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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林上清寒《锦衣御食》(全五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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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8 17:55: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林上清寒《锦衣御食》(全五册)

{出版日期}2022/02/09

{内容简介}

厨艺精湛的美艳小厨娘VS. 靠近她才有味觉的冷面王爷
看她把店铺开遍全国,让美食成为他成就霸业的最坚强後盾!

无故穿成被偷偷贬去边关当营妓的世家女,姜言意顿时想再死一次,
怎麽欺负恋爱脑皇帝心肝宝贝的明明是原主,苦果却要她来尝……
好在刚掌管西州大营的辽南王封朔不好女色,她才有机会改去火头营工作,
早上用豆腐脑得到上头赏赐,晚上开私灶煮酸辣粉喂饱饥饿的士兵,
甚至做出让所有人称赞的狮子头,成功化解出不了菜遭到处罚的危机,
虽说因为风头出得太猛,引来一些小人的嫉妒和陷害,甚至差点丢掉性命,
所幸最後都有惊无险地化解,还成功离开军营准备开间火锅店,
至於她的第一个顾客,自然是成为隔壁邻居的辽南王本人了……

姜言意觉得住在辽南王封朔隔壁就是好,随时有大腿可抱,
举凡纨裤少爷带人闯入她的火锅店试图调戏,
还是纨裤少爷的夫人领人砸店,甚至勾结官府想将她抓去关,
全靠封朔以及他的手下解决,闹事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他对自己这般好,她也投桃报李,美食如流水般往他家送,
烤全羊猪肉脯、火锅乾锅、蛋塔小点心,一样不落下,
更日日为他特制补身药膳,在他真正生辰当天做长寿面陪他独自庆祝,
而他不仅支持她开创自己的事业,也不在乎她抛头露面做生意,
有空就坐在她小店的一角默默吃锅陪伴她,
既然两情相悦,他又不在乎门户,唯愿娶她为正妻,不如好好携手走下去,
只是她姜家嫡女的身分虽过了明路,却还有许多秘密不知如何告诉他……


母亲过世,弟弟被人打断双腿,外祖一家狼狈从京城逃到西州,
接连的噩耗并没有击倒姜言意,因为她身边还有封朔的支持,
她需要他时他能随时提供温暖的怀抱与安慰的轻吻,
她忙碌时他也会默默照顾好她看重的辣椒,
他给她弟弟找来好夫子,又安排人去救其他被困的楚家人,
她从前不知道被人放在心尖儿上宠是个什麽滋味,
现在全都体会到了,她能做的就是回报满满的爱与美食,
并努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开发速食面让军人们也能吃上热食,
然而楚家却被皇帝泼了脏水,名声瞬间跌至谷底,
过继成为楚家人的她自然忧心不已,谁知他却跟她说不用担心,
因为等他举事起兵後,没有人会在意这点小事……

与辽南王封朔定了亲,身分地位抬高到准王妃,
但楚言意不会因此转性变成只会等人养的小白花,
她继续开面坊、开酒楼,金银全靠她自己赚,
且「护夫」程度,她有自信称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她心疼他被世人误解坏了名声,
找来「走路工」宣扬他的战功和爱民之举,拉抬他的形象;
她暗中出手,免得某将军走上反派的错路,害他损失大将多了敌人;
在行军打仗朝堂斗争方面他是高手,
她则是打商场心理战的好手,一场公开募捐就让商会的商贾纷纷掏钱,
不只暂时缓解他军资短缺的问题,还意外帮他逮到前朝旧部……

对封朔来说,能把楚言意娶进门,
可是比她当初亲自押送药材到军营,
带领百姓做月饼发送给将士们,还要来得令他感动开心,
无奈两人新婚没几天,他又因为西州战况紧急必须领兵出征,
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回来,他称帝她封后,
虽然荣光与共,但他很清楚把她拘在宫里着实委屈了她,
所以朝臣们对她迟未有孕、力谏他充盈後宫的压力,他一肩扛下,
怎料这些人不依不饶,又利用她捣鼓「肥宅水」一事大做文章,
直指她是妖女惑君心?!

第一章 穿书真倒楣

秋风瑟瑟,姜言意裹着单薄的被衾缩在昏暗的屋角,乱蓬蓬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裹在额头的纱布被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块,血迹乾涸後晕开一圈淡淡的黄色。

屋子是大通铺,住了十来个女人,身上都只松垮垮披了件能遮羞的衣物,床铺之间有布帘子隔着,不过一般都是敞着的,只有姑娘接客的时候才会拉上。

这里是关外的西州大营,被送到这里来的女子全都背负罪籍,这辈子也无望从良。

姜言意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她,穿书了。

作为一个博览网路小说十余年的资深读者,看了数不清的穿书文,但凡开头是与书中角色同名同姓穿越她就吐槽过不少,心想就不能穿出点新花样吗?

谁料一转头看了本跟自己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小说,她就穿了,还成了那个作死陷害女主,最终被皇帝男主发落去军营充妓的恶毒女配。

当事人姜言意现在表示非常後悔,为什麽要因为好奇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结局,就手贱点开那部小说……

脑门上的伤口一阵阵抽疼,不断提醒着她已经穿书这个荒谬的事实。

在原书中,女主是户部尚书的庶女,原身则是女主的妹妹,尚书府嫡女,原身和她亲娘姜夫人作为小说中的恶毒担当,自然是从小就虐待女主,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姜尚书则十分喜欢女主,不仅要姜夫人按嫡出小姐的待遇对待女主,但凡原身跟女主起了争执,姜尚书也是二话不说就训斥原身,让原身给女主道歉。

原身小时候觉得委屈,同姜尚书顶嘴,问一个庶女凭什麽跟自己这个嫡女一样的待遇,还因此挨过姜尚书的耳光,久而久之自然越发讨厌女主。

而让原身彻底走上黑化之路的导火索,是男二陆临远的悔婚。

原身和女主以及陆临远算是一同长大,原身喜欢陆临远,陆临远则跟女主互相喜欢,奈何陆临远作为世家嫡子,不能娶一个庶女,家中就给他和原身定了亲。

女主知道後伤心欲绝,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刚出城就偶遇了男主,凭着女主光环在身,以清秀姿容远胜一帮妖艳贱货,男主对她一见锺情,从此开始了强取豪夺模式。

陆临远得知女主离家出走,瞬间真爱无敌,说什麽也要悔婚,扬言这辈子非女主不娶。

原身被退婚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对女主恨意更甚,找人坏女主清白,正好被男主英雄救美,成功助攻一波。

姜尚书得知原身用这等下作手段对付女主,气得给了原身两耳光,还想休了姜夫人。

男主那头自然也不会让原身好过,直接以牙还牙发配原身去边关军营充妓,为了不让原身连累女主的名声,姜尚书直接对外宣称原身已经暴毙,决定不再管这个女儿。

姜夫人救女无门,最终被逼疯了,原身的胞弟姜言归从前也欺辱过女主,被男主叫人暗地里打断了腿,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

原身被送到军营第一天就有人妄图对她用强,她想到亲娘已疯,胞弟断腿这辈子仕途无望,悲从中来不愿受辱,一头撞在墙上碰了个头破血流。

昏迷三日再睁眼时,现代赶去自家火锅店举行开业大酬宾却惨遭车祸的姜言意,就到了这具身体里。

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姜言意只想骂贼老天!

什麽仇什麽怨呐,她姜家老火锅好不容易开了个店,她还没当上老板娘就穿书了,穿就穿吧,还穿成了古早脑残狗血小说中的恶毒女配,处境这麽凄惨,若她一头碰死还能穿回去吗?

姜言意看了一眼黄土夯成的墙壁,三天前原身撞墙而死的那个大口子还留在她脑门上,隐隐作痛,最终她放弃了自杀的想法,撞墙太痛,再死一次也不一定能穿回去,她还是再苟且偷生一下吧。

姜言意捋了捋原书後面的剧情,原身作为前期就领了便当的恶毒女配,最终落得个曝屍荒野的下场,後面男女主的虐恋情深、相爱相杀跟她没半点关系。

至於原身到死都念念不忘的男二陆临远,为了女主终生不娶,提起原身也只是说原身心肠歹毒。

姜言意还是挺为原身唏嘘的,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整成这样,却只换来一句「心肠歹毒」,不知原身在幽冥地府有没有後悔过。

不过原身那便宜老爹更是让姜言意很想撬开他的头盖骨,瞧瞧他脑子里到底装了啥。

因为小说到後面为了男女主之间的大虐,才揭晓女主根本不是姜尚书的女儿,而是前朝公主,男主祖父就是那个造反灭了女主一家的人,前朝皇后是姜尚书的白月光,他冒死把女主带回姜家养大,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庶女。

姜尚书从来没有喜欢过姜夫人,娶她也只是家族联姻,所以对姜夫人生的一对儿女从来不上心,到最後甚至为了保护白月光的女儿而死。

姜言意很想给姜尚书颁发一个全书「最佳舔狗」的奖盃,自己儿女死的死,残的残,他半点不关心,只在乎白月光的女儿,就为了死後能有脸去见他的白月光。

呕呕呕!既然这麽忠贞不渝,当初还成啥亲,生啥孩子?姜言意简直无力吐槽。

原身已去,她自然也不会把姜尚书这个脑瘫患者当爹,眼下最重要的是活命,然後找机会逃出军营。

姜言意思索这些的时候,大门开了,两个火头军抬着粥桶走进营房里,用勺子敲着粥桶不耐烦的吆喝,「开饭了开饭了!」

懒散躺在自己床位上的女人们这才慢吞吞起身,拿了碗过去领粥。

粥是粗米粥,一勺舀进碗里都能数清有几粒米,连汤都是清的,有的对着舀粥的火头军搔首弄姿扯低领口,舀粥的勺子才往底下伸了伸,多舀了半勺粗米。

分完粥,两个火头军离开营房,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女子往他们怀里塞了什麽东西,她们晚上的膳食就会好些。

姜言意捧着缺了口子的粗瓷碗,食不知味地喝着跟白水没啥区别的粥。

粗米刺嗓子,原身又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把这具身体养得极为娇贵,姜言意喝这碗粥喝得很辛苦。

她的睫毛很长,又浓又卷,好似黑鸦的羽毛,虽然面色苍白,一身病气,可细皮嫩肉的,五官又十分精致,哪怕缩在角落里也分外扎眼。

姜言意对面床位的丰腴女人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口,「也不知是托了谁的鸿福,咱们原本还能吃上肉,现在只能顿顿喝粥了。」

她姿色一般,但胜在身段妖娆,说起话来媚中带刺,「进了这地方,三贞九烈做给谁看呢?」

姜言意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喝着粥并不接那女人的话。

那女人叫春香,听说以前是风月楼里的,因为在那死了一个朝廷命官,楼里的姑娘全都被送到军营里充妓了,反正都是干老本行,春香很快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这一切都被三天前原身撞墙寻死打破了。

原身撞墙时,正赶上西州大营新上任的大将军巡查,见军营里不仅有供士兵取乐的女人,还有不愿受辱寻死的,当即砍了管理营妓的小将脑袋,又罚了当日在这边寻欢作乐的士兵一百军棍,下令谁再敢来这边的营房,军法处置。

显然这位新上任的大将军是个雷厉风行的,一连三日,军中都没人敢来这边找乐子。

没军汉过来就没生意,春香原本是这群女人中最风光的一个,别人身上的衣衫只够勉强遮羞,她却有好几套可以换着穿的鲜艳衣裳,胭脂首饰也有不少,有的是花钱托人买的,有的则是军汉主动买来讨好她的。

她要想过得好,就必须得有人愿意为她花银子,现在没人敢来这边了,她也没法从军汉口袋里掏钱,就把这一切都怪在姜言意头上。

春香见姜言意完全不搭理自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心中更加恼火,直接走过来抢了姜言意的粥碗摔到地上。

「你不是一心寻死吗?还喝什麽粥啊?」她瞧着姜言意那身欺霜赛雪的肤色,眼中闪过几分嫉妒。

见姜言意默不作声地蹲下去捡碗摔碎後的碎瓷片,以为姜言意是个软包子,春香越发变本加厉,还推搡了姜言意一把,「去死啊!」

边上有人看不过去,准备来拉架,谁料姜言意突然站起来,扬手就用碎瓷在春香脸上划了一道。

「流……流血了!」春香用手抹了一把脸,发现满手都是鲜血时,顿时慌了,指着姜言意骂道:「你个贱人,竟敢划伤我的脸!」

姜言意冷冷瞥她一眼,手上的碎瓷血迹未乾,「你再骂一句试试。」

被姜言意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春香没来由一阵後怕,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硬是给咽了下去。

姜言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凑近春香,在她耳畔幽幽道:「你不是一直在编排我是怎麽被送到这里的吗?我现在告诉你吧,我只是心情不好杀了几个人而已。」

她手中的瓷片抵在春香颈动脉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割开,血会喷得老高,还是温热的呢。」

春香眼眸倏地瞪大,两腿不自觉打起了摆子。

姜言意这才退开一步,指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手中的碎瓷,「别惹我生气,保不准下一个就是你了。」

听到这话,春香整个人就是一哆嗦。

围观的其他女人则面面相觑,想不通姜言意跟春香说了什麽,把春香吓成这样。

姜言意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没再理春香。

有句老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春香又是个欺软怕硬的,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一碗粗米粥的确是填不饱肚子,姜言意躺了没一会儿就饿得慌,她面无表情地把腰带勒紧了些,试图想点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看样子新上任的大将军眼里揉不得沙子,治军严明,他不许军中有女人,那麽後面一定会把她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恢复自由身是不可能了,毕竟她们都身背罪籍,就不知上面的人会怎麽安排她们。

正在这时,房门又打开了,进来的是个皮甲佩刀的小头目,看样子颇有些地位,身後还跟着十几个士兵。

「出来,通通出来!」小头目不耐烦大喊,目光半点没在屋中衣衫不整的女人们身上停留。

「这是要做什麽?」

「可能要把我们送走了,不知是送到哪儿去。」

女人们鲜少出去,系好衣带勉强穿戴整齐才陆陆续续出了营房。

姜言意庆幸原身只是外袍被撕烂了,中衣和里衣都是好好的,她跟在人群後边出了营帐,偷偷打量周围的地形环境,估量着逃跑的可行性。

如今已是深秋,这里的天气乾冷得厉害,她们的营房在军营边上,数不清的军帐紮在前方,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军营里有巡逻的士兵,守卫十分森严。

远处矮小的沙丘上,胡杨树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下。

果然是关外啊,姜言意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鬼地方:穷乡僻壤。

大营外面停驻着一支新来的军队,军队统一着玄黑铁甲,像黑蚁一般从大营门口涌进来,迎风招展的旌旗上一个黑底红字的「封」字看得人遍体生寒。

「封」是皇姓,难不成是男主来边关了?

姜言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以原书男主的偏执护短程度,若是知道她进了军营还没死,直接叫手底下的将士把她拖过去,亲眼看着她被三军将士凌辱致死都有可能。

她赶紧回忆原书剧情,书中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刚死不久,男主应该还在对女主强取豪夺才对。

女主身体虽然被男主占据,但心里想着的始终是男二陆临远,有一次她被男主折腾晕过去时叫的是陆临远的名字,男主醋意大发把陆临远贬去关外,女主觉得是自己害了陆临远,日日以泪洗面,对男主更加冷漠。

男主自尊心受创,对女主放狠话说自己并不是非女主不可,转头去找了皇后泻火,谁料一发入魂,女主在得知皇后有了身孕後,又难过的大哭一场,终於认清自己其实早对男主有了感情。

女主决心斩断这份孽缘,找她爹姜尚书诉苦,在姜尚书的帮助下假死逃离了皇宫,前往关外找男二,打算余生都跟男二在一起,男主自然是暴怒,立马前往关外抢回女主……

按这剧情发展,姜言意觉得距离男主前来关外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是因为突生什麽变故男主提前来关外了?还是打着「封」字旗的另有其人?

之前叫她们出来的小头目瞧见那支军队,显然也有些慌乱,他点清人数後立马吆喝道:「跟上跟上!」

小头目在前边带路,他手底下的兵在後面负责押送,这架势别说逃跑,扭个头往哪儿看一眼,走在後面的兵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队伍里的女人们见有军队驻紮进大营,面上都惶惶不安,连在这里待最久的春香脸色都有些发白。

有人小声问她,「春香姊,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春香冷笑一声,「新来了这麽多兵,再把咱们带过去,你觉得还能是做什麽?」

听见这话的女人都白了脸色,西州大营的军妓不足一百,把她们赏下去犒赏三军,狼多肉少,她们哪还能活到明天?

小头目带着她们往军营里边走,彷佛真像春香说的那样,要把她们送去给那些新来的将士玩乐,不少女人已经低声啜泣起来。

在营里待的时间久些的一脸麻木,有机灵些的姑娘说内急想尿遁,直接被小头目回一句「忍着」,看样子他对她们这些逃跑的伎俩了若指掌。

姜言意心口怦怦直跳。

西州大营外,深秋的日光并不刺眼,一人一马立在大军前方,通体乌黑的战马比寻常战马高了半头,在原地不耐烦地跺着马蹄,打着响鼻,战马前方是井然有序涌入西州大营的黑甲军。

马背上的人身姿颀长,着黑玄铁打造的重光甲,肩上凶恶龇牙的虎头戾气逼人,能吓得小儿夜夜啼哭,他抬起绑着玄铁护腕的手摸了摸座下战马,方才还躁动的马瞬间安静了下来。

秋风乍起时,他头上随意束起的发丝散落下来几缕,让那张曾令京中闺秀们魂牵梦萦的容颜多了几分不羁。

一名侍卫从远处驾马而来,快到跟前时忙翻身下马,半跪於地道:「主子,京城传来消息,陆学士嫡子被贬西州。」

封朔轻嗤一声,微微偏过头,日光洒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眸中却是一片碎雪残冰,「三天前才送姜家嫡女过来当营妓,现在又把陆家嫡子贬过来,小皇帝想做什麽?」

亲卫们不敢回话,心中却清楚,自家主子刚接手西州大营,姜尚书嫡女就惨死军中,这一定会成为日後文臣们口诛笔伐他们主子的一大理由。

一行大雁从天际飞过,叫声拖得很长,封朔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大弓,搭起一支黑翎箭拉满了弦,狭长的凤目半眯。

「咻!」利箭脱弦,天上掉下一只大雁,其余的则惊慌失措乱叫着飞走。

他把手中的弓扔给一旁的亲卫,散漫吐出两字,「聒噪。」

亲卫道:「军医昨日才去看过,说姜家女儿怕是熬不过来了。」

这女人死在自己军营里委实是个麻烦,封朔眉头拧了拧,「姜家那边有什麽动静?」

「京中传出消息,说是姜家嫡女暴毙而亡,已经下葬,姜夫人痛失爱女得了疯病,姜家小公子在送胞姊下葬时摔断了腿。」

封朔眼中划过一抹讥讽,看样子姜尚书是没打算认这个女儿了,不过姜夫人母子疯的疯、残的残,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他轻嗤一声,难得发了回善心,「姜家嫡女下葬时,给她准备一副棺木。」

亲人在世不肯认,死後连副棺木也没有,只能当个孤魂野鬼,身为一个世家女,委实可怜。


此时被人赏了一口棺材的姜言意还跟在人群里当鹌鹑。

小头目带着她们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处冒着浓烟的营房,营房外的空地上堆着数不清的瓜果蔬菜,一些没有披甲的将士正在手脚麻利的洗菜。

小头目进了营房大门,直接吆喝一声,「老李,我给你找了些帮厨过来!」

帮……帮厨?

姜言意和一道前来的所有姑娘都愣住了,跟着就是狂喜,比起赏赐给那些军汉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她们自然更乐意在火头营帮忙。

只有春香脸色有些尴尬,谁让她之前一口咬定说是要把她们赏给将士,结果是来火头营做事。

小头目吆喝完那一嗓子,就见一个系着粗布半身围裙的老兵从营房里边出来,手上还拿着个大汤勺。

「老哥,你总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大将军这十万兵马说到就到,我这边把明天的食材都拿出来了才够今晚的饭,但人手实在是不够。」

大将军?姜言意微微一挑眉,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来的不是皇帝就好,不过对於这位边关大将军原着中并没有提及,想来是个路人甲。

「好说好说,这些人你先用着,要是人手还不够,我再从军营里调些过来。」小头目跟李厨子寒暄完就带着人走了。

李厨子还得回灶上去忙,没空挨个给姜言意她们分配活儿,便叫了自己的徒弟过来,「刘成,把活儿都分下去,二十万大军等着要吃饭呢,到时候菜出不了锅,咱们脑袋都得搬家!」

「好勒!」刘成赶紧应声,他生得高高壮壮,瞧着比其他营里的士兵还结实几分,就是眼神飘忽,显然是个主意多的。

他挨个看过去,给女人们都分配了活计,姜言意注意到但凡有些姿色的,说些讨巧的话,都被他分配了轻松的活儿。

春香显然跟刘成相识,两人眉来眼去一番,春香就被叫去营房里面烧火,这算是最轻松的活计,只要坐在灶台後面的矮凳上,看着火快熄了添些柴禾就行。

其余样貌一般的则被分去洗菜切菜,看起来不是什麽累活,可这要准备的是二十万人吃的菜,那就得忙到手酸脖子酸。

姜言意站在人群最後面,刘成分配到她们这批人时,目光在姜言意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她身段好,一眼望去格外出众,奈何姜言意一直低着头。

春香一眼就看出刘成对姜言意有意思,咳嗽了两声,又冲着刘成使眼色。

刘成看了春香一眼,对剩下的姜言意一行人道:「你们去削芋头皮。」

芋头从土里挖起来,裹着不少泥,算是最脏最累的活。

春香满意了,临走前还特意横了姜言意一眼,眼神轻蔑。

姜言意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气得春香脸红脖子粗,她压根不懂春香到底在神气啥,大家不都是阶下囚吗?

姜言意并不挑活儿,这里没有削皮器,削芋头皮只能用刀笨拙地削,这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她能藉此让自己现在的身体熟悉运刀。

刀功是一个厨子的基本功,上辈子她可是从拿得动菜刀开始就切菜练刀功了,如今这具身体养尊处优惯了,一双手白白嫩嫩半个茧子都没有,姜言意拿刀的时候还不太习惯,削了十几个芋头才慢慢找回了手感,削皮速度也越来越快。

其他几个被分配削芋头皮的女人,觉得自己摊上这苦差都是姜言意害的,见姜言意削得快,把大部分芋头都堆到她跟前,还做出一副自己什麽都没干的样子闲聊起来。

「春香姊姊可真是好人缘。」

「人家春香姊长得好看,你要是长得好看,也能进去在火塘子旁坐着。」

一说到容貌,她们不免朝姜言意多看了几眼,姜言意这身皮相没得说,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眸,朱唇皓齿,哪怕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也格外惹人怜惜。

一个女人见姜言意那盆芋头快削满了,她们这边才装了个底,怕一会儿有人过来取货挨骂,伸手想把姜言意那盆芋头拿过来,嘴上还恶狠狠道:「快点削,这些都是你的!要不是你跟春香姊作对,咱们也不至於被连累!」

她手才伸到一半,姜言意突然把手里的刀往下一掷,刀砍在一个芋头上,距离那女人的手只差分毫,女人被吓出一身冷汗。

姜言意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她淡淡道:「你拿一个试试。」

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却让女人伸出去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发抖,她相信只要她敢拿,姜言意绝对敢剁了她的手。

女人讪讪缩回手,拿起刀继续削芋头皮。

她是几个女人中最会来事的一个,眼下她都偃旗息鼓了,另外几个女人也不敢再找姜言意的麻烦。

耳朵终於落得个清净,姜言意继续专心削芋头。

她运刀快,手法也越发娴熟,等刘成带着几个火头军来拿削好的芋头时,姜言意已经削好两大盆,对面三个女人才削了半盆不到。

刘成第一反应是那三个女人偷懒了,阴着脸道:「要是耽搁大军开饭,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对面三个女人瑟缩了一下身子,埋头努力削芋头皮。

刘成这才看向姜言意,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他在军营里有些年了,可从没见过这般标致的美人,他换了一副和善脸孔问:「你叫什麽名字?」

「姜花。」姜言意随口编了个假名。

男主把原身发配过来时,并没有走大理寺的管道登记名册,毕竟一个世家女发配到边关充妓,必然会在朝堂上引起譁然,他心尖尖上的女主同为姜家女,也会被影响到名声。

知道她真正身分的只有原先管理营妓们的小头目,但小头目在三天前被新上任的大将军砍了,自己的身分在这里便成了一个秘密,换句话说她现在只是西州大营里的一个黑户。

刘成视线贪婪地在姜言意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厨房缺个烧火的,你跟我进去。」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削芋头的女人看着姜言意,眼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刘成料定了姜言意不会拒绝,他让姜言意来削芋头皮,倒不全是春香的原因,而是看她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美人谁不爱,但听话的美人才是最惹人怜爱的,让她知道削芋头皮的辛苦,再换她进去烧火,才会对他感恩戴德、百依百顺。

刘成心里打的算盘姜言意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恶寒,不过嘴上还是客套了一句,「谢军爷。」

刘成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开了口,她若不去就是在打刘成的脸,自己现在无权无势,得罪这样一个地头蛇可比被春香记恨要麻烦得多,反正厨房那麽多人,刘成也不可能对她做什麽。

她如今的身分只是一个营妓,今天被叫来当帮厨,明天还不知被叫去做什麽。自己有一身厨艺,若是能进火头营做事,怎麽也比现在的处境强。

她洗乾净手上的泥,跟着刘成进了营房,身後那三个削芋头的女人在低声骂「狐媚子」什麽的她也懒得搭理。

营房里摆了二十几口大锅,每口锅里都冒着白腾腾的热气,火头军们忙得热火朝天,几个跟刘成相熟的火头军见他带了姜言意进来,都对着刘成会心一笑,觉得这小子艳福不浅。

坐在灶台後面的春香险些气歪了嘴,她一个劲儿给刘成使眼色,刘成只当看不见,春香恨得牙痒痒。

烧火空缺的是春香旁边的一个火塘,姜言意走过去坐下後,春香就挖苦道:「之前不是还三贞九烈要撞墙吗?今儿怎麽不把你那贞节牌坊端着了?」

姜言意冷冷瞥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麽?」

触及那冰冷的眼神,春香脖子上似乎又升起被瓷片抵着的凉意,没敢再吱声,等姜言意收回目光後,春香又有几分懊恼,自己怎麽老是被这个新来的小妮子给唬住,她再能耐,营房里这麽多人又能做什麽?

为了避免失火,火塘外边放的柴禾都不多,姜言意那边火塘的柴禾已经烧完了,只有火塘里面还有一根乾柴燃着,她便看了眼春香那边堆得高高的柴禾。

春香赶紧护住,「营房外边有,自己拿去。」

拿个柴禾也费不了什麽事,姜言意没跟她多费口舌,起身出去。

春香一心想给姜言意难堪找回场子,见她走远了,赶紧把那边火塘里的柴禾移过来放到自己这边的火塘里。

等会儿灶上的厨子过来看到火灭了,还不得把人骂个狗血淋头,姜言意别想待在这里烧火了!

春香计画得美滋滋。

第二章 豆腐脑做得棒

姜言意抱着柴禾进来的时候,正碰上李厨子在发脾气,他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成。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教了你多少遍了,你瞧瞧你点出来的这叫什麽豆腐?一锅豆子全叫你给浪费了!」

刘成在外面威风得跟什麽似的,在李厨子跟前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赶紧去问问外边那些女人,看她们有没有人会做豆腐的!我这边锅里还吊着汤,那是给大将军送去的,要时时盯着,马虎不得。」李厨子忙得焦头烂额。

姜言意看了一眼做豆腐的大锅,锅里的豆腐黑漆漆的,显然是卤水放多了。

她抱着柴禾回到火塘旁,就见自己负责看着的火塘已经熄了,一旁的春香还给了她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姜言意心知那根柴禾不可能这麽快燃尽,这绝对是春香的手笔,不过她一句话也没跟春香多说,直接起身去找李厨子,「军爷,我会做豆腐!」

李厨子乍一听有人会做豆腐,心中还有些高兴,一看姜言意这模样,脸就沉了下来,「你这是下过厨房的样儿?」

旁的不说,单是姜言意那一双手,白白嫩嫩跟葱根似的,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姜言意语气笃定,「锅里的豆腐是卤水多用了半成才发黑的。」

李厨子在灶上掌勺几十年,刘成的豆腐为什麽没做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小女娃能有这样的眼力,说不定真会做豆腐。

这是给十万大军接风用的晚宴,火头营人手不够,时间也赶,李厨子也就死马当活马医,「行,豆腐我就交给你来做,要是没做出来,我唯你是问!」

姜言意得了这话,赶紧挽起袖子上灶台。

春香在火塘後面看得傻眼,姜言意就这麽去灶台上忙活了,她这边的陷害怎麽办?

李厨子交代完,扭头去瞧自己锅里吊的汤,这一瞧可不得了,水都没滚了!

他气得胡子发抖,指着春香就是一通乱骂,「怎麽烧火的?长着一对招子是瞎的吗,火灭了都看不到?」

春香百口莫辩,「我……这火不是我负责的……」

李厨子压根没空听她掰扯,知道春香能在这里烧火肯定跟刘成有关系,对自己这个徒弟更加不满,扭头就训斥他,「瞧你干的好事!赶紧把人给我轰出去!」

刘成被骂了个没脸,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应是。

春香被李厨子一通骂,营房里大多都是她的老熟人,营房外边也有人听见了声音在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疼,灰头土脸地跑出了营房。

姜言意可没功夫管春香,锅里的生浆已经烧开了,她正忙着把生浆舀起来用乾净的纱布滤去豆渣。

滤渣後的豆浆继续回锅,用猛火烧滚,因为豆子含有豆油,豆油浮在最上层,姜言意瞧着豆油凝结在一块,还起了一张油豆皮。

这次烧开的豆浆可以直接喝,要不是顾忌着营房里有这麽多人在,姜言意都想尝一碗这古代纯天然豆子榨出来的豆浆是个什麽滋味儿。

她瞧了一眼锅里豆浆的量,取了卤水洒在一个大木桶里。

点豆腐,卤水的用量是关键,卤水少了豆腐不成型,卤水多了做出的豆腐发黑,还有一股怪味,如何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量就得看经验了。

穿越前姜言意祖上是靠开火锅店发家的,只不过到了姜言意爷爷那一代,因为种种原因火锅店没落了,再也没开起来,到了姜言意老爸这一辈,她老爸觉得山城大街小巷全是火锅店,自家再开一间赚不了什麽钱,就改学川菜。

姜言意的爷爷说她爸没做火锅的慧根,老人家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家族传承下来的老火锅能重见天日,从姜言意懂事开始就教她炒料、制作老火锅的底料。

老爷子还有一门绝学,那就是做豆腐,红汤锅底里煮豆腐,豆腐煮入味了再下口,那滋味美的!

煮火锅的豆腐跟市场上买的豆腐不一样,市场上的豆腐孔眼细小,煮火锅的豆腐则要气孔多才方便入味,但又不能嫩得一碰就散了,为了做出合格的火锅豆腐,姜言意是下了苦功夫的,眼下做起普通豆腐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她把豆浆倒进洒了卤水的大木桶中,木桶中的豆浆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了白嫩嫩的豆腐,满满当当的一桶彷佛是凝固的牛乳,实在是看得人食指大动。

李厨子因为之前徒弟的失误毁了一锅豆腐,姜言意再做时他就一直留意着这边,瞧见姜言意点出的豆腐又多又白嫩,比起他这个在灶上忙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手也不差,心中委实惊讶。

这女娃看着娇气,干起活来倒是一把好手。

「女娃子家里以前是做豆腐的?」

姜言意忙着把嫩豆腐装进模具里定型,半真半假编了个谎话,「我爹是个厨子,我耳濡目染学了些。」

李厨子听了,面上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怅然,只说:「有门手艺傍身好,到了哪儿都饿不着,可会炒菜?」

姜言意想到这是一个机会,连忙道:「会,能同时管百十来人吃上热饭热菜。」

这是实话,上辈子姜言意老爸学川菜出师後在饭店里当过主厨,後来搞创业也下乡办过流水席,姜言意有空也会跟去帮忙,她旁的不行,在做菜这一块倒是颇有天赋,甭管什麽菜一学就会,她爸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都是她赶去顶上。

李厨子眼中多了些许失望,显然是觉得姜言意在撒谎,她若说自己能做些家常菜他还信,同时管百十来人吃上热腾腾的炒菜,怕是这营房里掌勺的厨子都没几个敢夸下海口。

厨子这一行入门的门槛看似低,实则很磨炼人,做菜不仅要悟性,还得勤快,光是刀功都得练个一年半载,运起刀来才像样。

姜言意那双手细皮嫩肉的,别说拿刀,怕是阳春水也没沾过几回。

他这辈子做人做菜都讲究一个踏踏实实,自己的徒弟就是心思太浮躁,他才不敢把一身绝学交给他,想再磨炼他两年,小丫头片子是根好苗子,但需要敲打敲打。

李厨子沉着脸道:「我要做扣三丝,你把那边的鸡脯肉、火腿肉和笋子切丝给我看看。」

另外几个掌勺的厨子暗自摇头,他们都知道李厨子是想让姜言意吃些教训,可一上来就切扣三丝的材料也太严厉了些,要知道鸡脯肉软滑,火腿肉又硬得过分,要切成细丝十分考验刀功。

刘成在另一边备菜,压根没敢抬头看李厨子,心中一边怨姜言意和春香一个比一个能来事,一边又觉得李厨子这是在杀鸡儆猴给自己看。

姜言意能察觉到李厨子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她并没有多说什麽,只应声过去切丝,这在其他人眼中显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人公然哼笑了一声。

锅炉里熬的汤正滚着,姜言意在一片咕噜咕噜的烧水声里,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刀有些沉,远不如姜言意以前用的刀轻巧,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就展开,她把浸在水里的鸡脯肉捞起来铺在砧板上,手法极快地片成了薄片,再用批刀法在薄片上走一遍,就成了细丝。

几十双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整个厨房除了锅里水开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

姜言意用同样的刀法很快切好了火腿丝和笋丝,放下刀时,她微微拧眉,用这具身体拿刀切菜到底还是有些手生,不然能更细些。

李厨子有些惊讶,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人看走眼,姜言意这一手刀功,没练上个五六年绝对拿不出来,但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似乎觉得能切个菜算不得什麽,「以後你来厨房这边给我打下手。」

能进火头营,至少以後可以靠本事吃饭,姜言意赶紧道:「多谢军爷!」

她本以为至少得做出几道拿手菜才能得到李厨子这句话,眼下倒是比她预想中的容易许多。

李厨子没理会她的热络,转身忙活自己的,「进火头营做事要手脚勤快,莫想着偷奸耍滑,你把剩下的嫩豆腐做成豆腐脑。」

不知是想到什麽,他又嘱咐一句,「味要重些,那是给大将军的,出不得差池。」

姜言意不太明白李厨子的话,但是厨房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带了些同情。

姜言意心中有些疑惑,只是做个豆腐脑,怎麽在这些人眼中好像是她要上刑场了一样?

她回到锅炉前,就见帮她烧火的圆脸女子欲言又止。

姜言意认出这圆脸女子是中午见她被春香欺负,准备过来拉架的那个,想来是个好说话的,於是她试探着问:「是不是大将军脾气不好?」

圆脸女子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四周才小声道:「这位新上任的大将军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先帝在时封他为辽南王,麾下十万铁骑,如今不知怎的突然过来接手西州大营了。听闻那位幼时在宫中吃了一碗御膳房做的豆腐脑,说是没味道,御膳房的厨子重做了好几碗,调料也放了好几倍,那位还是说没味道,以至於御膳房的厨子被砍了头,偏偏从那以後,那位不管到哪儿餐餐都要有豆腐脑……」

听完圆脸女子的话,姜言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西州大营新上任的大将军竟是辽南王!

原书中辽南王虽没有正式出场过,但在男主和朝臣们口中都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男主的皇位不是从他老爹那儿接过来的,而是从他爷爷手中接过的,男主老爹当了一辈子的太子,年纪轻轻就嗝屁了,反倒是男主的爷爷老当益壮,晚年还跟宠妃生出了个小儿子,对小儿子宠得没边,那小儿子自然就是辽南王。

男主还是皇长孙时朝臣们就分为两派,一派拥护男主,一派拥护辽南王。

很多人都觉得以先帝对小儿子的宠爱程度,十有八九会把皇位传给小儿子,谁料先帝驾崩後却传出两道圣旨,一道是传位给男主,一道则让小儿子裂土封王。

原书中,男主从头到尾都在忌惮自己这个叔叔,辽南王也的确是出了名的凶残暴戾。

姜言意想起刘成做毁的那一锅豆腐,顿时心中明了,刘成八成是故意的,他也担心掉脑袋,自己现在算不算是上赶着当了替死鬼?

圆脸女子看出姜言意的後怕,宽慰道:「你上心些就行了,这些年没听说过大将军因为豆腐脑不合口味砍人脑袋。」

在军营里得称呼其军职,所以军营上下都管辽南王叫大将军。

姜言意勉强笑着冲她点了下头。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哟,厨子做菜做得不好就得掉脑袋,她可以请求把砍脑袋换成给差评吗?

姜言意长叹一口气,收起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知道做好豆腐脑才能保住自己小命。

她找了小葱、香菜切细,把独蒜拍碎剁末,食盐撒一点,酱油和陈醋都浇上,但没找着辣椒,问了圆脸女子才知道,这个朝代根本没有辣椒这种东西,调节辛辣味用的是茱萸。

姜言意脑中灵光一闪,那位大将军说没味道,是不是觉得不够辣?毕竟茱萸的辣味远比不上辣椒。

在姜言意原来生活的世界里,辣椒明朝才传入,不过一开始不是用来吃,而是被当做盆栽观赏,吃辣要从清朝才开始盛行,川菜也是那时候起源的。

姜言意觉得等自己安身立命了,有必要四处走走看看,指不定这里已经有辣椒了,只不过还没有被摆上餐桌而已。

有了辣椒,她一定得让这里的古代人见识一下火锅是什麽人间美味,到时候还可以开个火锅店!

想着以後的日子,姜言意干活又有劲儿了,她按照做油泼辣子的法子,起锅烧了热油往碗里混了香辛料粉的茱萸上一浇,做了一碗油泼茱萸酱。

茱萸的香味和辣味都远比不上辣椒,但被热油一浇激出的辛香味还是引得附近切菜的几个火头军都凑了过来。

「好香!这是什麽酱?」

「配这酱,我粗米窝窝头都能啃十个!」

姜言意闻言心中稍安,把油泼茱萸酱淋到了豆腐脑上,只盼着那位大将军能满意才好。

主将帐中,封朔看着手中的摺子,一双狭长的凤眸微眯。

暮色四合,帐中已经点了烛火,他卸下沉重的盔甲,换了一身墨色长袍,身上的煞气淡了些,看着倒像个自幼饱读诗书的世家贵公子。

清俊的面容一半映在烛光下,一半隐在阴暗中,面上的神情叫人看不真切,唯有浅浅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嘲弄。

「这几年西州并无战事,朝廷拨下的几百万两军银怕是全进了樊威的口袋。」

樊威是上一任西州大营的大将军,家中还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女儿,如今被调去了达州当总兵。

军师池青抱着一盆盆栽刚进帐,闻言便道:「我还以为你不心疼呢!用达州那富庶之地换西州这麽个穷乡僻壤,所谓的西州大营也就只剩个空壳子,亏大了!」

封朔抬眸睨他一眼。

池青耸耸肩,识相闭嘴,过了一会儿又嘟囔,「只盼着龙椅上那位能信守承诺,你交出达州,他就准许太皇太妃娘娘出宫安享晚年。」

封朔眼底闪过一抹寒意,「他不敢食言。」

说起京城那边的事,池青想起自己过来时遇到的两个抬棺木出营去埋的士兵,不禁皱起眉头,「姜家嫡女死在西州大营绝对是个阴谋,姜家现在说自家女儿是暴毙而亡,日後指不定又改口说是迫於你的权势才没敢为爱女伸冤。」

「姜家女儿死了?」

「死了。」

池青被问得一愣,「你怎还问起我来了,不是你派人去收屍的吗?」

他是看到有人抬棺木出营,多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封朔让人用棺材把死去的营妓敛屍葬了,办事的小兵不知死去营妓的身分,但他还能不知道吗?

三天前姜家嫡女撞墙寻死,磕得头破血流,池青当时就觉得人肯定活不了。

封朔没有过多解释什麽,只道:「派人查姜家是怎麽跟小皇帝结怨的。」

他垂眸时瞥见池青手中抱着一盆花,说是花,倒也不像花,因为盆里的植株结满了果子,青的红的都有,形状跟秃笔头似的。

封朔扬了扬眉,问:「这是什麽?」

池青献宝似的把盆栽往封朔跟前一放,「西州换了天,城里的商户们自然得重新找关系,不仅送来了金银玉石,还把关外特产也捎了一份,我瞧着他们送的这盆栽怪有意思的,就给你拿过来了,据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叫番椒。」

封朔显然对这盆栽没甚兴趣,凉凉看向池青,「我让你把樊威留下的眼线处理乾净,你一下午就干了这个?」

池青後背狂冒冷汗,眼神飘忽,「那个……我这就去,这就去……」言罢逃一般出了大帐。

亲卫从火头营拿了晚膳过来,进帐时险些被池青撞到,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准备摆膳时见桌上放了个盆栽,结满青红的果子还怪好看的。

亲卫把盆栽移到一旁的高几上,摆好膳食後,才对还在看公文的封朔道:「主子,先用饭吧。」

封朔只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压根没从摺子上移开。

亲卫知晓自家主子一向不重口腹之慾,从来不见他挑剔什麽,也不见他喜食什麽菜。

等了好一阵,封朔才批完公文过来用膳,菜已经凉了大半,亲卫忙道:「属下拿去火头营热一热。」

「不必。」封朔瞥了一眼火头营送来的菜式。

他幼年时在宫中食了一碗有毒的豆腐脑,捡回一条命後却味觉全失,知晓此事的宫人都被处决了,而今只有太皇太妃知晓这个秘密。

这十多年来,他吃任何美味珍馐都只能尝个口感,军中伙夫做的吃食再精细,也比不过府中大厨。

他视线触及那碗豆腐脑,倒是多停留了几秒。

白瓷小碗中的豆腐脑嫩生生、颤巍巍,彷佛是一团微微凝固的牛乳,上面铺着一层诱人的红油茱萸,点缀碧绿的葱花和香菜,还洒了油酥黄豆和花生碎,看着便十分可口。

亲卫忙递上银勺。

封朔挖了一勺浅尝,因为碗里有汤煨着,豆腐脑还是温热的,嫩滑软腻,入口即化,带着一丝淡淡的咸辣味,倒是不错。

等等,咸辣味?

封朔握勺的手猛然顿住,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弥漫在舌尖的味蕾虽然很淡,但的确是辛香咸辣。

封朔眉峰拧了拧,倒是把一旁的亲卫吓得不轻,以为是饭菜不合他胃口,却又见他拿起乌木镶银箸尝了其他菜品,红烧鱼、八珍鸭、卤猪蹄……各有各的滋味。

酸甜咸辣在味蕾上绽开,这样的感觉十分陌生,封朔握着乌木镶银箸,面上神色莫辨,「这菜……」

亲卫忙道:「属下这就吩咐火头营重做一份送来。」

封朔摇头,又用银勺挖了一块豆腐脑,「这菜……味道尚可,豆腐脑做得不错,赏。」

他的味觉,似乎恢复了些。

他努力表现得平静,不想叫人看出端倪,但亲卫已十分惊讶,他跟在封朔身边有些年头了,从没见过封朔赏过哪个厨子,这还是头一次,他当即上了心。

封朔多吃了什麽他都暗暗记下,最後发现那碗豆腐脑被吃得乾乾净净,亲卫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子用餐顿顿都会有一碗豆腐脑,但以往都是尝一口就不会再动了,今日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

亲卫想着,有必要好好犒赏火头营的厨子,特别是做豆腐脑的那个。

入夜,营房外的篝火点了起来。

各大营都已派人前来领完了饭菜,火头营的人也终於闲下来,三三两两在营房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姜言意今天只喝了半碗粗米粥,忙到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後背,分给她们的晚膳是青菜粗米羹配水煮芋头,比起中午清得见底的粥,这米羹的确是黏稠了不少。

军营里,只有将军们三餐才是精米配几个小菜,普通将士早上只有两个荞面窝窝头配一碗粗米粥,中午才能吃上一顿粗米蒸饭,晚上则是青菜粗米羹。

厨房里煮多少饭用多少米和菜都是过了秤,要记帐的,火头营的人也不敢乱来。

姜言意端着粥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粗米实在是难以下咽,她不禁想起中午的时候,营房里几个女人给送饭的两个火头军好处,她们使些银钱难不成就是为了这样一碗粗米菜羹?

姜言意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几个女人,春香也坐在那边,她们关系似乎不错,不过几人手上都没有捧粥碗。

她们见姜言意看着那边,交头接耳不知嘀咕了些什麽,不一会儿春香也往姜言意这边看过来。

她跟刘成不知何时又和好了,刻意拔高了打情骂俏的声音,生怕姜言意听不见一般,还递给姜言意一个挑衅的眼神。

姜言意这次白眼都懒得翻了,面无表情喝着自己的粗米菜羹。

身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一个满脸麻子的军汉在她跟前坐下,咧嘴笑开露出一口黄牙,色迷迷地打量姜言意,「听说你是新来的营妓?闹着要寻死,还是个雏儿吧?」

姜言意恶心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直接端起粥碗起身离开。

麻子脸却挡住了她的路,痞笑道:「小姑娘躲什麽?哥哥我又不吃人。」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姜言意冷声道:「大将军有令,狎妓取乐者,军法处置!」

麻子脸笑了起来,「我就跟小姑娘你谈谈心,哪算是狎妓取乐?」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姜言意心知这人是料定了她作为一个营妓,不可能告状告到大将军跟前去,反正她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不成,那就把事情闹大了看看!

她抬手把菜羹往麻子脸脑袋上一扣,「谈你老母!」

麻子脸被烫得惨叫一声,抹掉脸上的菜羹後,做势要打姜言意,「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干什麽!」一声沉喝止住了麻子脸的动作。

来的是灶上一位小管事,跟李厨子差不多的年纪,嘴边两撇八字胡,一派精明相。

麻子脸立马恶人先告状,「赵头儿,这女人拿热羹泼我,你瞧把我给烫的!」

「行了,王麻子,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赵头儿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姜言意,眼皮一耷,「大将军那边来人了,你跟我走一趟。」

姜言意心中一个咯噔,莫不是豆腐脑不合大将军的胃口?

回营房的这一路都有人在看她,面上的神情或是同情或是怜悯,抑或是幸灾乐祸,弄得她越发忐忑。

进了营房,就见一个身着全甲的旗牌官站在中央,他生得虎背熊腰,脸上一道长疤显得凶神恶煞,腰间佩着一把大刀,硬是让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李厨子和另外几个灶上的厨子则十分拘谨地站在一旁。

姜言意一见这场面,心中更加不安,她勉强维持镇定打了个招呼,「军爷您叫我?」

旗牌官觑她一眼,嗓音跟洪钟似的,「豆腐脑是你做的?」

姜言意心口跳得厉害,手心也渗出了汗,看来真是豆腐脑做得不合大将军胃口要被砍头了,她怕是要成为史上死得最快的穿书人士。

她舔了舔乾涩的嘴皮,缓缓开口,「是……是我做的。」

旗牌官一双蒲扇似的大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柄大刀。

要直接在火头营砍头吗?真不讲究!

姜言意脚软得快站不住,脑子里却还天马行空想着有的没的。

「你们的菜做得好,大将军有赏!」旗牌官从腰封里摸出几贯钱来,李厨子分得两贯,其他几个主厨都各得一贯。

他把最後一贯递给姜言意,「大将军说你的豆腐脑做得不错。」

围观的人原以为姜言意会受罚,没想到是得了赏,都露出艳羡的神情来。如今不打仗了,他们这些杂军一个月的饷钱也才六百钱,一贯就是一千钱。

姜言意捧着那贯铜钱,一脸懵,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

她这是被赏赐了?怎麽搞得像要砍头一样?

李厨子以为她是高兴傻了,告诫道:「勿骄勿躁,好生做好每一道菜才是硬本事。」

姜言意点点头,又向李厨子道了谢。

大将军并不知做豆腐脑的是自己,李厨子若是贪了这份功劳她也没辙,但李厨子并没有,赏钱倒是其次,关键是这让她有了出头的机会,姜言意是真心感激李厨子。

刘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些许不甘,若不是他让出这个机会,岂轮得到姜言意去做豆腐?

春香面上也不好看,自己今日在厨房丢了人,这新来的倒是接二连三出风头,回去以後她还怎麽在一帮女人中立足?

姜言意把得的赏钱收进袖子里,感受着袖口沉甸甸的重量,心里莫名的踏实。

第三章 做粉揉面都在行

因为这波赏赐,火头军们对她都客气起来,营房的女人们甚至也会主动跟她搭话。

姜言意心情挺微妙的,她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当你强大起来的时候,身边全是好人,所有人都对你和颜悦色。

自己如今在这异世,倒是结结实实感受了一波何为世故。

她先前的粥倒掉了,正准备重新舀粥喝,营房里突然又忙了起来,李厨子瞧了一圈没看见刘成,见姜言意站在粥桶旁,便叫她,「那个谁,过来给我打个下手。」

姜言意以为是军中要加餐,没敢耽搁,赶紧去灶上了。

李厨子给她一张单子,「你去找赵头儿,把做这些菜需要的食材过了秤拿过来,给他说一声,钱我後面垫上。」

取食材过秤记帐姜言意知道,但垫钱什麽的她就有些迷糊了,秉着多做多看少说少问的原则,她取了单子直接去找赵头儿。

赵头儿看完单子後,爽快地把食材拿给她,过秤时随口唠叨了两句,「如今西州大营变了天,老李这私灶不知还开不开得下去……」

姜言意一惊,原来李厨子现在做的菜是偷偷卖给军中将士的,难怪李厨子取食材要给钱。

她从赵头儿口中隐晦得知,前任大将军在任时,因为军中伙食不好,士兵饿得半夜跑出军营到附近镇子上偷东西吃,惹得周边百姓怨声载道。

李厨子开这个私灶後,吃不饱或是嫌饭菜难吃的将士就会到私灶来买吃食,前任大将军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李厨子每年都会把开私灶赚的钱拿出一大笔去孝敬前任大将军。

如今四海昇平,国库丰盈,朝廷也没有短西州大营的钱粮,西州大营的兵天天吃粗米,显然是上面的人贪了,至於贪的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姜言意拿了菜回灶上,按李厨子的要求把菜都处理好,她手脚麻利,人又勤快,不管李厨子炒菜时要什麽她都能及时递上来,甚至有些调料或工序李厨子忘了说,她也能备好。

李厨子想起刘成给他打下手时经常手忙脚乱,这番对比让他不由得叹气。

今日的私单做完,饭菜都装进了食盒里,没过多久就有几名将士过来提食盒,结了帐之後又给了李厨子一张新的单子,那便是明日要做的私单。

其中有个食盒是中午给火头军塞好处的女人过来提走的,姜言意这才明白她们跟春香之前为何没吃粗米粥。

其他人都下工回营了,但时辰还早,李厨子和另外几个厨子今日得了赏钱,心中高兴,便在营房外摆了桌子,温上一壶小酒,简单做了两个下酒菜,吃酒唠嗑唠嗑。

姜言意到现在肚子还饿着,她虽有钱了,但见李厨子和赵头儿几人吃着小酒聊得正酣,也识趣的没去打搅说自己想买吃食。

李厨子他们做的私单都是提前一天预订的,自己虽能下厨,可取用食材还得让赵头儿过秤,进火头营第一天就想着给自己开小灶,显得没规矩。

她看了看之前的粥桶,见里面还剩了些粗米菜羹,尚有余温,便找个碗舀了些,蹲到角落里小口小口喝着。

正在此时,外面来了两个刚换岗下来的哨兵,夜寒露重的,其中一人搓着手臂问李厨子,「李头儿,还有吃的没?」

李厨子几人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来都有些懒,这个点他们也不开灶了,便回绝道:「早过饭点了,哪还有吃的。」

「李头儿,您的手艺大夥儿都知道,随便弄点吃的给我们兄弟就成,这一天下来就早上啃了两个粗面馒头,一会儿还要去换岗,实在是饿得不行。」哨兵把七八个铜钱往桌上一放,跟同伴一起坐下了,显然是买宵夜的熟客。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李厨子知道他们这些站岗的时常赶不上吃饭,两人跟他也相熟,实在是不好推拒,但自己喝了几杯小酒有些微醺,不想动弹……

他扭头见姜言意正坐在角落里喝冷粥,女娃子生了一副好相貌,想来是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瘦得下巴都尖了,肤色在灯下看着十分苍白,头上还裹着渗血的纱布,更显得可怜。

他动了恻隐之心,道:「这几个铜钱你收着,给两位军爷弄些管饱的吃食来,给自己也做一份吧。」

姜言意有些意外,李厨子的意思是把这单生意让给自己去做?

赵头儿今晚也看出这女娃是个踏实勤快的,道:「你自己去取用食材,记着斤两回头跟我说便是。」

姜言意收下铜钱,向李厨子和赵头儿道了谢,赶紧进营房弄吃的。

两个哨兵见状不满道:「李头儿,您不亲自下厨啊?」

李厨子捶了捶後腰,「在灶上站久了,腰疼,让新来的帮厨给你们做。」

两人一听方才那女子只是个帮厨,顿时脸上不好看,一个帮厨能做出什麽像样的吃食来,他们好歹是花了钱的!

但顾忌着李厨子,对方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到底没好发作,他们不奢望能吃上什麽好吃食了,只不耐烦地催促道:「行吧行吧,随便弄些果腹的来!」

他们说话声音很大,姜言意在营房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感觉到了两人语气中的不快。她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其实不太清楚这八个铜钱能买什麽,原身是尚书府千金,经手的都是金玉宝石,碎银都没摸过,更别说铜钱了。

好在她之前帮李厨子去领过食材,知道各类食材的原价,这麽一估算,八个铜钱差不多也就是两碗面的价钱。

她去库房取面粉,才发现预留的面粉已经用完了,剩下的是留着明早给将士们蒸馒头的,万不能动,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姜言意瞥见一旁有预留的芡粉和红薯粉,眼前一亮。

深秋寒夜,吃碗酸辣粉暖胃再好不过了!

在这里,红薯粉的市价还远低於面粉,她不太会用古代的秤,但凭藉自己多年当厨子的经验,经手一掂也能把重量估个八九不离十。

赵头儿放心自己一人来取食材,那是对她的信任,若是缺斤少两会给赵头儿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姜言意回头向赵头儿报帐时为了避免万一,决定刻意把斤两往高了些说。

取了食材,她回营房生了火,起锅烧水,她把芡粉和红薯粉倒进一个小盆里加水搅拌成至糊状,等锅里的水快烧开时找了个大漏勺,把勾兑好的生粉倒入大漏勺里,用力拍打生粉,漏孔里瞬间溢出了粗粉条,等粉条煮好捞起来,控乾锅里的水,下宽油酥了一小碟花生米和黄豆。

粉条和配料都准备好了,姜言意找出两个大碗公调好底料後,放上油泼茱萸和陈醋再加汤一冲,那股酸辣味瞬间就出来了,捞入粉条撒上先前炸好的花生和黄豆,再放了些葱段和香菜末,光是瞧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可惜没有肉啊,这酸辣粉做得终究是不够完美。

她找了个托盘把两碗酸辣粉端出去,「两位军爷慢用!」

两个哨兵乍一抬头,被姜言意在灯下的那个笑容晃花了眼,心想这小姑娘的容貌比起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一看碗里的粉,心中才压下去的不快又升了起来。

碗中的粉从未见过,颜色灰不溜秋的,远不如面条白净,用的肯定不是什麽好面粉,而且粉条都快抵上筷子粗了,这揉面做粉的功底真叫人不敢恭维,他们花钱就吃这麽个东西?

有心想发脾气说道说道吧,一瞧那小姑娘还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们,两人又歇了动怒的心思,自我安慰这粉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装碗好看,配料多,味道闻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其中一人犹豫了片刻,拿起筷子挑起一根粉尝了尝,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又尝了一根後,咂咂嘴回味了片刻,直接用筷子挑起一大口开始吃。

同伴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是想讨好做粉的小姑娘,心想这憨子在这些事上也不憨嘛,他也拿起筷子开始吃,乍一入口眼睛都瞪圆了。

粉条又酸又辣,劲道十足,油炸过的花生和黄豆酥脆生香,一口下去舌尖发烫发麻。

这其貌不扬的粉竟有这般滋味!

他赶紧埋头跟同伴一样开始大口吸溜,边吃边含糊不清问:「这是什麽粉?」

自己的手艺能被食客肯定这是一个厨子最大的满足,姜言意笑得见牙不见眼,「酸辣粉。」

外边有李厨子他们看着,姜言意见没自己什麽事了,回厨房赶紧给自己也整了一碗酸辣粉填肚子。

李厨子方才见姜言意端出两碗这麽粗的粉条就觉得辣眼睛,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厨子,还没见过有哪个厨子把粉做得这麽粗这麽难看的,瞧着就难以下口,不免对姜言意的手艺有些失望。

两个哨兵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在李厨子看来是饿狠了,暗自摇了摇头同情他们。

两个哨兵吃完後,临走时又掏了钱给他,说是明日还要来吃这粉,李厨子觉得他们明日再来只怕为了吃这粉是假,想看做粉的女娃子才是真。

收碗的时候,他瞧见碗里汤底都喝乾净了,还有些纳闷,须臾又笑着摇了摇头,暗叹一句果然是年轻好啊。

姜言意回到原先住的营房时已是亥时,但营房里的女人们都没睡,里边灯火通明的,还有带兵的小头目拿着册子在登记什麽。

姜言意一进门,就有好几个女人主动跟她打招呼,热络得让她有些不习惯,尴尬地问了句,「这几位军爷来这里做什麽?」

「说是要登记我们的姓名籍贯,隔壁营房不是有个女人得疟疾死了吗,下午有两个将士抬了副上好的棺材来把人敛屍葬了。但那女人是早些年被人抢到这里来的,平日里大家都叫她惠娘,可姓啥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晓,如今人一死,连个碑都不知道该怎麽给她立。」

「听说那棺材还是大将军赏的,大将军果真宅心仁厚!」

「上个管理这边营房的小将前几天才被砍了脑袋,新上任的头儿发现原有的名册跟营妓人数对不上,怕大将军问起怪罪,这才重新拟了名册。」

姜言意听着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这些,心口怦怦直跳,她是个黑户,被查出来了还不知要怎麽处置。

如今国泰民安,家家户户都上了户籍,毕竟徭役赋税还是国库的一大笔来源,置办房屋就不说了,想要出远门也得拿着户籍去官府开路引才行,若没有路引贸然出城,是会被抓进大牢里去的,她要想离开西州大营後也能安身立命,必须得先搞到一个户籍。

姜言意挤在人群里,看别人是怎麽登记的。

「名字?籍贯?何年何月犯了何事被发配到西州大营来的?」小头目公式化地询问。

大多数女人都是犯了事被发配过来的,答话之後小头目便在以往的名册上核对,确认无误之後才传下一个。

也有人是跟死去的惠娘一样被掳来的,她们答话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是良家女却到了这种地方,这辈子都毁了。

小头目记下她们的姓名籍贯後,说是要寄信到她们籍贯所在的州府,让州府那边核实是不是有这麽一个人,若是所言属实就禀报给上面,看上头怎麽决定她们的去留,言语之间大有极可能恢复自由身的意思。

但没有人欢喜,从这军营里出去的女子比青楼女子还要不堪,嫁人是没指望了,归家之後会不会被亲人接纳还不好说,流言蜚语也能淹死她们。

下一个登记的是那名圆脸女子,道:「我叫秋葵,云州吴县人,丁酉年吴县遭了旱灾,爹娘在逃荒路上饿死了,我来西州投奔舅舅,却被舅母卖进青楼,那天正好青楼里死了个大官,我被官兵一并抓了送到西州大营来。」

她并没有像先前几人一样哭得肝肠寸断,脸上带着一种茫然的悲意,似乎是早对这烂透了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

原先的名册上有秋葵的名字,她舅母卖她时跟当地官府开了卖身契,官府那边是有备案的,她被发配过来时已是那座青楼里的人,罪籍已定,只能说是个可怜人。

秋葵答完就走了,姜言意看着她一脸平静地回了床位,有些心疼这个姑娘。

姜言意是最後上前去登记的,小头目问她,「叫什麽名字?」

「姜花。」

「哪里人?」

「登州奉仙郡坎石村人。」

姜言意说的是原书中一个闹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的地方,这样便是寄信给奉仙郡官府,那边也无从查证。

小头目下笔的手一顿,抬眼打量姜言意,「那村子的人不是去年闹瘟疫死光了吗?」

周围的女人们一听说瘟疫,立马离姜言意远了些。

姜言意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凄楚,「瘟疫爆发时我正好没在村中,阿爹是个厨子,邻县有户员外做寿请了阿爹去办席,不巧阿爹摔伤了脚,我便代阿爹去邻县办席,怎料就在那期间,村子里就出事了……」

小头目有些怀疑,「你会办席?」

立即有试图讨好姜言意的人帮她答,「她厨艺好着呢,今儿做的豆腐脑还得了大将军的赏赐。」

小头目一听说她得过大将军的赏赐,顿时没再怀疑,接着问:「怎麽到了西州来?」

姜言意开始努力挤泪花,奈何挤不出来,勉强红了眼眶,「阿爹和阿娘都在瘟疫中没了,阿爹曾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我来西州找那户人家,怎料被掳到了军营里来……」

她额头上的纱布格外瞩目,小头目想着也只有良家女子才会这般性烈,不疑有他。

登记完名册,小头目和他手下几个兵离开了营房。

姜言意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後,心跳得还是有些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不仅能在这里补户籍拥有一个新的身分,还可以恢复自由身,只盼着那位大将军再发发慈悲,放她们这些良家女子离开军营才好!

此刻在姜言意心中,辽南王简直就是个顶着佛陀光环的救世主,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找三炷香对着辽南王的大帐拜一拜。


救世主封朔此时正在自己府中看大夫,年过半百的老郎中手指搭在封朔腕上,把了半天的脉还是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抹了一把额前的虚汗,斟酌开口,「王爷,老朽行医多年,您的症状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封朔俊朗的眉头拧得死死的,「本王在军营里的时候的确是有了味觉,回府後又尝不出味道了。」

老郎中迟疑道:「会不会是军营里的厨子做菜用了什麽秘方,刚好让您短暂地恢复了味觉?」

封朔眸光一下子幽深起来。

翌日,五更天时分,姜言意就醒了。

额头的伤口夜里痛得厉害,她睡得并不安生,想着一会儿还得去火头营那边做朝食,她索性轻手轻脚穿衣起身。

也是这时,她发现对面春香的床位上没人。

这个时间点,外边天还灰蒙蒙的,姜言意以为春香是起夜去了,并没有在意,迳自到营房外面洗漱。

外边摆着几口大缸,里面的水是给营房的女人们用的,每天都有负责挑水的将士把水满上,她掬了两捧水拍在脸上净面。

深秋的清晨,缸里的水凉意侵骨,姜言意冻得打了个哆嗦,如今这天气还能勉强将就,等再冷一些,用这水洗脸怕是得染风寒。

军营里条件不好,很多人都不刷牙,但姜言意有些轻微的洁癖,自然忍不了,想着古人都是把杨树枝咬软了当牙刷的,她们营房後面就有一片胡杨林,姜言意便准备过去折根杨枝当牙刷。

刚到胡杨林那边,就见春香提着裙子从林子里出来,头发和衣襟都有些乱,脖子到胸口都布满青紫的痕迹,裙角还沾了些白精。

跟姜言意碰了个正着,春香面上有些慌乱,别开眼匆匆掩了一把胸前的衣襟就往营房那边去了。

姜言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不过对别人的私生活她无权点评,为了避免尴尬,她特意多折几根杨树枝晚了些时候回去。

等姜言意回营房,春香已经换了一身乾净衣裙,其他女人也陆陆续续起身。

她们洗漱完毕到火头营时,灶上已经生起了火。

今日刘成告了假,给女人们分配活的是赵头儿,姜言意自是直接进了营房给李厨子打下手。

做朝食比较简单,不管是蒸馒头还是下面,都只有揉面这一个工序,只不过数量庞大,做起来依然辛苦,今早要给将军们做的朝食是刀削面,李厨子让姜言意把面提前发好。

姜言意心知做刀削面最是考验揉面的功底,多少面粉下多少水那是半点都马虎不得,多了少了都是问题,面若是没揉好,下刀时黏刀不说,还容易削断,出锅的面也不好看,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待。

李厨子坐在案板边上喝着早茶,看姜言意揉面。

因为昨日那两碗酸辣粉,李厨子一直觉得姜言意做白案的功夫不到家,准备指点她一二,这一瞧却发现姜言意揉面的动作有模有样,任他也挑不出错处,不像是没入行的人,心中顿觉奇怪,然而没等他开口问,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李厨子大感不妙,放下手里的茶碗赶紧往茅房去了。

姜言意往边上看了一眼,恰巧见到春香过去收走了李厨子放在案板上的茶碗,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天早上李厨子跑了不知多少次茅房,後面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另外几个灶上的厨子见他这般,都让他赶紧去军医那边看看,说火头营这边有他们顶着,出不了乱子,但李厨子性子倔,死活也要留在这里看着。

赵头儿跟李厨子交情最好,气得捶胸顿足,「定是昨晚贪杯,吃到後面菜凉了你才闹肚子的!」

李厨子瘫坐在椅子上,说话都没了力气,「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吃个冷菜都成了这样……」

赵头儿叫了个年轻力壮的火头军过来背李厨子,「你别跟我倔,赶紧去让军医把把脉开服药,这样下去怎麽成!」

李厨子摆摆手,一脸菜色,「捱过这一阵就好了,等会儿还得准备午饭,今天要给大将军做红烧狮子头,火头营里除了我没人会做这道菜,到时候菜上不去,整个火头营都担待不起。」

赵头儿也知道他说的是个问题,一时间焦头烂额,但还是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教了刘成那小子做这菜吗,你回去歇着。那小子也是,偏偏在今天告假,我找人把他叫回来。」

「他只学了个皮毛,那点手艺哪拿得出手……」李厨子话说到一半,腹中又一次绞痛起来,他捂着肚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两个火头军搀着他去茅房的。

姜言意看着李厨子佝偻的背影陷入沉思,便是吃了冷菜,也不至於拉肚子拉成这样,李厨子早上只喝了碗早茶,但那早茶是用大茶壶泡的,火头营里其他人也有喝,说明不是早茶的问题。

想到春香在李厨子去茅房後就过来收走了李厨子喝茶的碗,姜言意心中一凛,兴许问题就出在茶碗上,她四下看了一圈,没在营房里面看见春香。

面团已经揉得差不多,灶上的厨子们开始削面下水煮。

西州大营现下一共二十万大军,大小将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削面功夫最好的李厨子如今坏了肚子,要赶着做出这千八百份刀削面,剩下的厨子们是半点都不敢耽搁。

姜言意瞧着自己暂时没有活,正准备去外边看春香在不在,怎料刚走到营房门口就被一个厨子叫住了。

「女娃子会做刀削面吗?」

旁边另一名厨子一边飞快地往锅里削面叶一边道:「得了吧,这丫头昨天把粉做成啥样你们又不是没瞧见。」

这话一出,灶上的厨子们都笑起来,倒是没多少恶意。

姜言意被笑得有些懵,她挠挠头,不明白自己昨晚的酸辣粉哪里没做好。

最先说话的厨子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双手,让女娃子做给百户将军们吃就行了。」

其余厨子一想是这个理,反正那些个百户都是些粗人,做得再精细的吃食到了他们嘴里也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尝不出个好赖。

姜言意就这麽被叫过去做刀削面。

那厨子担心姜言意不会,还给她示范了一下,「拿刀的手出力要平,用力要匀,这样削出的面叶才好看,瞧清楚了吗?」

姜言意点头,要想做出好吃又正宗的刀削面,光是在面上就有两门绝学,一个是揉面的功夫,另一个则是削面的功夫。

她拿起一块事先揉好的面团,托在掌心拿起刀对着锅就开始削,她刀速极快,跟削萝卜皮似的,面叶一片连着一片往锅里落,随着锅里的水翻滚,彷佛银鱼戏水。

边上的厨子见她瞬间就削完了一个面团,还担心她是瞎削的,等捞进碗里一瞧,愣住了,面叶中间厚边缘薄,形似柳叶,每一片都不长不短,恰好六寸。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个厨子瞠目结舌,虽说之前姜言意切扣三丝已叫他们见识过一回刀功,但那好歹是在砧板上切的,远不如这次来得震撼。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削面的手法竟如此老练,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要怀疑这是李厨子削的了。

面的浇头姜言意用的是肉酱,取三分瘦七分肥的肉用生姜黄酒腌制去腥後切丁,等锅里的油烧热了下肉末翻炒,把油炼出来後起锅,下事先准备好的香料拌炒,取其香味後捞出下葱姜蒜炒香,把肉末回锅,加高汤炖煮,最後把煮好的浇头淋到面上,浓香扑鼻。

原先说好让姜言意做给小头目吃,最後几个厨子瞧着这面卖相太好看,直接把姜言意做的拿给了将军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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