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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木樨香《艳桃初绽百花杀》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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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28 21:29: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木樨香《艳桃初绽百花杀》全3册

{出版日期}2020/04/29

{内容简介}

蓝海E86101 《艳桃初绽百花杀》卷一
身为命比纸薄的侯府庶女,星烟一直活得提心吊胆,生怕嫡母想弄死她,
偏偏不小心被嫡姊喜欢的男人惦记上,她只能逃进宫里以避祸,
皇帝嬴绍也宠幸了她,虽然是偷着来的,搞得两人像在偷情似的……
可舒心日子过没几天,二姊庚媛青就跟着进宫,摆明要跟她抢恩宠,
好在她运气不错,在赏花会上救了落水的太后侄女,直接晋升为妃,
周贵妃嫉妒她的美貌,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不说,甚至当众掌掴她,
幸亏嬴绍站在她这边,还霸气发话叫她当场打回去,简直不要太帅,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後宫之路将会平步青云时,一个荷包却让她陷入大危机……

蓝海E86102 《艳桃初绽百花杀》卷二
星烟这个小没良心的,他爱了她七年也等了她七年,她却不知道,
行,是他自己没有明确的说出口,他认了,
可是後宫他独宠她一人,她不会瞧不见吧?
有嫔妃设计欺负她,他让她亲眼见识他如何处置,还制造机会让她讨回公道,
只可惜他俩之间还是差了点什麽,直到──
某个臣子自作聪明将美人送进宫,她同他耍起性子,
看她渐渐可以理解他要她识字背书的苦心,
他要的不是她学富五车,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懂他所想,
看来皇后培养之路就快到了可以收成的时候啦……(搓手)

蓝海E86103 《艳桃初绽百花杀》卷三(完)

嬴绍说,为了她,为保江山安稳,与魏家的这场仗必须打,
因理解他的想法,她勉强答应让他御驾亲征,
可是他离开後,她才知道他一直以来将她护得有多周全——
自她不易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後,前朝众臣强力要求他雨露均沾,
他不但一人将这压力扛了下来,甚至动了要遣散其他嫔妃的念头,
如今众人趁他不在,转而逼迫她,
就连远在封地的两位王爷都带着孩子赶回京城,要她过继,
偏偏这时传来他落水、生死不明的噩耗,
身为他的皇后,为了保住他俩的家,她决定兵行险招……


第一章 为了生存求进宫


明月高悬,照得地面雪白,朱漆圆柱旁,星烟手里的那盏油纸灯笼早灭了火光,她手脚冰凉,听着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双眼盈满恐惧,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提着一口气,星烟艰难地从那院子里出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靖安侯府北边一处小院,一进屋立马紧闭了房门。


屋内弥漫一股清茶香,姨娘蒋氏正在收拾茶具,星烟直接冲到她身旁,彻底吓哭了,「姨娘,我怕!」


蒋氏很少见到她吓成这样,内心一咯噔。「怎麽了这是?」


星烟呜咽地继续说道:「正屋里的要弄死我……」


她最怕死了,亲眼目睹过人是怎麽死的,她作梦都害怕。


蒋氏的脸色立马变了。「你怎麽知道?」


「我亲耳听见的,大姊姊说早该弄死我,二姊姊说现在弄死也还来得及。」星烟边说边哭得肝肠寸断。


今日魏敦魏将军来府里,若不是二姊姊让她过去一趟,她定不会走出自己的屋子,谁都知道大姊姊喜欢魏将军,可她一去,魏将军的眼睛就盯在了她身上。


大姊姊、二姊姊均为侯爷夫人苏氏所生,每每亲姊妹斗起来,她这个侯府唯一的庶女就成了炮灰,今儿还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星烟心里恨,不过就一登徒子,谁稀罕谁拿去,她还想活着,不想死啊。


「先别哭。」蒋氏将她扶到床边,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星烟,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副模样,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泪滴如珍珠般挂在白皙无瑕的脸上,那模样我见犹怜,正屋里的人岂能容得下她。


打小她就知道自己闺女的脸招惹人,所以她想尽办法藏,从来不让她出侯府,即便是这样,什麽狐狸精转世的谣言还是被传得满城皆知,如今星烟已满十七,模样越发长开,怕是藏不住了。


苏氏的父亲是大将军,自己一个妾室哪能比得上,她要你死,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姨娘,您说魏将军会不会来提亲?」星烟好不容易缓过神,又自己吓自己。


她觉得很有可能,今儿魏将军还问了父亲自己有无婚配,届时魏将军前脚来提亲,後脚她就会死……不,说不定还等不到上门提亲,她就已经死透了。


这些年她听姨娘的话,处处忍让着正屋里的两位,昧着良心将她们夸得天花乱坠,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谁知还是躲不过。


星烟走投无路间想到了父亲靖安侯,可念头刚冒出来就打消了。


找父亲说正屋里的人要害她,或说对魏将军没那个意思,让魏将军娶大姊姊,不管哪一个,恐怕她只会死得更快。


星烟想不出主意,一着急又趴到床上哭了一阵。


蒋氏心疼地捏着她的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好不容易养到这麽大,怎麽可能让人弄死。


「你进宫吧!」蒋氏咬了咬牙,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走这条路,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


星烟呆呆地看着自家姨娘,停了哭泣。


皇上?那个色胚子?


在皇上还是太子那会,她那身为太傅的祖父带着他来府里作客,结果一见她就说要娶她做媳妇,那时候皇上十三,自己才十岁。


那麽小就生了色心,今後还得了。星烟不太愿意。


「只有皇上才能护住你,豺狼虎豹哪里都有,总比屈死填井强。」蒋氏隐忍了一辈子,为的就是保护她两个孩子,如今护不住了,她还隐忍什麽。


进宫各凭本事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星烟最害怕的就是填井,她想起了那位进府不久就怀孕的康姨娘,掉进深井里一屍两命,捞出来时像是吹了气的皮筏子,肿胀的没了人形,从此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真的怕死,只要能不死让她干什麽都行!


星烟抹了一把泪,边哭边说道:「成!今日她弄不死我,明日我就弄死她。」


蒋氏同星烟一直谋划到半夜,进宫若是她们自己提出来,即便靖安侯同意了,肯定也得问苏氏的意见,正屋里的人不想进宫,只想找个权贵门户嫁过去独揽大权,但就算这样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庶出的爬到自己头上。


新帝登基两年,压根没有扩充後宫的打算,更别说选秀,这条路肯定行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宫里来圣旨接走星烟,而要想拿到圣旨就只能从皇上入手。


见皇上倒不难,眼下就有个机会,庚太傅在世时手把手将皇上带出来,皇上心里惦记着恩情,每年庚太傅的忌日都会到侯府清晖院为其上一炷香,刚巧明儿就是庚太傅的忌日。


「你想好了?」蒋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下下策,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自己都没有多大的把握。


「得正屋里的人容我想才行。」星烟噘嘴。


以往她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藏起来,如今却要主动往人前送,她不太习惯,紧张得手脚生汗,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後半夜,凉风一吹,康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翌日早上,门一打开,眼前雾气缭绕。


蒋氏深吸了一口气,「这场雨倒是落得正好。」下雨天没人会出门,雾气一遮,去清晖院的路就更好走了。


星烟心头一直在盘算见了皇上该如何开口,是跪着求他带自己进宫,还是问他当年说的话可还算数?


蒋氏昨夜就从箱笼底部拿出了一件春绿色的罗裙,抚平了褶皱挂在屋里的木架子上,等着今日给星烟穿。


当年蒋氏能让侯府顶着苏氏的压力将她抬进来,一护就是几十年,两个孩子还能平安活到现在,除了聪慧之外,还加上她本身就是个姿色过人的美人儿。


星烟的长相则比蒋氏更多了一份妖娆,一身风情透进了骨子里,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是妩媚,见过的人都说她容颜太盛。精致的五官,细眉如蚕蛾触须,美目如琉璃,肌肤莹白,樱桃小口略一微笑,嘴边带着迷人的两道梨涡,直击人心坎。


蒋氏替星烟收拾好了妆容,星烟就在屋里转圈儿,内心十分煎熬,直到时候差不多了,才浑浑噩噩地撑着油纸伞往清晖院走去。


皇帝是什麽样不重要,她只要借他的手活着就好。


清晖院的门前有一排翠竹,经过一夜雨水洗礼,被春雨冲刷洗净的嫩竹青脆得亮人眼,星烟一身春绿混在其中,宛如一体,脆青色的裙摆齐脚踝,随着步子沾上了些许雨水,水花侵入缎面,如点缀的暗花。


眼瞧着前面就是清晖院的大门,星烟竟有些迈不动步子,雨点子落下来砸在伞面上再流下来,将她围了起来。


她到底该怎麽对他说?


这一徘徊犹豫,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同样是一把油纸伞,身边跟了一名太监和一名侍卫。


伞是他自己撑着的,藏青色衣袍上纹着的夔龙张牙舞爪,却瞧不见龙头,连着那人的脸一块儿隐在了伞底下,只能看到握在伞柄上的手和垂下的一片广袖,手指骨节分明,直到走近了,那张脸才露了出来。


十岁那年,星烟曾见过他,七年过去,跟前的人完全没了往日的半点痕迹,陌生得让她惶恐,却也英俊得让她惊艳。


英挺的两道眉,鼻若悬胆,分明是儒雅乾净的长相,然眉梢的锋芒和那双沉静深邃的黑眸,一眼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莫名不敢靠近。


星烟被跟前的气势逼迫,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下意识垂下头,屈膝行礼,盯着脚底下的一片水花不敢动,等到她回过神,人已经掠过她往前走了好几步。


星烟心里急,油纸伞跟着她打了个圈儿,她急奔了两步,一只手颤抖的伸出,再颤抖的抓住了露在伞外面的一方广袖。


下一瞬,侍卫的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吓得星烟魂都没了,浑身都在抖,只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不填井,不想死」,将那藏青色的袖口紧攥着不放。


那双黑缎长靴终是停了下来,垂首侧目,沉静凛冽的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袖口上的那只手,白皙娇嫩,却抖得厉害。


「皇上,臣女想进宫。」


嬴绍回过头,目光定在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上,那双眼睛透亮带着乞求,绯红的眼里还含了摇摇欲坠的泪珠,鼻尖因哭泣带着微红,如雨後初绽的桃花,肤色如玉,白净细腻,吹弹可破,比起七年前娇艳了很多。


星烟被他盯得心慌,跟前这双眼睛看似沉静,可眸子深处十分锐利,越仔细看越是让人生寒。


她心虚了,慌乱地移开视线,紧张地盯着他胸前那条张牙舞爪的夔龙。


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星烟的心悬在半空,内心逐渐崩溃,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慢慢退去,一时之间连握住伞柄的力道都消失了,任由画了竹叶图案的油纸伞从头上偏移,倾斜至肩头。


「臣女喜欢皇上。」星烟咬牙,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春雨中的一抹栀子花香混着青竹气息闯进了她的伞下,修长的手掌挨着她的肩头,稳稳地替她移回了倾斜的伞柄。


「拿好。」


星烟呆呆地抬手稳住伞柄,面前的人早就离开,她还跟没了魂儿似的站在雨雾中,久久回不了神。


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回到小院子里,听星烟说完,蒋氏也问:「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星烟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没过多久,靖安侯过来了,母女俩收拾好情绪,同往日一样,蒋氏替靖安侯煮茶,星烟乖巧地跪在他身後,替他轻轻捶着背。


靖安侯刚从苏氏那里出来,苏氏别说让他喝茶了,连茶具都一并砸了个粉碎,他正怒着,但看到蒋氏和星烟脸上的笑容後,怒气就消了一半,再闻着屋子里的茶香味,整个人更是轻松了不少。


这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莫名让人心安。


苏氏出身高,仗着父亲是大将军,这些年没少与他闹过,年轻的时候靖安侯还能忍让,上了年纪再听到这番吵闹便觉得聒噪,身心疲惫。


蒋氏刚好弥补了这点,她温柔贤慧还漂亮,靖安侯突然觉得,有时候女人出身低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


「星烟如今十七,该说亲了。」靖安侯突然出声。


星烟心里一咯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这些年突发情况多了去了,即便内心波涛汹涌,她也早就习惯了面上处变不惊。


「多谢侯爷挂记,三小姐的亲事都听侯爷和夫人的。」蒋氏煮好了茶,双手捧着递给了靖安侯。


「魏敦魏将军如何?」靖安侯紧盯着蒋氏。


「魏府是高门大户,妾身不敢想,妾身倒是希望咱们三小姐嫁个普通的秀才书生,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自打靖安侯进来,蒋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淡淡的笑,让人内心很是熨贴。


「女儿哪能有姨娘这样的运气,遇上了父亲。」星烟一脸娇羞,声若蚊蚋,说完就起身进了屋。


「这孩子。」蒋氏低头,用绢帕捂嘴轻笑了一声。


靖安侯看着她,突然又想起了初遇蒋氏的情景,那年是元宵节,夜里烟花炮竹齐放,好不热闹,他往天上望去,一半烟云一半星,而底下就是蒋氏那张颠倒众生的笑脸,是以他们的孩子才取了星烟这名字。


靖安侯心头想起了甜蜜的过往,情绪一上来,倾身便握住了蒋氏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烟儿像你。」


蒋氏移步到他身旁,顺势倒在他怀里,语气中满是温柔,「都说女儿像父亲。」


靖安侯叹了一声,偌大个侯府,竟只有在这小院里他才能体会到家的感觉。


再想起苏氏,内心的厌烦就更盛,适才苏氏冲他发火,说星烟心比天高,看上了魏敦,想抢她大姊的亲事。


先不说魏府与侯府的亲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就眼下蒋氏母女俩的反应,哪里像她说的那般?


靖安侯心里窝火,知道又是苏氏在无中生有,这些年蒋氏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受了不少委屈,他不是不知道,虽不能都替他们挡了,但总会适时补偿一二。


「秀才书生到底还是委屈了我闺女,以烟儿的姿色,得寻个身分高的才配得上。」


「妾身都听侯爷的。」蒋氏柔若无骨的躺在靖安侯身上,似乎没心思插手这事,都推给了他。


雨落了一日,到了夜里,侯府内暗流涌动,正屋里的人动手了。


苏氏派了心腹陈嬷嬷到蒋氏的院子里来请星烟,「夫人说她头疼睡不着觉,念着三小姐的一双巧手过去替她捏一把。」


星烟心里「咚咚」直跳,内心冰凉。


正屋的人多嚣张,要人命都能要得这般明目张胆,苏氏料定了侯府不能将她怎麽样,即便父亲肯维护她,父亲上头还有祖母呢,祖母到了关键时候肯定是站苏氏那边,死一个庶女总比闹得侯府鸡犬不宁好。


「去吧,路上小心点。」蒋氏将她送出院子,面上看似平静,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抖得厉害。


星烟一走,她直接站在雨下,浑身淋了个透,然後吩咐道:「采篱,快去找侯爷,就说我病了。」




星烟撑着伞跟在陈嬷嬷身後,脚步几次打滑,走得异常缓慢,她彷佛又听到了深井里的扑腾声,又看到了那具泡胀了的屍体,让她双腿发软。


眼看星烟脚底又是一个不稳,陈嬷嬷不耐烦了,「三小姐今夜这鞋底是抹了油吧?」


「天黑路滑,嬷嬷也当心些。」星烟笑了笑,步伐更是小心翼翼。


陈嬷嬷转身没搭理她,跌死了也好,省得她动手。


出了星烟和蒋氏住的小院,要去苏氏屋里,须得经过庚老夫人的聚安堂,庚老夫人喜欢养宠物,猫狗好几只,其中还有一只熊崽子,那东西夜里喜欢嚎叫,庚老夫人就将牠关在远处的一间小屋里。


雨雾天暗,夜里看不清楚,星烟刚上了长廊,脚还没站稳,就见跟前突然窜出来一只黑漆漆的东西。


「什麽东西?啊!救命啊—— 」星烟握紧手上的油纸伞朝着那东西就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尖叫。


陈嬷嬷回头一看,脸都绿了,冲着星烟直喊,「别打了!你给我住手!」


星烟这一番动静,彻底让侯府热闹了起来,待陈嬷嬷将她拉住,那可怜的熊崽子已经被油纸伞砸晕在了地上。


星烟懵了,害怕地看着陈嬷嬷,又开始哭,「我、我不知道,我没看清啊,我该怎麽办……嬷嬷怎的不告诉我一声?」


陈嬷嬷都快被她气死了,後牙槽咬得「咯咯」响,想起苏氏的交代,当下心一横,直接拽着星烟就往前拖。


星烟哪肯就范,双手攀着廊下的柱子,死也不松手。


「干什麽?」


侧方一片火光,就见靖安侯提着灯笼赶了过来,随後就是庚老夫人,她也是听到星烟的几声尖叫才紧赶着出来。


这下陈嬷嬷惊慌地松了手,跪在地上。


「请老夫人、侯爷恕罪,奴婢喊也喊了,拉也拉了,这三小姐就是不听,伞骨子一顿乱打,这才……」


闻言,老夫人才看到躺在地上,只剩了半口气的熊崽子,气得捶胸顿足,「天杀的,这是怎麽回事!」


星烟彷佛没听到周围的说话声,仍是抱着柱子不肯松手,呆呆地看着父亲,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靖安侯走近了还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爹爹,烟、烟儿不是故意的,烟儿只是怕……」磕磕绊绊地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瞟向陈嬷嬷,视线刚接触就似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东西,抱住柱子的手更加紧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麽?」靖安侯转头厉声问陈嬷嬷,刚才这人是如何拽住星烟的,他都看到了。


「夫人……夫人说,落雨天闲着无事,找三小姐唠嗑,奴婢接三小姐走到半路,谁知三小姐看到熊崽子害怕,竟然就打死了。」


庚老夫人听了这话,手指头颤抖着指向星烟,又气又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靖安侯回头问了星烟,「是这样吗?」


星烟一下点头,一下摇头,泪珠就没停过,支支吾吾地说:「是、是这样的吧。」


「什麽叫是这样的!」陈嬷嬷以往说什麽是什麽,星烟哪里敢反驳,如今听到这话,她心里憋着气,想也不想便回头呵斥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嘈杂声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庚老夫人都愣住了。


一个奴才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吼主子,这得多嚣张?


靖安侯一声冷笑,眼神冷得可怕,「哼,苏氏就是这麽教奴才的?」


陈嬷嬷知道自己惹事了,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该死!求侯爷饶命!」


「拖出去,杖毙!去告诉苏氏,她不会教奴才,本侯帮她教。」


陈嬷嬷呆住了,直到被人拖走才反应过来,拚了命地求饶,眼见没了希望,便大声地改叫夫人救命,只可惜等苏氏赶到时,她已经没了气。


陈嬷嬷当时是如何拽过星烟,又是如何对她厉声呵斥的,靖安侯亲眼目睹了经过,那是他的闺女,想起适才星烟眼里的恐惧和无助,他的心就疼得慌,身为父亲若连自个儿的闺女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麽用?


苏氏如今上门来理论,便是撞到了枪口上,将靖安侯心中的怒气彻底点着了。


他捞起身边的一个茶碗摔在苏氏跟前,怒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这日子你爱过不过,不过就给我滚回大将军府!」


苏氏从小便在大将军府养成了骄纵的个性,嫁进侯府後夫君虽同她置过气,但大多时候还是忍让着她,因此她压根没想到靖安侯会对她说这麽重的话。


以往自己生气了,他还会哄着她,最近几年不但不哄,还离自己远远的,每回一说到正事他就躲,现在好了,竟然还开始骂她了!


苏氏没有当场发作,等回到屋里後便又哭又闹,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他庚瑞铭凭什麽这麽混帐,当年我嫁给他时,他不过就一个四品官,如今当了几年侯爷就了不起了,竟然敢让我滚回大将军府!」她心一阵阵地痛,恨着靖安侯,更恨到了蒋氏身上,「还有蒋微阑那个贱人,一屋子的狐狸精!都怪我早年心太软了,没早点弄死她们!」


她没想到这回出手星烟那小狐狸精不但没死成,还害死了陈嬷嬷,那可是从大将军府就一直跟着她的心腹啊,庚瑞铭那个没良心的居然就这麽打死了。


大小姐庚媛嫣闻讯过来劝,但根本就是火上加油,她使劲儿的说蒋氏不好,说爹爹偏心,让苏氏心中越发愤怒。


「不是十七了吗?眼下正是说亲的时候,她就不怕母亲把她嫁给个缺胳膊少腿的?」庚媛嫣想到那日魏敦看那小贱人的目光就恨得牙痒痒的。


这一点倒提醒了苏氏,她咬着牙说道:「我还怕弄不死她不成。」


靖安侯或许不会同意让他那宝贝女儿嫁个缺胳膊少腿的,但外形端正内里烂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不说谁知道?


第二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苏氏第二日一早就让人将康城里的纨裤子弟列了个名单出来,其中周家那位二公子最合她心意。


周家势大,门户高,又出了一位贵妃,从表面上看,就算星烟嫁过去做妾也不委屈。


周二公子娶的那位正室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周老夫人那一张嘴能说死人的本事她早有耳闻,周二公子本人更是不用说,成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嫁进这样的人家当妾,就凭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能活得了几天?


苏氏一合计,就让人去打听周二公子的情况,再顺便给他透个口风,以周二公子那样的好色之徒恐怕是求之不得。


不过苏氏派去找周二公子的人还没有回来,她盼星星盼月亮的魏老夫人倒是亲自上门来拜访了。


魏老夫人算来应该和苏氏同辈,只是魏敦的父亲去世得早,这称呼自然就上去了。


庚媛嫣听说魏敦的母亲来了,又兴奋又紧张,躲在外头偷听魏老夫人和苏氏的谈话。


「早就听闻靖安侯府的三小姐花容月貌,不知许亲了没?」魏老夫人说话的时候还四处张望。


她想不通敦儿怎就看上了靖安侯府,还是一个庶出的,非要她来提亲,这庚三小姐人人都说是狐狸精,她倒想看看究竟长什麽样。


魏老夫人一问出口,庚媛嫣心都凉了,手里的绢帕几乎要被她撕烂。


苏氏也没想到魏老夫人会问星烟,脸色不由得一阵尴尬,「正说着呢,八九不离十了。」


魏老夫人心头一轻,假惺惺地惋惜了一声,「那倒是我来晚了。」


苏氏没说话,让屋里的丫鬟替魏老夫人添茶,趁着这功夫给丫鬟使了个眼色,没多久庚媛嫣就进来了。


「娘,魏老夫人好。」庚媛嫣乖巧地问候。


魏老夫人嘴角扯出微笑,苏氏什麽样的心思她怎会不知道,她魏家这麽好的亲事,苏氏怎麽可能给姨娘生的,当然是要留给自己的女儿。


「这位是?」魏老夫人装模作样地看向苏氏。


「这是我跟前的大丫头。」苏氏含着笑。


魏老夫人淡淡地瞟了一眼,「嗯,挺好的。」她抿了一口茶,再无其他的话了。


苏氏越发尴尬,心里有些恼怒魏老夫人的高傲,无奈人家有本钱高傲,如今魏家手里掌控着大半个天下,连皇帝都要忌惮,她靖安侯府又算得了什麽。


庚媛嫣坐在一旁,心如针扎,感觉自个儿进来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谁知魏老夫人聊着聊着又提起了星烟,「三小姐许的是哪家?」她回去得向自己的儿子交差。


「是周家的二公子。」


魏老夫人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心里连着几个冷笑,魏家如今的眼中钉,周家首当其冲,至於那位周二公子……这苏氏可真会挑。


「那周二公子好像已经娶了夫人吧?」魏老夫人话里带了刺,脸上也是讽刺。


她虽看不上星烟,可苏氏这样尖酸刻薄的人她同样看不上,横竖她就是看不起这靖安侯府,想到他儿子的优秀,便觉得这世间没有人能配得上。


苏氏又是一番尴尬,「那丫头长得娇艳,进大户人家做妾好。」


闻言,魏老夫人倒是来了兴趣,「这麽一说我倒是想看上一眼了,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眼福?」




昨夜星烟逃过一劫,回到小院子里便坐在蒋氏床前守了一夜。


蒋氏身子弱,在大雨底下淋了一遭势必会染上风寒,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缓过来。


「烟儿,咱们现在就盼着那道圣旨了。」


昨夜算是彻底同正屋闹翻了,若是皇上能来圣旨就好,若不然他们母子三人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侯爷护得了他们一时,终究护不了一世,苏氏早晚会找到机会害死他们。


「圣旨来不了烟儿也会陪着姨娘,真要死,咱们也不能让正屋里的人好受。」星烟就着袖子擦了泪,「烟儿只担心哥哥。」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你哥哥不比你笨。」蒋氏摸了摸星烟的头。


这些年都这麽走过来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岂能让她的孩子们有事,拚死她也得护住他们。


她们娘俩互相安慰了一下,星烟就出门去给蒋氏拿药,结果刚出了小院就碰上苏氏带着魏老夫人逛园子,见避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苏氏早算计好了,魏大人年轻的时候风流无数,没少让魏老夫人伤心流泪,肯定最讨厌那种长得艳丽的,既然她要看就让她看一眼,就此死心也好。


魏老夫人只远远地瞧了一眼,就长吸了一口气,幸好已经许了人家,这样的狐媚子怎麽能进她魏家的门。


「周二公子挺好的。」魏老夫人现在只觉得星烟不要来勾引她儿子就行。


苏氏看到魏老夫人的反应,终於长舒了一口气,又厌恶地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星烟,心里觉得好笑,就凭她还想嫁进魏家?作梦吧,她只配和她姨娘一样当个小妾,将来等着被弄死,也省得她动手。


苏氏正得意着,靖安侯身边的小厮长风一路紧赶着过来,远远瞧见一堆人,见他要找的都在里面,当下一喜,上前说道:「夫人,三小姐,宫里来了旨意,侯爷请您们快去前厅接旨。」


苏氏一愣,让她和星烟一起接旨?


虽然困惑,但圣旨到了谁都不敢马虎,苏氏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赶去前厅,不过等太监宣完旨,她一双腿顿时软得站不起来。


那小狐狸精竟然要进宫!


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她曾死缠烂打的求过靖安侯,想让两个女儿哪怕进宫一个也好,可靖安侯说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与其进宫倒不如找个高门大户嫁了,当家里的当家主母,总比在宫里勾心斗角要强。


可现在呢,他舍得他那宝贝疙瘩了?


苏氏回头瞪着星烟,想骂一句贱人,但人家如今已经位列淑仪,是宫里的娘娘,再不能任她随意拿捏了。


心里堵了一口气缓不过来,苏氏猛喘了几下,就这麽晕在当场,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将苏氏抬回了正屋。


侯府里除了蒋氏和星烟以外,没人不意外,靖安侯也没想到皇上会让星烟进宫,宫里的太监一走,靖安侯没管苏氏,先带着星烟去了蒋氏的小院。


星烟踉踉跄跄地跟在靖安侯身後,走路都带摇晃。


「别怕,进宫也没那麽可怕。」靖安侯见她脸色惨白的模样,当真是可怜。


昨夜苏氏差点要了她的命,今日好不容易缓过来,又接到要进宫的消息,想起小女儿之前同自己说的,这辈子就想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平安的过一生,他内心又生了愧疚。


他是真的想给烟儿找个好人家,但宫里要人,他不能不给。


蒋氏还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见靖安侯来了,起身就要去伺候,却被靖安侯按了回去,「好好养身子,多陪下烟儿,等她进了宫,往後要再见面就难了。」


蒋氏心头一震,惊愕地看着靖安侯,猛咳了几声,不敢相信地问道,「进宫?」嗓子还带着患了风寒的沙哑。


靖安侯无奈地点了点头,「刚才宫里来了人宣旨,明日烟儿就要进宫。」


「侯爷,妾身……」蒋氏抓住靖安侯的手,眼睛瞬间红了。


靖安侯知道她想说什麽,只能宽慰道:「进宫也好,皇上的後宫里如今也就两位贵妃和几位贵人,烟儿一进去封的就是淑仪,位分不差。」


蒋氏埋着头,抹了一把泪,良久才说:「妾身都听侯爷的。」


「烟儿,好好陪陪你姨娘。」靖安侯不能多待,知道正屋那边必定会闹翻天,他嘱咐蒋氏别多想,要注意身子後便出了院子。


靖安侯一走,星烟和蒋氏母女俩对视了一阵,喜极而泣。


蒋氏心口的大石头落下,紧紧抱住星烟,「烟儿还是有福的。」


这两日她都不敢合眼,等这道圣旨等得太过煎熬,她虽然对烟儿有信心,可她猜不中皇上的心思,好在她们成功了。


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後,她整颗心一直悬着,毕竟谁又保证回回都能躲过,进了宫是死是活还能搏一把,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侯府。


星烟直到被蒋氏搂在怀里才缓过劲来,从听到长风叫她去接旨,她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听到太监宣读完圣旨,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昨日圣旨没来,她想起当时皇上一身凛冽的气势,还有看她时的冰冷眼神,本已不存希望,适才若不是苏氏先晕在前面,估计她就会倒下去。


「姨娘,我有救了,我有救了……」星烟紧紧抱住蒋氏,兴奋地往她身上蹭。


待母女俩心情平复下来,蒋氏才问:「正屋里的那位什麽反应?」


星烟噘着嘴说道:「晕了,不然怎麽会这麽安静。」


蒋氏愣了一下,她最是知道苏氏的个性,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会给旁人,如今岂能看着烟儿进宫爬到她两位闺女的头上?


「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蒋氏面露担忧。


星烟也知道这点,但好不容易跳出了一个坑,就有了缓口气的余地,圣旨是宫里来的,苏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这事也黄不了。


她如今能做的大概也只是想办法看看如何压过自己……


星烟想到了什麽,心头陡然一凉,回头看着蒋氏,哭丧着脸说道:「姨娘,她不会也塞一个进去吧?」


蒋氏沉默,以苏氏的作风不是没可能,就算大小姐嫁进魏家也顶多是将军夫人,除非魏家造反,否则没有机会位居高位,而烟儿却是皇上的嫔妃,那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苏氏那样的人,就算是看不起她们,也断然不会给她们任何出头的机会,毕竟坏事做得越多越绝,越是怕对方一朝翻身,反过来报复她。


「别慌,出了侯府的门就各凭本事。」蒋氏安慰道。


进宫後才是开始,正屋里那两位在府里嚣张惯了,去到宫里必定也受不得委屈,可一入宫门深似海,内里的弯弯绕绕非同一般,岂容她想怎样就怎样?


相较之下,烟儿这种忍让惯了的性子反而更适合那地方。


说是这麽说,蒋氏终究还是不放心,开始叮嘱女儿。「烟儿可知,进了宫以後谁最可靠?」


星烟抿了抿唇,「自己最可靠。」


「对,那烟儿可知,嫔妃之间争斗起来,谁能护住你?」蒋氏又问。


星烟抬起头看着蒋氏,不确定地回答,「皇上?」


蒋氏点头,「没错,姨娘若真是不争不抢,又怎能活到现在、护着你们兄妹?姨娘没有投奔谁,而是一直笼络你父亲,巴结谁都不如巴结正主,只要正主有心护你,你就不会有事。」


星烟听得仔细,虽然一想到皇上那张冷脸她就怕,但她更怕死。


「好,都听姨娘的。」星烟又抱住了蒋氏。


进宫之後的日子她会想办法好好过下去,可她舍不得姨娘,她一走,苏氏肯定不会放过姨娘……




苏氏醒过来後果然去找了靖安侯,要靖安侯想办法让二小姐庚媛青也进宫。


靖安侯气得说不出话来,进去了一个还不够,还要送进去两个?


「好歹你也是大家出身,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事能这麽办吗?你有那个脸,本侯可没有!星烟也是你的女儿,也叫你一声母亲,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哪点有为娘的样子?」


苏氏气冲冲进去,哭着出来,忍不住踢了花盆一脚,愤怒地说道:「左一个星烟,右一个星烟,就庚星烟是他的女儿,我生的就不是了?他庚瑞铭没本事办这事,我还就不指望他了!」


当天苏氏就回了娘家大将军府找母亲苏老夫人,苏老夫人与太后是手帕交,只要她出面,这事肯定能成。


青儿说什麽都要进宫,她的女儿不能输给蒋微阑那个贱人。


在大将军府时,苏老夫人最是心疼苏氏,听了她的话起初也觉得荒唐,斥责她想一出是一出,靖安侯府的事情怎麽轮得到大将军府管。


最後苏氏硬是嚷嚷着不活了,苏老夫人才松了口,说她会想想法子。




因着圣旨一事,苏氏将魏老夫人忘了个乾乾净净。


魏老夫人在靖安侯府看了出好戏,回到府里就对儿子说:「靖安侯府这门亲事你就别想了。宫里来了旨意,让你看上的那位明日就进宫,至於其他的姑娘我更是看不上,靖安侯夫人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出身,可那一身的尖酸刻薄我看了都心惊胆战,也不知道这些年那位庚三小姐是怎麽活过来的。」


魏敦眉头微皱,前些日子他才问过庚三小姐有无婚配,靖安侯说暂时还没有许人家,怎的突然就要进宫了?


「你今儿是没瞧见靖安侯夫人的嘴脸,我才刚开了个头,她就说三小姐订亲了,要给周家二公子当妾,人家周二公子压根不知道这回事,等圣旨来了府里,周二公子才傻乎乎地上门,结果被靖安侯板着脸一通损,灰溜溜地离开了。」


魏敦听着,眉头皱得更深。


「靖安侯夫人听完圣旨当场就晕了过去,当家主母这麽小的气性,教出来的人能大方到哪里去?期间她还故意将大小姐带到我跟前过眼,模样长得还算端正,但那双眼睛太飘,一看就是和她娘一个德行,心眼儿多的是,这样的人怎麽能娶进门?她要是进了我魏府,我魏府岂不被她搅得鸡犬不宁?」魏老夫人庆幸自己走了这一趟。


「娘不满意就另说吧。」魏敦淡淡地道。


他对靖安侯府的大小姐、二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看上的是星烟,没想到他晚了一步,人家要进宫了。




翌日一到时辰,宫里就派了人来接星烟。


昨夜靖安侯送了两个丫鬟过来,蒋氏不放心,将其留在了身边,让她跟前的采篱还有原本伺候星烟的杏枝一块儿进宫。


「待哥哥回来,姨娘同他说一声,就说我进宫了,让他不要担心,姨娘也要照顾好自己,小心提防着正屋里的人,万不得已就找爹爹,千万别逞强。」星烟满心的舍不得,舍不得哥哥、舍不得姨娘。


哭着出了小院子,她去聚安堂拜别了庚老夫人。


庚老夫人虽对她没什麽感情,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女,便拿了些银两和首饰给她,「在宫里仔细些,该使银子的地方还是得使。」


幸得前儿夜里星烟没事,熊崽子她是喜欢,可比起亲孙女的命和皇上的旨意,她还是知道孰轻孰重。


星烟给庚老夫人磕完头,又去了苏氏那里。


苏氏将门掩得紧紧的,说头疼见不得人,本想端起架子让星烟跪在她门前磕两个头再开门,结果靖安侯看不过去,气呼呼地拉着星烟转头就走。


临上马车前,靖安侯递给她一个包袱。


星烟疑惑,轻轻捏了捏,见里头装的都是银子,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父亲,声音带着哽咽,「爹爹……」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麽事让人给长风带个信。」


靖安侯对星烟是愧疚的,与她两个姊姊相比,她过得清苦,却十分乖巧懂事,从未让他操过心,如今就要走了,以後恐怕再没有他操心的地儿。


靖安侯心里难受,并没多说,转身进府。


「多谢爹爹。」星烟哭哭啼啼上了马车,那包袱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激动地直抖。


往日在侯府她就没见过银子,苏氏能不短缺吃食已经是万幸了,哪能让她们身上有银子。


但这些年日子即便过得再艰难,姨娘也从没有向父亲抱怨过一句,每回父亲询问,姨娘只说:「一切都好。」


可好不好的她最清楚,这些年她们母女的处境可以说比一些富贵人家得脸的大丫鬟还不如。


星烟想哭,但又不敢真哭出来,怕哭花脸进宫让人瞧了笑话。


马车前行,星烟身子跟着一晃,从车帘缝隙里瞥见了靖安侯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这会子才确定自己当真要离开了。


星烟曾想过嫁人,但从未想过嫁给皇上,宫中如今已经有了两位贵妃,一位周家的,一位魏家的,两大家族占了高位,其余的贵人她不知道有多少。


魏家的势力能与天子抗衡,有自己的兵将,周家又出了三个侯爷,庚家单单一个靖安侯府简直没得比,好在她一不为权,二不想为家族争光,只愿守着一个小地方低调地活着,安稳过完这一生就好。


星烟叹了口气,姨娘以前曾对她说,要求越低活得越是轻松,可光是「活着」本身她就不觉得是一件轻松的事。


终於,马车到了地儿,杏枝和采篱扶着星烟下来,跟在太监身後深一步浅一步,主仆三人走得小心翼翼。


宫墙甬道间安静得可怕,星烟连脚步都不敢踩重,这时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声女人的哭喊,即便是大白日,还是将星烟吓得寒毛直竖。


「主子不是失足,是被人推下去的!我要见皇上—— 」那声音在这里就断了,再也没了动静。


星烟手脚冰凉,脚步就迈不动了,抬眼往那墙边上瞧了一眼,只瞧见暗灰的一片,见不到半点颜色。


「庚淑仪请。」前面太监催了一声。


星烟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手心已是一层汗,她颤抖着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对采篱使了个眼色。


采篱立刻往前走了两步,追上了那太监。「大人,娘娘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儿,若是有什麽避讳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今儿来接星烟的太监是太武殿的人,曾经在这条路上他接了周贵妃,又接了魏贵妃,银子没少收,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大人」。


这一声听着还挺受用,太监收了银子揣进袖子,笑咪咪地说道:「让庚淑仪受惊了,不过是昨儿雨天路滑,有位贵人失足跌了井。」


一听到跌了井,星烟整颗心都抖上了,身子软软地倒在杏枝身上,什麽对未来的期望憧憬顿时烟消云散。


「这春雨天就是容易打滑,庚淑仪刚进宫,地儿不熟悉,若想溜达等春雨过了再出门也不迟。」太监话里有话。


星烟不是傻的,怎能听不出来,路上再好的景致,她也无心欣赏了,跟着太监的脚步走到了一座宫殿前。


那太监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道:「庚淑仪,芳华殿到了。」


太监说完向星烟瞧去,顿时屏住了呼吸,头一眼看见这位新来的嫔妃,他就觉得她美得不似凡人,这会子秀眉一皱,让人恨不得将那天上的星辰摘下来捧到她面前,只为抚平她眉间的皱褶。


「娘娘,若有什麽短缺的尽管吩咐。」那太监鬼使神差地多说了这麽一句。


皇上登基两年,精力都花在了朝政上,後宫嫔妃并不多,连以往的选秀都取消了,宫里大把大把都是空着的宫殿,这庚淑仪是芳华殿的第一人。


星烟没什麽可吩咐的,只要给她一处歇脚的地儿,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她就心满意足了,可眼下这宫里怕是没有一处安稳的……


杏枝和采篱将她扶进屋里坐好,芳华殿里候着的宫人便到了跟前请安,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人称刘嬷嬷。


「奴婢给娘娘请安。」


星烟看了一眼众人,除了刘嬷嬷以外还有三位宫女,即便同样都是吃人的地方,好歹这里的环境要优越一些。


往日在侯府,除了杏枝,她的屋里就没有旁人,冷不丁这麽多人围着她,她还真是不大习惯。


关键是,她不太喜欢有生人近身。


看着她们,星烟很容易将她们的脸跟适才高墙外那位只闻其哭,不见其人的女子重合起来,让她满心惊怕。


等宫人们散尽,屋里只余了杏枝和采篱外,还有适才那位刘嬷嬷。


星烟疑惑地朝刘嬷嬷看过去,刘嬷嬷同刚才那太监一个反应,深吸了一口气,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祸水。


如此一对比,昭阳殿和凤阳殿那两位当真就没看头了,可越是这样越容易短命。


半晌醒过神,刘嬷嬷才说起正事,「娘娘刚进宫,按规矩今日该去给皇上请安,夜里是要留下侍寝的,娘娘先歇息一会,奴婢去备水,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星烟才刚犯的头疼瞬间就好了,她撑直身子,瞪大了眼睛瞧向杏枝和采篱,刚想问「有这事吗」,又想起来她俩同自己一样是初入宫,都不懂,如今懂的只有刘嬷嬷她们。


「有劳嬷嬷了。」星烟谢过刘嬷嬷,面上露出笑容来,两道梨涡简直就像是漩涡一般,让人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刘嬷嬷一走,星烟又开始在屋子里打转。


昨夜姨娘同自个儿讲过那些事,连小册子都有,画册上的图星烟看着羞人,再一想起对方是皇上,星烟更加觉得羞人。


她脑子里忍不住想,那样一位高贵清冷的人,做出这等俗事来该是什麽模样?


刘嬷嬷傻愣愣地出来,走了好一段才想起她居然忘记讨赏了。


「你个没见识的东西。」她猛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好歹也在宫里当差十几年,竟然会被一个女人迷惑。


其实刘嬷嬷刚才那话并没有说全,她只说了按规矩会侍寝,却没说皇上在後宫这块从来就不按规矩来,什麽身分不身分的皇上压根就不在意。


周贵妃和魏贵妃身後那麽大的权势也没见皇上赏脸,请安後还不是直接送了回来,要是皇上今夜留了庚淑仪,那才稀奇呢。


何况那两位贵妃存了心,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留下侍寝。


第三章 半夜造访芳华殿


请安之前先得沐浴净身,浴桶里撒了花瓣,星烟周身又熏了香,出来时身上便带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春季即便是落雨也已经退了冬,并不冷,薄薄的两层春装将星烟的身段越发显露了出来,她个子高䠷,浅绿绸的斜襟回纹上衣、蓝缎的花卉纹马面裙,裙摆刚好齐脚踝。


刘嬷嬷又忍不住夸道:「娘娘这姿色,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


星烟只是露出羞怯的微笑,并不说话。


到了时辰,星烟被刘嬷嬷和采篱扶上轿子,出了芳华殿。


轿子倒不晃,可星烟的心却晃得厉害,她怕见皇上,可不见她更怕。


刘嬷嬷是个好说话的人,一路都在同星烟闲聊,星烟也喜欢听,今儿她最介意的还是进宫时听到的那声喊冤,她原本没打算问,这等事忘了最好,最好不要再想起来,否则她晚上又该睡不安稳。


谁知刘嬷嬷竟主动说起了这事。


「娘娘小心些,雨天最容易出事,这场雨落下来,倒没想到害死了安贵人,才来几天,说是失足掉井里了。」刘嬷嬷一声叹息,「多好的人啊,还会唱曲儿,声音如黄鹂,奴婢有幸听过一回,当真是好听。」


星烟总觉得後背生凉,「这宫里有很多井?」


「那多了,光是芳华殿内就有三口井。」


星烟心里惶恐,从轿子上下来时双腿颤抖使不上力,被雨水沾湿的地面如同泼了一层油,她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往前倒去,刘嬷嬷和采篱两个人愣是没拉住。


星烟手磨破了,疼得眼泪直冒,这一来什麽沐浴净身都是白搭,衣服脏了不说,脸上还沾了污泥,她怕是第一次如此出糗的妃子了。


星烟当着一众人的面儿,委屈地哭出了声,刘嬷嬷在她身後急得团团转,「可怎麽办啊,这样如何去见皇上?」


采篱蹲下来揉了揉星烟的膝盖,心疼地问:「娘娘摔着没?」


星烟点了点头,肩头耸得更是厉害。「皇上会不会嫌弃我?」


采篱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能先将人扶起来。


太武殿门外的太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都软了,那担惊受怕的模样儿谁忍心嫌弃。


这番动静终於惊动了屋里的人,嬴绍身边的总管太监肖安出来问道:「怎麽回事?」


不待旁人回答,他就看见星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噙着泪,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


肖安愣了愣,立刻进屋禀报,「禀皇上,是庚淑仪,她在门前摔了一跤,正哭着呢。」


金龙香炉里寥寥几缕清烟缭绕,嬴绍金丝龙纹的黑色袍袖在御案前一挥,沉静深邃的眸子微凝。


「让她进来。」


肖安连忙出去请人。


听闻皇上召见,星烟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在袖子里,脸上的泥污已经被采篱擦拭乾净,倒也白净如初,只不过身上的衣服是擦不乾净了。


细碎的脚步跨过门槛,比起上回她在侯府斗胆拦了他的路,这会子屋子里的沉静和压抑更让星烟紧张。


星烟不敢抬头,盯着脚底那一片,眼角余光只有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让她大致看清皇上在哪个方向。


「臣妾请皇上安。」她的声音因胆怯多了几分娇弱,却不做作。


嬴绍抬起头朝她看去,她头垂得太低,只能瞧见一头青丝,上头单插了一支银镀金蓝料珍珠菊花簪,浅绿的衣袍胸前一团变了色,明显是沾了雨水。


「赏。」嬴绍说完,视线又回到了奏摺上。


星烟心头一跳,慌张地抬起头朝肖安看去,肖安的笑就跟长在脸上似的,弯腰说道:「娘娘请。」


这是要赶人了。


肖安也没法子,以往都是这麽来的,皇上谁也不会留。


星烟擦破皮的掌心被掐得有些麻,害怕到一种程度,竟也能不顾一切,她壮着胆子看向龙椅上的人。


「臣妾有罪,不敢领赏。」


这一番举动几乎花光她所有的勇气,水雾蒙蒙的眼睛瞧着嬴绍,里头分明是怯怕,可再往里一瞧又能看出勾人的意图,偏生那张脸又很无辜。


嬴绍在她开口时就抬起头盯着她,过了好一阵才移开目光,声音沉稳,不冷不热地问:「会研墨吗?」


星烟愣了愣,然後很快地点了点头。「臣妾会。」说完踩着小碎步走到御案边上。


肖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将墨条放在星烟面前,笑容可掬地说道:「有劳庚淑仪了。」


星烟在侯府时研过墨,那时候姨娘为父亲煮茶,她为父亲研墨,如今回忆起来,那些过往也不尽然都是苦楚,偶尔也有些温馨与幸福。


星烟知道,那偶尔得来的幸福都是姨娘努力为她争取的,现在姨娘不在,她自己的幸福只得自己争取。


星烟轻轻挽起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五指纤细,没留指甲,嬴绍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她粉嫩的指甲盖。


星烟垂目,不敢四处张望,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墨汁,心头跳得飞快,适才被蹭破皮的手掌她也没感觉出来疼。


刘嬷嬷说今夜侍寝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她就不能被赶出去,不做那画册上的事情,就单单研墨也好。


谁知不想画册还好,一想星烟脑子里就窜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再想起那人就在自己身旁,顿时紧张得呼吸凌乱,墨才研一半,小脸已经憋了个通红。


这一走神,指尖就碰到了蹭破皮的伤口,冷不防的疼痛让星烟发出了一声闷哼,「嗯……」


娇滴滴的音色从那嘴里一吐出来,整个屋子都像被蒙上一层粉雾,嬴绍一笔下去,尾梢硬生生偏了位。


嬴绍停笔,再一次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被那双慑人的黑眸一瞪,星烟犹如丛林里惊慌的小猎物,身子一抖便跪在了嬴绍跟前,害怕地说道:「臣、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


嬴绍瞧了一眼被她捏过的半截墨,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污。「起来。」


星烟起身,垂目不敢看他,双手在袖子里捏得死死的,心里越急,眼里的泪越是控制不住,一滴泪落下来,恰好滴到了那只突然伸过来的手上。


星烟认得这只手,那日在雨雾中她看过这只手握着伞柄,白皙修长却又不失力道,她惊慌地抬头,那手已经隔着衣袖将她拉了过去。


星烟的手十分冰凉,指尖的温暖似是一簇火般烧着她的心,让她紧张到无法动弹,红透了的脸颊带着泪滴,任由着对方将她的手从袖里拖出,轻轻掰开她的指头,露出了蹭破的掌心。


嬴绍沉郁的眸子并没有星烟那般丰富多彩,只淡淡对肖安说了句,「宣太医。」


「臣妾不疼。」星烟说的小声,小手被他捏住的地方热得滚烫,既不敢往回抽,也不敢往前走。


可她到底没忍住,稍微抬眸瞧了他一眼,又冷不防撞进一汪瞧不见底的深潭里,星烟立刻垂目,彻底不敢动了。


嬴绍松开了她,没有回应。


太医来得快,诊治过後也就蹭破了一层皮,太医为星烟上了药,再在上面缠了一层白布。


肖安跟着太医一同出去,正准备将门带上,谁知御案前的主子又发话了。「送庚淑仪回去。」


这是嬴绍第二次赶人了,星烟忐忑不安一晚上,本以为得了他的温柔,定能留下来,谁知还是不行。


看到肖安朝她走来,肖安内心顿时惶恐而焦灼,她顾不得其他,胆大包天了的用缠了白布的那只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嬴绍身子僵住,锐利如刀锋的黑眸回头睨着她。


星烟怕得要死,可又不得不赌一把,她颤抖的将手伸进绣了金丝边的袖口,指尖点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轻轻往上挠。


「皇上不喜欢臣妾吗?」星烟彷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她一张口,心就能从嗓子眼蹦出来。


下一瞬,她手腕传来钻心的痛。


「听话!」嬴绍手劲大到就快将她的手捏碎了,那脸色更是跟他的声音一样,沉得可怕。


这下星烟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造次,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嬴绍,小手在他掌心里好一番挣扎才逃了出来。




费了一晚上的劲儿,最终星烟还是被肖安送了回去,夜色暗沉,到了芳华殿时,门前已经点了灯笼。


先行回来的刘嬷嬷眼睛清亮,一眼就看到了星烟的轿子,比采篱快一步上前扶了星烟下来。


「哟,娘娘怎的回来了。」瞧见她脸上的泪痕,刘嬷嬷连忙劝道:「娘娘别伤心,来日方长,机会又不止这一回。」


星烟情绪不高,她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但一回想,又觉得自己哪里都没做好,连死缠烂打都做不到,他叫她听话,她便再也不能怎麽样。


「都退下吧。」星烟实在累得慌,只留下杏枝和采篱。


刘嬷嬷这回没再跟着进去,出去後遣散了外面的宫女,「娘娘不喜打扰,你们都退下吧。」


见宫女都走了,她转身离开去了昭阳殿,周贵妃正等着她呢。


自从庚淑仪进了太武殿,她一颗心悬着落不下来,回来就站在芳华殿的门边上等,本以为星烟摔了那一跤,再听了自己说的那些弦外之音,多半不会进,谁知她竟然哭哭啼啼地进去了,好在没多久就回来。


昭阳殿内,周贵妃屋里灯火通明,连喝了几杯苦茶就等着刘嬷嬷那边的信儿,这会子瞧见姗姗来迟的刘嬷嬷,她将这阵子等待的不耐都发泄了出来。


「叫你办点事,怎麽这麽慢?」


刘嬷嬷先赔了罪,才将星烟是如何进去太武殿,又是如何出来的都说给了周贵妃听。


「哼,狐狸精转世的谣言传得满天飞,本宫还以为是个什麽了不起的神仙人物,原来不过尔尔。」周贵妃言语里带着讽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她和魏贵妃争了这麽久,也没能比出个高低来,怎麽会愿意看到庚家的人一进来就得了宠。


刘嬷嬷想起星烟那张勾人的脸,不敢接话,她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庚淑仪不如周贵妃长得好看,早晚两人都会见上面,到那时岂不是变成自个儿在讽刺她?


「奴婢瞧那庚淑仪是个怕事的人,禁不起吓。」刘嬷嬷自信地道。


她不过就说了几句,庚淑仪便一脸苍白,站都站不稳,这样的人怎麽和周贵妃斗。


「知道怕事就好。」周贵妃冷哼。


她之所以敢这麽嚣张,正是仗着自己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周家一族已经出了三位侯爷,而且看这势头怕是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侯爷。


如今皇后的位置空着,谁都眼馋,魏家势力虽大,但魏贵妃不过是魏家旁支,被拿来凑数的,她凭什麽和自己比,其他那些阿猫阿狗更不用说,哪有本事同自己争?


周贵妃心里畅快,终於能安心睡个好觉。




芳华殿内,星烟魂不守舍。


采篱和杏枝伺候她沐浴,同她说起对刘嬷嬷的疑心,星烟也没有心思听,只想着为何她没能留在太武殿……莫非是她太着急了?


想起自个儿的大胆,星烟臊得慌,都要没脸见人了。


沐浴完,星烟里面一件肚兜一条亵裤,外面罩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春雨哗哗作响,星烟坐在床边,让杏枝开了半扇窗,她喜欢外边的新鲜空气。


曾经她与姨娘住的那个院子虽小,但通风,屋里的沉闷关不住她,只有凉风吹拂在她身上时,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明日去将井填了。」星烟吩咐道。她最怕井,再加上雨夜,很容易让她想起当年的事情。


芳华殿太大,就住了她一人,星烟让杏枝又添了一盏灯,她认地儿,进宫的第一个夜晚多半是睡不着了。


杏枝添完灯出来,正准备关门,便瞧见两道人影撑着伞,从门口大步迈了进来,屋前昏黄的灯将来人身上的那条夔龙照得清清楚楚。


杏枝傻了,回头退了两步,背部撞在了门框上,脊背上的疼痛终於让她清醒了。


「奴婢参见皇上!」


屋里星烟听到杏枝的声音,她惊得差点跳起来,还来不及穿上床前的绣鞋,外面的嬴绍已经到了她跟前。


幔帐前一层薄纱,一副勾人心魂的身子,惊慌失措的模样与刚才在太武殿里主动勾引他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皇、皇上。」星烟盯着跟前这个让她怯怕的男人。


夜色敛了他白日里的漠然,星烟大起胆子打量他,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於嬴绍在她跟前站了很久,她才想起来该上前伺候他。


她没敢问他怎麽来了,颤抖着手去解他的披风,两人挨得太近,她似乎又闻到了青竹的气息。


星烟踮起脚,素手从他肩头划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披风取下,里头是蓝缎的平金绣常服,与太武殿她看到的黑色常服不同,可见嬴绍已经换过了衣裳。


「魏敦看上了你?」


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没想到嬴绍先开了口,还说出让她惊愕的话,星烟抬头看向他的眸子,瞧见的却依旧是淡然,彷佛刚才那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没、没有。」星烟当然得撒谎,她总不能承认魏敦看上她了,任凭谁都无法接受有另一个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半晌,星烟没见他再说话,心里更是忐忑,而後就觉得自己当真是蠢到家了,他既然会来问自己,肯定是听说了什麽。


「他、他瞧上了臣妾,臣妾没瞧上他。」星烟大胆的将手搭在他胸前,轻轻地点着,不敢用力,也不敢乱移。


嬴绍一直看着她,青丝垂下肩头,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薄纱不但遮不住她的身姿,更是多了一分妩媚。


点在他身上的那根小指头就如适才在太武殿时,她大胆挠了自己手臂一般,莫名地让他燥热、僵硬。


他知道她美,却不知道她还有胆子主动勾引他,让他一时间无法反应,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星烟怕他怪她,乾脆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把脸搁在他胸前,他的身子硬如石头,磕得她有些疼。


「你想伺候朕?」嬴绍抬起她的下巴,将那染了桃色的绝艳脸蛋完全呈现在自己眼前。


他认认真真地瞧着她这张脸,秋瞳剪水,春黛衔山,纤长的睫毛投下的光影占了她小半张脸,粉嫩饱满的红唇就在他手指的上方,微微一动便能碰到他的指尖,这张脸看不出来半点瑕疵,确实美得让人无法忽视。


「想。」星烟不想填井,她想活着,想争宠。


下颚被他捏在手里,星烟嘴唇发乾,於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胆大包天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嬴绍眼神陡然深沉,手上一用力,似乎要将星烟的下颚捏碎。


星烟吃痛,还未叫出声,瞬间被一双冰凉的唇堵了回去,接着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身上轻纱轻扬,掀开幔帐进了床内。


「忍着点。」嬴绍覆上她的身躯,咬牙说了一句。


头一次经历情事,星烟疼痛不已,但见到嬴绍起身,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作势便要伺候他穿衣。


「躺着。」


嬴绍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些沙哑,但态度已经恢复了淡然,淡然到就像刚才那事不是他做的一般。


星烟缩回了身子没再动,眼波如烟雾蒙蒙一层,一直目送着他出去。


杏枝和采篱进来时,瞧见星烟的模样都愣了。


「娘娘。」杏枝将衣衫披在星烟身上,看着她一身的红色痕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采篱却拉了拉她,羞涩地说了一句,「娘娘被宠幸了,这是喜事。」


星烟嗓音都变了,她轻轻问了声,「今夜还有谁知道皇上过来?」


先前刘嬷嬷出去时便将屋里的宫女支开,芳华殿里除了采篱和杏枝,还真没人知道嬴绍过来。


「就奴婢和采篱姊姊。」杏枝回答道。


星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瞧见床上的凌乱,还有那团醒目的殷红,脸色又如朝霞般红透了。


可她知道,要想在这宫里生存下去,一次侍寝算不了什麽,何况他没在太武殿留下自己,回头却又来芳华殿找她,必定也是有所顾忌。


「今日之事别对旁人提起,床单拿去烧了。」


在侯府生活的那些年,她早就学会了如何隐忍,如何装傻。




折腾了一夜,第二日又是风平浪静。


星烟睡得晚,芳华殿里横竖就她一位主子,她也用不着早起对谁请安,雨天适合睡觉,听着雨滴落地的哗哗声,星烟内心就会踏实很多。


以往一下雨,父亲就会来她和姨娘的小院子,他们一家四口温馨和睦,就如寻常百姓一般简单而幸福,是她最怀念的时光。


星烟直睡到正午才起来,刘嬷嬷进来伺候,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昨夜走了之後,皇上竟然来过。


伺候期间,刘嬷嬷几次往门口看,采篱忍不住问她,「嬷嬷看什麽呢?」


刘嬷嬷脸上的笑容尴尬又惋惜,「这……娘娘昨夜去了太武殿请安,按理说今日该有赏赐才对。」


又是规矩,又是按理,合着都是她定的?采篱对刘嬷嬷意见很大。


星烟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上笑得天真,一点儿也没觉得委屈。「屋里的东西够用。」


刘嬷嬷看了一眼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一阵嘲讽,也不知道庚家图什麽,样貌长得是好,奈何是个没长心的。


庚淑仪没有得赏的事不过半日功夫就传遍了。


嬴绍虽然从不留人在太武殿,但一向大方,就算是个贵人过来请安,嬴绍也会顺手赏点什麽,可星烟昨儿头一回进宫,还是皇上亲自下旨封的淑仪,怎麽就没封赏?


除了没封赏,昨日星烟在太武殿门前摔了一跤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刘嬷嬷倒是有点本事。」周贵妃扬了扬手里的帕子。


这两年在皇上面前摔跤、跌倒的嫔妃多了去了,也没见皇上生出怜悯来,庚淑仪那一下腿软,在皇上眼里自然就落了俗套,怕是彻底坏了印象。


「那娘娘还去不去芳华殿?」周贵妃身边的宫女问她。


「不去了。」下雨天她懒得走,等雨停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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