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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დ资讯] 甜杏《豪商的宝贝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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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29 15:53: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甜杏《豪商的宝贝妻》

{出版日期}2023/06/28

{内容简介}

文悦:你骗我,原来是要我为奴为婢的伺候你!
谢知韫:娘子饶命,为奴为婢伺候的,不一直都是爷吗……

再睁眼,文悦回到与谢知韫决裂的前夜,
只见他愤懑起身,走到门口又不死心,回头问她最後一回──
「你是死都要跟他在一起吗?」
明明是脚一跺能让平江府变天的年轻首富,却放下身段对她温柔小意,
珠宝华服流水般的送,连她贪财的娘亲与表哥都傻子似的花钱养着,
就她眼盲心瞎看不清他的好,落得被表哥卖入青楼的下场……
於是她一改前世的厌恶态度,主动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
还在他脸上发狠啃了一口,这回她再不辜负他的深情!
本以为解决烂帐般的家事又解开误会,两情相悦的他们就能白头偕老,
哪知他敬若长辈的乳母趁他外出做买卖,竟强行将她绑走发卖,
甚至手上还有一张她的卖身契……

文悦:你骗我,原来是要我为奴为婢的伺候你!

第一章 幻境中得见未来

暴雨如织,雨水渐起的泥腥味从窗外扬进屋里,夹杂着青草香,风里还带着暑气,丝丝拉拉从面皮上刮过,叫人不舒服地抽动嘴角。

几个小丫鬟捧着食盒在门口站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听到脚步声,抬头瞧见是赵嬷嬷才敢松一口气,「您快进去瞧瞧吧,我们哄不好,姨娘又举着剪子要自戕,待会儿三爷回来了可怎麽交代……」

赵嬷嬷抬头,见个个儿都红着眼,拨开头发看,有两个脸上还挂了伤,不禁皱眉问:「挨打了?」

小丫鬟摇头,「姨娘只说要自己抹脖子,没动手打我们,是表舅爷家的那个婆子发了疯动手打的。」

小丫鬟来姨娘这儿伺候有一阵儿了,知道那是个善待奴才的主,怕管事嬷嬷对姨娘生出嫌隙,又补了一句道:「姨娘还劝呢,发了狠才把那婆子撵出去。」

赵嬷嬷气得咬牙,「叽喳子占了喜鹊窝,自己都立不正,还敢拖家带口领这些个闲人进来!」

一个做妾的自己都是奴才呢,哪门子的表舅爷?偏三爷喜欢得紧,又是置宅子又是给打金银头饰的,一个妾倒是比人家家里的正经夫人都矜贵呢。

赵嬷嬷是谢三爷的乳母,身分本就比别人强些,老爷、夫人走得早,谢三爷更是把赵嬷嬷当本家长辈对待,府里一应开销用度也都是赵嬷嬷做主。

谢三爷前些年为了铺面买卖,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头,又不娶妻纳妾,跟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赵嬷嬷急得头发白了一把,花银子托人寻了两个瘦马,想着知冷知热的会伺候人,谁知谢三爷一个也没瞧上,大冷天的把人丢在雪窝里冻了一夜,八百两银子差点儿孝敬了阎王爷。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得了个能看上眼的姑娘,三媒六聘抬了银子上门,谁知却不是个过日子的人,放着好好的正房夫人不做,非上赶着在外宅当个外室,还把老娘亲戚一窝子拉来享福。

她自己是舒坦顺心了,倒是害得三爷整日里不着家,闷着头只顾往这是非窝里钻。

赵嬷嬷推开门,屋里淡淡的木樨清露随温风溢出,甜甜的,跟三爷这阵子衣裳上沾的是一样味道。

松木香几上摆着清荷插屏,左边是柄殷红穗子玉如意,右边是座摆钟,卡愣卡愣的摇晃着,倒是比家里的还要气派,隔风墙接着博古架,二层里放了个巴掌大的莲花香炉,上头刻着字儿,写的是「文悦如意」。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姨娘姓文,单名一个悦字,也就是三爷宠得没边了,不刻福禄寿,反倒把她的名字给刻上去了。

常言道,家有贤妻不造祸,家有祸害连年灾。这文姨娘得寸进尺,真真是个惹事儿的祸害!

赵嬷嬷眉头紧蹙,手上的帕子被指甲掐进肉里,撩开帘子进里间,摔碎的花瓶还有一角落在地上没有打理,剪子放在桌上,刀口沾了点儿血,明晃晃的有点骇人。

散下幔帐的拔步床里,一抹翠蓝露出,绣鞋前头还坠着两朵八宝花,好不可爱,屋里的暖风将薄纱拨开一角,便见美人愁容,眼角还挂着泪痕呢,蟹青色的薄袄勾出嫋娜腰肢,纤细的胳膊搭在圆臀上,单翘起的食指凝着血块,没有上药就这麽晾着,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

赵嬷嬷伸手轻轻碰了碰那破了皮的地方,引得入梦之人一声含糊痛呼,「别,疼死了。」

「哎……」赵嬷嬷叹一口气,眉间的哀怨更深了。

文姨娘这副千娇百媚的模样身段,也不怪三爷稀罕得不肯撒手了,别说是三爷,就是她这麽个老婆子这会儿瞧见了也气焰全消,恨不得捧在怀里喊乖乖。

终是念她年纪尚轻不知事,赵嬷嬷转身去柜子里拿了止血养肤的重瓣粉,小心涂在她的伤口。

涂好後正要盖盒子起身,忽然被抓住了手,睡着的文姨娘哭着把她的半条胳膊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掉——

「娘……别不要我,女儿什麽都听您的,别不要我……求求您了……」

「姨娘?」赵嬷嬷出声,不见回答,便知道她被魇住了,另一只手在她後背顺气,一下又一下,安抚着她恐惧的情绪。

忽然,身後传来熟悉的声音——

「您怎麽来了?」

赵嬷嬷吓得一个激灵,跳着脚把手抽了回来,定神一看,发现是谢知韫,才拍着心口,大喘气儿地捶他两下,「小混蛋!你要吓死我啊,走路怎麽没声儿?悄摸摸的就到人背後了?」

谢知韫笑着没回答,半推半揽的要哄赵嬷嬷到外间说话,却被赵嬷嬷拂开了手。

「有了媳妇怎麽连心也偏了?你只顾着她,我这老婆子过来还能欺负了她不成?」赵嬷嬷也是来了脾气,自己好心给姨娘上药,还没搭上腔呢,就急着撵人了?

谢知韫小声道:「她娇气,您大人大量,让着她点儿。」努嘴比了比桌子上的剪刀,又道:「您瞧,肯定是鸡飞狗跳的闹过一回了,屋里还没收拾乾净呢,您且回去,等天儿好了,我再叫她过去陪您说说话儿。」

「你就纵着她吧!」赵嬷嬷点了点指头,又好气又好笑,直嘀咕着三爷简直要把人惯坏了。

谢知韫将人送走後,掩上门才扭头,就见睡着的人儿惺忪揉着眼,半梦半醒中低声呓语——

「……表哥。」

「你叫谁?」谢知韫眉心紧蹙,一个箭步冲上捏住她的胳膊,咬着牙质问,「你又见他了?谁准你见他的!」

失态下他手上力道不小,文悦吃痛出声,惊慌中瞧见是他,不禁张口嗔道:「你又犯病?再不如意,索性杀了我,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跟了他本就是受母亲逼迫,这人又是个得了失心疯的恶狗,好的时候一个样子,犯了脾气就立即撂脸子咬牙发狠话,又是个不知餍足的家伙,夜里哈巴狗似的来哄人。

不过有两个臭钱罢了,要不是母亲跟表哥许诺,她才不受这冤枉气呢!

文悦眼睛眨了眨,心里的委屈越发浓烈,眼泪也不争气的涌了上来,盈在眼眶里摇摇欲滴,气上心头,顺手又抓起桌上的剪子吓唬人,「也不必你动手了,我自个儿现在做个了断,省得坏了你谢大善人的好名声!」

剪子比在白皙的脖颈,不知何时刮蹭到,她手上涂了药膏的破皮处又渗出血迹。

谢知韫既恼她为杜衡誉那个畜生三天两头闹着抹脖子威胁,又恐她受伤自己吃疼受委屈,只是他被怒气冲昏了头,分明是好心,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冰刀子,「别拿这个要胁人,今儿也闹明儿也闹,你看我还吃不吃你这一套?」

「谁要胁你了?」眼睛眨了眨,泪水灌着委屈,文悦一把将剪子插在桌上,绣着花的桌布破了洞,剪子歪歪的斜倒在桌面上,半个手柄悬空,头重脚轻,匡啷啷的又坠在地上。

这声响吓得文悦不禁缩了缩肩膀,她又要强,抬头见那混蛋翘起嘴角在笑,当即恼羞成怒,抓起床上的枕头打人,「你还笑!你就是想着我死!你给我出去!我再不想看见你了!你出去——」

文悦身子弱,力气自然也小,谢知韫让着她,脚步稍稍後退,两只手也没闲着,慢慢环住纤细腰身,任她的小拳头捶了几十下,说好话哄着才叫人安生下来。

「乖乖,好啦好啦。你要打人便任你打,只是再别提死活的话。我什麽不由着你?」

「你别碰我。」文悦冷着脸斥他,「你要是真事事都顺着我,就放我回家去,也省得我像外头笼子里见不得天日的雀儿一样,没个盼头。」

「你休想!」

听她不是念着她那混帐表哥就是惦记着回家再不愿与自己来往,谢知韫本就不好的脾气彻底被激怒了,紧抓着她的一条胳膊,力气大得近乎将人提起捏碎。

「爷什麽都能依你,唯独这个你半点儿心思也别动!你一日是爷的人,这辈子都是爷的人,爷就是死了,棺材里头也得你合葬盖一个坟头里!你想要盼头?与其盼那些不该盼的,不如盼着早点儿给爷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爷便任你骑在脖子闹!」

「你放手!你这个莽夫!你粗俗!」

文悦哭着挣扎,连踢带打的要撵他走,只是这几句话说出来反倒叫谢知韫想起她私下跟丫鬟夸杜衡誉的那些言语,什麽儒雅随和,什麽清俊书生,放他娘的屁!

没有他这个冤大头拿银子老的小的养着,他那丈母娘还左奔右讨的乞食都顾不住呢,杜衡誉那闻味儿的狗还能扒上文家?

谢知韫越想越气,咬住那惹人的朱唇胡乱啃了一通,将那些不中听的话堵了回去,才笑着道:「说得好!说得对!爷还就是莽夫了,爷大字不识,没考上过秀才,比不得你那好表哥!念一肚子的圣人教诲,到头来还不是指着爷的施舍才装出个体面模样?他真有本事,拿着爷给的银子进京科举,得个举人回来,爷也敬他有一丁点儿出息!」

一个指着姑母混吃等死、兜里没两个钱还能同满城窑姐儿打得火热的废物,也就这单纯傻憨的丫头才会被骗,当那杜衡誉真是什麽个好东西呢!

「不许你说我表哥!」

「我就说!」谢知韫倔强劲上来了,按住她胡乱打人的双手,用腿钳制住她,将人囚在身旁,幼稚地凑在她耳朵边念叨,「杜衡誉是个混帐,没出息,窝囊废,吃白食还要体面,爷不惯着他!」

「你……」文悦气不过又打不过他,银牙咬紧,哭着就朝他脸上啃去。

两人在床上较着劲儿,闹出不小动静,遽然外面传来叩门声,就听一老妇人道——

「璨璨,你在屋里吗,是姑爷回来了吗?」

听声音是文悦的母亲杜氏,杜氏虽偏着娘家侄儿,却是个出了名的见财生喜的伶俐人儿,她自知一家子指着谢知韫这个冤大头穿衣吃饭,私下没少在闺女面前搞鬼,可当着谢知韫的面却是最和善不过的了。

「你快说话啊,待会儿我娘就进来了……」文悦惧怕杜氏威严,松嘴用哭腔求这人帮着搪塞,要是叫娘知道她当着谢知韫的面给他气受,又要揪皮肉打人了。

眼看拿住了这小没良心的软肋,谢知韫故意使坏逗她,「你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我咬你了!」

男人厚颜无耻的凑嘴唇上去,笑嘻嘻挑衅,「朝这儿咬,娘子口脂香甜,味道极佳,我嘴上还留一些没有吃净,叫娘子也尝尝。」

「你这个无赖……你欺负人!」文悦樱唇抿紧,嘴角扯开,又掉起了金豆子。

谢知韫心软投降,不甘心的又试最後一回,「小冤家,我吃亏些,你叫声夫君来听听,我就叫你娘回去。」

文悦泪眼婆娑,稍作权衡,才扭捏地松开推他的手,泪珠子挂在眼尾,湿漉漉的,表情像只寻不着家的小鹿,咬红的唇上口脂早不见踪迹。

就听她委委屈屈嘤咛一声,「……夫君。」

如了意的某人笑着趁势追近,新冒出头的胡碴扎人,闹得人娇滴滴的金豆子掉了下来,谢知韫才笑着出声将杜氏打发走。

外头脚步声渐远,文悦耳边也染上了一丝绯色,又见男人不安分的手还抓在她的脚踝上,羞恼上头便狠狠踹男人一脚,将其推开,「你走开!趁人之危,你不是好人!」

谢知韫掸去衣摆上的土,在圆凳坐下,恼她翻脸无情,呛声一句,「谁是好人?杜衡誉?」他自鼻腔里轻嗤出声,「真怀疑那牲口是不是偷偷从拍花子那儿弄了什麽汤药给你灌下去了,再不然明儿给你找个专擅眼科的大夫,瞧瞧也是好的。」

文悦蹙眉不喜道:「你是狗吗?」

狗都没他变脸变得快。

谢知韫前脚拿杜衡誉比畜生,当即就被她指着鼻子骂,当她是存心替杜衡誉说话,不悦道:「是是是,爷是狗,那你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刚才她那一脚差点儿踹到他的要紧处,他虽隐忍不发作,到底隐隐有些难挨,不由得态度越发冷肃。

文悦鲜少从他嘴里听到这般厉害的话,攥着帕子,上前动手晃他,不依不饶道:「你骂我是狼?你敢骂我!」

谢知韫嘴快,「你先骂爷的。」他沉了沉声,想端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提点她,「别的人家讨媳妇都是温柔小意,软语添香,我也不奢求你那些,总归姓杜的事情我不想听,你以後再说,仔细我家法处置。」

文悦不答话,咬白了唇翻眼皮横他。

谢知韫又道:「打人这一样也得改了,你打别人也就罢了,哪有打自己男人的?」他想不出来别的吓唬她,就顺嘴拿杜氏出来说事儿,「这一样你再不改,下回你母亲再来找你,我可不救了。」

「谁要你管我,又没人求着你救。」文悦呛他。

谢知韫冷冷讪笑,拉住手腕将人抓近问她,「方才是谁搂着脖子连声唤我『好夫君』的?」

文悦睨他,白了一记,打定主意不肯承认,「我怎麽不知道?谁喊你的,你去找谁,别在跟前碍我的眼。」

「你这丫头好没良心。」谢知韫眯了眯眼,气得想把人按着打几下屁股才好,「你同我好生说话,若不然,我再不惯着你。」吃饭砸锅,哪里来的道理?就是看在平日那些首饰衣裳的面子,她也该给两分笑脸才是。

「不惯着我?谁要你惯着了?你又惯着谁了?你要是厌了我那正好,我这就收拾衣裳带着我娘回家去,也不投靠你谢家的高门大户了。」文悦赌气甩开他的手,转身就打开箱子,要拿衣裳出来收拾包袱。

「回家去?回家去可没有奴才丫鬟的伺候着。」

文悦气急,刺他一句,「我也不稀罕这些,表哥说了,只等他大考高中,就接我与娘回家去,届时便是你求我,我也再不踏进你谢家的大门!」

杜衡誉、杜衡誉,又是杜衡誉!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谢知韫逆鳞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拨弄,心头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起身揪住她的衣裳,脸上只剩戾气与凛色,「你想死吗?」

高高的巴掌举在头顶,文悦吓得惊叫出声,又要逞强,眼睛闭得紧紧,双手抵在身前欲将他推开,「你打吧,最好打死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吧!」

巴掌落下,文悦尖叫出声,嘴里呜咽着喊「娘亲救命」,可脸上却不觉得疼,她小心睁开眼睛,原以为要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印儿正赫然印在面前男人脸颊上。

谢知韫还在发火,「爷是眼瞎,舒坦日子过够了才栽在了你这夜叉狼身上,且等着吧,迟早有一日,爷要把姓杜的给千刀万剐!扒了皮,脑袋屍首不在一处,叫他下辈子投不成人胎,别说是这辈子,就是生生世世,你也再望不见他一个边儿!」

文悦後怕极了,听他发疯的言语,捂着脸只知道哭。

谢知韫已经气得头疼,明明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身家性命都舍给她,可任他千好万好,怎麽就焐不好这没良心的坏丫头呢?

看着面前的爱哭包,谢知韫头疼得更厉害了,他揉了揉眉心,连哄她也顾不得,他只怕再待一会儿真会被她给气死。

他撒开手转身要走,哭着的某人又抽抽噎噎追了上来,「你去哪儿?你要杀我表哥,你不准去……」

又听到她「表哥」长「表哥」短的话,谢知韫恨不得当场把她掐死!

「放手!」他狠狠将人甩开。

文悦哭得正伤心,一个站不稳,脚下趔趄,重重跌在地上。

谢知韫并不管她,居高临下瞥一眼,抬脚出去,等他迈出门槛在原地站了许久,听不到身後动静不放心,回头一看,倒在地上的某人却不出声了。

「文悦?」谢知韫没好气地喊一声,仍不见应答,他有些慌了,三步并作两步回来,将人抱着往床上放。

正是紧张之际,忽然听见怀里人儿又轻声呓语,谢知韫隐约听到她喊的是「杜衡誉」三个字,脑袋霎时空白,混混沌沌似入太虚之境。

幻境飘渺,如走马看花,一幕幕景致在眼前掠过,谢知韫看着文悦在自己面前自戕,剪刀戳破了脖子,宁可丢了性命也要与那姓杜的离开,而自己则郁郁沉沉,剜了心肝才忍痛放手还了她自由。

自此,他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再後来京都传来消息,姓杜的畜生科举及第,入赘给一李姓官员家里做了上门女婿。

他四处使人去打听,才知道姓杜的畜生把文悦领走没多久就把人卖入风月之地,拿着谢家给她置办的那些陪嫁一路花天酒地去了京都。

老天爷不可怜苦命人,那姓杜的畜生得了倚仗自此翻身,独留那傻丫头苦命受虐,说是自戕走的,草蓆卷着,最後连口薄皮棺材都没得到。

幻境斗转,面前的车水马龙悉数不见,谢知韫又觉身处荒郊野地,面前是只红了眼的野狗,口水黏连着滴答在地上,落下的刹那将尘埃汇聚成团,幻境中砸起巨大声响,红眼睛的野狗一步步紧逼,在快要扑来的瞬间却突然驻足,那野狗似是嘴角扬起狂狞一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扑去。

谢知韫拚命的架势还没懈怠,忽然瞥见那野狗扑去的方向站着一狼狈气弱的女子,再看一眼,竟是文悦!

谢知韫不做思考,拔腿紧跟上去,嘴里忙不迭惊呼提醒,「快跑!跑!」

那声音撕心裂肺,震得人脑子里一阵嗡鸣,谢知韫猛然坐起,他睁开眼睛,面前仍是熟悉的一切——翠蓝的绣鞋勾着薄纱,外头风从半掩的窗户里钻进来,廊下的雀儿声音清脆,顽劣的又学一声猫儿的叫唤。

「喵——」

谢知韫眼底的怖惧未散,眼眶却觉得沉甸甸的重,他拂过面颊,才察觉一滴眼泪落下,心里酸涩难言,撑着从地上起身,见文悦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躺着。

谢知韫一阵後怕,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两步近前,颤巍巍的手指探到鼻息,才长出一口气,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低声咒骂一句,「没良心的东西。」

床上的人儿似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呓语着动了动指尖,纤长的指甲挠在掌心,痒痒的,软绵绵的,谢知韫的怒气也被轻轻拂散,他将那只细软娇嫩的小手捧在手心摩挲着,嘴里口是心非的嗔道:「冤家,迟早要打你两下才算出气!」

忽然,又听文悦嚅嗫着嘟囔,起先还听不清,谢知韫当她有什麽交代,凑近了听见「杜衡誉」三个字,当即脸色沉下,丢开她的手,拳头攥了又攥。

真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就算是只猫儿狗儿,自己这麽掏心掏肺的待牠好,也知道该亲近谁吧?怎麽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就是没生一丁点儿脑子呢!

谢知韫坐不住了,他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巴掌就得落在她脸上去。

杜衡誉,去他娘的杜衡誉!

谢知韫咬着牙,又想起幻境中她宁死都要逃离自己的狠心模样,跺脚转身往外头走。

左右也喂不熟了,就此拉倒,杜衡誉好她便跟着杜衡誉去,是死是活都是她应该的,日後也怨不得别人。

走到门口,听见身後声响窸窣,大约是人醒过来了,他又不死心,拢紧了眉心,咬牙切齿地回头,问她最後一句,「你是死都要跟他在一起吗?」

便见文悦呆愣愣坐在那里,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忽然,她眼睛眨啊眨,下一瞬便红了眼眶,嘴里还委屈的喊着他名字。「谢知韫……谢知韫……」

一声接着一声,声音中好似夹着千般不舍万般委屈。

谢知韫惊在原地,张着嘴许久没说出话,又见文悦转了性子似的,不管不顾就跳下床,破天荒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发狠的在他脸上啃了又啃。

唇脂口水糊作一团,才听她嚎啕大哭,扒着他的脖颈质问,「谢知韫,你混蛋!你为什麽不管我,你怎麽能不管我呢……」

谢知韫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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