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导航

[♔2020დ资讯] 安晴《珍宝福妻》全4册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0-3-30 12:4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安晴《珍宝福妻》全4册

{出版日期}2020/03/31

{内容简介}

蓝海E84601 《珍宝福妻》卷一
不是她无情无义,抛弃全心宠她的青梅竹马四表哥宋时远,
而是她经历重生,早看穿那虚情假意的渣男真面目,
所以自然要离他远远的,再不听他满嘴的甜蜜谎言,
如今她打着嘉宁郡主的名号挺身保护受将士欺侮的九表哥宋时安,
不但送伤药和好吃的点心给他,还叮咛太后外祖母好好照料他,
全是因为他前世靠辉煌军功出名,最後弑君篡位,算是替她报了仇,
只是当她渐渐把冷若冰霜的宋时安焐热,为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窃喜时,
却忘了自己深受皇帝舅舅宠爱,还有太后外祖母和长公主娘亲当靠山,
皇子们都认为娶她就离皇位更近一步,所以谁和她亲近就容易成为眼中钉……

蓝海E84602 《珍宝福妻》卷二
她楚妍眼下在长辈眼中就是遭受情郎背叛的小可怜,
殊不知,这一切正是她精心计画的结果,目的是为了狠狠甩掉宋时远,
谁叫这假惺惺的渣男一边说爱她,一边却在宫宴上设计毁她名声,
她只得剥开他一层层的假面具,让他遭受皇帝舅舅的厌弃,
如今宋时安取他而代之,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还得到齐亲王亲传武艺,
她乐见九表哥步步高升,除了三不五时探视辛勤习武的他,
与众贵女到行宫踏青时,也不忘热心地为他物色未来表嫂,
怎料她自己竟在林中落单遭人掳走……

蓝海E84603 《珍宝福妻》卷三
自从宋时安随军去了边关,楚妍就天天数着日子期望他赶紧回来,
不过她在京城也并非无所事事,抽空还能帮助别人,
有人想害爹爹旧部的女儿在御前出丑,她随手化解收获一名闺中密友,
却从那姑娘口中得知九表哥有了心上人,而且好像就是……她自己?
虽然很惊讶,但此事不容她多想,因为大姊姊楚娴陷害她的脚步没停过,
这回竟在国公府制造假冲突,诬赖她气急之下推人导致楚娴流产,
这种低端伎俩她用膝盖都能想出破解办法,还是回家练练再来吧!
可就在她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娘亲却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宋时安所率领的小队遭遇敌军主力,在边关失联了……

蓝海E84604 《珍宝福妻》卷四(完)
虽然卷进皇子们的储位之争被绑架,但有小舅舅在身边护着她,
楚妍一点也不害怕,她只担心九表哥的安危,
当他成功平乱解除宫变危机後,成为东宫太子已是板上钉钉,
他立马就来向她表明心迹诉说爱意,让她感动不已,
她早该知道,若非深爱着她,前世他也不会因为她被害死便弑君夺位,
今生他们能相爱相守,她便万分满足,
谁知总有人眼红不安好心,不时蹦躂惹人厌,
可无论是六公主的挑衅找碴还是四皇子的纠缠不休,
他总能及时出现护着她,为她撑腰出气,
然而即使她已经稳坐太子妃之位了,皇宫中也始终未能平静……


第一章 皇后殒命

楚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凤仪宫中各色精巧的花灯都被换下,换上铺天盖地的白色。

料峭的春风卷着白色的灯笼发出呜咽的声响,夹杂着人的哭声,像是在悲鸣一般。

当今皇后,明华大长公主的独生女楚妍,在御花园的月湖上游玩时不甚踩碎薄冰掉落湖中,冷水刺骨、加上身上厚重华丽的大氅吸饱了水,拖着她往下沉……

那件大氅是今早天子亲手替她穿上的,绯色底子上是用金线和各色宝石绣成的凤凰,凤尾蔓延大半斗篷,摆出欲飞的姿态,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她不想死!泡在冻人的湖水中,楚妍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模糊,再也没有力气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等到被救上来时,她已是没了呼吸。

太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厥了过去。

明华大长公主抱着女儿的屍身正哭得撕心裂肺,忽得知母后昏过去的消息,一边是身子已冰冷的女儿,一边是年事已高的母后,永远都是仪态优雅高贵的明华大长公主踉跄着,险些跌倒在地上。

传话的内侍把太皇太后的病情说得严重,明华大长公主只得忍痛先去了寿安宫。

化作幽魂的楚妍看着、听着这一切,外祖母和娘亲的悲伤揪着她的心,还有她的丈夫—— 年轻的天子宋时远从宫外赶回来,发现自己的皇后竟成了一具冰冷的屍身,登时在灵堂前失态的恸哭起来。

「妍妍、妍妍!」宋时远的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嘶吼,他叫着她的名字,把她紧紧搂在自己怀中,「朕才离开半日、才离开了半日!妍妍,要是朕守着你,你就不会出事了……妍妍!」

昔日雍容尊贵的帝王脸上洋泗横流,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放下她的身子,厉声道:「是谁引着皇后去水边的!」

通身缟素的宫人们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

楚妍快要急疯了,她恨不得即刻去寿安宫看望外祖母,可又怕深爱她的丈夫迁怒宫人大开杀戒,那四个大宫女跟了她多年,是姊妹般的情分,她不想她们因此殒命。

可她只是一缕孤魂,对这一切无计可施。

楚妍眼睁睁看着四人被拖下去,只见走在最後的宫女青溪忽然挣扎起来,大声喊道—— 

「奴婢是太皇太后赏给皇后娘娘的,纵然皇上要赐死奴婢,也请容奴婢去给太皇太后磕个头。」

宋时远站起来,面无表情又冷酷的下令,「拖下去。」

天子近卫不再管宫人们的哭闹,硬是要将她们拖出凤仪宫。

青溪心一横,声音凄厉道:「皇后娘娘是被人害死的,那湖上的冰有—— 」

本来站在青溪和宋时远之间,焦急万分的楚妍闻言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着宋时远。

执行皇命的羽林卫们堵住了青溪的嘴,很快把她拖了出去。

「妍妍,对不住了。」年轻的天子转身望向棺椁,目光中带着一点怜爱,唇边却露出冰冷的笑容。

楚妍心底发凉,这样的宋时远对她来说太陌生,又有青溪那句没说完的话,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 是宋时远杀了她!

可她和宋时远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宋时远是所有表哥中待她最有耐心、最温柔的,他处处哄着她,事事以她为先,哪怕登基後,偌大的後宫里依然只有她一人……

像是要印证她的怀疑,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楚妍彻底心碎。

外祖母一病不起,娘亲心力憔悴,却不得不强撑着,父亲也因她的突然离世苍老了许多。

本来看着宋时远夜夜替她守灵,那深情眷恋的模样几乎让她觉得自己猜错了,然而她的七七才过,宋时远竟从宫外抱回一个三岁的男孩,说是他的亲生骨肉。

楚妍死死的盯着他和怀中的孩子,那孩子眉目间跟宋时远有几分相似,两人的父子关系一目了然,她不肯相信的拚命摇头,踉跄着直往後退。

她十六岁嫁给宋时远,当上太子妃,十七岁封后,死时二十岁。这麽算来,在他们成亲不久,宋时远竟已经跟别人有了私情!宋时远竟敢如此侮辱她!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很快宫中流言四起,说皇后与皇上成亲四年无子,却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表妹,有太皇太后、明华大长公主撑腰就跋扈蛮横,不许後宫添人,更不许皇上宠幸别人。

流言从宫中传到民间,太皇太后和明华大长公主想要质问宋时远,宋时远却避而不见。

他漠然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都出自他的授意!

自己已经死了,却还要被污蔑,楚妍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原来他十数年的呵护与宠爱不过是一场骗局。

很快,她在帝王寝殿中又发现了熟人—— 她的大姊姊,靖国公府嫡长女楚娴。

楚娴怀中抱着孩子,眉目间尽是温柔之色,道:「多谢皇上肯接瑞儿回宫,妾身感激不尽。只怕四妹妹才过世没多久,太皇太后和明华大长公主容不得瑞儿……」

「他是朕的血脉,自然由不得任何人置喙。」宋时远微微蹙了眉,道:「你只管照顾好他便是。」

虽然宋时远对楚娴淡淡的,可这并不能平息楚妍的怒火,当初宋时远求娶她时,在外祖母和娘亲面前是何等的谦逊乖顺,如今倒耍起威风、摆起帝王的谱儿来!

「妾身替瑞儿谢过皇上隆恩。」多年的隐忍终於换来回报,楚娴心中畅快得简直想笑出声来。

自己本是身分高贵的国公府嫡长女,偏生有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楚妍,不仅有令人羡慕的美貌、尊贵的身分,还有贵人们的宠爱……自己渴望的一切,她都能毫不费力的得到。

楚娴神色温顺的盈盈下拜,唇角却忍不住翘起。

宋时远喜欢楚妍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死了,总有一天自己会夺回帝王的心。

停在半空中的楚妍恨不得撕了这对奸夫淫妇,可更让她更愤怒的事情还在後头。

太皇太后一病不起,明华大长公主在寿安宫侍疾,宋时远抓住机会迅速撤换一批旧臣,以示要摆脱太皇太后控制的决心;他的亲娘冯太后也站了出来,把太皇太后手中的权力趁机夺走大半。

难怪她死後魂魄未散,是她死得太过憋屈!

楚妍飘荡在宫中,看尽了宋时远肮脏的算计,她对他信任、依赖,竟被他害死,以此作为打击外祖母和娘亲的手段。如果他正大光明的收回权力,独断朝纲,她反而佩服他的勇气,可他对於自己的亲人却是如此机关算尽。

她飘到寿安宫,眼看着外祖母整个人迅速衰老;娘亲形容憔悴狼狈,虽是对她的死有所怀疑,却已经动不了羽翼丰满的宋时远。

楚妍发誓,哪怕是化作厉鬼也要报仇!

但楚妍没等到自己变成厉鬼,却等到了打着「清君侧」名义杀进宫中,实则领兵造反的宋时安。

这位先帝的第九子,早年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性格十分冷漠孤僻。

十八岁时,在北境一战成名,接连几场胜仗让他成了赫赫有名的战神,後来他立下的战功越来越多,成为宋时远忌惮的存在。即便这几年来,他一直安分守己地带兵镇守边关,仍旧不能令宋时远安心,在楚妍死去的日子里,他依然谋划着怎麽除掉这个弟弟,却没想到还是被反将一军。

当满身煞气、如同地狱罗刹的宋时安出现在帝王寝殿,毫不犹豫抽出泛着寒光的长剑,遥遥指向宋时远时,楚妍看着强自镇定,实则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的宋时远,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

她跟宋时安说不上熟悉,此时却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九皇弟,你这是做什麽?」宋时远到底是当过三年天子的人,面对宋时安的威胁,没有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走,虽是声音有些发抖,却极力想说服对方,「有什麽事好商量……若是你想要这皇位,朕可以写退位诏书。你若是杀了朕,可是要背上弑君的骂名。」

好一个替弟弟着想的好哥哥!楚妍挤出一丝冷笑。

宋时安闻言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提着剑缓缓的靠近宋时远。

宋时远虽是汗如雨下,却一动不动,当然,也可能是他动弹不得。

「皇兄,这皇位本就是臣弟的囊中之物。」宋时安冷若冰霜的脸忽然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快到让人难以捕捉。「皇上戕害皇后娘娘,故而羞愧自尽—— 这个理由如何?」

宋时远愕然的睁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什麽,只见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霍然抬起,毫不犹豫的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我要你的命。」宋时安声音冰冷,如同冬月的刺骨寒风。

只听一声闷响,宋时远仰倒在地上,一柄剑就插在他胸口,鲜血飞溅到宋时安玄色的斗篷上,很快融为一体。

「皇上听信谗言,戕害皇后,如今得知真相,羞愧自戕。」宋时安如同浴血修罗一般站在殿前,猎猎寒风吹起他的斗篷,翻出猩红色的内里,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子血腥味,宫人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没有人敢反驳

羽林卫已经被他的亲兵全部控制,余下的宫女、内侍更是吓得匍匐在地,生怕新帝一个不高兴就让他们陪葬。

可宋时安没有再想杀人的意思,楚妍甚至发现他面上有几分疲惫和意兴阑珊之色。

夺下了皇位,他看起来却不快乐,楚妍不懂他在想什麽,但她也没时间去弄明白了。

宋时远已死,她的心愿了却大半,许是她的魂魄真的是靠仇恨撑着,她感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不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时,发现宋时安已经在太皇太后和明华大长公主的支持下登基,宋时安待她们也很好,纵然只是表面上的尊荣,楚妍也觉得欣慰。

至此,她的心愿已了。

哪怕那句「皇上戕害皇后」只是宋时安夺位的藉口,她也很感激他。

如果有来生,她会报答宋时安的。

如果,能有来生……





楚妍作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三岁。

她暗暗称奇,难道一缕孤魂也会作梦吗?不过,这并不是让人愉快的梦境。

楚妍感觉胸口像是被塞了湿淋淋的棉花,压得她喘不过气,水呛进口鼻那种难受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冰冷的湖水没过她的头顶,她被吸饱了水的大氅带着往下沉,再也没有力气,明明侍女的手就在她旁边,她却构不到—— 

当楚妍费劲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可那种溺水的恐惧没有完全散去,她冷汗涔涔的拥着被子坐起来。

床边垂着织金的细纱帐,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有人影在外头,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十分好闻,令楚妍渐渐安心下来。

听到里头的动静,早有机敏的丫鬟上前撩起帐子,见她醒了,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郡主,您醒了!」穿着月白色比甲、梨花白裙子,鬓边戴了赤金嵌珍珠发钗的丫鬟柔声道:「奴婢这就去告诉明华长公主。」

说话间,又有另外丫鬟勾起帐子,端来温水喂她。

楚妍有些怔然的任由她们忙活,眼前的情景太过熟悉,太过静谧美好,哪怕是在梦中,都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是明华长公主府的寝殿,身边的侍女都是娘亲身边服侍的人。

「妍妍醒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外头响起,楚妍的泪水顿时涌上眼眶。

「回长公主的话,郡主醒了,也不再发高烧了。」侍女恭谨的回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妍在朦胧中看到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她身量高䠷、仪态优雅,一袭锦衣华服越发衬得她气度不凡,尊贵逼人。

当她看到床上的楚妍时,唇边露出温柔的笑容,眸中满是关心。

楚妍再也忍不住,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滚落,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中,她只是拚命的摇头,伏在娘亲怀中委屈的大哭起来。

「妍妍,怎麽了?」明华长公主面露焦急之色,「妍妍哪里难受,告诉娘!」

梦中的娘亲神采奕奕,年轻又漂亮,还是尊贵而傲气的明华长公主,不是那个因她死去而伤心绝望、变得憔悴疲惫的明华大长公主。

明华长公主如同哄着幼儿一般有耐心,轻轻的拍着楚妍的後背,「妍妍乖,告诉娘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楚妍才泪眼蒙胧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明华长公主。

娘亲的怀抱是温暖的,并不是她死後化作孤魂时,每一次都扑空的冰冷。

「我想娘亲了。」哪怕这是梦境,楚妍也感到幸福,她小声又执拗的重复了一句,「我想娘亲了。」

「这孩子,娘才离开一小会儿罢了。」明华长公主拿出帕子,动作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摩挲着女儿如瀑的长发,轻声道:「妍妍,告诉娘,你是不是作噩梦了?你还记得自己是怎麽落水的吗?」

落水?楚妍茫然的抬起头。

是了,她十三岁时曾落水过一次,难道此时就是她被救上来之後的情形?

算起来,她或许跟水犯冲,六岁那年曾在宫中落水,十三岁在大伯父家靖国公府里又不慎落水,最後一次是在她二十岁时,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是前两次落水後,她都失去了记忆。

见她怔怔的摇头,明华长公主眼底透着几分忧色。

「妍妍,你半日没吃东西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她尽量平静地柔声道:「你才刚退烧,一会儿让刘太医再来给你瞧瞧。」

楚妍顺从的点点头。这梦境太过美好,她舍不得醒来,顺从着娘亲的话,只想多延续一会儿。

然而,帘外忽然响起的清脆女声却生生撕裂了她的美梦—— 

「丹桂姊姊,四妹妹可曾醒了?」

来人是楚娴!

「是娴姐儿来了吧?让她进来。」明华长公主吩咐一声,又低头对楚妍笑道:「你大姊姊来了,你这张小花猫脸儿要被笑的。」说着,又拿起帕子,替女儿擦乾脸上的泪痕。

楚妍的身子顿时紧绷,想到被曾经亲密的大姊欺骗和背叛,那无可名状的愤怒涌上心头。

楚娴是她大伯父靖国公原配嫡妻所生的嫡女,比她大三岁,素来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好姊姊的姿态,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忍让,在长辈跟前亦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

楚妍只有两个异母的兄长,因可怜楚娴幼年就没了亲娘,两人关系一直很好,甚至她被外祖母接到宫中小住时,还会带上楚娴,是以楚娴跟公主、郡主们都是熟识的,因此在贵女的圈子里也受到重视。

当楚娴到了出嫁的年龄时,本来说好了一门亲事,在出嫁前她却突然染了恶疾,最後靖国公府主动退亲,楚娴也被送到乡下的庄子里静养,再也没回来过。

後来楚妍才明白,那并不是什麽恶疾,而是楚娴有了身孕。

这会儿听说楚娴来探望,她想立刻赶走楚娴,可这时她跟楚娴还是好姊妹,娘亲一定会觉得奇怪,好不容易梦到和娘亲在一起,她舍不得就这样被破坏。

正在她踟蹰的片刻,穿了一身淡粉色春衫的楚娴手中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给婶婶请安。」楚娴上前行礼,俏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关切的看向楚妍,「妍妍可好些了?」

楚妍为了不让人生疑,勉强绷着一张小脸儿,神色冷淡的点点头。

知道她落水受了惊吓,楚娴不计较她的冷淡,把食盒放到床边的小几上。

「婶婶,我拿了小菜和粥过来,都是妍妍爱吃的。」她体贴的道:「她大半日没用过饭了。」

明华长公主望过去,果然是几样适合病人吃的菜,且她亲自提了过来,这等细腻周到,令明华长公主觉得十分熨贴,含笑点点头。

看到娘亲的态度,楚妍咬牙切齿的想,楚娴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体贴周到,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姊姊了,这伪装简直融入骨子里,哪怕嫡亲的姊姊也难以做到。

很快便有下人抬了炕几上来,服侍楚妍漱口之後,要给她布菜。

「长公主,刘太医在外头候着,说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看郡主。」丹桂进来通传。

是了,她落水也惊动了外祖母。

这次落水後,她失去了出事前的记忆,大家都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外祖母很快把她接到宫中小住,说是让她散散心。

明华长公主让人暂且撤下了炕几,请刘太医进来,因方才楚妍说不记得落水时的事,她特意问了刘太医。

经过一番诊断,刘太医确定楚妍并没有其他外伤、也没烧坏脑子,大概只是本能的忘记了令她恐惧的一段记忆。

明华长公主虽是有些不满这看起来像是敷衍了事的话,也只能作罢。

刘太医又给楚妍开了两张调理的方子,便要赶着回宫覆命。

楚妍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楚娴身上,因刘太医常来长公主府请平安脉,故此楚娴跟这个足以做她祖父的刘太医也是相熟的,并没有特别回避,她还问了两句楚妍的病,俨然一副关心的样子。

听到刘太医说她忘掉了一段记忆,楚娴明显呈现一种放松的神情。

楚娴此时才刚及笄不久,掩饰情绪还不够完美,特地留意她的楚妍就察觉出古怪之处。

「婶婶,是我不好。」楚娴十分愧疚的样子,「若不是我被沈家妹妹拉着说话,而是一直陪在妍妍身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楚妍落水时,正值靖国公府太夫人的寿宴,她自己跑到了後花园的莲池边,不慎掉到了水里。

「怎麽能怪你?」明华长公主微笑着摇摇头,「你留在这儿陪着妍妍用饭吧,婶婶有些事要去忙。」

楚妍紧紧攥住了娘亲的衣袖,她知道娘亲是要去审人,自从她落水被救起来後,娘亲便命人把经过莲池的人都拘了起来。

在她记忆里,後来查出是大伯父庶子楚景辰新抬进门不久的姨娘身边人所为。

理由是平日里她飞扬跋扈,似乎让那姨娘受了委屈,那丫鬟听了主子的抱怨,才做出这样的行为。

上一世楚妍没在意,左右自己失去了记忆,便任由娘亲处置,她最後一次听说那对主仆的消息,是她们被发配到乡下的庄子,之後没人再提过。

後来楚景辰来给她赔罪,送给她许多珍奇古玩。虽说楚妍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可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就当这件事揭过去了。

那时正值她被外祖母接进宫中小住,很快就忘了这次不愉快的经历。

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奇怪,她是高高在上的嘉宁郡主,一个丫鬟和一个姨娘怎麽敢对她下手?楚妍甚至对这个姨娘没什麽印象,隐约记得似乎见过一两面,是个眉目温柔的女子。

更古怪的是,她都察觉出不对劲,娘亲竟然也能接受这个说法?

外祖母匆匆把她接进宫中,显然娘亲是要做些什麽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先前看似稀疏平常的事,如今却显得疑团重重。

「娘,我也要去。」楚妍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明华长公主不同意,怕她再着凉。

楚娴听到楚妍要去的消息,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安,也附和着明华长公主。「妍妍,你就听婶婶的话好不好?饭菜就快凉了,一会儿你还得吃药呢,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蜜饯。」

然而楚妍不为所动,也不理会楚娴,只牵着娘亲的衣角,「娘,让我去吧,说不定我见了那些人,就能想起什麽来也不一定。」

显然她这句话打动了明华长公主,在楚娴的忐忑中,明华长公主松了口,「给郡主穿好衣裳,别让郡主再着凉了。」

楚娴攥紧了帕子,很快脸上又露出笑容来,趁着丹砂、丹桂等人服侍楚妍换衣裳之际,凑到她旁边,柔声道:「妍妍,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大姊姊一起去做什麽?」楚妍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来,「莫非大姊姊看到了那人不成?」

这话引得明华长公主也侧目,楚娴暗自诧异楚妍今日的不同,硬着头皮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气不过,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敢伤害四妹妹。」

楚妍微微一笑,往日天真无邪的笑容中透着几分高深莫测。

「原来是这样。」她俏皮的歪了歪头,看着楚娴道:「我还以为会是哪个跟大姊姊相熟的丫鬟特地让大姊姊来求情呢!」

楚娴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忙笑着否认。

第二章 究明真相

靖国公府,福椿堂。

「母亲,长公主把人拘了起来,却始终都没动静。」靖国公夫人程氏焦虑的道:「我让各院清点了人数,全都是咱们靖国公府的人。」

即便落水的是程氏自己的女儿,她也不会这麽发愁,因为对方可谓是天之骄女。

靖国公太夫人育有两子,长子楚临锋继承了爵位,次子楚临嘉因军功累加被封为大将军,尚了皇上的胞妹明华长公主。

楚妍作为明华长公主的独生女,自小就倍受赵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在宫中都能横着走。

这次楚妍才落水,命人往宫中请太医时,同时也带回了太后的话,说是妍妍若一个时辰不醒,她就要亲自出宫来看外孙女。

太夫人还沉得住气,一同守在明华长公主府的程氏当时就急了,唯恐太后说到做到,直到楚妍醒来後,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她们才从长公主府回来。

「先别自乱阵脚。」太夫人沉声问道︰「被拘起来的人都是在哪处当差的?」

程氏拿出名单来,才想念给太夫人听,忽然听到有人来传话—— 

「太夫人、夫人,长公主请您二位过府。」

此时明华长公主让她们过去,只怕是为了审人,婆媳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母亲,若是太后和长公主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程氏急得团团转。

这个大儿媳自然是个好的,可她本性不是强硬之人,又因自己是续弦,自觉矮了人一头,遇事总有些底气不足。太夫人只得耐着性子劝道:「长公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她真要计较早就发作了,还会等到这个时候请你我一同过去?」

亲哥哥是当今皇上,亲娘是皇太后,还有个战功赫赫的亲弟弟齐亲王,明华长公主又怕过谁?

程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赧然道:「是儿媳见识短浅了。」



当太夫人和程氏赶到时,只见楚妍挨着明华长公主坐在罗汉床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憔悴了许多,眼角红红的,显然才哭过,整个人恹恹的,没什麽精神,却还是懂事的站起来给两人见礼。

楚娴到底跟过来了,见楚妍起身,忙跟着站到一处,然而楚妍上前一步行礼,不着痕迹的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她娇软的嗓音透着沙哑,「祖母、大伯母。」

楚娴有些讪讪的退後一步,也跟着行礼,「祖母、夫人。」

「妍妍怎麽起来了?小心别又着了凉,身上还难受吗?」太夫人并不意外二儿媳要亲自审人,却没料到楚妍也一齐跟过来了,莫非是要她亲自指认?

楚妍乖巧的应道:「祖母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先前只是从抄手游廊走过来,她被娘亲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等到了西厢房里,她才被获准脱斗篷。

太夫人和程氏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楚妍身上,围着她嘘寒问暖,百般关切,楚娴则被冷落到了一边。

楚妍用眼光余光扫了楚娴一眼,她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之色,似乎担心她跌倒,随时准备上来扶她。

等到楚妍一一都应了,大家归位坐好,丹砂也走进来,说是人都到了。

只见五个丫鬟打扮的人进门後就跪在地上,神色中充满了恐惧。

「抬起头来。」丹砂道。

「长公主给你们机会自己说,你们若是聪明的,就该主动承认了。」丹朱站在明华长公主下首,得了她的示意,抬高了声音道:「给你们半炷香的功夫。」

楚妍冷冷淡淡的打量着她们,似乎早就成竹在胸,其实她把这段记忆都忘掉了,此时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很快有人受不住压力哭出了声,哀求着说自己没做过,还有人发狠赌咒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过了半炷香功夫,五人中唯有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低等丫鬟始终没怎麽抬头。当丹砂强迫她抬起头时,众人发现她看向楚妍的目光不是恐惧,而是愤恨。

「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也不愿连累别人。」果然那个丫鬟开口了,她像是积攒起一股子勇气,高高挑起眉毛,神色倨傲,虽然她是跪着的,却背脊挺直,彷佛做了什麽舍生取义的大事似的。「明华长公主,您也不必耗神再审,就是奴婢把嘉宁郡主推下水的。」

大家本来都以为还得用些手段才能让人说出真相,没想到那丫鬟这麽快就不打自招。

「你是谁?」楚妍目光冰冷,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丫鬟,「为什麽要害我?」

她端着郡主的架子,心却怦怦跳得厉害,这个梦,是她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那丫鬟面上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容,「奴婢名叫香兰,进国公府前是芬大姑娘院子中的丫鬟,镇日里奉承郡主的人如过江之鲫,只怕郡主连芬大姑娘是谁都不记得吧?」

香兰的话音未落,程氏脑子嗡的一声。

难怪她觉得眼熟,这人是楚景辰新姨娘带进府的丫鬟!今天出了这样的是,即便这个香兰能说出天大的理由来,她都有失察的责任。

「芬大姑娘?」楚妍略略低头思索,很快肯定自己并不记得这个人,「她是谁?」

楚妍的态度刺痛了香兰,她挣扎着要冲上前来,幸而被丹砂眼疾手快的拦住,摁在了地上跪着。

「不得放肆!」

「嘉宁郡主早就忘了平宁侯府吧!」香兰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恨意,「都是因为你,平宁侯府的奴婢们都被发卖,家眷们流放的流放、被贬的被贬!芬大姑娘就是被未婚夫退婚,不堪受辱,投缳而亡!」

这时,楚妍的眼底才流露出真切的愕然。

她知道平宁侯府是二皇子宋时琛的外祖家,大概半年前平宁侯府被牵扯进一桩贪墨的案子,越牵连越深,查出来的数额甚巨,最後甚至挖到了宋时琛身上,皇上震怒,夺了他的亲王爵位,并将他母妃惠妃降为嫔位,宋时琛自此元气大伤。

可这一切跟她有什麽关系?又不是她逼着平宁侯府贪墨的!

明华长公主隐隐意识到什麽,当机立断道:「丹砂,堵住她的嘴,把她押下去!」

然而香兰敢把楚妍推下水,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死命挣扎厉声道:「当初长公主想把郡主许配给英亲王殿下,可是惠嫔娘娘不同意,若不是太后娘娘压住了消息,郡主你险些成了整个京中的笑柄!故此明华长公主就怀恨在心,设计构陷了平宁侯府,让阖府上下的人都为惠嫔娘娘的拒绝付出代价—— 」

什麽?她曾被二表哥的母妃拒绝过亲事?楚妍茫然的睁大眼睛,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件过往!之前的疑团豁然开朗,难怪当初娘亲遮遮掩掩,外祖母很快把她接进宫中,想来定是这香兰早就招了,娘亲和外祖母怕她羞愧或是钻牛角尖儿,故而隐瞒下来。

这个梦境真实得可怕,楚妍心底发寒。

香兰的话音未落,便被堵住了嘴,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把她捆了起来,押着往外走。

楚妍若有所思,无悲无喜的模样像个漂亮的瓷娃娃,明华站公主满是担忧的望向女儿,妍妍素来被娇惯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等等。」楚妍叫住了丹砂,她一直觉得有古怪,而此刻终於想到了是哪里不对,语气严厉地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惠嫔娘娘不同意我嫁给英亲王的?」

包括明华长公主在内的人,都觉得楚妍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非要给自己找回来面子不可,然而这件事是真的,都是多亏有太后镇压着,这消息才没流出来。

「即便是惠嫔娘娘,拒绝了便拒绝了,没有道理去到处宣扬。」楚妍头一次知道这段过去,正所谓旁观者清,反而比明华长公主还要冷静,神色淡淡道:「即便她召见家人时会提及,只怕也不是你这种丫鬟能知道的。这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平宁侯府贪墨的罪行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才得出的结论,是皇上圣裁後定罪的。」楚妍死死的盯着香兰,「是谁挑拨你,说平宁侯府被抄家夺爵是我娘亲明华长公主所为?」

香兰口中的「芬大姑娘」只怕是平宁侯府旁支的姑娘,所以她才一点印象都没有。在抄家抓人时,贴身丫鬟、管家婆子之类一个都跑不了,还要一一登记造册核对,香兰既是能被悄无声息地卖掉,只能说明她在侯府的身分实在低微。

在场的人不止香兰露出惊愕的神色,明华长公主、太夫人和程氏也都是满脸不敢置信。

妍妍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一张漂亮的小脸儿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锐利,平日里那个爱撒娇的小姑娘似乎一夜间长大了。

「郡主问话,还不快回答!」丹砂识趣的拿掉香兰口中塞着的帕子。

楚妍忽然想起楚娴躲闪和不安的眼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奴婢、奴婢只是听说的……」香兰眼底掠过一抹犹豫之色,如果她说出了真相,等於是带累了别人。「至於明华长公主,是奴婢情急之下胡言乱语……」

她本性不坏,甚至还要舍命为旧主报仇,只可惜被人利用了。

如果她不肯说实话,不仅是楚景辰的後院,整个靖国公府都会被怀疑。

太夫人和程氏神色都紧张起来,教唆丫鬟编排明华长公主,这可是国公府也担不起的罪名!

从到审问开始,楚妍一直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楚娴,见她竭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却到底历练少些,从小动作中泄露了心绪。

「奴婢立春那日路过莲池时,隐约听到寿山石後有人说话,便悄悄躲起来听了两句。」香兰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还特意加上了日子,咬牙坚持道:「奴婢并不认识她们是谁。」

她入府的时候尚短,认不得人实属正常,可楚妍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原是立春那日啊。」楚妍转身看向楚娴,慢悠悠的道:「我倒瞧见大姊姊房中的两个丫鬟站在莲池旁说话。」

楚娴闻言,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妍妍,立春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你别是记错了吧?」她为自己辩解,还不忘了把程氏拉下水,「我的清芳院里除了贴身服侍的那几个,余下的人都是夫人命人好生教过规矩的,她们绝不会乱嚼舌根。」

程氏心里憋屈,却知道明华长公主府不是她们能拌嘴的地方。

楚娴是靖国公原配的女儿,从她进门的那日起,对这位大姑娘比自己女儿还要多关照些,唯恐落下苛待的名声,然而这位大姑娘是极有主意的,得宠於太夫人,又跟嘉宁郡主关系好,连明华长公主待她都透着亲切,直到如今大姑娘都只叫她「夫人」,她哪里能摆母亲的款儿,更别提插手清芳院的事!

看着楚妍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程氏忙挤出笑容,带着几分讨好道:「妍妍,这事不好就下定论,大伯母保证回去後严查此事,定然给你个交代好不好?」

这话不仅是对楚妍所说,更是对明华长公主的承诺。

楚妍见程氏像是被自己吓到了,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大伯母不容易,本就是续弦进门,家世又不显,少了点底气,加上进门连生两女後便再无动静,更是低人一等。前有高贵端庄的嫡长女,後有给国公爷生下庶长子的兰姨娘时不时添乱,她这个国公夫人远不如表面风光。

直到三年前,她终於得了嫡子,才觉得自己硬气了些,可这许多年过来,加上嫡子楚景琨身子骨弱,国公府後院的情况一直未有大的改变。

「大伯母言重了。」楚妍不置可否,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楚娴身上,「我只问大姊姊,究竟知不知道惠嫔娘娘拒婚之事。」

若是楚妍问丫鬟,楚娴还能推脱说不知道,可楚妍竟直接问自己……

楚娴心中天人交战,迟疑了片刻。

是她太大意了!只以为楚妍是个好哄的,又失去了记忆,明华长公主只要知道香兰是为了旧主复仇,追查便会到此为止,未曾料到楚妍突然变得难缠。

这短短的犹豫已经足够引起明华长公主的注意,太夫人自然也留意到了。

「娴姐儿,你说实话。」太夫人脸色微沉,道:「这件事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自己被拒婚这事只怕宫中也有人知道,楚娴的消息来源可不止自己这里,楚妍几乎已经认定楚娴在其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房中那些小丫鬟早就被人带走,香兰也被押下去,剩下的人除了四位主子,还有明华长公主的心腹宫人,故此说话也不必太顾忌。

楚娴狠了狠心,很快跪在地上。她想否认,可楚妍已经开了口,明华长公主爱女心切,自然会命人去查,她还没自信能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查不出来,为今之计只能承认,置之死地而後生。

「祖母、婶婶。」她红了眼眶道:「我偶然从宫中听到这件事,心中一直为妍妍不平,有次气不过,竟不慎说了出来……」

楚妍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同时心里隐隐失望,原来从这麽早开始,楚娴就在算计自己。

但凡是个心智不坚定的,恐怕也不会无名无分的跟了宋时远,还偷偷生下一子,甘愿躲藏数年,终於熬到了宋时远杀了自己这个皇后!

她还真能忍啊,楚妍在心里冷笑一声。

楚娴面上的惊慌十足逼真,「请祖母、婶婶责罚!」

「你啊你,怎麽能犯这样的错误!」太夫人向来觉得这个孙女最乖巧知礼,让人省心,又堪称国公府女孩儿们的表率,她失望的道:「我平日里都是如何教导你的!」

明华长公主的目光从跪在地上泪眼蒙胧的楚娴身上很快移开,女儿的变化才更让她惊讶。

「正所谓关心则乱,娴姐儿想来是偶尔失言。」明华长公主温和的道。

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太夫人和程氏的心都高高提了起来。

楚娴想要金蝉脱壳、太夫人想要息事宁人,却也要瞧瞧面对的人是谁。

明华长公主唇角微翘,笑了笑,「只是着实巧合了些,碰巧让哪个丫鬟听到了,又碰巧去莲池边说话,让人听到了。」

本朝最尊贵的明华长公主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事关女儿的名誉,这件事不可能轻易的翻篇。

「娴姐儿有违家训,背後议论姊妹是非,纵然是无心之过,却也犯了错。」太夫人虽是恨大孙女不争气,却不能不救她。「依我看,让娴姐儿禁足三个月,罚抄女四书一百遍。」

楚娴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凄惨了两分。

近来正是各家轮流办春宴的日子,要是她三个月不出现,只怕外头就会有谣言传出!

更要紧的是,这次本就是她偶然得知消息後自作主张,若是被那位知道了……只怕她会被厌弃!

「本宫看倒不必如此苛严。」明华长公主招手让楚妍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若是认真论起来,为了妍妍禁足娴姐儿,岂不是显得妍妍太过跋扈?太夫人既是说了,就让娴姐儿抄完书就解禁吧。」

楚娴才要松口气,泪水盈盈想谢恩时,又听明华长公主道—— 

「只是乱嚼舌根的丫鬟着实该好好管教一番。」

这话格外耐人寻味,程氏忙强笑着应道:「明华长公主说的是。」

太夫人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明华长公主寝殿。

看着女儿喝过了药,明华长公主柔声道:「妍妍,外祖母想要接你入宫住几日,你想不想去?」

楚妍愣了愣,这个梦也太真实了,梦境里的发展竟然跟现实一模一样。

「娘能陪我一起吗?」楚妍踟蹰了好一会儿,方才撒娇道。

她记得这时爹爹不在京中,还要过上十来日才能回来。她想见外祖母,也舍不得娘亲,还想等到爹爹回来……就算是黄粱一梦,她也贪恋能跟亲人相处的机会。

「娘还有些事要忙,过几日就去接你好不好?」

娘亲果然拒绝了,只怕是要彻查府中丫鬟的事情。

不知道这场梦何时醒来,她确实想见外祖母。在她死後,外祖母一夜间头发全白了,病倒卧床不起,她那时才意识到,曾经扶持过两代帝王的外祖母真的老了。

楚妍依依不舍的点头,更何况除了外祖母,宫中还有个她想见的人。

明华长公主立刻命人给楚妍收拾箱笼,准备入宫的东西。

「妍妍,若是心中有事,在娘面前不必掩饰。」

楚妍正在走神时,忽然听到娘亲的声音,抬头时正好对上娘亲满是心疼的目光,当即浑身一颤,几乎以为娘亲看穿她不是十三岁的自己。

「宋时琛的事……」

听到这话,楚妍才松了口气,安慰娘亲道:「娘,我不难过,这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呢!皇舅舅对二表哥失望,如果女儿真的跟他订亲,您和外祖母到底是帮不帮他呢?」

这是楚妍的真心话。若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然会因为被拒婚觉得羞恼,可她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岁,又当了三年皇后,自是看淡了这些虚名。

明华长公主听罢,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她的妍妍果真长大了。

「妍妍,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麽?」她状似不经意的问:「怎麽突然想起问娴姐儿那句话?」

楚妍依偎在明华长公主怀中,声音软软道:「娘,没有人教我,您对女儿也太没信心了吧?您是外祖母的女儿,我是您的女儿,正所谓近朱者赤,我好歹薰陶到一星半点儿就足够用了。」

「你这小机灵鬼儿。」明华长公主点了点楚妍的鼻尖,好笑道:「你倒会拐弯抹角的夸自己。」

楚妍笑咪咪的点头,心里却是滴血一样难受。

「娘,您一定要早点进宫看我!」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自知的哀求。

她真希望这场梦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她实在舍不得亲爱的家人。

「好,娘答应你。」明华长公主动作轻柔的摩挲着女儿,眼底却闪过一抹厉色。

她要出手料理那些人,自然不能让妍妍在,妍妍是她唯一的女儿、全部的希望,妍妍只要幸福快乐的长大就好,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妍妍。

第三章 天之骄女行侠仗义

寿安宫。

「楚妍可真真是娇气,我看下次来,咱们都得给她磕头请安了。」六公主宋妤芳在偏殿的软榻上坐下,秀丽的眉目间透着不满。

「皇祖母就这麽一个外孙女,多疼她些也是自然的。」

五公主宋妤月好脾气的安抚,谁知这一劝,六公主反而更生气了。

「就因为她睡着,咱们都得等着不成?楚妍不过是一个郡主罢了,难不成她是皇祖母嫡亲的外孙女,我们反而都成了外人?」

得知楚妍今日进宫,晌午後她们得了各自母妃的嘱咐都来看楚妍。她们本是算准了太后歇晌的时辰才过来的,可到了寿安宫,才被告知太后还在休息,她们都得暂且等候片刻。

六公主临走前不甘心的问:「嬷嬷,可否请妍妹妹出来?」

太后身边的舒嬷嬷微微笑道:「回六公主的话,嘉宁郡主陪着太后呢,奴婢不便通传。」

这话还有什麽不明白的,真正睡着的人不是太后,而是嘉宁郡主。

「六妹你别生气。」劝说的人换成三公主宋妤歆,她柔声道:「妍妍自小就身子弱,难免被养得娇气了些,咱们都是妍妍的表姊,多担待些也是应该的。」说着,她轻轻拽了一下六公主的衣袖,「若是被皇祖母的人听到了你的无心之言,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不好的话呢。」

「三姊,你就是性子太软了!成日里只看见你受她的气,这会儿还维护她。」六公主很快给自己找台阶下,「咱们是公主,就算她是明华姑姑的女儿,咱们不跟她论尊卑,她也该懂得长幼有序……」

一母同胞的三公主和五公主目光碰到一处,很快就移开。

谁都知道,这六妹只能嘴上痛快罢了。从皇祖母到父皇,对楚妍宠爱有加,她才是宫中最得宠的女孩儿。尤其是父皇曾抱着楚妍商议过国事,这可是所有公主们都没有过的待遇。

「多谢六妹关心我。」三公主弯了弯唇角,柔声道︰「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我那儿,我身边的厨子会做江南的绿豆汤,风味别具一格,你一定喜欢。」

六公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寿安宫寝殿内。

楚妍已经醒了,她微微侧过头,隔着纱帐往外头望去。

窗外是融融春光明媚,长了新芽的树枝、枝头绽放粉嫩娇妍的春花,一切都显得那样生机盎然,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当赵太后进来时,看见抱膝坐在床上,默默出神的楚妍,她放轻了脚步,走近时才发现小丫头满脸的泪痕。

「妍妍怎麽哭了?心里有委屈要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出气!」赵太后心疼的道。

楚妍本来已经止住泪,在见到慈爱的外祖母时,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外祖母那麽疼她,她却让外祖母再次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她嫡亲的两位舅舅先後过世,对外祖母已经是极大的打击了。

「我、我只是想您了!」楚妍伏在赵太后怀中,外祖母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

「外祖母知道,我们妍妍难受了。」在女儿送外孙女进宫时,赵太后已经知道原委,她耐心的安慰楚妍,「你放心,外祖母一定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

楚妍泪水涟涟的看着外祖母。事实上外祖母说到做到了,在皇舅舅还未彻底厌弃二表哥时,外祖母把惠嫔在後宫中做过的阴私事抖落出来。若放在惠嫔得宠时,哪怕惠嫔使手段打压妃嫔,仍无法撼动皇舅舅对她的喜欢,可在皇舅舅已经生厌後,这些便都是致命的错处。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是,就在不久的将来,惠嫔办错一件事,彻底断送了她和二表哥的前程。

「妍妍,去净面、换件衣裳好不好?」见楚妍眼睛发直,赵太后抚着楚妍的後颈,柔声道:「你不是说想去看康郡王送来的那两只狮子猫,正好你三表姊她们过来了,让她们陪你一块去?」

那是一对长着湛蓝、碧绿鸳鸯眼的雪白临清狮子猫,甚是讨人喜欢,本是康郡王孝敬给太后解闷儿的,赵太后见楚妍喜欢便答应给她,谁知还没等这对猫送到明华长公主府,楚妍倒先出了意外,这猫也就暂且在宫里养着。

楚妍摇摇头,不知道这梦何时结束,她只想守着外祖母。

见她提不起兴趣,整个人无精打采,赵太后又揶揄道:「你四表哥听说你来了,等会儿就来寿安宫看你。」

赵太后话音未落,楚妍身子顿时变得僵硬,宋时远就是四皇子。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她高兴之余,竟把这位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给抛在脑後了!

宋时远小时候是最宠着她的表哥,等她长大後,也是最娇惯她的丈夫。

当初宋时远身边连个教导人事的大宫女也没有,一心一意等着她及笄,娶了她做太子妃,等登基後,她便是独宠後宫的皇后。当初有谁不羡慕她的好命,让宋时远满心满眼都是她?曾经连楚妍自己都是这麽想的,可这梦到底被宋时远亲手打碎了。

「外祖母,我想看康郡王舅舅送来的猫。」楚妍不想在梦中还见到自己恨之入骨的人,於是从床上下来。

只怕妍妍还在介意惠嫔拒亲的事,心里不痛快吧!妍妍自小被娇惯着长大,何曾遇上过这样让她丢面子的事……赵太后看着楚妍任由宫人服侍着更衣净面,脸上的神色却不大好。

她会让惠嫔母子付出代价的!

「太后娘娘,三公主、五公主、六公主都在偏殿候着给您请安呢。」

隐约听见舒嬷嬷通传声,赵太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心思大半都在外孙女身上。

当六公主等人进来时,只见楚妍穿了鹅黄色绣折枝花卉的上衣,配着条藕荷色的绫裙,这素净的一身衬得她越发冰肌雪肤,又格外的娇艳明媚。虽是她年纪尚小、还未完全长开,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已初见日後绝色的端倪。

当年赵太后入宫前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楚妍继承了赵太后的美貌,还有些青出於蓝,也难怪赵太后偏疼她。

「妍妹妹服侍祖母辛苦了。」六公主心里颇不是滋味,自以为高明的讽刺一句。

赵太后微微蹙起眉,楚妍却笑笑的没说话。她才没功夫跟六公主计较,宋时远也要来给太后请安,她不想跟他碰面,自己的时间宝贵。

然而天不遂人愿,还没等楚妍说要走,就听到宫人通传道:「四皇子来了。」

赵太后舒展了眉目,老四最会哄妍妍高兴,妍妍从小到大也最喜欢他。

一旁楚妍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宫人笑盈盈的上前打起帘子,很快露出一张俊美面庞。

宋时远在一众皇子里生得最好,身材颀长,月白色的皇子常服穿在他身上,清雅中透出矜贵,越发显得气度卓然、丰神俊朗,引得不少小宫女都愿意到他身边服侍。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宋时远才进来,便先看向楚妍,很快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上前给赵太后行礼。

赵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让他起来,楚妍只觉得如芒在背,默默的跟在表姊们身後行礼。

果然,宋时远含笑和妹妹们打过招呼後,径直走到了楚妍面前。

「妍妍,是哪里不舒服吗?」他目露担忧之色,见楚妍脸色不好看,放缓了声音道:「别是着凉好还没好吧?」

楚妍怔然的望着宋时远,他总是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从小到大从没不耐烦过,哪怕是登基後,对她也是一如往常的宠爱,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外祖母和娘亲,最信任依赖的就是他。

她的心尖锐的疼了起来,她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一切,可她仍要很努力才能忍住质问宋时远的冲动。

所以她只能摇摇头,绷着脸不发一言。

对於楚妍的冷淡,宋时远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温柔的道:「妍妍,我从宫外找到一味安神的熏香,听说有镇静安眠的功效。」说着,他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打开後,只见深蓝色的天鹅绒衬布上放着一只精致香囊,香囊的绣法精巧别致,不像是宫中的物件。

他们两人说话,三公主、五公主是宋时远的亲妹妹倒还好;六公主却有些不高兴,从小到大,连皇子们都围着楚妍转。

「多谢四表哥。」楚妍垂着眼,娇软的声音透着冷淡。

她记得自己收到过这个,和记忆中的香味一模一样,淡淡的香甜却不腻,很是清雅。

那时她高高兴兴的接过来戴在身上,而此时她接过後随手递给了宫人,只客套了一句。

「四哥对妍妹妹可真好!」六公主酸溜溜的道:「那香囊是南边的新样式吧,我看比送三姊、五姊的都精致!」

楚妍抬眼问她,「六表姊喜欢?」

六公主知道楚妍将来大概是要嫁给宋时远的,对他送的东西最是珍爱,故此她略略抬高了声音,道:「是啊,四哥偏心呢,只把最好的给妍妹妹。妍妹妹,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的镯子,她是算准了楚妍舍不得给自己才故意这麽说。

好一个财大气粗的六公主。

楚妍微微一笑,这是她从宋时远进门後,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好啊。」她示意身後的宫人,把盒子交给六公主身边的宫人,「既是六表姊喜欢,就依表姊的意思换了吧。」

六公主顿时傻眼了。这只镯子是外祖母送给她的,成色和质地皆是上品,可比一个破香囊值钱多了!

六公主後悔极了,她虽是觉得楚妍的香囊漂亮,想拿话挤对楚妍,让她下不来台,却从没想过真的要换!

她们中最有钱的明明是楚妍……

且不说父皇源源不断给明华长公主的赏赐,皇祖母宫中的东西更是流水似的往明华长公主府运,皇祖母数十载的积累大半都给了女儿,而姑母又只有楚妍这麽一个女儿,没意外的话,将来那些都是楚妍的。

可眼下不仅皇祖母看着,还有三姊、五姊、四哥在场,她若是反悔,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六公主咬了咬牙,有些不舍的把镯子往前送了送。

「虽说只是个香囊,若是我直接送给六表姊,反而看轻了六表姊似的。」楚妍痛快的接过来,微微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下了。」

一个香囊换个上乘的羊脂玉镯子,值了。

六公主满脸的心疼,又急又气,却拿楚妍没办法。

总算是办了件让自己畅快的事!六表姊总是找她麻烦,以为是她抢走了皇舅舅和外祖母的宠爱,再者六表姊跟楚娴还有些曲折的亲戚关系,只怕和楚娴没少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至於宋时远嘛,她大大方方的当着他的面,把他送的东西跟别人交换,也算是不给他面子了。

「外祖母,我要跟表姊们去看猫。」她心情总算好了些,不理会宋时远,转头对赵太后道:「我们先走了。」

宫中只有这麽一位郡主,想不给谁面子就不给。

赵太后一叠声让人好生陪着,转头对最看好的孙子半是无奈的摇头叹气,「这孩子,都让哀家给惯坏了。」

虽是这麽说着,可赵太后脸上哪有一点不喜?

「妍妍平日最是乖巧的。」宋时远神色温柔的笑了一下,很是大度的样子,似乎不介意楚妍近乎失礼的行为。

今日的妍妍很奇怪,自己送她的东西,她竟然随手就送人,虽然明显镯子更值钱,可她从不是把这些俗物看在眼中的人……他望向楚妍离开的背影,目光中有些复杂。

或许她只是在跟六妹斗气?方才六妹摆明了是想挤对妍妍,却被妍妍反将一军。

对於楚妍,宋时远还是很有信心,她是喜欢自己的。

他很快收回心思,又正色道:「皇祖母,幸而这次妍妍没有大碍,她自小就被您和姑姑保护得极好,只是人心险恶……」

赵太后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





两只雪团儿似的狮子猫滚作一团,软糯糯的喵喵声,可爱的模样让小姑娘们都移不开眼睛。

「真是可爱。」六公主当即将猫抱在怀中,舍不得撒手,「这猫的性子温顺,竟也不怕人。」

三公主和五公主都知道这对猫是有主的,眼下牠们的主人正心不在焉的抚摸着另外一只狮子猫的後背。

小猫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等楚妍放手时,牠竟主动又钻到楚妍的掌心下。

楚妍总算把注意力给了眼前的雪团儿,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六表姊喜欢?」楚妍听到六公主的话,笑咪咪的问。

方才在太后宫中六公主才吃了哑巴亏,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激灵,本能的就摇头。可她忽然想到,这毕竟是康郡王送往太后的,她又不能说不好,一时间倒左右为难起来。

「还好、还好。」她最终只得含混过去。

见她已经得了教训,楚妍并没有让她太过难堪,不再提这件事。

只有两只猫,她们却四个人围着,楚妍退了一步,把猫让给三公主和五公主玩。

她坐到一旁,接过宫人端来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开始回想起来,一些原本被忽略的往事渐渐回笼。

关於她在十三岁落水的事情,其实在一年後有了新的说法,主谋是宫中的惠妃,二皇子宋时琛也牵连其中。

自从原配皇后薨逝後,继后秦氏就是个摆设,惠妃深得圣宠,虽说宫中的事大半仍由太后做主,但她深得圣宠,也掌握了不少实权。

惠妃所生的二皇子宋时琛,亦是皇舅舅看重的太子人选。

但对於这件事,对皇舅舅极有影响力的外祖母、母亲却没有表态,故此惠妃怀恨在心,便想着从她身上下手,先是拒绝了母亲提议的结亲,在娘家败落、宋时琛被夺了亲王爵位後,惠妃自己更被贬了位分,心中更添了几分恨意,这才安排人趁机把她推下水。

总之,惠嫔始终认为,宋时琛的失势跟她母亲脱不开干系。

此时,外祖母和娘亲已经把她和宋时远默认成一对,而皇舅舅对宋时琛失望後,已经在着手栽培宋时远。

宋时远的亲舅舅原本只是西疆边城一个不起眼的武官,但就在不久後,他将以少胜多打败偷袭的邻国,还发动了一场奇袭,拿下邻国的两座城池。

楚妍记得,後来他官居二品,还被封侯,成为宋时远的一大助力。

可那又如何?那个志得意满的宋时远还不是被宋时安给杀了!

想到这儿,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浑身煞气的宋时安,想起还是幽魂的自己偶尔听到关於这位君主只字片语的评价,无非是冷酷、暴戾、残忍……光是弑君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背上暴君的名声。

楚妍还有一点不明白,「皇上听信谗言,戕害皇后」这个理由,到底是他真的抓住了宋时远的把柄,还是单纯藉她的死编造了一个理由?无论是前者还是後者,宋时安都能得到娘亲和外祖母的支持,他的皇位自然会更名正言顺一些。

不过,他都弑君了,还会在乎名声吗?

楚妍的思绪乱做一团,不让三公主等人跟着,说自己要去外面透透气。

原本三公主、五公主就是受玉妃特意叮嘱要哄着楚妍高兴的,自然不会在这时惹她;六公主虽然也奉了母命,却心高气傲,不愿围着楚妍打转。

离开後,楚妍故意在一处假山中绕来绕去,把太后派来的随从给甩下了。

她爬上御花园中一处三层高的阁楼上,极目远眺,忽然不远处的演武场上传来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处演武场本是皇帝用来考察皇子们武艺的地方,此时却传来哄笑声。

当楚妍看去时,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从地上站起来,他背对着楚妍,单薄的背脊仍然倔强的挺直,他对面的青年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似是要跟他继续比试。

可这哪里是比试?那个青年人高马大,力量和武艺都比少年强许多,简直是单方面的欺负人。

楚妍最看不惯恃强凌弱的行径,这会儿也没忍住要管一回闲事,当即大喊一声,「住手!」说着,她飞快的跑下阁楼,往演武场的方向跑过去。

早在楚妍大喊时,演武场的人便听到了,那青年动作顿了顿,这样的气势,莫不是哪位公主?

唯有那个少年,闻声虽是没有回头,却轻颤一下。

当楚妍出现在演武场时,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好一个漂亮娇俏的小姑娘,通身上下的尊贵气派让人不敢直视。

楚妍气急,指着那青年怒道:「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欺负年龄比你小,力气也不如你的人!」

那青年见她身上的衣裳虽贵重,却不是宫装,只当她是哪家的娇小姐,左右不是公主。

故此,他嬉皮笑脸道:「小姑娘,在下奉命来指点殿下武艺,你不懂这些,正所谓严师出高徒……」

他话音未落,还想继续用阴招往少年身上招呼,楚妍一张小脸儿绷得更紧,怒不可遏,她甚至都没看清少年的脸,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他身前,「奉谁的命令?我倒要看看谁敢再动手!」

那娇小的身体似乎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那青年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面色难看道:「是李将军。」

「那你就把李将军给我找来,我要当面对质。」楚妍没有丝毫犹豫,面若寒霜,冷冷的看着他们。

原以为搬出将军来,哪怕是公主们也该避退才对,谁知这小姑娘竟如此胆大包天,青年一时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所措。

眼见这里闹起来了,亦是惊动了不远处的护卫。

「住手,休得对嘉宁郡主无礼!」来人看清楚妍时,心中咯噔一声,脸上堆满了笑容。「嘉宁郡主,他们有眼无珠,还请您别同这些粗人计较!」

说话正是负责教导皇子们武艺的李成田将军,他匆忙赶了过来。

见李将军竟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恭敬,在场的人无不愕然。

楚妍小脸上不见笑意,板着脸道:「李将军,这些人是谁?假借练武之名,简直实在欺负人!」

李成田忙笑道:「郡主您误会了,他们确实是在陪着九殿下练武。」

嘴上虽是这样说,李成田却是有些心虚的。低等将士捧高踩低,自己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知今日怎麽把这位小祖宗给招惹来了,若她执意较真,只怕要闹到皇上那儿。

等等—— 楚妍微微睁大了眼,他说的是九皇子?

楚妍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对上少年乌黑沉静的眸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是日後弑君夺位,有名的「暴君」宋时安!

想起他冷酷的把长剑刺入宋时远胸膛时的情形,楚妍忽然有点腿软。

可是……想到刚刚看到的情景,以及他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痕,她知道,尽管脸上没什麽伤,身上却绝对少不了伤。

这时他还是个性子孤僻,在宫中被冷落的皇子罢了。

楚妍心跳得厉害,面上还是端着骄纵郡主的架子,「莫非李将军觉得我说错了不成?」

「是在下的疏忽。」李成田恭恭敬敬道:「郡主的话自然是对的,在下以後会多加留意。」说着,他忙给那青年使了个眼色,亲自上前给宋时安赔礼道:「九殿下,他们都是粗人,下手没轻重,还请殿下暂且放过她们一马,您放心,在下一定会处罚他们。」

听到李将军开了口,那青年也心里发慌了,忙给宋时安赔不是。

宋时安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今日练武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李成田只想赶紧把小祖宗送走,毕恭毕敬道:「九殿下可以回去休息了。」

虽说不清楚一向都是四皇子身後小尾巴的嘉宁郡主怎麽会跑来管九皇子的闲事,可没人敢小瞧她、惹她不高兴。

「九表哥,咱们走。」她暗自深吸一口气,上前牵住宋时安的衣袖。楚妍没什麽信心他会跟自己走,指尖甚至有些颤抖。

虽说她对这位未来的暴君还是有些怕的,可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她断不能放手不管。

出乎意料之外的,宋时安竟很配合的跟着她离开了。

「将军,不过是一个郡主罢了,您何必这样客气?」那青年还有些不服气,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属下只是『指点』九皇子武艺—— 」

练武中磕碰受伤是很正常的事,交代他这样做的那位也是这麽说的……

他话没说完,只感觉双膝一痛,不由跪在了地上。

「蠢货!」李成田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冷冷道:「嘉宁郡主是明华长公主、皇太后的掌上明珠,若是郡主动了气,谁都保不住你。公主不敢管的闲事,只有她敢管,当年她把九皇子推下水,皇上也不过一句淘气,就再没别的话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公主们纵然身分尊贵,在宫中行事都要谨慎小心,这位郡主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为所欲为。他们原以为这只是夸张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温馨提示】 仅提供试阅分享,资讯到此结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鲸鱼台言_鲸鱼言情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3 Comsenz Inc.

鲸鱼台言_鲸鱼言情|鲸鱼台言_鲸鱼言情

GMT+8, 2024-11-22 13:53 , Processed in 0.072473 second(s), 16 queries .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