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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资讯] 梦映安《娘娘只想做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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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5 15: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梦映安《娘娘只想做咸鱼》
{出版日期}2024/01/17
{内容简介}
戏精穿越当自强,姊姊妹妹演起来,
奸妃智撩狗皇帝,从此跪人成贵人!

身为一枚没地位、没家世、没人脉的三无小才人,
她示弱低调、夹着尾巴做人,最後还是被霸凌到丢了小命,
此时身为女主的她该如何绝地翻身进行大复仇呢?
是啊,一穿越就被迫接演这出宫斗剧的陆知晚也很想知道,
她不想复仇,只想躺平,偏偏意外被那个有病的神经皇帝看上,
说好的撸猫约会,结果他带了大老虎跟花豹子逼她撸,
嫉妒她可以睡到自然醒,他强迫她扮成小太监陪他去上朝,
不过抱上大腿後她变得比较有长进,目标是牢牢占据宠妃的位置,
毕竟萧景廷这皇帝除了阴晴不定嘴超毒之外,竟意外的纯情,
每次她惹他生气後,总是被她牵牵手贴贴脸抱一抱火就消了,
自从成为一品昭妃後她已是名符其实的後宫第一宠,
本以为未来可以轻松做咸鱼,谁知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是穿书真炮灰,
他是迟早会被推翻的昏君,她则是最後会惨死的祸国妖妃……

第一章 穿成三无小才人

「主子,午膳来了。」皇城西六宫最偏僻的流霞轩,宫女夏禾提着个双层红漆食盒走到桌边,将饭菜一一拿出,「今日膳房的菜色还行,窝头也蒸得格外松软,您应当能多进些。」

离桌边不远的长榻上正躺着位浅色裙衫的病美人。

恰逢雕花木窗半敞,四月天的阳光斜照入室,洒在云鬓微松的美人身上,哪怕身居陋室、未施粉黛,也丝毫不损她昳丽娇美的容色,纯净光线照得她一身雪白皮肤越发清透,盈盈泛光般,令人一眼难忘。

听到夏禾的话,榻上的美人儿缓缓睁开眼,扫过桌上摆着的两菜一汤——

一碟焦黑的咸鱼,一盘煮得稀烂的青菜,清淡得可以养鱼的蛋花汤。

「唉……」就知道对御膳房那些踩高捧低的,不该有什麽期望。

陆知晚本就恹恹的眉眼更加郁闷,脑袋往後一仰,「我没胃口,你吃吧。」

「主子,您别这样。」夏禾走到榻边,苦口婆心劝道:「您大病初癒,多少也吃点,不然身子哪受得住。」

陆知晚躺得笔直,闭着眼自暴自弃地想,这些哪是人吃的?剧组便当都比这多些油花,社区楼下的野猫看到那碟咸鱼都得嫌弃翻白眼……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她陆知晚今天就是饿死在这,也绝不会吃这些!

半个时辰後——

「别说,这咸鱼虽然卖相差了点,就着窝头还挺香。」

吃完四个窝头後,陆知晚一抹嘴,双眼明亮地看向夏禾,「还有吗?」

感觉还能再吃四个。

夏禾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没、没了……主子若是还饿,奴婢再去想想办法……」

「那不必了。」陆知晚也知道当下这个处境,夏禾能弄来一些新鲜饭菜已属不易,自打三日前穿越过来,这小丫头是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还是等晚膳吧。」

听得这话,夏禾眼眶微红,哽咽道:「主子被胡婕妤推下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本该好好补一补身子才是,若是咱们还在府里,奴婢定然每日给主子煮鸡汤、熬糖水。」

虽说从前在府里,主子在後娘手下过活,日子也不算顺心,吃喝上却没受过罪,哪知一朝入宫,因着一张过於漂亮的脸蛋,遭到众妃嫔的打压与排挤,日子过得惨兮兮,连体面一点的宫女都不如。

夏禾心下感慨不已,余光瞥见主子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轻叹口气,「主子再回榻上歇会儿吧,奴婢熬好药给您端来。」

说罢她收拾碗碟,先行退下。

陆知晚独自坐在屋里思考人生。

第三天了!这是她穿来第三天,天知道上一秒她还吊着钢丝拍摄一场水面打戏,下一秒钢丝断掉,她落在水里挣扎着要浮起,脑袋却被一只手用力往下按。

好不容易从水里抬起脑袋,头晕眼花间便见一群珠光宝气的女人围着她,你来我往说着些怪话——

「贵妃娘娘明鉴,绝非我们推陆才人下水,是她的发簪掉入水中,她自己跳下去的。」

「是呀,诸位姊妹都可作证,我们是好心拉她起来。」

「这事本宫可以不追究,但提醒你们一句,玩闹归玩闹,可别弄出人命,给我添麻烦。」那一袭绯紫宫服的高贵女人说罢便众星捧月被宫人们搀扶着离去。

陆知晚晕过去时还在想,她这次接的是仙侠剧啊,怎麽跑到隔壁的宫斗片场?跑两份龙套,得有两份报酬吧?

然而报酬没有,倒是有个仇等她报——

真正的清原县县令之女陆知晚,死在宫斗里,作为借屍还魂的穿越者陆知晚:「……」

怎麽说呢,陆小姐化作厉鬼索命报仇的可能,都比她这个废物打工人拳打胡婕妤脚踢东西六宫、逆风翻盘的可能性大。

她现在只想回到她温馨的小家,点一份炸鸡和可乐,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而不是在这偏僻冷清的皇宫角落,吃着咸鱼就窝头,没爹没娘没朋友,外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後宫霸凌团。

「唉,这造的什麽孽——」陆知晚第一百五十六次仰头问天,「这样对一个遵纪守法的美女,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话音刚落,窗外一声「轰隆」惊雷炸起。

长睫颤了颤,陆知晚扯过被子蒙住脸。算了算了,活着就行。

不过想在这後宫生存,难度可不小——原主入宫这三个月,示弱、低调、夹着尾巴做人,还是被欺负、被霸凌,最後丢了小命。

忍气吞声没用,那高调反击?可自己这麽个没地位、没家世、没人脉的三无小妃嫔,拿什麽反击。

皇帝若是个好色的,她还能靠脸搏一搏,问题是後宫环肥燕瘦的美人儿一大堆,皇帝却鲜少踏足——也不知是他眼光太高,看不上後宫美人,还是他喜欢男人,抑或是那方面有毛病?

「唉……」陆知晚闭眼往床上一倒,在这不讲武德的後宫,她真是半点前途都看不到。

在流霞轩长吁短叹了三天,陆知晚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丧气。

夏禾都被她丧得受不了,委婉提议,「今儿个天气好,主子不如出去转转,透透气?」

陆知晚道:「不想动。」

「可是您已经躺了三天了。」

陆知晚道:「累了我会翻身的,别担心。」

夏禾:「……」谁担心这个了!

主子的事她也不敢多说,叹了口气,提步往外走去。

才将出去没多久,夏禾忽又折身返回,「主子!」

陆知晚抱着被子,「你别劝了,让我继续躺着吧。」

「不是不是。」夏禾飞快摇头,「是胡婕妤和赵美人她们往这边来了!」

陆知晚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胡婕妤和赵美人就是後宫霸凌团的小头目,柳眉拧起,距原主落水才过去几天,她们这就迫不及待上门找碴了?

「你就说我出门赏花了,不在。」

「啊?可是——诶?」

不等夏禾将「您不是在屋里嘛」说完,便见床上那道纤瘦身影一个咸鱼打挺,「唰」地从床上弹起,而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畔,俐落翻了出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夏禾都看直了眼。

等回过神,屋里早已不见自家主子的人影,倒是屋外传来胡婕妤等人疑惑的声音——

「方才好像有什麽东西闪了过去?」

「有吗?或许是野猫?」

「嘁,流霞轩这种清冷穷酸地,耗子都连夜收拾包袱另觅生路,哪还有猫跑这来受罪?」

这话惹来一阵娇笑,笑过之後,那群花枝招展的年轻美人走了进来,扬起下巴环顾了屋内一周,没见到人,才皱眉看向夏禾,语气不善,「你家主子呢?」

夏禾从窗户收回视线,低头讪讪答道:「诸位娘娘来得不巧,我家主子出门赏花了。」

「她还有精力赏花?」

在场位分最高的胡婕妤恍若听到什麽笑话,「看来这回落水她并无大碍,装得这麽严重,难道想以此引起陛下的注意?」

夏禾本想争辩,但想到主子都跑了,自己逞口舌之快也没意思,於是默默低头装哑巴。

胡婕妤等人扑了个空,也不着急,反正她们旁的不多,闲置时间一抓一大把。

几人嘀咕一阵,觉得以陆知晚那副柔弱身子,在外转一圈应当很快就回来,便围坐在院外石桌守株待兔。

「我看她们纯属闲得心理变态,放在现代做不完的卷子、打不完的工,天天卷生卷死,恨不得倒头就睡,哪还有闲功夫去折磨人!」遍栽紫薇花的夹道间,陆知晚踢着地上的石子泄愤,「这皇帝也有毛病,没那金刚钻,选这麽多妃子进来干麽?养蛊啊。」

明明是阳光明媚、微风轻柔的好天气,陆知晚的心情却很不美妙。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一个现代人在这封建後宫该怎麽活,可叫她现在去死,她也没那个胆。

「咻——」又一枚石子被踢飞,直直击中前方的老槐树。

槐树枝叶微不可察抖了抖,而後似有重物坠落发出闷响。

陆知晚低着头走,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一阵「嗡嗡嗡」声袭来,才後知後觉抬头。

这一看吓一跳,只见树下躺着个硕大的马蜂窝,那群突遭地震的马蜂宛若一团愤怒的黑云,气势汹汹朝她飞来。

「卧槽!」陆知晚小脸雪白,谁能告诉她,皇宫里哪来这麽大一个马蜂窝!

身体比脑子快,不等她去想,两条腿本能往外跑。

那些马蜂大抵以为是她捅了牠们的窝,嗡嗡嗡嗡穷追不舍。

陆知晚人都傻了,拿出八百米竞赛的速度一路狂奔。

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跑着跑着也不知跑到哪,前面突然没了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路虽不通,但坡道左下方就是一条河。

这群马蜂就算再豪横,总不能钻水里螫她吧?

思及此处,陆知晚深吸口气,提起裙摆就往河边冲,谁知才冲到一半,岸边杨柳後忽然走出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

乌黑双眸陡然睁大,陆知晚失色大喊,「前面的,你快让开——」

岸边那道颀长的背影一怔,缓缓转过身。

陆知晚压根顾不上去看那人的模样,连忙脚刹降速,然山坡太陡,急刹不及,反倒绊上石头,下一刻,她整个人化身为球,直愣愣朝岸边的男人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扑通——」

巨大的水花炸起,那群马蜂也止住追杀的脚步,在岸边嗡鸣盘桓,看着河里的两人扑腾——

「诶诶诶你别扯我裙子,要扯掉了!」

「咳……你这疯女人……」

「谁疯了?你再骂一句!」

「朕不会水,务必救朕上去,否则朕诛你九族!」

朕?尽管掉进水里,情况狼狈,陆知晚还是清晰捕捉到这个关键字。

什麽玩意?这人是皇帝?

好离谱,好荒唐,为什麽皇帝会出现在这偏僻冷宫地带!

又一次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让她奋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同时分出精力拽住身旁不断下沉的男人。

凫水并不难,难的是还要带一个不会水的人上岸。

连着呛了好几口水,又忍着脚抽筋的疼痛,陆知晚好不容易才将那身形高大的男人推到岸边。

等她湿淋淋爬上岸,四肢都脱力瘫软,仰躺着大口大口喘气。

这男人吃什麽长大的,也太沉了!

待气息稍缓,她恍然发觉身侧半晌没动静,眉心一跳,忙低头看去。

只见体格高大的男人浑身湿透,单薄的玄色衣袍紧贴着身躯,午後光线充沛明亮,将他健硕胸腹间的肌肉轮廓照得清晰可见。

视线由颀长的躯体往上,落在他的脸上。

不得不承认,这人生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浓眉高鼻,眼形狭长,眼尾弧度微微上翘,浓密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沾着水光,无端添了几分破碎感。

陆知晚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没想到狗皇帝的颜值这麽高?这放在娱乐圈妥妥的颜霸。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男色的时候,想到他落水前说的「诛九族」,她脖颈一凉,忙推他的胳膊,「陛下?你没事吧?快醒醒。」

推了好几下,皇帝没反应。

陆知晚额心突突直跳,不会淹死了吧?

完了,要是皇帝死在这,她小命也难保。

「陛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急急喊了一声,又对着男人冰凉的脸庞一阵连拍。

见他仍没反应,陆知晚再顾不上其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扣他嗓子眼,而後俯身覆上。

微风轻拂河面,阵阵涟漪被阳光照耀,泛起碧波粼粼。

萧景廷意识回笼之际,只觉唇上贴着两片柔软温热,挟着淡淡香气的新鲜空气陆续渡入口中。

「怎麽还没醒?」

「唉,你快点给些反应啊,可别真死了!」

「要是就这样死了,你也太冤了吧。」

唇上温热松开,女子的嗓音带着些许喘息,下一刻,两只柔软的手压在胸腹位置,不停地按压。

隔着湿漉漉的衣袍,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与力量。

这会儿碰他的是个女人,还是个被马蜂追着,把他撞进河里的疯女人。

奇怪的是,他一向最厌恶旁人的碰触,此刻这疯女人对他又亲又摸,他却……并不反感?

在这怪力疯女人压断他肋骨之前,萧景廷喉中闷哼一声,缓缓睁眼,「咳……」

「你醒了!」陆知晚难掩欣喜盯着他,「太好了,你刚才半天没反应,真是吓死我了。」

萧景廷仰躺在地上,黑眸眯了眯,这才看清这疯女人的模样。

乌黑长发凌乱披散,她身上浅色衣裙紧贴着纤娜的身躯,额前几绺碎发还「滴答」落着水,水滴晶莹,衬着一张清艳的苍白脸庞,犹如志怪故事里勾人魂魄的水鬼。

只是这水鬼的目光是与她容貌完全不符的明亮与热忱。

很奇怪的女人。

平静视线下移,落在那两只仍搭在他胸前的手上,萧景廷浓眉蹙起,「拿开。」

陆知晚微怔,对上男人看不出情绪的狭长黑眸,心头一凛。

差点忘了这不是什麽路人帅哥,而是主宰生杀大权、一声令下就能把她剐成羊肉卷的封建帝王。

「是是是,这就拿开。」她忙收回手,悻悻解释,「陛下别误会,我绝不是有意冒犯你,方才你溺水昏迷,不省人事,我是在救你。」

救人需要嘴对嘴?萧景廷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这麽说,朕还要多谢你?」

陆知晚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是她先把他撞下池子,他不找她算帐就是大人大量,谢天谢地,她哪还敢邀功。

「刚才一群马蜂追着我跑,我急着奔逃,没发现您会在这,一时不慎脚滑,才将您撞进了池子里。陛下,我知错了,还请您慈悲恕罪……」

「你是哪个宫的,竟敢在朕面前以我自称。」萧景廷撑身坐起,拧着衣袖的水,「入宫之前,没人教你礼数?」

陆知晚心下懊恼,连忙改口,「小的……嫔妾是流霞轩的才人陆氏,入宫前学过礼数的,只是刚才落水,脑子还有些糊涂,失了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才人陆氏?」萧景廷若有所思瞥了她一眼,「没想到朕的後宫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陆知晚:「……」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嫔妾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陛下,若是知道,嫔妾就是被那群马蜂螫得满头包也绝不会将陛下撞进河中,害得陛下受惊……」说到这,她眼中似泛泪意,语气也充满自责与悔恨,「幸好陛下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平安无事,若是陛下有个什麽三长两短,嫔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陛下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儿不适?」

萧景廷看着她莹润乌眸里闪动的泪光,眯了眯眼。

刚要开口,一阵风吹来。

虽已是四月天,湿衣服贴在身上仍叫人不适。

陆知晚也被吹得打了个寒战,却不敢表露太多,只无比体贴对皇帝道:「陛下,起风了,湿衣服穿着容易着风寒,您不如先回宫里,换身乾净衣袍,再找太医看看?」

萧景廷也不喜这般狼狈模样,正要起身,一双手伸到他面前——

「您慢些,嫔妾扶您。」

萧景廷几乎本能地往旁偏去,精准避开。

本想讨好大佬的陆知晚双手尴尬僵在空中,待觑见皇帝拧起的浓眉,不由腹诽,好心扶你还不乐意,当谁稀罕碰你啊?

不过他这般讨厌别人碰他,是洁癖还是真的不喜女色,是个断袖?

胡思乱想之际,萧景廷已然掸袖起身。

陆知晚也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之後她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不仅体格健壮,个子也高。瞧这身量,起码有一米八五?不愧是皇帝,营养就是好,她暗暗感慨着。

不料眼前之人倏然低眸,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若叫第三人知道,後果自负。」

不轻不重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戾威严。

陆知晚头皮发麻,叠声称是,「陛下放心,嫔妾绝对守口如瓶,不对外说一个字。」

她可巴不得他忘记今天的事,毕竟把皇帝撞进河里,若要论罪,砍脑袋也不为过。

见陆知晚识趣,萧景廷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陆知晚站在原地还有点懵,这就……走了?

又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激灵,搓着胳膊回过神。

走了也好,就是没想到这皇帝还挺宽容大度……断袖怎麽了,小夥儿人挺好的。

第二章 震惊後宫的侍寝

等陆知晚哆哆嗦嗦回到流霞轩时,高悬天空的日头已渐西下。

「您可算回来了!」夏禾快步迎上,当看到自家主子的狼狈模样,惊诧出声,「这是怎麽了?」

「唉,说来话长。」陆知晚摇摇头,提步往院里走去,「先弄些热水让我沐浴吧。」

夏禾从惊愕中回过神,刚想出声提醒,陆知晚已走进院里,与围坐在石桌旁的那群桃红柳绿的小妃嫔们大眼瞪小眼。

「陆妹妹可叫我们好等呀。」身着豆绿色花草纹样缎薄衫的赵美人最先开口,目光在陆知晚身上来回打量两圈,掩唇讥笑,「不是说去赏花吗?怎麽弄得这副狼狈模样,难道你母亲送的发簪又落进池子里了?」

陆知晚没说话,视线扫过院中一干人,她们曾经欺负原主的记忆也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一一闪过。

为首的胡婕妤,正三品,是霸凌小团体位分最高的一位,土生土长的京城贵女,父亲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

只因选秀时原主穿了件和她样式差不多的烟紫色蝴蝶纹样裙衫,从此她便看原主不顺眼——

毕竟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小县令之女,竟然敢抢了她这个京官之女的风头,谁给她的胆子?

而眼前这位最先开口的赵美人,赵月娥,正四品,是原主的同乡,岳州府知府之女。

本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在老家时赵月娥就被原主的美貌盛名压过一头,後来喜欢的公子也倾慕原主,於是就此结了梁子,进宫後处处针对原主。

至於其他几位小妃嫔,皆是胡婕妤和赵美人的小跟班,盲目跟从作恶的伥鬼。

陆知晚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有的时候人的恶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毫无缘由。

就比如眼前这些小妃嫔,一个个长得美貌如花,却一次次欺辱原主,将一条无辜生命逼上绝路。

既然忍气吞声没用,陆知晚捏紧手指,那就斗!

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带走一个不亏,带走两个算赚。

稍定心神,她走上前,朝面前几人行了礼,「不知诸位姊姊前来,有何贵干?」

胡婕妤道:「妹妹落水,身体抱恙,我们十分记挂。正好今儿天好,特来探望。」

陆知晚皮笑肉不笑,「多谢姊姊们记挂,嫔妾身体已恢复不少。」

听得她这不卑不亢的语气,胡婕妤眯了眯眼。

从前娇娇柔柔、唯唯诺诺的一个人,每次见到她们就如老鼠见到猫,这次却好似变了个人,虽仍规矩守礼,却再无畏惧之色。

她又看了陆知晚好几眼,才不紧不慢问:「你这一身水怎麽弄的,莫不是真去池里摸簪子了?」

陆知晚听出她话中试探之意,大脑飞转,忽的福至心灵,朝着胡婕妤叹了口气,「说出来也不怕婕妤姊姊笑话,上次落水,嫔妾险些丧命,人都了阎王殿前,牛头马面要拷嫔妾,嫔妾看着那麽粗的链子,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直喊冤——

「阎王爷看嫔妾哭得那麽惨,就问有什麽冤,嫔妾便将冤屈说了。阎王爷虽然瞧着吓人,却是明察秋毫,一翻生死簿,发现嫔妾果真阳寿未尽,命不该绝,大手一挥,便将嫔妾放回来了。

「这两日嫔妾夜里还作梦,梦里牛头马面教训嫔妾不懂事,阎王爷都饶了嫔妾一命,嫔妾都没道声谢。这不今日身体好些,能下地了,嫔妾就去那池子边给阎王爷磕头道谢去了。」说到这,陆知晚还煞有介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阎王爷大概是觉得嫔妾诚意不足吧,来了阵风,将嫔妾吹进河里,叫嫔妾着实狠狠吃了顿教训,下次再不敢怠慢他老人家了。」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胡婕妤等人也不知信了没信,反正面色都不大好。

最後还是那赵美人开了口,拧着眉斥道:「我看你是疯了不成,光天化日,说什麽神神鬼鬼的胡话。」

「哎唷,赵姊姊,你可小点声吧。」陆知晚忙往天上看了看,一脸惶恐劝着赵美人,「你觉得我疯了也罢,可我那日真的到了阎王殿,你们不信,我也没法证明。但老话说得好,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话留三分,反倒惹人遐想。

尤其陆知晚这一身湿透狼狈样,总不可能是她自己跳到河里吧?

胡婕妤她们到底做了亏心事,再看陆知晚这副不似往常的神神叨叨模样,心下也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那日陆知晚在水里挣扎时的确有一段短暂时间是沉下去没动静的……难道那会儿她真去阎王殿喊冤了?

「姊姊们若还不信,嫔妾看今晚能不能梦到牛头马面,若能梦到,嫔妾便问问他们,能否在你们面前显一显神通,证明我所言非虚。」

陆知晚满脸老实人的诚恳,诚恳到胡婕妤都变了脸色,没好气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说这些荒唐的怪话!身体没好,还是在屋里好好歇着,别到处瞎跑。」说罢也不再多留,捏着帕子匆匆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其余小妃嫔连忙跟上。

直到走出流霞轩好一段路,胡婕妤才停步,回头看了眼那冷清偏僻的流霞轩,只觉荒枝杂草,真有几分鬼气森森。

赵美人小心翼翼问:「胡姊姊,方才那小贱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胡婕妤哼道:「鬼知道!」

赵美人一噎,心说,可不就是鬼知道。

胡婕妤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脸色更黑,「这两日莫要再提她了,晦气!」

赵美人及左右小妃嫔闻言纷纷称是。

流霞轩内,送走霸凌团後,陆知晚急忙换下湿衣服,裹紧她的小被子。

轩内共有宫女三人,太监两人,跟了个毫无恩宠又无钱无势的主子,那两宫女和太监干活毫不积极,能敷衍就敷衍。

夏禾吩咐他们去搬热水,他们也磨磨蹭蹭弄了半晌,直到太阳落山陆知晚才洗上一个热水澡。

「你别担心,那些话都是我说来糊弄她们的。」烟气氤氲的浴桶里,陆知晚一身雪白皮子泛着淡淡桃粉,慢悠悠与夏禾解释,「我今天是一时脚滑,才栽进河里。」

夏禾惊愕出声,「您本就体弱,接连落水,万一落下什麽病根该如何是好?」

「中午太阳大,河水不算太凉。」

「话虽如此……」主子最近也忒倒楣了些。

夏禾心下琢磨,改明儿弄些柚子叶来,给主子去去晦气才是。

正寻思着,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麽了?」陆知晚睁开眼。

「估计小顺子他们又在赌骰子,奴婢去看看。」

夏禾快步出了门。

陆知晚懒洋洋靠在浴桶壁,一会儿想起午後河边的事,一会儿又想到胡婕妤等人。

现在能吓到她们,等时间久了,这招估计就不管用了,下次她们再来找碴,自己该怎麽应付?

她发着愁,帘外传来「吱呀」门开声,而後是匆匆脚步声。

「他们真在赌骰子?」

陆知晚漫不经心问了句,抬眼见到夏禾一张脸庞涨得通红,不由奇怪,「出什麽事了?难道打起来了?」

「不是不是,是天大的喜事!」望着浴桶里雪肤花貌的美人主子,夏禾激动得嗓音都破音了,「养心殿的余总管来了,说是奉陛下之命,接主子今夜侍寝呢!」

「我侍寝?」浴桶里,陆知晚震惊地站了起来。

猝不及防显露在外的雪白胴体叫夏禾「唰」地红了脸。

主子本就生得娇媚,这一身白嫩皮肤又牛乳凝脂般,肌理细腻,骨肉匀亭,莫说陛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便是身为女子的她都要挪不开眼。

这样貌、这身段,今夜定能俘获陛下的心,他们流霞轩的未来也有希望了!

「主子从前不是常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吗?咱们流霞轩可算是时来运转了!」夏禾满怀期待地看向浴桶中人,「主子快快更衣吧,奴婢替您梳妆,保管将您打扮得光艳动人,叫陛下一见难忘。」

陆知晚扯了扯嘴角,哪还需要靠打扮,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撞进河里的妃嫔,想忘记也难吧。

不过这男人搞什麽鬼?白天还一副「这事就此翻篇」的态度,这才过去几个时辰,突然召她侍寝?

而且他不是不近女色?先前想扶他一把他都一脸嫌弃,现在叫她侍哪门子的寝!

难道他回去之後,越想越气,又想找她算帐了?

她就说嘛,这吃人的皇宫哪有好人!

这边,陆知晚对於即将到来的侍寝忐忑焦虑,惴惴不安,另一边,皇帝召幸流霞轩才人陆氏的消息,长了腿一般传遍东西六宫。

胡婕妤与赵美人同住在长春宫,听闻此讯,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陛下召幸陆知晚?流霞轩那个陆知晚?」胡婕妤难以置信,「陛下怎会知道她这号人物?」

「她就是个惯会装可怜的狐媚子!没准儿是靠着落水装病的事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赵美人双手紧掐榆木红漆贴金藤面椅的扶手,修剪尖细的指甲抠出一道深深印子,「胡姊姊,你说她午後突然出门,会不会就是勾引陛下去了?」

胡婕妤柳眉蹙起,低声喃喃,「怪不得她跟我们说话时态度都不如从前敬畏,原来是去勾引陛下了……」

她越想越觉得今日午後定然发生了什麽她们不知道的事。

沉吟片刻,她吩咐宫人,「去查一查白天陆知晚都去了哪。」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永和宫内,後宫位分最高的顾贵妃也沉着脸,唤来心腹太监,「去养心殿打听,陛下白日去了哪儿。」

心腹太监应声退下,一侧的大宫女素衣上前替顾贵妃捏肩,「娘娘消消气,那陆氏不过是个才入宫的才人,其父也只是岳州府下一个小县令,成不了什麽气候。」

「她现在是个小才人,过了今夜就不一定了。」

一袭湖蓝色缎绣孔雀长袍的顾贵妃靠坐在美人榻上,纤指紧握掌心艳红的珊瑚珠串,姣美脸庞笼着一层寒霜,「这个陆氏还真是好本事,前几日落水,身子都还没好全吧,竟一声不吭入了皇帝表哥的眼……早知上回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叫她被淹死,一了百了。」

「娘娘就是心太善。」素衣捏肩的动作不停,「殿选那日,娘娘就该撂她出宫。」

「你以为本宫不想?」顾贵妃哼道:「可那日姑母就在我身边,还夸陆氏貌美心娴,若我将她撂出去,岂不是和姑母唱反调,显得我气量狭小不容人?」

而且那会儿她也没想到,一向不与人亲近的皇帝表哥竟会有召幸後妃的一天!

她与表哥青梅竹马又入宫两年,都未曾得到与他同床共枕的机会,这个进宫才三个月的陆知晚凭什麽?

陆知晚也很想知道,这个难得的机会怎麽就落到她的头上。

宽敞的轿辇停在养心殿门前时,天色已然全黑,一轮明月笼罩着紫禁城,这座巍峨皇城在寂静夜色里越发显得森严。

「陆才人,您这边请。」

太监总管余明江在前头带路,他年近四十,皇帝尚在襁褓时便由其照料陪伴,他与皇帝虽是主仆,感情却胜过主仆,是以他在内廷之中很是受人尊敬。

如今他亲自迎接陆知晚,又毕恭毕敬地引路,引得养心殿门前的侍卫与宫人都不由侧目。

陆知晚被那四面八方探来的目光看得怪不自在,长指捏住韶粉色缠枝葡萄纹外衫衣角,故作镇定地跟着余明江向殿内走去。

她心里乱得很,也不敢四处张望,不知走了多久,前头传来余明江略细的嗓音——

「陆才人,您在此稍候,陛下忙完便过来了。」

陆知晚这才抬眼朝前看去,只见眼前的寝殿富丽堂皇,锦缎绣帘,华灯辉耀,正前方是挂着重重明黄色幔帐的龙床,那长宽尺寸简直比她流霞轩的寝屋还大。

天子居所果然非同一般。

正感慨着,面上感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她定下心神,便见面白无须的余明江似笑非笑望着她,「才人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先行退下了。」

陆知晚怔了怔,挤出一抹客气笑容,「有劳余总管带路。」

余明江笑了笑,「陆才人客气。」

他刚抬步,陆知晚忽又出声,「余总管等等。」

「陆才人?」余明江停下脚步,诧异看她。

陆知晚抿了抿唇,难掩紧张,「余总管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召幸我?」

余明江微怔,而後笑道:「才人这话说的,陛下召幸哪位妃嫔,心思岂是奴才们能猜度的。」

「可他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余明江何等精明之人,猜出陆知晚未竟之言,仍是那副和气笑模样,「要不怎说才人您好福气,後宫众妃嫔里,就数您头一个被召来养心殿。您也别紧张,安心等着陛下,好生伺候便是。」

语毕,他不再多留,行礼退下。

寝殿两扇大门阖上,陆知晚一个人站在这全然陌生的华丽宫殿里,浑身长满刺般,哪哪都不自在。

再看身後那张偌大的黄花梨十柱拔步龙床,心口咚咚直跳,难道下午那个离谱的相遇,叫皇帝产生了一种「呵,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的霸总效应,这才把她弄来侍寝?

若真是如此,那她待会儿就要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酱酱酿酿?虽说她是现代人,可白天见面,夜里就滚床单,速度也忒快了些!

也不知胡乱想了多久,紧闭的殿门外窸窸窣窣传来了动静。

陆知晚心下揪紧,纤薄的脊背宛若一根被拉满的弦,绷得笔直僵硬,如临大敌般站在桌边,等待着那扇门被推开。

第三章 想抱大腿当宠妃

终於,「吱呀」一声,殿门打开。

明亮的暖黄色烛光下,身着宽大烟墨色长袍的俊美男人,单手负在身後,缓步入内。

随着他的步伐接近,陆知晚的心跳越来越快,大脑也因极度紧张而变得空白。

直到年轻帝王走到面前,蹙眉乜了她一眼,「你入宫前当真有学规矩?」

陆知晚这才後知後觉反应,连忙行礼,「嫔妾……嫔妾陆氏,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微颤的尾音落下,殿内便陷入一阵静谧,迟迟未曾响起叫起声。

陆知晚维持着屈膝的动作,动也不敢动。

她能感受到面前之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挽起的精致发髻沿着後脖颈,慢慢梭巡往下,划过背脊、手臂,最後又从脚尖落回她的额前。

这沉默审视的目光,叫陆知晚越发心慌,就好像他是猎人,她是他刚捕获的小羊羔,正琢磨哪一块更好下刀。

就在陆知晚身形微抖,快要绷不住时,头顶总算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起来吧。」

陆知晚如闻天籁,忍着发麻的小腿直起身子,「谢陛下」三个字喊得真情实感。

余光瞥见身前男人自顾自走向那张宽大的龙床,才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嗓子眼。

不是吧,才说一句话就直奔主题?不说喝点小酒烘托一下氛围,多说两句话熟悉一下彼此也好啊。

萧景廷走到床边坐下,抬眼见着仍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女人,眉梢轻挑。

只见朦胧烛光间那女人梳着飞仙髻,下着牙色折枝兰花的襦裙,外罩着件薄纱质地的韶粉色绣花长衫,笼着年轻婀娜的身段,最里头的银红色肚兜和雪白藕臂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犹如圣洁高山上一捧白雪被烟霞笼罩,纯洁无瑕,又透着几分香艳。

这副模样,与午後河边的女水鬼简直判若两人。

长指无意识摩挲了下指腹,萧景廷眸光轻晃,没想到这疯女人正经打扮起来还挺好看的?

若叫陆知晚知道她这副「美若天仙」的盛装模样在萧景廷口中只得了一句「挺好看」的评价,定要吐槽他眼瞎没眼光。

只是现下她站在原地屏息凝气,局促不安,活像个等待审判官丢下判决的刑犯。

头顶那道带着无形威慑力的视线停留了好一阵才缓缓挪开。

而後榻边的帝王轻敲床沿,语气平淡道:「你很紧张?」

何止是紧张,陆知晚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厥过去了。

她垂着头,嗓音发紧,「陛下龙威深重,嫔妾腆见天颜,实在惶恐……」

「白天在河边轻薄朕时,可没见你惶恐。」

轻薄?陆知晚错愕,待对上男人一本正经的脸庞,不禁大喊冤枉,「陛下明鉴,嫔妾白日种种举动,都是为了帮陛下苏醒,绝无乘人之危轻薄之意!陛下若不信,嫔妾可对天发誓,以明心志。」

敲着床沿的长指停下,萧景廷睇着她,「听你这话,轻薄朕,你倒委屈了?」

陆知晚连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

萧景廷道:「那你承认轻薄朕了。」

陆知晚:「……嫔妾没有!」

她都说了那不是轻薄,这男人怎麽这麽番呢。

就在她准备解释一下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急救原理时,榻边男人直起腰身,幽深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帝王的威严气场太过强盛,陆知晚被他这般盯着,整个人就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脑子都变成浆糊无法思考。

两人隔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殿内又变得静悄悄。

窗外竹影绰绰,有晚风从窗缝钻入,吹动烛光摇曳。

良久,榻边帝王才收回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陆知晚刚要松口气,又听男人沙哑的嗓音缓缓传来——

「到床上来。」

有那麽一瞬间,陆知晚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愣着没动,於是萧景廷又重复一遍,「过来。」

似乎嫌她反应太迟钝,他还伸手拍了拍床。

耳朵不好使,眼睛总能看见。

看着那拍动的松软床榻,陆知晚目光恍惚,苍天菩萨,这是真要侍寝的节奏?

他要是态度坚决,自己这个身分也没法拒绝,万一拒绝得不好,惹怒皇帝,没准儿哢嚓一刀,直接拖去乱葬岗喂狗了。

算了算了,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就是酱酱酿酿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年她网路也不是白逛的。

开始不是还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後宫霸凌团吗,不如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伺候皇帝,若能顺利抱上大腿当宠妃,谅那什麽胡婕妤赵美人也不敢拿她怎样。

思及此处,陆知晚难得鼓起勇气,正面瞧了床边的皇帝好几眼。

何况他这张脸生得不赖,又是个从未临幸过任何妃嫔的处,这样的条件放在牛郎店里高低也是个头牌,一晚上可要不少钱……嗯,这波不亏。

迅速做好心理建设後,陆知晚权当自己接了个後宫剧本,也不再忸怩,边回想电视剧里宠妃博取圣宠的手段,边朝床边走去。

「陛下……」陆知晚垂着眸,夹着嗓子柔柔道:「嫔妾来了,不知您有何吩咐?」

这刻意放嗲的嗓音叫她自个儿头皮都有些发麻,不过男人应该挺吃这种嗲嗲的夹子音?

她低头装羞涩,全然没注意到男人微蹙的眉。

沉默看了她两眼,萧景廷淡淡开口,「坐下。」

「是。」陆知晚听令,老老实实在他身旁坐下。

萧景廷薄唇轻抿,又道:「牵朕的手。」

陆知晚:「嗯?」

她……牵他?

萧景廷双眸眯起,「有问题?」

「没有没有。」陆知晚挤出一抹羞答答的笑,「嫔妾这是受宠若惊,一时高兴得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嘴上这般说着,动作也不敢怠慢,她朝着男人伸出手。

还别说,他模样生得好,就连手也生得格外好看。

腕骨宽大结实,长指骨节分明,白皙乾净,手背透着淡淡青筋,只这般随意搭在床沿,都透着一种美玉精心雕琢的矜贵之气。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手指搭上男人温热手背的刹那,陆知晚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莹白双颊蔓起的绯红也不是全然作伪。

而指尖触碰的那只手似想避开,又克制着没避。

这微小的闪躲叫陆知晚心下疑惑,忐忑看向皇帝,「陛下?」

萧景廷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只直勾勾看向碰在一起的两只手,喉头滚了滚,哑声道:「继续。」

陆知晚有些懵,继续什麽?

萧景廷道:「握住它。」

陆知晚:「……」

虽然知道他是说握住手,可这样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咬了咬唇瓣,她克制着自己脑中蔓延的黄色废料,张开手指,整个握住了那只大手。

与他相比,她的手太娇小,压根无法盖住他宽大的手背,只能勉强握住他四根手指。

「陛下,这样行吗?」她仰脸问他。

萧景廷对上她那忐忑谨慎的莹润水眸,好似看到一只在给老虎捋须的胆小兔子。

现在这兔爪子握着他的手,肌肤相碰间的温热与柔软,陌生、奇怪、有些不大适应,却出乎意料的不会像旁人碰他时那般令他排斥恶心。

拧起的浓眉皱起又松开,萧景廷压低眉眼,喉间发出低低的一声「嗯」,听不出太多情绪。

但陆知晚觑着他舒展的眉眼,觉得他应该是满意的。

满意她牵他?啧啧,看不出他还是个死傲娇,喜欢女孩子主动和他贴贴。陆知晚心下腹诽,面上老老实实牵着男人的手。

这般牵着手坐了好一会儿,眼见身侧之人迟迟没有其他动静,陆知晚不禁纳闷,难道他打算就这样牵手坐一晚?

虽说他未尝过男女情爱,但二十二岁的年纪,搁在古代也老大不小,不至於这麽纯情吧……

难道在等她主动?

就在陆知晚决定主动进行下一步骤,刚抬起头,恰好对上男人望过来的漆黑狭眸。

四目相接,她眸光闪烁,萧景廷突然松开她的手。

陆知晚惊诧,「陛下?」

萧景廷看着她,面无波澜道:「时辰不早了,就寝吧。」

陆知晚:「……」

萧景廷指了指龙床,「你睡里侧。」

仍是那副平淡的语气,却叫人不敢拒绝。

虽然一头雾水,陆知晚还是乖乖听从吩咐,爬进了龙床里侧。

直觉告诉她,皇帝口中的「就寝」应该不是她想像中的那回事,毕竟现在这个氛围就很谜,压根没有欢好前该有的面红心跳。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错。

外衫脱了,灯光灭了,重重叠叠的明黄色幔帐也放下了,偌大一张龙床上的年轻男女,却只是盖着同一张被子肩并肩躺着。

黑暗中的陆知晚:「……」

实锤了,皇帝果然不行!

不然自己这麽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躺在他身边,他竟能无动於衷不扑倒?这是吃了九个柳下惠十个唐僧才有的定力吧。

不过他既然不行,为何还要找自己过来侍寝?难道想用她当幌子,对外证明他是行的?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静谧的幔帐冷不丁响起男人磁沉的嗓音,「为何还没睡?」

陆知晚呼吸一紧,而後两只手揪着被角,放柔语气,「回陛下,嫔妾是太欢喜了太激动了,一想到能与陛下同床共枕,实在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还如作梦一般。」

她说完这话,身旁之人迟迟没有出声。

陆知晚谨记着自己体贴温柔的人设,偏头询问:「陛下怎麽也没睡?」

这回对方总算开了金口,「你呼吸太乱。」

陆知晚:「……」

「朕不碰你,快些睡吧。」

陆知晚颊边发烫,心下恨恨,说得她很想他碰似的!

好在有黑夜遮掩,身旁之人也看不清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只听得见她温温柔柔的嗓音。

「既然您觉得嫔妾气息太乱,嫔妾蒙着被子睡好了。陛下也快些歇息吧,明儿个还要早朝,若是没休息好,那就是嫔妾的罪过了。」

话音落下,帐内又陷入一阵漫长沉寂。

陆知晚:「……」怎麽又不出声了?这麽高冷吗。

没等她寻思明白,身侧响起男人淡淡的一声「睡吧」,好歹缓解了一些帐中的谜之尴尬。

陆知晚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再出声。

虽说是陌生的床榻,旁边还躺着个陌生男人,但一旦接受他「不行」的设定,陆知晚便放下紧张戒备,白日攒了一天的疲累也化作困意席卷而来,叫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月影朦胧,万籁俱寂。

听着耳畔响起的均匀呼吸声,萧景廷阖着的狭眸缓缓睁开,偏头朝一侧看去。

床帷间光线晦暗,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样,只能瞧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因着她的存在,帐中除了他惯常用的龙涎香气,还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女子脂粉甜香……

後宫装腔作势的女人并不少,但像她演技这样拙劣却不招他讨厌的倒是头一个,就是不知她能演多久。

至於自己为何唯独不排斥她的触碰,且留她在身边,再观察一阵子。

翌日清晨,陆知晚是被人推醒的。

上一刻,她在梦里买了个加蛋加肠加鸡柳的煎饼果子,香气喷喷,金黄焦脆,她美滋滋刚要下嘴,手臂就被人猛推一下。

豪华版煎饼果子「啪嗒」掉一地,她的心也跟着「哗啦」碎了,刚想骂是哪个混帐走路不长眼,睁眸就对上一张冷冷清清没什麽表情的俊美脸庞。

「总算舍得醒了?」

陆知晚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昏沉脑袋霎时比喝了八杯冰美式还要清醒。眨了眨刚醒来还有些湿润的乌眸,她揪着被子,朝榻边的男人挤出个讪讪笑容,「陛下早啊。」

萧景廷将她的表情尽入眼底,「不早了。」

陆知晚往外看去,帘帐外的光线还灰蒙蒙的,天都没亮,这还不早?

萧景廷道:「五更上朝,现下已过四更天。」

陆知晚啊了声,颇为同情地看他,「原来陛下每日都这麽早上朝,真是辛苦了。」

不过他上他的朝,把她推醒干麽?

不对,她现在是侍寝妃嫔,老板都要去上班了,当员工的哪好继续睡懒觉!

她在心里为自己的迟钝懊恼,抬头就见皇帝一副「你有脑子,但不多」的目光望着她。

陆知晚:「……」好像被鄙视了。

「陛下恕罪,嫔妾头一回侍寝,有些规矩的确不懂,还请您多担待。」她边从舒适被窝起身,边诚恳保证,「下次嫔妾一定注意!」

「下次?」萧景廷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想侍寝?」

「呃……」这什麽破问题,叫她怎麽答。

说想的话显得她不矜持,说不想的话又违背她想抱大腿当宠妃的计画。

纠结一番,她决定抛弃羞耻豁出脸皮,一双水灵灵乌眸望着面前的男人,眨巴眨巴着大眼道:「不瞒陛下,嫔妾尚未入宫前就听过陛下威名,心生仰慕。昨日机缘巧合相遇,见陛下不但如传闻里所说的英俊倜傥,还胸襟宽广不计较嫔妾的过错,这份贤德宽厚的品行叫嫔妾越发敬仰。若陛下不嫌弃嫔妾愚笨,嫔妾自然愿意长伴陛下左右,尽心侍奉。」

含情脉脉说完这番话,陆知晚自己都快吐了,只能暗暗掐掌心,提醒自己演员的修养——表情管理不能绷,眼神戏要真诚!

外头夜色虽褪,寝殿内的光线依旧灰暗朦胧。

萧景廷垂眸,看着面前娇羞乖巧的女人好一会儿,忽而扯了下唇角,低笑出声。

这声意味不明的笑,给陆知晚整懵了。

笑什麽啊!她在深情告白,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她的演技。

好在萧景廷也就笑了那麽一声便敛了笑意,提步上前。

男人高大的身躯陡然靠近,那双幽深黑眸居高临下睇着她,嗓音低缓,「你说,你仰慕朕?」

男人的目光锐利清明,好似直直看进她心里。

陆知晚掌心掐得更紧,全靠演员的信念顶着头皮发麻的压力,诚恳点头,「像陛下这样英明神武之人,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不爱慕,嫔妾自然也不例外,难道陛下不信嫔妾的心意吗?」

「你的心意……」萧景廷瞥过她紧张绷起的肩颈,眉梢轻挑,「看你逗朕笑出声的分上,姑且信你。」

陆知晚肩膀放松,长舒口气,「陛下信就好。」

诶不对,谁逗他笑了!所以他刚才真是在笑她的表白?

不等她多想,便有太监端着皇帝朝服冠冕进来。

陆知晚也没闲着,尽着妃嫔责任伺候他穿衣,虽说动作有些生疏,但有太监们在旁搭把手,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待穿戴齐整,外头天色也明亮不少,有太监上前提醒太和殿朝臣们已到。

萧景廷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再看柱子旁耷拉着脑袋悄悄打哈欠的陆知晚,他眸光微动,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忽然被点名的陆知晚一惊,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上前,「陛下还有何吩咐?」

「牵手。」

陆知晚:「……」

疑惑归疑惑,陆知晚还是照吩咐像昨晚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与昨夜牵手不同的是,这次她握了一会儿,那只大掌忽然反握回来,不但反握了还像发现什麽有趣玩意般不轻不重捏了两下。

陆知晚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麽应对这种「挑逗」行为。

直到萧景廷松开她的手,语气平静道:「朕上朝了。」

她才怔忪回神,「……嫔妾恭送陛下。」

身着朱红色团龙纹朝服的年轻帝王转身离去,左右一干太监也都簇拥跟上。

方才还热闹的寝殿霎时变得静谧,只剩下陆知晚摸着诡异发烫的脸颊,一肚子莫名其妙。

这皇帝什麽毛病,不和她睡觉,却喜欢拉小手?别真是个纯爱战神吧。

想不明白陆知晚也懒得再想,趁着天色还没大亮,这会儿也没人过来管她,便又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睡起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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