不与我争执,以往我对姊姊颇多偏见,行事难免略显偏激。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我遭此大难,又在黄泉路上来回两次,终是大彻大悟,也看透了许多人情世故,方知孰真孰伪。」

如是在一旁听着乾瞪眼,依她看大姑娘不是大彻大悟,而是脸皮变厚,听听这称呼从盛姊姊到姊姊,变得可真够快的。

自家姑娘也是倒楣,有一个失了名节的继妹,日後还怎麽做人!大姑娘怕是存了歹毒的心思,自己没了名声,还想连累她家姑娘。

可她不敢反驳,因为按礼大姑娘确实应该称呼自家姑娘为姊姊,若执意纠结称呼反倒是她们不对,但她又实在心中愤恨,只能将一腔怒火全撒在燕迟主仆身上。

「如是,你做什麽一直瞪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瞪你?」

「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又不瞎!」

盛瑛和燕迟一起看去,两人再次闭嘴。

晚霁噘着嘴,忽然想到刚才大姑娘和瑛姑娘一起看过来时,两人的神态居然有些说不出来的相似。

不愧是姊妹。

燕迟垂眸,心知不能急切,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她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别人对原主的印象。

好在已经打开一道口子,只要继续朝着这个口子使力,迟早有一天会打破两人之间的壁垒。

「如今我失了名节,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姊姊放心,纵然我一身污浊,我也不会脏了别人的衣裳。」

「你我姊妹,何需避讳。」

「姊姊。」燕迟突然站起身,朝对方重重行了一个礼,「你蕙心纨质不疑他人,只恨我以前不懂事,没能和姊姊好好相处,也没有学到姊姊的为人处事的万分之一。」

盛瑛大惊,赶紧扶她。

她顺势那麽一倒,歪在对方身上,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众人大惊。

「大姑娘!」

「福娘!」

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姊姊,其实我……好害怕。」

盛瑛心头大震。福娘……原来也会怕,「祖母和父亲不会不管你,你莫怕。」

燕迟苍白的脸上浮起苦涩之意,眼里全是悲哀,「我一人之失,如何能拖累他人。」

「一家子骨肉,哪里是拖累。」

「若真如此,二婶为何要送我去庵堂?」

「祖母和父亲不会同意的。」盛瑛是外姓人,侯府的事不便多言。

燕迟示意晚霁将扶着自己,晚霁吃得多劲也大,立马把她扶得稳稳的,她算是知道为什麽原主一直留着这傻丫头了,可能正是因为这把子蛮力。

示了好,又示了弱,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水滴石穿哪里是能一蹴而就之事,世事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见好就收方是上策。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平复情绪,然後告辞。

出门时她一应姿态也和往常无二,甚至背脊挺得更直,但因为几乎是半靠在晚霁身上,落在别人眼里无异於故作坚强。

「姑娘,您说大姑娘这是什麽意思?」

「她还能有什麽意思,无非是心中凄惶无人可诉……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姑娘,您可别被她骗了。」

「她以前那麽讨厌我,以她那样骄傲的性子,如果不是大彻大悟,又怎麽会在我面前哭?」

「……这倒也是。」



子时已过,夜深人静。

蛰伏一冬的虫儿还未破土,四下除去风声再无其他的响动,月已悬至中天,冷冷清辉普照着沉寂中的聿京城。

人静,灯灭。

两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进到侯府,如入无人之境般直奔居福轩,随後一人守在门外,一人翻窗而入。

室内漆黑,骤起明珠之光。

颀长劲瘦的身形在珠光中渐渐露出真容,冷峻而矜贵,他半眯着凤眼,睨向绣幔锦被之中的少女。

室内炭火极旺,暖如初夏。

少女睡得极不安稳,翻个身一把掀开锦被。

发如墨,肤如雪,细眉楚腰像一条玉做的水蛇。

男子过去,不看床上之人将锦被抛上去,将将一个转身,只听到一声软糯呓语,接着床上的人又踢了被子。

睡相这麽差?

被子再盖上去,又被踢开。

他再伸手,不想床上少女嘴里嘟囔着好热,忽然将他的手抓住压在自己的脸下。

「……舒服……」

声音娇软甜腻,似拉着长丝的糖。

男子气势一变,如被蛇咬般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因着动作粗鲁,床上的少女受力之下撞在床里。

「……疼。」

人未睁眼,眼泪先流。

男子飞快地用两指在少女身上那麽轻轻一点,床上的人再无动静,人是安生了,只是那脸上的泪水还挂着。

真是个麻烦!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只玉杯,提起小炉上温着的茶水缓缓倒入,一时间茶香氤氲,清幽雅淡地萦绕一室。

他近到床边,不看那床上之人,嫌弃地捏起对方的手放在茶杯上,几息之後像碰到脏东西一般丢开。

少顷,他浅尝杯中茶水,接着眉心一沉。

并无任何滋味。

难道他猜错了?



「啊啾!啊啾!」

一觉睡至三竿,燕迟是被冻醒的。

睁眼一看自己睡在床里,锦被踢至外侧,晨间的寒气从半开的窗户往里灌,冷得她当下一个哆嗦。

晚霁连连惊呼,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问她为何一大早开窗。

她茫然自问,自己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只记得夜里梦中遇火,浑身燥热难耐时一根冰柱从天而降,刚贴上去就被弹开,痛得她在梦里大哭。

她旁敲侧击问过晚霁,原主并无梦游的习惯。

难道是她夜里热得厉害,迷迷糊糊开的?

一番请医问药,她生病的事很快传遍全府。

崔氏和王氏派人过来相问,盛瑛也带了东西上门,还如坐针毡般硬着头皮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除此之外,府中其他人再无动静。

人情冷暖,高墙内院中最是能体会。

一个失节的嫡女,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废弃之人,根本没有再讨好交往的必要。

燕迟倒没如何,晚霁气得直哭。

王氏行事如常,不冷不热只尽到礼数,但崔氏的态度明显与以往不同,若不是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盛瑛来看她,晚霁真的会大哭一场。

「大姑娘,若是老夫人都不管您了,您可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

燕迟虽有原主的记忆,可原主向来和侯府众人不亲近,她自然也不能感同身受太多的亲情。

以前确实只有身为亲祖母的崔氏对原主最为关心,但那关心也不过是与别人相比多一些而已,原主尚且没有视之为依赖,何况是她。

她如今唯一在意的只有盛瑛,盛瑛如果和她关系缓和,她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她不求被女主的光环笼罩,但求能沾上一星半点的光,保住自己的小命当一条咸鱼即可。

颦眉望向窗外,之前那个疑惑又涌上她心头,所以昨夜窗户到底是谁开的?

难道暗处有人想害自己?


傍晚时分,王氏上门。

主仆二人皆是惊讶,晚霁更是一时呆在原地,半天发怔回不过神。

因为王氏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一堆的补品。燕窝、人参、灵芝、鹿茸,看成色皆是上上之品,尤其是人参应有几百年之久。

她还极为客气地叮嘱燕迟好好调养身体,旁的不要多想。

燕迟再是穿越之人,也知这些东西绝对不是寻常之物,她非王氏亲女,对方何至於因她不过是一个小风寒就送来如此多的好物。

她心中惊涛骇浪,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猜起。

下这麽重的血本,王氏图什麽?

如果仅为体现继母的大度,大可不必出手如此阔绰,小恩小惠细水长流才是合情合理。

王氏眼神微闪,那位贵人的用意着实让人猜不透,若说是不通人情世故,为何又要刻意隐瞒?若说是不想人知,这些东西又太过扎眼。

她尚且晃了眼,何况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

冰肌玉骨弱姿娇态,媚体纤腰我见犹怜,这个继女比当年的孔氏更加楚楚动人,也难怪贵人都动了心思。

「东西是给你的,你放心用着便是。」

放心用?燕迟琢磨这话的意思,对上王氏坦荡的目光。

她们继母女二人自来冷淡,许是燕迟出人意料的沉默,未同往常一样含沙射影冷嘲热讽,倒让王氏生出些许的怜惜。

「好好养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日後你会发现再是天塌地陷的难处,回头看时也只道是寻常。」

她一走,晚霁连忙去翻那些东西。

「大姑娘,这燕窝的成色真好!这人参怕不是至少得有两百年!大姑娘,您看您看……这灵芝好大一朵……大姑娘,这些东西也太多了,奴婢瞧着值不少银子,夫人对大姑娘真是用心,这麽多的好东西全吃进肚子里,那得有多补,夫人莫不是把您当猪养。」

燕迟本来正想着事,尤其是王氏最後那番话似是在开解她,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这丫头最是知道如何打断别人的思路。

话虽难听,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性。

「猪也是这麽想的。」

「咦,大姑娘,您怎麽知道猪会这麽想?」

「猪告诉我的。」

晚霁歪过头来,圆脸一派迷茫,「大姑娘,猪还会说话?奴婢怎麽没有听过?您在哪里听到的?」

燕迟但笑不语。

晚霁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很快又被桌上的东西吸引。

「这些个好东西得花不少银子,够买好几百头猪了,若是用来养猪多划不来。您说吃这些好东西长大的猪该有多好吃,也不知道谁能吃得到,吃了会不会长生不老……大姑娘,您怎麽了?」

「我想磨刀。」

「您磨刀做什麽?」

「杀猪。」

晚霁茫然四顾,哪里来的猪?她怎麽没看见。

「大姑娘,您……您……」

原来大姑娘说的猪是自己。

哼!大姑娘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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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7 19:48:3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挺有意思的,嗯懂得韬光养晦的女生挺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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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8 16:08: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说呢,虎头蛇尾,本来以为是个大女主,结果总在关键适合差一口气。男主喜欢女主也是莫名其妙,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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