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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雀喜《奉旨冲喜》全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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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3 20:2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雀喜《奉旨冲喜》全4册

出版日期:2020/09/29

内容简介

暴君後宫只一人,宫廷绯闻的主角怎是傻姑娘?

蓝海E94301 《奉旨冲喜》卷一
赵渊从毫不起眼的五皇子崛起成为叱吒风云的皇帝,
不想才登基一年多就身染奇毒,时不时陷入昏迷,
瞧瞧他的国师出了什麽鬼主意,竟找来一个傻姑娘给他冲喜?
喜的是冲喜效果非凡,病情果然好转,忧的是有副作用,他威武形象开始走样,
听那姑娘娇娇软软地说一声陛下真好,难搞的他顿时就变得随和,
渐渐的,连他餐桌上的膳食都变成了她爱吃的口味,
若非这姑娘能给他解毒,他才不会妥协,他才不会承认自个儿把小傻子放心上,
可当他瞧见小丫头为守住他的秘密被惹得红了眼眶,
他忍不住心头火起,重重惩罚了那为难她的嫡姊,
看傻丫头为救他冲入火场,他气极的同时,一颗心也被她撼动……

蓝海E94302 《奉旨冲喜》卷二
沈如年破天荒被封为如妃,不只众人跌破眼镜,她自己也没啥实感,
毕竟她每天不过吃吃喝喝,陪陛下玩耍,好像也没做什麽大事,
他甚至赏了她一座宫殿,设了她爱的秋千,还让她养小猫,
她欢欢喜喜地搬家,结果却听说是她失宠了,陛下才将她从养心殿赶出来!
她那麽喜欢陛下,原来陛下竟不喜欢她吗?这麽一想她心里就有点酸酸的,
宫里好些人想看她笑话,谁知她才刚搬出来,陛下就召了敬事房翻牌子,
翻的还是她如妃的!原来,少不了对方的不只她一个,
她听闻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能成亲,能同床共枕生娃娃,
她和陛下先同床共枕了,现在补个成亲不为过吧,怎麽陛下听完却脸臭臭……

蓝海E94303 《奉旨冲喜》卷三
赵渊一直以为向来冷心冷情的他,与爱这个字眼是构不上关系的,
直到沈如年自宫中消失,他心痛如绞,着急慌乱,才明白──
他不爱自己,不爱苍生,却唯独爱她,
因此每每在她撒娇讨好时,他的怒气才会一下就烟消云散,
甚至纵容她扮成太监同他上朝,摊上昏君之名也不怕,
看她在遭遇刺杀时奋不顾身替他挡下,他只想把那些混蛋都杀光,
如今这道照亮他生命的光消失,他如何能忍!
他发了疯似的寻找,好不容易得到她的消息,
决定不顾危险亲自前往死对头的地盘,带她回他们的家……

蓝海E94304 《奉旨冲喜》卷四(完)
赵渊早有预感越王迎难民开仓赈粮安的不是好心,
可沈如年想着做好事要参与,他自然要当护花使者,
果然,难民之中混杂许多越王的人,挑起暴动要拉他下台,
还有那枝射中他的暗箭,他不得不说……射得真好!
让他可以装难受向她讨拍,虽然被她拆穿惹得她生气,
但她还不是一样,明明受到强烈刺激恢复记忆,还故意假装失忆,
他们就是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既然话说开了,他明白她的不安,不知自己该用什麽身分待在他身边,
封后大典当然要立刻举行,以後他们共享山河,帝后同心……
呿!那冒出来的「第三者」马上就抢走了她对他的爱……

第一章 宫里来的贵人

泰安二年,前夜的雪落了一宿,转眼已覆满了山野。

简陋的农舍院子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蹲着,她穿着一身发旧的浅粉色袄子,乌亮的长发紮成麻花辫垂在两侧,此刻正团着雪往瓦罐里装,一双手冻得通红,却不畏冷似的。

「年丫头别玩了,跟恒哥儿去地里弄点菜回来,等我洗完衣裳就给你们烧饭。」

听那人喊了两遍,小姑娘才丢了手里的雪团,站起来原地蹦了蹦,回头清脆的道:「知道了。」便步调轻快的拉着从屋内出来的少年,急匆匆的往外跑。

她的声音纯澈悦耳,一双杏眼莹然有光,灵动极了。

「妹妹慢些,路上湿滑。」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两人就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一行人。

小姑娘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那一行人,她长这麽大,从未见过穿着打扮如此气派的人,这一行有五人,最惹人注目的是中间披着银灰色大氅的中年男子,他蓄着长胡子,身形高瘦,有些世外方人的傲然之气。

小姑娘还想再看,可一对上那人的眼,就迅速的缩了缩脖子,往少年的身後躲去。

这人看着体面,眼神却着实让人害怕,像是能看穿人心,更别说他身边那四个黑衣侍从,寒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余恒逸虽然也心中怯弱,但他是哥哥得保护妹妹,就大着胆子拉着小姑娘跪下请罪,「我们兄妹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男子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掠过,「无妨。」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却彷佛有千斤重。

余恒逸本能的拉着小姑娘往後退,让开了路,等看着那一行人走远,他才长出一口气,带着小丫头快步走远,往自家田里去摘菜。

「恒哥,他们是谁啊?好生气派,看着像官老爷呢,你说他们是来做什麽的呀?」

他们这个村子既小又偏,平时鲜少有外人进来,村子里最有钱的就是村口那户地主老爷,可刚刚那一行人的穿戴却是全然不同的,小姑娘便想起隔壁阿花说她家哥哥要考秀才,以後做官老爷。

她还从未见过这麽气派又厉害的人,想来这就是官老爷了吧。

「你忘了阿娘怎麽教你的吗?不许在背後议论别人,也别多管闲事,小心回去挨手板。」

听到要打手板,小姑娘就飞快的把脑袋埋进了袄子里,乖乖的不敢说话了。

她小时候摔过一回,从小就被人笑话她蠢笨,可她并不在意,不懂的事情自有聪明人会解决,她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就好了。

两人扒开厚厚的积雪摘了好些菜,等抱着满满一筐菜回去,一进院子却傻眼了——方才路上遇见的那几个黑袍人,此刻正守在院子里。

当他们俩傻站着不知所措时,余嬷嬷跟着那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见他们回来,她就朝着男子卑躬屈膝的道:「大人,这位便是我们家五姑娘,如年。」

沈如年有些发愣,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的预感,余嬷嬷平时都喊她年丫头,为什麽会突然这样介绍她?然後她就看着那中年男子露了个笑,朝她招了招手——

「沈姑娘过来。」

沈如年还抱着满怀的萝卜,这会儿只能局促不安的走上前,她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转动着。

男子像是没看见她怀里的东西,也不在意她浑身的粗陋,仔细的上下打量完她,才弯了弯嘴角,伸手将她遮在脸上的衣服往下一勾。

一张小脸露了出来,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小巧,两颊还泛着淡淡的绯红,给这冰天雪地平添了一抹春色,怕是京中的美人在她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黑衣侍从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脑袋,便是那位大人见了也有些失神。

他寒着的脸终於露出些许的喜色来,看来是天不绝他,极阴、极煞的命数之人还活着。

「准备准备,三日後贫道派人来接沈姑娘入宫。」

沈如年虽然反应慢些,不懂入宫是什麽意思,但还是明白了这人是要带她走,怀里的萝卜瞬间掉落一地,眼眶跟着就红了。

可她还记得余嬷嬷说的话,在外人面前不能哭、不能失礼,要听话,不然就不要她了。

沈如年心里非常的难过,但仍强忍着没有哭,可这模样比哭出来还让人心疼。

余恒逸原本畏手畏脚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会听见这些人要带走沈如年,不由踉跄的往前一大步,看着自家母亲磕磕绊绊地道:「娘?」

他知道沈如年只是寄养在他们家,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也知道她早晚会走,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麽快。

余恒逸很想上前拦住这些人,可他刚动了一步,守在旁边的四个侍从就寒厉着眼,摸了摸腰间,他方才瞧见过的,他们带着兵刃。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被这麽一吓唬险些没站稳滑倒,只能缩在一边不去看沈如年难过的眼神。

余嬷嬷看着两个孩子心中不忍,沈如年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十多年的感情怎麽可能是假的?而且要不是沈如年,她的恒哥儿可能早就没了。

想着这些,她便一咬牙跪了下去,「大人,我们姑娘年幼,从小养在山野,尚不谙世事,宫中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奴婢只怕她这般模样进宫会坏了大人的事,大人不如……」

「你可得考虑清楚了,是贫道现在带走她好,还是等沈夫人想起她来,随便嫁了她好呢?」

他只是轻笑着低声说了一句,却让余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脸色煞白。她上身恭敬的伏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寒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奴婢一定准时送姑娘出门。」

那中年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沈如年一眼,展眉露出了个和善的笑,然後带着四个侍从大步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余恒逸才敢抹了额头的虚汗,手脚并用的上前,「阿娘,他们是谁?为什麽要带走妹妹?」

余嬷嬷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拉着沈如年进屋,拿出了床底下的箱笼,里面是一个用小肚兜包裹着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小小的年字。

余嬷嬷小心翼翼的把长命锁放在沈如年的掌心。

沈如年的父亲是当朝户部侍郎沈德楠,她的生母是落难的官家小姐,因着两家有旧情,沈德楠就纳了她做妾室。可沈夫人却不是个容人的,见她生母貌美又得宠,便使了计谋害得她难产而死,沈夫人不仅害了大的,还不肯放过小的,联合相师给沈如年批了个极阴、极煞的命数,说她克父又克母,若是一直留在沈家,早晚全家人都会受她牵累,因此不等沈如年周岁,就把她交给了余嬷嬷带到京都外头的乡下养。

余嬷嬷是个寡妇,沈夫人给了她些好处,指使她把这碍眼的庶女养得越废越好,每年给她银钱,隔上一段时间还会派人来看看沈如年的情况如何。

当知道沈如年刚到乡下就摔伤了脑袋,不仅开口说话比旁人慢,连哭都不会,慢慢的沈夫人银子就不给了,监视的人也来得少了,像是把这个孩子给忘了一般。

起初,余嬷嬷自己有儿子要养,多了个奶娃娃要分神照顾,而且还是个煞星,自然不喜,又因收了沈夫人的好处,所以常常苛待沈如年,直到沈如年周岁时,余嬷嬷在外头干活,余恒逸发了高烧,却无人看顾,多亏沈如年在屋子里大哭不止,哭声惊动了邻居,才请来大夫救下了余恒逸。

否则,若是等余嬷嬷忙到傍晚回来,年幼的孩子不烧糊涂也该留下病根了。

自那日起,余嬷嬷对沈如年就好了许多,心态一转,她就觉得这奶娃娃爱笑,笑起来又甜又好看,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所以她瞒住了沈家派来的人,在外面装作对她刻薄,一回家便是把她当心肝宝贝的疼,俨然真心实意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

沈如年今年刚及笄,出落得越发美丽,余嬷嬷开始愁得睡不着,小时候养着也就罢了,姑娘大了是要嫁人的。年丫头虽然傻,可如此漂亮水灵的姑娘便是京中都没几个的,整个村子的人也都盯着她瞧,她恨不得天天裹紧这丫头不给旁人看。

而沈府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他们一直没想起年丫头也就罢了,要是突然想起来,把她带回去,随便嫁了个鳏寡之人,毁了她的後半生可如何是好?

她本该是官家的千金小姐,即便是庶女,也该是不愁吃穿,无忧无虑的长大,只可惜有个狠心的主母,才沦落到这般田地。

余嬷嬷心疼的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与她说着这些过往之事,看着眼前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在心中叹了口气,年丫头终究不是属於这里的人。

沈如年的眼里蓄满了泪,那些高门大户的事情离她是那麽的遥远,她不懂为什麽余嬷嬷要和她说这些,就算她姓沈,但那些人已经不要她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阿娘,你也不要我了吗?」声音又软又轻,可怜极了。

她总爱学着余恒逸一样喊余嬷嬷「阿娘」,在她的心里,余嬷嬷便是她的娘亲。

「五姑娘糊涂!以後万不可再在人前漏出一声,您姓沈,您的父亲是当朝大官人,您的嫡母是诰命夫人,若是喊错,我们怕是一辈子都再难相见,您要乖乖的听话。」

沈如年很难过,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余嬷嬷虽然是个粗使婆子,可她心里知道,沈家早晚会来接人的,就偷偷把自己会的那些东西都教给沈如年,教她行礼、教她规矩、教她不能随便哭,沈如年最最听话懂事。

「我会听话、我会乖,那我以後还可以见到嬷嬷和恒哥吗?」

「会的,姑娘要去宫里当贵人了,只要等陛下的病好了,等您讨了陛下的欢心,以後我们肯定还能见面的。」

今日来的那位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国师。

整个北赵国都知道皇上年前生了场怪病,日日卧床不起,太医说他是活不过这个冬日了,最後国师要为天子寻八字相合的冲喜之人,只是余嬷嬷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沈如年。

沈如年的眼睛微亮,「只要陛下的病好了,他能够喜欢我,我就能回来了吗?」

余嬷嬷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长发,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沈如年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眨了眨眼睛,弯着唇角笑了起来,虽然她还有些懵懂,但听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困难。

她会好好的照顾陛下,也会努力讨陛下喜欢,他们会再见面的。





乾清宫内,宫人们轻手轻脚的清扫着内殿,只是目光总会忍不住的往龙榻上落。

那是北赵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有传言他是踏着父兄的脊背登上皇位,手中沾满了鲜血。他刚登基那年,金銮殿外的丹陛时常血流漂杵,无人敢在他面前高声一言。

偏生这般暴虐之人生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高坐龙椅之上时就像那烈日般耀眼。

可他得了怪病,一日之中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此刻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像个人畜无害的矜贵公子,倒让人忘了他手中沾过的鲜血,忍不住想要朝他靠近。

旁边新来的宫女就看得痴了,不知何时来到了床前,甚至还伸出手去。

就在宫女的手要触碰到他眉眼的瞬间,赵渊倏地睁开眼睛,长睫下那双眼漆黑阴戾,不带一丝情感,只一眼便令人如坠深渊。

宫女背脊发寒,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浑身发颤的後退了两步。

赵渊薄唇微抿,淡淡的道:「拖出去,砍了。」





三日转瞬即逝,余嬷嬷心里揣着事,夜里都没睡好,可同屋的沈如年却睡得极香甜。

看着她娇憨天真的睡颜,余嬷嬷反被气笑了,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是全然不知前路何等的险峻,真当是进宫去玩呢。余嬷嬷转念一想又释怀了,五姑娘是个有福的丫头,懵懂无知没准儿还是幸事。

余嬷嬷轻手轻脚的出门准备做早饭,可一开门就傻眼了,那些黑衣侍从竟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而且人数比那日来得要多,一眼瞧去连模样都分不清。

他们见余嬷嬷出来就齐刷刷回头看着她,吓得余嬷嬷手里的盆子险些丢出去。

这些侍卫是什麽时候来的?难不成这几日一直守着他们?是怕他们会偷偷将沈如年送走吗?都道陛下杀人不眨眼,也不知那日自己有没有惹恼了国师……

余嬷嬷双腿打着颤,心中无比的庆幸还好自己没做出傻事来。她赶紧在荷包里摸出所有的碎银子,颤颤巍巍的往领头那个侍从怀里塞,这是原本给恒哥儿攒的束修,没想到这会先用上了。

「各位官爷实在是辛苦了,这点小钱给官爷们买壶好酒。」

「为陛下办差,何来辛苦?」他们看着不苟言笑,却没有眼高於顶的不理人,只是对她的银子也没有多看一眼。

余嬷嬷只好讪讪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劳烦诸位官爷久等,奴婢这就去喊我们姑娘起来。」

她不敢再耽搁,赶忙进屋把沈如年给喊起来梳洗打扮,还给她换上了新衣裳,这本是留着给她过年穿,红艳艳的,特别喜庆。

当初这身衣裳刚做好的时候,沈如年可宝贝了,没想到这会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就先穿上了新袄子。

原本沈如年还有些困意,看到漂亮的新袄子瞬间就清醒了,高兴的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还在余嬷嬷面前转着圈。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朱红色袄子,可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若凝脂,恰到好处的甜美娇嫩,她偏头一笑,足令星月失色。

「阿娘,好看吗?」她还是忍不住喊出了昔日称呼。

余嬷嬷看着一手带到大的姑娘马上就要离开自己,心中既是不舍又是苦涩,连那句「阿娘」都不舍得让她吞回去。

她这辈子怕是不会有机会看到沈如年出嫁了,她是小姐,自己是下人,本就云泥有别。

余嬷嬷的眼眶不禁有些发涩,却还是笑着夸她,「好看,真好看,姑娘这般穿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等入了宫,陛下一定会喜欢姑娘的,姑娘要听陛下的话,以後就会有很多漂亮的衣裳。」

沈如年乖乖的点头,她觉得进宫似乎没有想像中那麽可怖,还有漂亮的衣裳穿呢。「那别人呢?那个官老爷呢?」

「他的话也可以听,但若是他与陛下的话有不同,那便只听陛下的,旁人说什麽你都不要信,你要记着,陛下是明君、是好人,他什麽都知道,姑娘可不能在他面前说谎话。」

这是余嬷嬷想了三日才得出的法子,皇上的手段可厉害着呢,五姑娘单纯,若是想保住性命好好活着,那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听话。

她交代来交代去,总觉得还有千言万语未说尽,可外头的人已经在催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赶在正午之前进宫,可不能耽搁了。」

这回说话的是个声音尖细的人,余嬷嬷方才没瞧见这人,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太监,手上加快了速度给沈如年梳好发髻,打开了门。

门外确实站着一位太监,看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内殿伺候的领事太监,余嬷嬷不敢因为他是阉人就小瞧他,恭敬的行礼。

这太监确实来头不小,他是赵渊最信任的内侍常福,宫内宫外谁人瞧见他都得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常公公」。

常福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单单是靠着察言观色,更是因为他对赵渊忠心不二,所以这回才会由他来接人。

他虽然面上不显,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这样的人家能有什麽好姑娘。

他刚这麽想着,就见沈如年从屋内走了出来,顿时瞪大了眼,便是宫内的娘娘们也没有如此惊艳的,连他一个阉人都忍不住看了又看。想着病榻上许久未醒的陛下,常福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陛下真的有救了。

於是当他再对上沈如年,就不敢有丝毫怠慢,「奴才常福见过沈姑娘。」

沈如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从小她就被人笑话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突然有人向她行礼问安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一双杏眼湿漉漉的,下意识的往余嬷嬷身後缩。

余嬷嬷自然是心疼,可她护不了沈如年一辈子,只能咬牙把她往外推,「姑娘别怕,记得奴婢昨夜和您说的话,去吧。」

当初沈如年离开沈家的时候全身只有长命锁,现在要入宫了,依旧只有一个小包袱,常福上前亲自接过她的包袱背上,然後朝沈如年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姑娘请上马车。」

沈如年纵有万般的不舍也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她牢牢地记着余嬷嬷的话,不能哭,要听话,只要陛下醒了,她就能回家。

她红着眼眶,乖乖的跟在常福的身後,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像是怕她会跑似的,还不等坐稳,常福就使了个眼色,车夫一挥缰绳,马儿就朝前奔去。

这会儿沈如年才真的有了分别之感,扒着车厢窗户倾身往外去探,见余嬷嬷追着马车跑,她无声的喊了句,「阿娘。」

她眼眶里蓄满的泪,终究还是散落在了风中。

「外头风凉,姑娘娇贵,千万要保重身子。」

常福倒没觉得沈如年粗鄙,懂规矩的人京里多的去了,想要大方得体的贵女比比皆是。不懂规矩,有宫里的嬷嬷可以教,可单纯没有心眼就不是谁都可以的了,不过还得仔细的瞅瞅她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



马车紧赶慢赶,终於在正午之前进了宫,这一路上常福都在观察沈如年,她从一开始的失态之後,就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连姿势都没变过,问她要不要喝茶、吃点心,她都说不要,安静的低着头坐着,也不说话,看上去乖巧极了。

常福在宫里待了这麽多年,什麽人没见过,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瞧出来,可这会却有些弄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到底是真乖巧还是装乖巧。

等到马车停下,常福才小心的出声喊她,「姑娘,到了。」

沈如年没回应。

常福皱了皱眉,这是在拿乔作态?他更恭敬的喊了一句,「沈姑娘,咱们到了。」

小丫头还是没有回应。

常福这才发觉不对,往前靠近了两步,只见那缩成一团的玉人儿像是受了惊吓,肩膀微抖,猛地抬起了脑袋,那双眼里带着懵懂和睡意,迷茫的看着他。

沈如年脱口而出,「我们要吃饭了吗?」

常福:「……」敢情这位姑娘是真的睡了一路,完全不是装的?

沈如年打了个哈欠,这麽早就被叫起来,她本就困得很,马车坐着颠来颠去的又很舒服,所以她一坐上马车就有了困意,一开始还能听见常福和她说话,可实在是架不住眼皮打架,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只是没想到再睁眼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常福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依旧恭敬的请沈如年下马车,「赶了这麽久的路,沈姑娘想必是累坏了吧,咱们赶紧进殿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沈如年一听要休息,还有吃的,眼睛都亮了,乖乖的点了点脑袋,就看见常福肩上的小包袱——那是她的。

常福感觉到沈如年的视线,就把包袱还给了她,然後领着她往乾清宫去。

先不管这沈姑娘是个什麽样的性子,总瞧着不是个会生事的,当下没有什麽比让陛下痊癒更重要的事情了。

沈如年从小在乡下长大,从未见过这麽气派的楼阁殿宇,只觉得什麽都是新奇有趣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这皇宫比她家的後山还要大呢,要是能在这和邻家夥伴们玩游戏一定很有意思。

常福瞧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有点破,也没有笑话她,反而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他刚被卖进宫的时候可比她还要夸张呢。

走了半个时辰,常福才停下来,沈如年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宫殿,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她认识的字不多,因此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陛下就在殿内,奴才先领您去拜见陛下。」

沈如年听见「陛下」两个字,心就止不住的跳了跳。她和隔壁家的阿花玩得好,每当阿花不服气就会拿陛下的长相来吓她,在她的印象里,陛下应该长得像年画上那铜铃大眼、青面獠牙,还有三头六臂的神人,不过她又觉得,天神都是保护百姓,是不会伤人的,而且余嬷嬷说了,要她听陛下的话,那样就算陛下长得再吓人,她也会乖乖听话的。

「常爷爷您总算回来了。」瞧见常福回来,殿内当值的小太监赶紧跑了出来。

常福点了点头,「陛下呢?」

「和前几日一样还未醒。」

小太监还偷偷的打量沈如年,不仅是他,整个乾清宫的宫人都偷偷往这边瞧——这便是给陛下冲喜的姑娘了。

只看了一眼,所有人便有了一样的念头——这姑娘可真好看,就是可惜了,陛下自从几日前醒过一回就再未醒过。谁都知道冲喜是国师大人无计可施在强撑呢,陛下这病只怕是药石罔效了。

常福是唯一相信国师的人,他的这条命是陛下救下的,为了陛下,他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的。

陛下没事之前,人人都惧怕他,可等陛下一出事,宫内宫外的风向就都变了,所有人皆盼着陛下早日出事,可他却相信陛下一定会逢凶化吉好起来的。

常福焦急得很,陛下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不敢再耽搁,赶紧引着沈如年往殿内走。

一进殿,沈如年就感觉压抑,外头天光大亮,可殿内却昏暗得很,虽然点着熏香,却能闻见一股浓浓的药味。

常福发现沈如年有些不适应,赶紧让人开窗点烛,顿时殿内一片亮堂。

皇宫之内的殿宇气势恢宏,乾清宫内更是极尽奢华,可沈如年的眼睛一直落在内殿的屏风上,这架屏风後面的御床上,应该正躺着那位传闻中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暴君。

「沈姑娘里面请。」

第二章 太后不是好人

殿内一片寂静,沈如年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她上回咳嗽还偷吃糖糕,怕被余嬷嬷发现的心情有些相似,既兴奋又就有些胆怯。

沈如年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手指紧张的揪着衣袖,乖乖跟着常福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御床上的赵渊。

卧病数月,让赵渊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可那白像是皎洁的月光,给他俊美深邃的五官添上几分清逸,他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沈如年看着床榻上的人,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忘了呼吸、忘了眨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去告诉阿花,陛下一点也不丑,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她长这麽大从未见过这麽好看的人,陛下根本不是青面獠牙,也没有三头六臂,他明明是画中仙、天上人。

只可惜,这麽好看的人此刻紧闭着眼昏睡着,沈如年忍不住想,要是他能醒来该有多好。

常福看她傻愣着,赶紧提醒她行礼,陛下即便是睡着,该有的礼也是不能废的。

沈如年迷茫的回过神来,准备要跪下行礼,外头正好有宫女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常公公,慈宁宫的宁嬷嬷来了,说是太皇太后听说沈姑娘进宫了,要请沈姑娘去慈宁宫说话。」

常福面上呵呵的笑着让人进来,心里却在暗骂太皇太后这个老妪。

陛下得病之前,她可是跟只王八似的,天天缩在慈宁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看着陛下卧病在床,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就开始兴风作浪了,她打的什麽主意,大夥儿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赵渊有一幼弟,是先帝外出南巡时留下的风流债,赵渊登基之後,他的兄弟们要麽病死、要麽造反把自己作死,最後活着的只剩这个弟弟,因未曾有封号,众人都喊他七王爷。

七王爷名叫赵明熙,今年十岁,从小养在别宫,赵渊登基称帝时,他被送回了宫,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继续赶尽杀绝时,赵渊却将瘦弱得跟猫儿似的赵明熙养在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去年刚过五十大寿,她不是先帝的生母,原先不过是不受宠的太嫔,膝下也无子嗣,赵渊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抬举她,许她太皇太后的尊荣,奉她为皇祖母,相互合作,由她下懿旨宣布赵渊名正言顺的做这北赵国皇帝。

原本也是祖慈孙孝的和睦相处,可这陈氏却是个野心勃勃的老婆子,被娘家人和群臣怂恿,见赵渊病重,居然生出了垂帘听政的心思来。

她原本就养着七王爷,现在居然还把手伸到了乾清宫来,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常福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被他扫过的宫人赶紧低下头。

陛下病了两个多月,不仅是乾清宫,整个皇宫都像筛子一样千疮百孔,可现在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让陛下赶紧醒过来。

「太皇太后真是疼惜晚辈,只是沈姑娘刚进宫,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要不还是等沈姑娘用了午膳,再过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宁嬷嬷笑得一脸和气,「太皇太后知道沈姑娘路上奔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就等着姑娘呢。」

常福知道这是没得商量了,气得恨不得去那老妖婆跟前啐她一脸唾沫才好,但陛下昏睡不醒,他也不敢和太皇太后硬碰硬,只能妥协,退了一步,让身後的沈如年露了出来。

宁嬷嬷顿觉眼前一亮,好生标致的姑娘,除了有些小家子气,便是当年宠冠六宫的先贵妃也不如她娇美,好在的是还稚嫩得很,这样的小姑娘最容易摆布了。

「奴婢给沈姑娘问安,沈姑娘这边请。」

因为余嬷嬷把她交给了常福,沈如年就把常福归类为熟人,现在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嬷嬷就下意识有些害怕,往常福的身後缩了缩。

「我不想去。」

宁嬷嬷脸上的神情僵住了,好个小丫头片子,原来是面嫩心思多呢,居然敢下太皇太后的面子,真是不识抬举!

常福听见却很高兴,原本对沈如年的五分疑心这会儿成了七分的欢喜,生怕她吃了亏,赶紧为沈如年说话。

「沈姑娘别怕,太皇太后最疼晚辈了,只是喜欢您,想要和您说说话,奴才陪着您去很快就回来,陛下还等着您呢。」

一听到他搬出陛下,宁嬷嬷想骂沈如年的话就僵在了嘴边,眼神闪烁的往屏风瞥了一眼,只觉殿内阴风阵阵的。

也不知道这个病鬼什麽时候会突然醒过来,听说他前几日醒来就砍了个不安分的小宫女,只要他活着一日,便还是北赵国的皇帝,想杀谁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这麽一想,她就背脊发寒,一刻都待不住了,「常公公说的是,太皇太后就是欢喜姑娘进宫来了,想要和她说说话,一会就回来。」

连常福都说了要去,沈如年只好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乖乖的点头。她还记得常福说的话,给陛下行了礼就能吃东西,她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肚子真的好饿,得赶紧回来给陛下行礼,这样才能吃上饭。

常福陪着沈如年往慈宁宫去,等到了殿门,他正跟着进入殿内,就被宁嬷嬷给拦了下来。

「太皇太后只喊了沈姑娘进殿说话,就劳烦常公公在外头候着了。」

常福看着被带进殿内的沈如年,狠狠的跺了跺脚,这个老妖婆肯定不安好心,沈姑娘如此单纯,独自进去可不是羊入虎口?自己得赶紧想个主意才好。

沈如年是进去之後才发现常福不见了,愣愣的看着门的方向没有动。

宁嬷嬷扯着脸上的笑,引着她往里去,「太皇太后在里头等着姑娘呢。」

沈如年很想要常福陪着,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宁嬷嬷的眼神不善,想起余嬷嬷交代的话,又看了一眼门才挪着步子往里走。

殿内烧着地龙很暖和,太皇太后正倚在贵妃榻上,身前身後簇拥着好几个宫女为她捶背、捏肩,好不享受。

听到动静,她缓缓的睁开了眼,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红袄子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就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美艳又动人。

太皇太后由宫女扶着坐直身体,脸上带着笑朝沈如年招了招手,「好生漂亮的小姑娘,快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沈如年站着没有动,她还紧紧的捏住了肩上的包袱,这个看着雍容华贵的老人家她不喜欢。

太皇太后嘴里说着热情的话,脸上也是带着笑,可那眼神就和村里那些笑话她是傻子的人一样,用余嬷嬷的话就是表里不一,这样的人都是坏人。

她一动不动,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

「姑娘是聋了吗?太皇太后请您上前说话,您该行礼问安才是。」

宁嬷嬷皱着眉,伸手用力的去推沈如年,没想到沈如年突然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两步,宁嬷嬷非但没能推着她,反而险些因为力道太大而摔倒。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难不成是在装傻充愣?

沈如年却是弯着眼,抿了抿唇,心里忍不住的嘀咕,她们果然都是坏人,竟然和村子里那些人欺负她的方法一样,不外乎推她、凶她、骗她。没想到住在这麽气派的地方,这儿的人也这麽幼稚,好在她从小吃过无数遍这样的亏,早就不会再傻傻被欺负了。

她抓紧了小包袱,看了宁嬷嬷一眼,小心的往旁边挪了挪,还冲她吐了吐舌头,这样失礼的表情,偏生她做起来既可爱又透着一股傻气。

宁嬷嬷都被气懵了,这可是在慈宁宫,这丫头竟然让她这样丢脸,她忍不住想再给沈如年一个下马威,不过还不等她再有动作,太皇太后就开口了——

「你别逼她,先给沈姑娘看座上茶点吧。沈姑娘,听说你从小养在庄子里?如此的天真可人,不懂宫中礼数也无妨,你别怕,哀家不生气。」

太皇太后笑咪咪的让宫女给沈如年搬来锦墩,端上茶水、糕点。

她今日找来沈如年,主要是想看看高吕荣在玩些什麽把戏,听说是他亲自去找的人,原以为是个什麽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真是个小丫头,不免放心了许多,又升起了想要拉拢之意。

这麽稚嫩又没见识的丫头,最好哄骗了。

沈如年看到满满当当的茶点送上来,眼睛都直了,盛茶点的碟子又小又精致,每个碟子里只放三四块,种类却很多,但没有一个是她能叫出名字来的,光是看着都觉得很好吃,尤其是她已经饿了一上午,看到这些点心就更馋了,下意识的抿了抿下唇,站得稳稳的脚步甚至忍不住挪了一下。

太皇太后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要是人就会有慾望,有慾望就能拿捏。

「你若是喜欢,一会哀家让人给你各种都包一些,给你带回去吃。」

这话让原本想要伸手去拿的沈如年瞬间挺直了背脊,她是个认死理的人,余嬷嬷说过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能听陌生人的话,她只能乖乖的听陛下的话,一想起这个,就算肚子再饿,眼前的点心再好吃,她也不敢动了。

「我不要。」她低声说了一句,就垂着脑袋,乖乖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还紧紧的攥着小包袱,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模样。

太皇太后差点给气死,呵,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太皇太后原本盘算着,只要这丫头听话,就许她些好处,即便日後赵渊病死了,也能留下她一条命。

她想扶持着七王爷登基,可盯着皇位的人可不只她一个,她得想办法接近赵渊,但乾清宫被国师还有常福把持着,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眼看着赵渊病得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日子也越来越短,她就越发的睡不安稳,直到看见沈如年,她才敏锐的嗅到了转机。

赵渊登基快两年,後宫还没一个妃嫔,沈如年进宫冲喜,不管会被封什麽品级,那都是赵渊的第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有充分理由能接近赵渊。

她派人打听过了,这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庶女,乡野出身,没见过什麽世面,既没家族庇护又没靠山,岂不是送到手边的棋子?没想到这麽小傻子居然一而再不给她面子,这让太皇太后想起了当初做妃子不受宠的光景。

她为何这麽想要扶着七王爷上位,还不是因为不甘心和贪恋权势。她受了一辈子的白眼,家族遗弃她、宫人瞧不起她,她以为成了太皇太后,就能忘记曾经遭受白眼的日子,没想到一个沈如年就让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涌现。

太皇太后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被沈如年气得起身甩袖而去。

「看来沈姑娘是个有脾气的,哀家可以念你年幼无知,但陛下身边却不能留个如此不讲规矩的,宁嬷嬷替哀家好好教教她规矩。」

这真的是翻脸不认人,方才还夸她天真可爱,转头就要让她挨教训,沈如年心里更加坚定地认为这就是个坏人。

太皇太后一走,殿内什麽锦墩、茶水、点心全都撤走了,只剩下一个假笑的宁嬷嬷一步步逼近。

「太皇太后宽宏大量不责罚姑娘,姑娘可不能没有悔过之心啊。」说着,她直接把沈如年带到了佛堂,把门重重一锁,「沈姑娘野性难驯,冲撞了太皇太后,今日还是先待在里头思过一番,等明儿奴婢再来教您规矩。」

佛堂可和方才的大殿天壤之别,里头没有点烛火,昏暗又冰冷,沈如年先是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适应了。

她家没有火炕,屋瓦还会漏风,可比这儿冷多了,她除了有些饿,其他倒还好,就把包袱放在地上垫着屁股,靠在墙上坐着休息。

每回她饿的时候就会逼着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梦里有烧鸡、有香喷喷的鸡腿……

沈如年不知不觉靠在墙边睡着了。

睡着之前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陛下醒了,她就可以回家见到余嬷嬷和恒哥了,陛下一定要快快醒来哦。

梦里梦外,她都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启禀太皇太后,国师在外求见。」

太皇太后还在看娘家送进来的书信,闻言冷嘲热讽了一声,「他倒是消息灵通。」

可就算心中不喜,她还是挥了挥手宣他进来。

赵渊病重之後就把政事都交到了内阁的手里,再由身为国师的高吕荣坐镇辅佐,明面上说辅佐,实际却是监国。但这一切是因为赵渊倚重他,就是不知赵渊若是病死,他高吕荣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等到高吕荣进殿,太皇太后已经是另一番面孔,甚至还笑盈盈的起身迎他。

「来人,赐座,哀家听说这几日边关动荡,你夜夜都宿在偏殿,累坏了吧?哀家让人去端碗参汤来,陛下这一病你可就是哀家的主心骨了,可万不能为了国事再把自己的身子给累着。」

高家是三朝首辅国之股肱,高吕荣又是他们这辈中最年轻有为的,人人都道他会入朝为官,却没想到他会在声名鹊起之时,丢下一切去了道观清修,成了一小小方士。

在所有人都笑话他丢了高家的脸面时,他却又辅佐了新帝登基,成了一人之下的当朝国师。

他已过不惑之年,可面容清朗,瞧着像是三十出头的人,既不还俗,偏管着红尘俗事,脸上永远带着和煦的笑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多谢太皇太后垂爱,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算不得累。」说着,他就当太皇太后的面将参汤饮尽,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

之後两人相互的寒暄了几句,高吕荣才单刀直入的说明了来意,「贫道派人接了沈姑娘入宫,那孩子是贫道亲自去瞧过的,样貌品性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与陛下八字相合,想来这次定能为陛下冲喜,以解太皇太后与满朝文武心中之急。」

太皇太后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着了高吕荣的道,她以为高吕荣找到冲喜之人偷偷送进宫是为了防着他们,才会故意支开高吕荣,把沈如年先一步找来慈宁宫,好了解此事真假。

没想到却被高吕荣将了一军,他说这是替她解燃眉之急,而她又真把人喊来了慈宁宫,那其他想要赵渊死的人岂不是也会觉得是她和高吕荣私下联手选了沈如年进宫冲喜?难怪这次的事情这麽顺利,原来都是他算计好的!

太皇太后想清楚这一切只觉得牙齿生疼,这狗道士心眼真是多!

可她现在出去解释也不会有人信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扯了个假笑才不至於让自己的神情太过僵硬。

「哀家一听说这个好消息就派人召了这姑娘来看,果真是水灵得很,好在苍天有眼,皇天庇佑,让国师找到八字相合之人,不绝了我朝命数,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贫道本是想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不想您已经知道了,既然那丫头在您这儿,那贫道这就把人领回去,陛下也能早日痊癒。」

旁边的宁嬷嬷适时的上前道:「国师明鉴,太皇太后准备了茶水点心请沈姑娘过来叙话,却不想这沈姑娘是个脾气大的,见了太皇太后不行礼、不问安,还口出妄言,多亏太皇太后仁慈,不曾怪罪沈姑娘,只是想让奴婢们教教沈姑娘宫中的规矩,也好她明白如何伺候陛下。」

「哀家只是想着,虽然是急着冲喜,但也不能委屈了姑娘家,而且这又是陛下的第一个枕边人,总不能让这小姑娘没名没分的跟了陛下,还是要好好的操办一场,既是如此,规矩总是要学些的。」

太皇太后算是想清楚了,既然都着了道,还不如将计就计乾脆把沈如年给留下来。

高吕荣闻言,脸上的神色不变,端着案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还是太皇太后考虑得周到,沈姑娘入宫冲喜确实应当有名分,只是这名分该如何定?按宫外百姓家的正妻之礼?还是贵妃之位?」

太皇太后脸色顿时黑了,让一个乡野女子当皇后、做贵妃?想都不要想,她当初进宫不过是一个美人。

「皇后、贵妃需统理六宫,兹事体大,还是应该商议再做决定。」

高吕荣摸了摸胡子,脸上笑盈盈,「贫道也是这个意思,兹事体大,还是得等陛下醒後,为她定了名分,才好册封。贫道已算得了吉时,若是错过了吉时,唯恐耽误了陛下的病情,这些虚礼就等陛下痊癒之後再补上也不迟。」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想要用沈如年失礼以及学规矩为由把人留在慈宁宫,却都硬不过高吕荣的一句「唯恐耽误了陛下的病情」。

沉默了许久,她才不甘心的道:「国师说的是,是哀家太过拘泥礼数了,这些都等陛下醒了再说吧。」

第三章 和陛下同眠

房门被打开,常福冲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墙边的沈如年,赶紧跑过来搀扶着她起来。「是奴才没用让姑娘受苦了。」

沈如年刚睡醒,还有迷糊,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麽就受苦了呢?

不过她还是乖乖的跟着常福出去,这个黑乎乎的房间虽然不冷,但她一点都不喜欢。

她出来的时候,高吕荣已经走了,宁嬷嬷带着一众宫女送沈如年出慈宁宫。

「太皇太后知道沈姑娘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已经让奴婢挑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一会就送去乾清宫。」

长者赐不可辞,太皇太后要赐人给沈如年,沈如年肯定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常福在心里冷哼一声,这死老太婆真是不死心,面上则是笑咪咪的拉着沈如年谢恩,然後带着她回到乾清宫。

这麽来回的折腾,等沈如年回到乾清宫,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正巧宫女把赵渊的药给端上来,「常公公陛下该用药了。」

赵渊的病是常福亲自伺候,尤其是喂药一事,更是从不让别人经手,但这会他却有了个想法,国师既然说沈姑娘给能陛下冲喜,那让两人多接触会不会更有用?沈姑娘是个好的,又将是陛下的第一个身边人,不如给他们俩培养感情的机会,於是他把汤药端到了沈如年的面前。「奴才笨手笨脚的,做事不如沈姑娘妥帖,由沈姑娘给陛下喂药吧?」

常福知道太皇太后有心为难沈如年,就赶紧跑去寻高吕荣来解围,他这一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一时就把沈如年的晚膳给忘了。

沈如年正饿得大脑放空,她一直在想,若是在家里,这个时候余嬷嬷应该喊她吃饭了,昨日说要给她送行特地买了鱼,往常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回鱼呢,只可惜最後还是没能吃上。脑子里还在回味鱼肉的鲜美,突然听见常福喊她的名字,她顿了一下,睁着漆黑圆润的大眼睛看过来,神情很是无辜。

常福突然觉得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这沈姑娘看着可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样的人能给陛下喂药吗?

他正懊恼时,沈如年已经听话的接过药碗,乖乖的往屏风後面去,等他回过神来要追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已经蹲在御床前的踏板上,有模有样的舀着汤药往陛下的嘴边送。

余恒逸小时候身子弱时常会生病,余嬷嬷又要下地干活,很多时候就是她在照顾余恒逸。

因赵渊是昏迷着,起初汤药咽不下去,全都顺着他好看的唇角往下流,沈如年轻轻擦去流出来的药汤,也不焦急,耐心的一遍遍尝试。「陛下乖乖喝药药,喝了药药吃糖糖,病病全都飞跑了……」这是她生病不肯喝药的时候,余嬷嬷哄她的话,她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这简直是哄小孩子的话,常福听了一耳朵,身子就不禁颤了颤,还好陛下昏睡着听不见,这位可是杀伐狠绝的帝王啊,若是被他知道了,这小丫头的脑瓜子都不够砍的。

「沈姑娘也不必太过勉强,您也尽力了,奴才让人先伺候您休息……」

话还未说完,常福的眼睛就瞪圆了,他亲眼看着还昏睡着的赵渊竟缓缓吞咽下这姑娘喂的汤药。

沈如年不贪心,还是一小勺一小勺的在喂,喂之前还会轻轻的吹一吹汤药,非常的有耐心,直到药碗见了底,她又低声鼓励的说了句,「陛下真厉害!」

等陛下病好了,她就可以讨陛下欢心,然後回家了,沈如年美滋滋的想。

往常这喂药可不是简单的活儿,大多是喂一口漏半碗的,如今在这姑娘哄孩子似的方式下,竟然顺顺利利地喂完药……

原本常福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泪花已在眼眶里打转,随时要滚下来,忽又被沈如年一句「真厉害」,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常公公,陛下喝完药了。」沈如年像是邀功一般,把手里空了的药碗递到常福的眼前,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常福平复一下心情,学着她方才的口吻也夸了她一句,「沈姑娘真棒。」

沈如年的眼睛亮闪闪的,每回余嬷嬷这麽夸她的时候,紧跟着就会奖励她糖块,花生糖、白糖糕等都是过年的时候市集上买的,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块呢。

可这位常公公却小气得很,夸完就没了,把她手里的药碗端走後,只喊来宫女伺候她更衣梳洗,甚至把她的晚饭给忘了。

沈如年扁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才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常福。

「常公公,我饿了。」不是说好了,她给陛下行完礼就能吃饭了吗?她不仅乖乖的行礼还喂了药,为什麽还不能吃饭?

常福一拍脑门,难怪他总觉得有什麽事给忘了,现在她一提才想起来,赶忙让人传膳。

在临近就寝之际,沈如年终於如愿以偿吃上了这一天的第一顿饭,随後心满意足的要去休息。她今儿可是累了一天呢,就算在马车上,还有那黑乎乎的屋子里都睡过,可这和踏实的躺在床上睡一觉还是不一样的。

沈如年被宫女带去屏风後头换衣裳,然後睁着一双杏眼,很天真的问常福,「常公公,我的屋子在哪里啊?」

乾清宫这麽大,没准儿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卧房,她从小就很羡慕恒哥能有自己的卧房,不像她只能和余嬷嬷挤一个屋子。

常福笑盈盈冲沈如年笑,「沈姑娘当然是和陛下一块睡,您瞧,被褥都给您铺好了。」

沈如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看得像神仙似的陛下身边重新铺了一床锦被和枕头,被褥挨着被褥,枕头靠着枕头,此刻沈如年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下午作的荒唐梦居然成真了。

沈如年进宫是来冲喜的,什麽叫冲喜?那就是阴阳调和、冲掉晦气。

若说一开始常福还对这事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方才看见沈如年顺利喂完药後就彻底的信了,小姑娘在他眼里那就是救苦救难的仙人,他恨不得现在就让沈如年和陛下圆房,可惜还不到国师说的吉时。

但他认为,还是可以提前让沈姑娘和陛下培养感情的。

他也想得很美,反正早晚都要圆房,早些睡一张床上也好让沈姑娘习惯习惯,国师可没说过这样不可以。

陛下的御床宽敞着呢,沈姑娘这麽瘦瘦小小的,能睡好几个,他於是准备了一套和陛下一样的被褥,枕头也是一套,看着这成双成对的被褥枕头,他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的机智。

「沈姑娘早些歇息吧。」

沈如年虽然已经过了及笄礼,但余嬷嬷并未教她男女之事,她对这些自然是完全不懂的,又因她如稚子一般的天真,对於男女大防也没多大概念。

她想着自己小时候还和恒哥睡过一张床,虽然後来她都跟余嬷嬷一起睡,但在她看来,和陛下一块睡与和余嬷嬷一块睡没有什麽区别。

想着下午时作的梦,沈如年就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能和这麽好看的陛下睡在一张床上,好幸福好开心呀。

沈如年穿着白色的细棉里衣,站在烛火下,看上去又乖又惹人怜爱。

常福以为小姑娘是在害羞扭捏,正打算再哄哄她,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沈如年已经掀开了锦被钻上了床,动作快得就像是只小猫儿。

常福忍不住笑了,陛下这样的天人之姿,哪有小姑娘不喜欢的,沈姑娘肯定也喜欢,於是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就在屏风外头守夜,姑娘若是有什麽吩咐只管喊奴才,奴才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沈如年从来没有睡过这麽柔软的床,还很暖和,以前她睡觉都要把脚脚伸到余嬷嬷的被窝里去,等暖了才敢回自己的被窝。

而这陛下的床舒服得让她直想滚来滚去,浑身暖烘烘的,就连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真是太舒服了!

虽然旁边睡着个人,她不能滚来滚去,但她还是能抱着被子偷偷的傻笑。

沈如年一翻身不小心撞上了身旁的赵渊,她就着屏风外的微弱烛火,能看见他俊美无瑕的侧脸,简直让人看得痴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麽好看的人,她一定要努力让陛下醒来,乖乖的听他的话,然後早日回家,她冲着赵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怕打搅到他休息,就放轻了声音说了句,「陛下,祝你好梦。」然後捂着脸,偷笑着缩进了被窝里。

在这暖洋洋的被窝中,沈如年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常福听着里头的翻身声消失,才松了口气,真希望明早天一亮就会有好消息。

他让小太监剪了殿内其他的烛心,四周顿时一片昏暗,没有任何人发现,御床上的赵渊眼皮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赵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每回发病他便会昏睡不醒,他隐约察觉到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每当他有知觉的时候,整个人恍若冰火交缠、置身炼狱一般的煎熬,再多的痛苦他都忍得,从小到大忍辱负重,一路刀尖舔血,他都走过来了,即便是真要下炼狱,他也坦荡无畏。他不畏骂名、不惧生死,唯有不甘,他若是有一日要死,也该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而不是如此窝囊的倒在病榻上苟延残喘。

他要活着。

可他无法控制这怪病,只能看着自己神智消散,一日日陷入沉睡。

突然的,耳边响起了让他感到舒服的轻咛声,他想睁开眼可始终差一点,还差一点……





越王府邸内。

「这些日子边疆动荡,王爷为国鞠躬尽瘁,但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好生休养才是。」

越王赵晖烨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今年二十有六,府中有一王妃,膝下暂无子嗣。

都道天家无父子兄弟之情,先帝确实与其他兄弟感情不好,可唯独对这个比他小了一轮,几乎能当儿子的弟弟格外宽厚亲近,不仅从小养在身边,登基之後,还封他为越王,赐了浙南一带为封地,可见对其荣宠。

先帝驾崩之前,立了遗诏要传位给太子,可先帝驾崩得突然,当时太子仍在西北平乱,得到消息後,却在赶回京的路上遇伏,一行人马一并被诛杀。

消息一传回来,朝堂风云变幻,一直不受宠的赵渊横空而出,踏着血路登上了皇位。

他登基之後靠着雷霆手段迅速的压下了京中的乱局,不仅杀伐果决,手上更是没少沾染鲜血,一时之间,无人不知赵渊乃是个实打实的暴君,皆畏惧之。

直到几个月前赵渊得了一场怪病,终日昏睡,药石罔效,他登基时日尚短,後宫既无妃嫔,膝下也无子嗣,群臣们便开始押宝新帝,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太皇太后宫里养着的七王爷,以及越王赵晖烨。

赵晖烨原本进京是为太皇太后贺寿的,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和先帝感情好,本就觉得先帝驾崩其中有些隐情,又不满赵渊为帝,心中对那个位置也越发虎视眈眈,就顺势留在了京中。

赵渊卧病不醒,朝中有很多人是支持赵晖烨的,自然没人会提让他回封地的事,如今赵渊的病越发严重,赵晖烨的手也越伸越长。

这几日正在筹划除夕祭天之事。

北赵国自古就有习俗,除夕当日皇帝会亲自前往太庙祭祖,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例外,既然赵渊病重,那就一定要另选人前去祭祖。若是赵晖烨能顺利代天子祭祖,身分地位自然就能确立下来了。

赵晖烨与先帝有七分相像,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很多人喜欢私下喊他贤王。

此刻赵晖烨正一手撑着下颔,温和的露了个笑,「是本王疏忽了,多亏了温大人时时提醒。」

温远道是兵部侍郎,是最早投靠越王的京官,早就与赵晖烨暗通款曲,如今更是光明正大在越王府内出入。

「不敢当不敢当,王爷不怪下官僭越多言才好。」

「本王年轻气盛,做事冲动莽撞,正需要温大人这般有阅历之人在旁秉言直书,方不会走弯路。」

赵晖烨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麽,把玩着手中的笔,状若无意的问道:「听说今日国师去了慈宁宫,也不知所为何事。」

「王爷这几日操劳国事,定是还不知道国师寻来了一个小姑娘,说是要为陛下冲喜,人今日已经悄悄从偏门进宫了,可还没进乾清宫就先被太皇太后召去了慈宁宫。」

「哦?冲喜?」

温远道讥讽的嘲笑了几声,「正是冲喜,依下官看,国师这是黔驴技穷了,竟然相信起这等民间迷信,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赵晖烨只是微扬着嘴角,依旧面容和煦,只是眼里带着些许的笑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有幸入了国师的眼?」

「是户部侍郎沈德楠家的五姑娘叫沈如年,说是从小身子弱,一直养在乡下,想来国师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八字相合的姑娘,听说沈德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家闺女进宫了呢。」

「沈如年?」赵晖烨手中的笔尖轻轻点在白纸之上,晕开一朵墨花,口中又重复一遍这个名字,随口道了句,「名字倒是不俗。」然後抬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年字。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沈如年是被饿醒的,她往常野惯了,成天不是上山爬树就是去小溪抓鱼,饭量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大,昨夜御膳房准备的菜肴虽然美味可口,但小小的碟子装那麽点东西,她吃完不过六分饱,又不好意思说没吃饱,一睡醒就感觉饿得不行。

刚睁眼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又软乎乎的,有种如卧云端之感,直到撞上了那张俊美的侧脸,才後知後觉自己现在在哪里。

她身边躺着的是陛下,好看的陛下。

然後她就发现自己的姿态实在是有些不雅,应该是床上有些热,不知何时她的小脚丫竟从被子里伸了出去,此刻正压在身边人的被子上。

她这麽多年和余嬷嬷睡习惯了,喜欢把脚伸在旁边,虽然每回余嬷嬷都骂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可到了晚上她又忍不住照旧,现在想想都是被惯出来的。

以往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对,可此刻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肆意的搭在陛下身上,突然有些羞耻,不仅如此,她还明白了什麽叫做失礼、没规矩。

恰好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常福的声音,「沈姑娘可是醒了?若是醒了,奴才就差人来伺候姑娘梳洗更衣。」

沈如年用了最快的速度把小脚丫收回到被子里,同时脑袋也躲了进去,闷闷的嗯了一声。

常福听到回应就出去喊宫女们进来,这会殿内就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沈如年听着他出去的脚步声,才敢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去看身边的赵渊。

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还是和她昨晚见过的一样,丰神俊朗,一丝不苟。

沈如年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终於又安了回去,还好陛下没有醒,也没有人发现她做了坏事。

沈如年暗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乖乖睡觉,绝对不能越线碰到陛下,再也不能做这麽失礼的事情了。

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沈如年发现自己的睡姿更加的豪迈了——

她的脸蛋朝下趴在枕头上,手臂随意的搭在旁边人的身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一缩,手掌就感觉到手下的触感滑嫩嫩、硬邦邦。

这好像是陛下的胸膛……她现在要是说她不是故意的,会有人信吗?

沈如年飞快的把手收了回来,用最快的速度缩进被窝里躲了起来,小脸也不自觉的烧红了。

最古怪的是她蒙着头还是能回忆起那个触感,陛下穿着和她一样的细棉里衣,衣服软绵绵的,但那胸膛却是硬邦邦的。

沈如年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和她软软的肉真是一点都不一样,陛下果然是陛下,好厉害!

因为她蒙着脑袋,当然也就没能发现,一旁的赵渊眼睫挣扎着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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