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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春野樱《豪商小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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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21 18:4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春野樱《豪商小主母》

{出版日期}2020/10/23

{内容简介}

他一掷千金买下她报仇,「破坏」她的方式却是「宠坏」她?!

为了拯救濒临破产的家业,她被兄长卖给富可敌国的豪商马镇方,
这男人突然出现在刺桐,随手就买下大量商铺,还能与洋商做交易,
坚持娶她为妻的理由却只是为了「破坏」她,
可他的「破坏」方式也太别出心裁──
她出入有小厮丫鬟侍候,虽然是他安排的耳目,但她指哪打哪很是听话,
她想开商铺做生意,他大方同意,解决阻挠她的废物兄长不说,
还帮她救下险些被烧的布,悄悄对她的布制手作品下大订单并到处推广,
听说她为拯救被掳女童遭人贩子推落海,更是急得抛下一切去找她,
如此嘴硬心软又把她捧在掌心上疼的男人,她怎能不爱?
她努力想与他两情相悦,可他身上竟藏了个黑暗的秘密……

楔子 结下娃娃亲

马安海捱在摇篮旁看着小女婴,闭着眼睛的小女婴扁了小嘴哇地哭了起来。

「唉呀,马少爷您可别又弄哭了咱家小姐呀!」奶娘满福赶紧凑过来,伸手轻轻安抚着摇篮里的赵家小姐。

马安海露出困惑的眼神,看着在满福安抚下慢慢歇了哭声的小女婴。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弄」哭她了,说是「弄」,他其实没碰她一根头发,就只是捱在摇篮边看着她,她便哇哇大哭。第一次第二次还能说是凑巧,可他好奇地再试一次,她还是哭了,大人们还说她是个乖巧的小娃儿,好吃好睡很少哭呢!

「安海没有弟弟妹妹,很是好奇呢!」说话的是马斌的妻子劳氏,马安海的母亲。

「小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老哭。」马安海退後几步,远远看着摇篮里的赵家新成员。

「若是这样,你以後可得对她好一点,她才会喜欢你。」劳氏语带促狭。

今日,刺桐赵府正在欢庆着小千金的满月之喜。

这女娃儿是赵毓秀的妻子余氏痛了三天,险些没了性命才生下的,距离上次她生产已经过了七年。余氏身子虚弱,每次怀孩子总是千辛万苦,生孩子更是九死一生,虽然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还是体虚气弱,难得下床。

赵府有弄瓦之庆,拜把兄弟马斌当然领着妻儿前来与宴。

劳氏一直想有个女儿的,可惜生下马安海後就一直未能怀孕。她起身看着摇篮里的小女婴,脸上有着慈爱的神情,「这孩子长得真好,以後必然是个小美人。」

听着劳氏的赞美,赵毓秀跟余氏一脸开心。

「对了,」劳氏像是想起什麽,问道:「咱两家之前说的还算数吧?」

她这一提,马斌也记起来了,「是呀,赵弟可还记得我们之前提过的事?」

赵毓秀当然记得他们之前说了什麽,可……真的要?

余氏疑怯地问:「这娃儿跟安海足足差了十岁,怕是要误了安海的终身大事……」

余氏怀胎不易,在生下长子赵宇佐之後也曾经没了两胎,所以怀上这胎时内心十分忐忑。

当时为了给大家一个念想跟希望,马斌便对赵毓秀提议若是生下儿子,就让他们结为异姓金兰;若是女儿,便结为同心夫妻。

赵毓秀跟马斌是知心的拜把兄弟,若两家能亲上加亲自然再好不过,但担心误了马家香火,女儿出生後赵毓秀也不敢提起。

「怎麽会误了?」马斌爽朗地笑了,「这小娃儿长到十五、六就能嫁人,那时安海也不过才二十五、六,正是成家之时。」

「是呀。」劳氏一笑,续道:「这媳妇……我可是要先定了!」

「既然如此,那麽咱们就先交换信物吧?」赵毓秀说着,取出随身的白玉同心结,「这是我随身之物,就交给安海吧。」话罢,他将白玉同心结递给马安海。

马安海看着父亲,像是在徵询他似的。

马斌颔首一笑,「安海收下吧,你可得好好保存,将来若想娶得美娇娘就得靠它了。」

十岁的马安海接下赵毓秀的白玉同心结,妥当地塞进自己的腰间暗袋。此时的他对於成家这件事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只寻思着小女婴为何独独在他靠近时会哇哇大哭。

劳氏也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双鹊戏云玉扣轻放在小女婴的胸前,柔声说道:「这是我出嫁时娘亲交给我的随身之物,是件吉祥的老东西,就当是我给准媳妇的见面礼吧。」说着,眼神温柔地看着襁褓中的女婴,笑说:「丫头,你是我们马家的媳妇罗!」

定下两家的婚约,四人相视而笑,脸上满溢喜乐。

「对了,」赵毓秀以徵询的眼神看着马斌,「大哥,这娃儿还没起名呢,大嫂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不知是否愿意为她起个好名?」

闻言,马斌又惊又喜,「贤弟若不嫌弃,自然是好。」

「大嫂,有劳了。」赵毓秀拱手一揖。

劳氏端详着襁褓中的娃儿,思索了一下,「弟妹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总算生下了这漂亮的娃儿,祈望往後否极泰来,家有余庆……如今赵家这辈是为『宇』字辈,那麽就为她取名为宇庆,如何?」

「宇庆,赵宇庆……」赵毓秀念了念,觉得顺口又吉祥,甚是满意,「那就为她取名宇庆吧,谢过大嫂!」

劳氏看着一旁的余氏,「弟妹觉得如何?」她是孩子的亲娘,总得她喜欢这个名字那才行。

「这名字甚好,谢谢大嫂。」余氏是性情温顺的女子,以夫为天,丈夫说定的事她都没有异议。

劳氏笑视着小宇庆,逗着她,「宇庆,我可爱的儿媳妇……」

或许是饿了、尿了,渴了,也或许是屋里人多吵杂,小宇庆突然五官一揪小嘴一噘,哇地哭了起来。

「唉呀,哭了,该不是饿了吧?」满福凑了过来,试着哄她哄,可这回连满福也不灵了。她将小宇庆从摇篮里抱起,摇啊晃地哄着。

马安海看她哭个不停,突然安心了。

啊,看来不是他的问题,她不是因为他靠近才哭的呢!

他再度好奇靠近,看着那张涨红包子似的小脸蛋,下意识伸手去碰触她的小手。

突然,小宇庆不哭了,用那小小的、可爱的小手抓着他一根手指头,像是抓住浮木似的安心了。

「咦?」余氏笑道:「咱们宇庆不哭了呢!」

「可不是?」满福笑视着马安海,「许是知道马少爷是她未来的夫君,安心了呢!」

「唷!这麽看来……」劳氏一笑,「敢情这夫君,小宇庆可满意了。」说罢,她轻搭着马安海的肩膀,慎重其事地道:「安海,你以後可不能亏待小宇庆呀!」

马安海看看母亲,再看着紧握着自己一根手指头的小宇庆,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第一章 回门训兄长

布置得红通通的新房里,赵宇庆定定地、静静地坐在床边。

原该是一片喜气的房里此时却死气沉沉,房里除了她,就只有陪嫁的丫鬟玉桂,主仆俩人悄然无语。

马、赵两家联姻,是刺桐的大事。

这桩婚事里有两个「横」,第一横为马镇方乃横空出世般的巨贾,半年里蚕食鲸吞刺桐不少商行店铺;另一横便是——赵宇庆是他横刀夺爱抢来的新娘。

赵宇庆年已十六,未及十七,是庆隆记老板赵毓秀最珍爱的掌上明珠,十五岁那年与刺桐永新造船谢家的二公子谢明洁定了亲,原想着在她生辰後便把婚事办了,没想到却杀出程咬金。

一整晚,前院都闹哄哄地。

赵毓秀卧病在床,与宴的是赵宇庆的兄长赵宇佐跟嫂子江挺秀。夫妻俩代表女方出席,本也是要紧的人物,但一整晚,他们夫妻俩都铁青着脸,食不下咽。

原因无他,只因今天受邀赴宴的除了刺桐的政商名流,竟还有逍遥楼跟富春阁的十多名红倌。

马镇方邀请平日往来的红倌与宴,不只让宾客瞠目结舌,也教赵家人颜面无光。

可赵宇佐敢怒不敢言,只望着这一切赶快结束。

拜堂时,赵宇庆就听见旁人提及那十几位红倌,她知道这是马镇方想羞辱她赵家,但她完全找不到理由,她对这一切的感受不多,只知道坐了一晚上,外面终於传来声音——

「新郎官到!恭喜马爷,贺——」

「行了。」一声低沉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喜婆的话,「你们都退下吧!」

原来屋外有人,只是没人开口交谈。

「马爷,这不还没坐福撒帐呢?」喜婆说道。

「都拜过堂了不是?」马镇方的声音冷得没一丝的喜悦,「我说都退下!」

「……是。」

守在院子里的人鱼贯离开後,马镇方推开门刮风似的走了进来。

玉桂急忙弯腰欠身,「老爷……」

马镇方目光冷冽,「你也出去。」

玉桂心头一惊,「老爷,我……」

「难道你想留下来看戏?」马镇方声线一沉,「出去。」

玉桂看着坐在床边文风不动的赵宇庆,瞬间红了眼眶。她虽不精明,但也感觉到这气氛着实不对劲。

她是赵家的家生子,奶娘满福的小女儿,从小便跟在赵宇庆身边,两人相处了那麽多年,主仆情谊深厚,如今眼看着小姐迫於无奈嫁给马镇方,心里实在难受。

这时,她瞥见盖着红盖头的赵宇庆暗暗对她挥了一下手,示意她离开,她转过身,抹去涌出眼眶的泪水,步出新房并掩上了房门。

马镇方看着床边动也不动的赵宇庆,须臾,一个大步上前单手掀掉她的红盖头。

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如山般,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他浑身酒气却不让人感到厌恶,甚至还有一股迷离甜香。

赵宇庆想,那是因为他身上沾染着那些红倌的气味。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在今天之前她已在赵家远远见过他一面。

此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冷峻好看的脸,他脸上的每一条线条跟角度都像是老天爷完美的造物,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而霸气,紧抿又微微上扬的唇角显现出他的不可一世。

他目光睥睨,冷冷地注视着她,突然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脸。

她颤了一下,又无畏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她只在他亲自上门提亲时远远看了他两眼,他应该不曾见过她。

马镇方唇角轻轻一勾。「不哭了?」

闻言,她一怔。不哭了?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麽意思?

还没理出半点头绪,捏着她脸的手略一使劲,放开,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马镇方的随侍文成见他走出新房,愣了一下。

「备马,我今晚要夜宿逍遥楼。」





赵宇庆自镜中瞥着身後哭丧着脸的玉桂,皱起了眉头,「玉桂,你那脸是怎麽了?」

「小姐……」玉桂抹去眼角的泪花,「人家……人家心疼您……」

「心疼我什麽?」

「心疼您被姑爷糟蹋……」玉桂恨恨地道:「昨儿拜堂时姑爷竟邀请那些逍遥楼跟富春阁的姑娘观礼,他……他简直是把咱们赵家的脸面都踩在地上了……」

赵宇庆忖了一下,淡淡地道:「那是,何止是踩在脚下,还磨了一脸血呢。」

「就是!」玉桂气愤地继续道:「昨晚是洞房花烛夜,姑爷不只没按礼数来,还丢下小姐独守空房,这……这……」

「这是好事。」赵宇庆对着她咧嘴一笑。

玉桂一怔,「什……」

「我可是松了一口气呢。」

这话不假,说真格地,直到他进新房之前,她都还在寻思一个拒绝跟他上床的可能。不管他是基於什麽理由不碰她,都正中她的下怀呀!

「小姐说得是。」玉桂想起昨晚那些红倌,气呼呼地,「姑爷碰着那些不乾不净的女人,最好是别来糟污了您,只是……一想起从小让老爷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小姐,如今却受到这样的委屈跟糟践,我就不甘心。」

「嫁他的是我,怎麽你比我还……」赵宇庆笑视着眼前这忠心耿耿的婢女。

「小姐还一派轻松呢!」玉桂嗔着,「要是老爷知道这事,不知道会有多痛心。」

「所以千万别让我爹知道。」想起如今还卧病在床的父亲,她不禁皱起秀眉。

「昨晚的事,少爷一定会跟老爷说的……」玉桂道:「小姐都没看见少爷跟少夫人昨儿的脸色有多难看。」

提起赵宇佐跟江挺秀,赵宇庆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他们不是自找的吗?这门亲事,是他们做的主。」

赵宇庆这门亲事是赵宇佐在父亲病倒之时做主的,他不顾妹妹的反对,硬是跟马镇方谈了条件,把妹妹「卖」给了马镇方。

半年前,马镇方横空出世,突然出现在刺桐城,并在刺桐商界掀起旋风。短短几个月内,他蚕食鲸吞了许多势弱的商号店家,还买下石狮塘附近的几块地建造仓库。

他出手狠厉,谋策精明,入侵刺桐之势俨如一头巨兽,无人可敌。

对於这样的他,有人赞扬崇拜,当然也有人恨之入骨,视如恶鬼,也因此他得到了「刺桐之鬼」这个不知是褒是贬的称号。

马镇方精通日语、葡语,在官家实施海禁之时,多数海商的买卖都受到限缩,唯独他一枝独秀,大杀四方。

赵家的庆隆记先前就因为海难折损人员及货物,而後又因为马镇方的出现受到不小的影响,但真正重挫赵家的是那场火——

因为旧船小且老旧,运送的货物跟人员有限不说,还经常因为海象不佳而出事或折返。为求长远,赵毓秀向准亲家「永新造船」订制了一艘大型的戎克船。

永新谢家看在赵家是准亲家的分上,还宽限赵家三分之二的尾款半年後再付。

没想到崭新的戎克船在下水仪式後的当晚竟付之一炬,纵火的居然是庆隆记的船工。那些船工声称有其他码头工人告诉他们,赵家在新船下水後便会解雇他们,另外聘雇一批新人,因为担心生计不保,他们才纵火烧了新船。

赵毓秀受到打击一病不起,从前总因为父亲顶着一片天,他便当个闲散少爷的赵宇佐对庆隆记所面临的困境也一筹莫展。

此时,马镇方出现了。

他向赵宇佐提出以结亲换金援的要求,无力扛起重担的赵宇佐犹如见着救世主般一口答应,并要赵宇庆为赵家牺牲奉献,以此回报父亲对她的万千宠爱。

赵宇庆一心嫁给谢明洁,又听闻马镇方是个私德卑劣,在那些勾栏瓦舍、秦楼楚馆里厮混的男人,怎肯就范?就在赵宇佐代替卧床的父亲向谢家退还婚书的当晚,她以死明志,把自己吊死在房里……

是的,赵宇庆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如今宿在她这副身躯里的是来自现代,年已三十,在外商公司担任主管职的高惠心。

高惠心只记得那晚她在公司加班,突然一阵头痛欲裂,她勉强站起,想走到办公室外求救,可走了没几步路就眼前一黑的倒下……

她猜想,自己是脑血管爆了。这大概是遗传,她母亲也是中风倒下的。

总之她在赵宇庆身上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贴身丫鬟玉桂则在一旁哭,赵宇佐劈里啪啦地骂了她一顿,让所有人将这件事瞒着,不能让赵毓秀知道。

她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心理素质强大的她,也没太多挣扎就接受了这个全新的命运,这大概是因为她跟赵宇庆有着相似的遭遇吧。

她的原生家庭本也是富足的,父亲继承了祖辈的田地房产,还开了汽车零件工厂,从小她跟兄姊就是在衣食无忧的家庭中长大。她与兄姊的年纪相差了十岁以上,父母对她这个意外怀上的小女儿也十分宠爱。

父亲车祸过世後,一直在丈夫呵护下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母亲乱了方寸,手足无措。她的兄姊欺负母亲天真,联手讹骗母亲,变卖了父亲留下的田地及老家给建商,过着挥霍无度的生活。

母亲知情後忧愤成疾,中风病倒,只半年时间便在安养院过世。当时她还在外地读大学,浑然不知也无力回天。在那之後她与兄姊断绝关系,决意老死不相往来。

看着如今的赵毓秀,她便想起自己的母亲,庆隆记是赵毓秀跟死去的拜把兄弟一起创立的,这块招牌代表的不只是成就,更多的是他对故友的承诺。

想起当年房子被卖,母亲在祖宗及父亲灵前痛哭磕头,歉疚自己未能保住田地及老家时的那一幕,她至今揪心。

当年她眼睁睁看着兄姊将一个家拆到四分五裂,眼睁睁看着母亲痛彻心扉……而今,她决定扛了赵宇庆这只火烫的锅,她要拯救庆隆记,拯救赵毓秀。

这不只是为了赵家,也为了救赎她自己那颗遗憾、懊悔又受伤的心。

「惠心,做人要甘愿,凡事来了就面对、解决及接受,苦的要吃成甜的,眼泪要流进微笑的嘴角。」

这些话是她父亲告诉她的,她一直记在心上。

横竖她就是撞上了,所以就算是注定悲惨的人生,她也要用尽全力活成喜剧大结局。

嫁人嘛,也没什麽难的,该怎麽过就怎麽过,该怎麽做就怎麽做,一切……顺其自然,相信也能水到渠成。

只不过马镇方为何要这样折辱她、折辱赵家呢?这门亲是他硬从谢家手上抢来的,本该珍贵,却为何如此轻贱?

「不哭了?」

这三个字彷佛又在她耳边响起,那是什麽意思呢?还是……什麽意思都没有?





连着三天,马镇方都没回府,放着赵宇庆独守空闺。

旁人对她同情怜悯,可她自己却是怡然自得,舒心得很。

马镇方上无高堂,旁无兄弟姊妹,这後院里也没有妾室通房,也就是说……她没有公爹婆母得晨昏定省,也没有大伯小叔大姑子小姑子要应付,更没有勾心斗角的对手,这偌大的宅子里,马镇方底下就数她最大了。

虽说是这马府的女主子,但主持中馈的大权不在她手上。不过不管事倒好,她每天想睡就睡、想吃就吃,逍遥自在得很。

第三天回门,马镇方人虽不在,却早早着人给她备了五箱白银、布帛五十匹、上好白酒三十坛等厚礼,其中还有罕见的洋灯跟东洋来的金箔屏风一套。

接着,他给她发派了几辆马车,让她风光地回娘家探望父亲。

婚宴上驳了她的脸面,今天却让她风光回门?喔,她明白了,婚宴那天洗的是她赵家的脸,今儿添的可是他马家的光彩。

他就是要人看见他马家出手大方阔绰,给的是谢家给不起的,然後让人觉得赵家毁了跟谢家的婚约,转而与他结亲是聪明且无误的决定吧?

返回赵府,大堆人已经等着,看到那几辆马车的阵仗,再瞧见车上的回门礼,无不惊呼议论。

赵宇佐跟江挺秀夫妻俩本是板着脸的,但看见那五箱白银时四只眼睛瞬间放光,想是已经忘了那天婚宴上马镇方是如何羞辱赵家的吧?她也懒得应付他们夫妻俩,寒暄几句便去探望仍然卧床的父亲。

赵毓秀的房里,老仆张四正在侍候着汤药,听见外边的人喊着「小姐回门了」,赵毓秀虚弱地摇摇头,要张四先将汤药拿开。

「爹,女儿回来探望您了。」赵宇庆一进屋就快步朝床边走去。

「扶……扶我起身。」赵毓秀唤着身边的张四。

「老爷,您还是躺着休息吧?」张四劝着他。

赵宇庆来到床边,看着依旧十分虚弱的父亲,心里有几分酸楚。想到她妈妈生命中的最後半年也是这麽躺着的,她就……

见她红了眼眶,张四低声道:「小姐,老爷最听您的,您劝劝他吧。」

赵宇庆眉心一皱,「我爹也不是瘫了,何苦让他一直躺着?」说着,她伸手扶起父亲。摸着他的背,热热闷闷的,眉头一皱。

「我之前就说了,别总让我爹躺着,时不时把他扶起来坐坐,若腿脚还行就让他下床,就算在房里绕着桌子走两圈也行,这麽一直躺着,没事都躺出事来了。」

张四听着,点了点头。他家小姐向来不是个说话如此有魄力又能拿主意的姑娘,可自从前些日子定了这门婚事後,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

不过,这是好事,嫁人了是该长大的。

「爹,」她看着父亲,神情愉悦,「女儿帮您揉揉脚,可好?」

赵毓秀颔首,「好……好啊。」说着,他眼眶红了。

赵宇庆悉心揉捏着父亲那双因为卧床两个多月而肌肉萎缩的腿,脸上尽是不舍。

「庆儿……」这时,赵毓秀湿着眼眶,声线里带着深深的歉疚跟不舍,「爹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猜想三天前在婚宴上发生的事情,赵宇佐已经告诉他了,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公子哥,明知父亲卧床虚弱,居然还把这种事告诉他老人家?

「爹,女儿没受什麽委屈。」她一派轻松。

一旁的张四眼底有着怜惜,「小姐,听说婚宴当天,姑爷邀了那些……」

「张叔,」她打断了张四,「不管他邀请谁,都是客人,我才是主角不是吗?」

张四微顿,有点惊疑。之前还因为马家来提亲而寻死寻活的人,怎麽如今……虽说这是好事,但她的变化实在让人惊讶。

「庆儿……」赵毓秀难掩悲伤,语带自责,「要不是为了赵家,你就……爹知道你一心嫁给明洁那孩子的。」

「我与他没有缘分吧。」她勾唇一笑,「老天爷自有安排。」

「可是……」赵毓秀想起那天赵宇佐回来之後跟他说的那些事,又一阵心痛难受,「他答应我会好好待你的,却又……爹是不是害了你?」

那艘新船没了之後,庆隆记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原本就积劳成疾的他就这麽病倒了。他卧病在床,有半个月的时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什麽事都不知道。

待他稍稍缓过来,赵宇佐就告知他为了让赵家度过难关,已向谢家退了婚书,并转与马镇方定下婚约。可宇庆那孩子贴心,竟说她愿意为了赵家嫁给马镇方。

婚书已退还谢家,他在无奈之下也只能要求马镇方亲自送来婚书向他下聘,并要马镇方当着他的面承诺会善待宇庆。

宇庆是他们夫妻俩盼了多年才又怀上的,可他妻子余氏却在生下她半年後便去世了。

她还不懂得认人就失去了母亲,他对她格外疼惜宠溺,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半点苦,吃过半点委屈,如今却为了拯救庆隆记,将她「卖」给马镇方。

马镇方在那些秦楼楚馆里的风流韵事无人不知,将女儿嫁给他,那与将女儿送进虎口无异,做为父亲,他真是痛心且愧疚不已。

那马镇方犹如神兵降世般来到刺桐,横扫千军,万夫莫敌,许多小规模的商家店号都被他吞噬,又因他财雄势大,有足够的资本跟其他商家玩价格战,就这麽活生生挤压了其他商家的生存空间,包括庆隆记。

虽说做生意本就是各凭本事,谁的拳头大谁就能讲话大声,可他不留余地的行事作风还是颇受争议。

说来庆隆记跟马镇方的「万海号」并无生意上的往来,但因为同属刺桐会馆的一员,他曾在四个多月前的年会上跟马镇方有过一面之缘。

马镇方身形高䠷伟岸,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王者般的霸气,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在那之前,他从没见过马镇方,却又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想想,这事也是奇,宇庆她……终究嫁给了姓「马」的。

忆及十六年前死去的故友马斌,以及他们一家三口人悲惨的命运,他仍感心痛。

於公,他们是一起创业的夥伴;於私,他们是说定两家孩子结亲的知己。

他与马斌齐心合力创办庆隆记,他负责陆上的商务,马斌则是负责海上的船务,两人分工,从不曾生出半点嫌隙。

宇庆出生後的那一年,可说是他人生中最糟的一年。先是妻子余氏过世,几个月後马斌又为了抢救船员死在着火的船上,坏事接连而来,毫不留情……

在马斌出事的当晚,他的妻子劳氏与独子马安海竟也因家中惨遭祝融而葬身火海。

劳氏有个远房表弟在马斌手底下办事,可那个人就像个模糊的影子,从来都不清晰,而他也不曾在意过这件事。

直到办完马家後事的某天,他在书房的案上发现一只被被卷宗帐本压住的小匣子,那是不属於他的物品,却不知什麽时候搁在他案上。

打开匣子,他惊觉到那是马斌留下的,马斌出事那一天的下午曾经来访,匣子大抵就是当时留下的。

匣子里有一封信,信中提到妻子的远房表弟高福生利用庆隆记的船走私人口,若自己遭遇不测,定与高福生脱不了关系,请他代为照顾妻儿并报官查办此事。

这匣子他发现得太晚,错失了拯救马斌妻儿的先机,为此他自责又懊悔。他虽随即报官,可高福生早已不知去向。

马斌发现高福生的事并没有让妻子知道,也没马上报官,想是念在亲戚一场,不想妻子心里难受,才会……一时的仁慈宽宥,就这样葬送了一家三口的性命。

报官之後,赵毓秀却惊觉官府对於此事不甚在意,甚至多次敷衍,加上当时官府实施弹性海禁,多次暗示他明哲保身,以免庆隆记跟赵家遭殃……

为了家人跟他与马斌一起创办的庆隆记,他只能噤声,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他仍忍不住悲愤痛心及懊悔愧疚。

一年一年过去,庆隆记稳定了,孩子也长大了。七年前,在龙溪发迹的谢家来到刺桐,两家因为生意往来渐渐走近,谢夫人的亲大哥是刺桐的把总,也因着其关系及人脉在海务上给了赵家不少的方便。

一年前谢家主动上门说媒,他觉得谢家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果你嫁了明洁那孩子,他……他一定会善待你的。」赵毓秀说着,又红了眼眶。

那马镇方,明摆着是头狼啊!

「爹,没发生的事谁又知晓呢?」她一派轻松,语带促狭,「说不准,我一入谢家门才发现他是个院里塞满通房的混帐呢。」

「可马镇方他、他在婚宴上就……」

「爹,」她打断了他,脸上不带一丝悲哀,「您真的不必担心女儿,马镇方在外面或许是有一窝的莺莺燕燕,可後院清静得很。他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我在马家吃好睡好,日上三竿才下床也没人管,不知道有多舒心逍遥呢!」

看她面带笑意说着这些话,赵毓秀忍不住跟张四互看了一眼。

「庆儿,你……你这是为了不让爹担心,才如此强颜欢笑吧?」他问。

「绝对不是。」赵宇庆抿唇一笑,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女儿是真的觉得嫁给他挺省心的,爹想想……明洁哥哥上头除了双亲,还有两位老祖宗呢!都不说他还有哥哥嫂嫂跟弟弟妹妹,光是要侍候座上那四尊大佛就够我受的,没嫁成那真是阿弥陀佛。」说着,她合掌呼了声佛号。

赵毓秀跟张四看着她,都愣了好一会儿。

「老爷,」张四看她不像是在强颜欢笑,便劝慰着主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麽看着,咱小姐是没委屈。」

「是没委屈,你们别瞎操心了。」说着,她笑眯了眼。

「对了,爹……」她忽地想起一事要问:「您与马镇方过往曾在生意上交过手吗?」

赵毓秀摇头,「不曾。」

「那除了已经过世的马世伯,您还认识其他姓马的人家?」她问。

马家遇难时原主未满周岁,关於马家的事情全都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她对马家人一点记忆跟印象,甚至是感觉都没有。

她的问题让赵毓秀不自觉地皱了眉头,「怎麽问这个?」

「呃……没什麽。」

她曾经怀疑马镇方这样羞辱她及赵家是因为跟赵家结过梁子,可这麽听来,她爹跟马镇方及万海号一点干系都没有呀!莫非……跟他结仇的是她哥赵宇佐?也不像,赵宇佐的程度不足以跟马镇方结下什麽新仇旧恨。

「庆儿,你这麽问肯定有理由。」赵毓秀不安地问:「他对你做了什麽或说了什麽?」

她摇头,「我只是好奇他为什麽非得把我从谢家手里抢过去……」说着,她灵光一闪,啊!难道他是跟谢家有仇?

「庆儿,你可千万别自己扛着,若他欺你负你,爹就算拚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为你做主!」赵毓秀说。

她抿唇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精芒,「爹放心吧!他若欺我,我肯定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虽说赵毓秀身体病着,但女儿回来还是让他乐呵许多。

赵宇庆陪着父亲说说笑笑,一起共进午膳,侍候完汤药,再给她父亲这儿揉揉那儿捏捏,整个上午赵毓秀的房里都是笑语不断。

午後,赵毓秀乏了,她便先行退出。

虽说跟大哥及嫂子的感情也没热络到哪儿去,还是得应付一下免得落人口实。她正要往东厢去,远远便听见院里有人在嚷嚷——

「少爷,这事你得给个主意呀!」

她细听,听出那是布行方掌柜的声音。

「那种事不是你决定就行了吗?干麽拿来烦我?你难道不知道我爹如今病着?」说话的是赵宇佐,他跟方掌柜似乎正为了什麽争执不下。

「少爷,我怎能决定这种事呢?以往……」

「你不能决定?你堂堂一个掌柜连这事都拿不了主意,你干什麽吃的?」赵宇佐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

方掌柜算是庆隆记的老人了,一直以来受到赵毓秀的信任及重用,他皱着眉继续说:「少爷,如今店里现银有限,那些布都是先前老爷从各地蒐罗而来,若是……」

「再怎麽珍贵,也都是毁损了的布,还能做什麽?」赵宇佐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了,压根儿也没打算让方掌柜说话,「总之那种事就别来烦我了。」

「少爷,那你的意思是那些布都要销毁了?」方掌柜问。

「你自己拿主意便好!」

方掌柜神情一敛,「少爷,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你问问老爷。」

赵宇佐两眼一瞪,不悦地道:「怎麽?你现在是拿我爹压我?」

「绝对没有,但这事我不敢擅自做主,日後怕是老爷追究起来我扛不了。」方掌柜态度也有点强硬了。

赵宇佐毫不掩饰他的不耐及厌烦,「好,都烧了,算我头上。」说罢,他掉头就走。

方掌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底充满无奈、怅然及忧心。轻叹一声,他旋身便跟着一名小厮离开了。

见他走了,赵宇庆从廊柱後走了出来,往赵宇佐离去的方向前进。

如今她父亲卧病在床,庆隆记大大小小的事全由赵宇佐张罗打理,可听见他刚才跟方掌柜的对话,以及他对待方掌柜的那种态度,实在令她感到忧心。

从前庆隆记都由赵毓秀扛着,别说是赵宇庆这个像是公主般被宠溺着的小姐什麽都不懂,就连日後该接掌赵家生意的赵宇佐都因为有父亲庇荫而养成了懒散的习气。

还以为他见着家中遭遇巨变,父亲又卧床不起,或许会发愤向上,没想到……他把她「卖」给马镇方,不就是为了拯救赵家跟庆隆记吗?可如今看着他根本在摆烂,抱着走一步是一步、撑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在过日子,再让他这麽搞下去,庆隆记真的要垮了。

忖着,她忍不住气急,迈开步伐便往东厢而去。

来到赵宇佐夫妻俩跟两个孩子的院里,几个丫鬟小厮们正在打扫着院子,见她突然来了,先是一惊,然後急忙上前相迎。

「小姐,您找少爷吗?他……」

「不用通报了。」她目光一凝,「我大哥在屋里吧?」

「是的,少爷刚回来,他……欸?小姐!」

不等院里的小厮说完,赵宇庆已经往正屋走去,什麽规矩不规矩的,她才没那心情理会。

踏进花厅,只见赵宇佐跟江挺秀夫妻俩正在点数着她带回来的白银,原本满面笑容的两人见她突然冲进来,脸唰地一沉。

「不必数了。」她冷冷地说:「一箱是二十两白银。」

江挺秀一脸尴尬,瞥了丈夫一眼,要他说话。

赵宇庆脸上无光,架势却是很大。他将一方红布盖住白银,眉头一皱,「你那是什麽口气?得意了?可别忘了是我促成这桩婚事。」

「婚事?」她冷哼一记,「不是买卖吗?」

「小姑子,你……你怎麽这麽说话呢?」江挺秀一旁帮腔,「你大哥不也是为了你的终身着想,这才帮你定了一门更好的亲事?」

赵宇庆瞥了她一眼,懒得跟他们夫妻俩罗唆。「大哥,」她直截了当,「你有接下庆隆记的心思及决心吗?」

她这麽一问,赵宇佐夫妻俩都愣住。

「庆隆记是爹的心血,还得卖了我才得以保住,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赵宇佐羞恼出声,「你在说什麽?」

「我刚才听见你跟方掌柜的谈话了。」她义正词严,「你是当家的,却把决策权丢给方掌柜,这不是信任他,是你怠惰。」

闻言,赵宇佐整个人跳了起来,「你都已经是马家人了,谁准你在这儿指指点点?」

「要我牺牲的时候,就说我是赵家的女儿,现在倒是撇得乾净。」她不以为然。

赵宇佐跟江挺秀被眼前的她吓得一怔,过往赵宇庆是父亲捧在手心上养着的珍珠,当然也有一些小性子小脾气,不是个能轻易拿捏的姑娘,可现在在他们眼前的她,不只是不易拿捏,那气势根本能吃人了。

「小姑子,你怎麽这麽说话呢?咱……」

「嫂子,我跟大哥说着正事呢!」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江挺秀,然後又直视着赵宇佐,「大哥,以往庆隆记跟这个家有爹扛着,咱们都闲散轻松惯了,可如今赵家是什麽处境,大哥的皮还能不绷着点?」

「你……」

「庆隆记这块招牌是爹好不容易安上去的,大哥可别当那个把它卸下来的罪人。」她霸气地道:「言尽於此,希望大哥你深切反省。」语罢旋身便走。

「你……你!」赵宇佐未料她会突然给他这麽一顿排头,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恼羞成怒地指着背身离去的她。

第二章 提出交换条件

沐浴洗漱更衣後,赵宇庆一个人坐在内室,思索着今天回门所见所闻的一切。

赵宇佐一定是觉得她嫁了马镇方,庆隆记就有了金援跟後盾了吧?他就跟她兄姊一样不思长进,只巴望着父母祖宗留下的产业,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今庆隆记的新船没了,小船又老旧,亏损及借贷分走了八成的现银,可不能再有什麽事情了。可看着那赵宇佐,她真是一点寄望跟期待都没有,想起仍然卧病的父亲,她很是忧心。

「小姐,还不歇下吗?」玉桂一边将内室里不需要的灯火给熄了,一边问着。

「我烦着,睡不着。」她说。

玉桂是个贴心的,「小姐是不是想着少爷的事?」

她叹了口气,有点颓丧地趴在桌上,「我怕大哥把爹的心血给毁了,可我……我又插不了手。」

「小姐如今是外人了,自然是管不着的。」玉桂走了过来,安慰着她,「小姐,您就别太难过了……」

「我怎麽会是外人呢?」她问。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玉桂说:「如今小姐生是马家的人,死是马家的鬼,就算您不甘心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赵宇庆秀眉一拧,「这真是没啥道理,我跟你说。」她起身直视玉桂,一脸认真,「就算你以後嫁人了,也还是我们赵家的人,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让你靠着。」

听着她这些话,玉桂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眼中泛着泪光,「小姐这话,玉桂实在太……」她语带哽咽,「玉桂愿一辈子给小姐做牛做马!」

「你好好做人就行了,做什麽牛马?」赵宇庆语带促狭。

玉桂抹着眼角,「人家听了感动嘛!」

「真傻。」她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这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笑叹出声。

十三、四岁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个国一的孩子,还是被父母呵护着、宠爱着的小女生,可在这封建时代,玉桂却已经是个侍候她数年的小婢女。

「罢了,我不烦了,明儿的事天亮了再想吧。」

话才说完,忽听见外面传来声音,主仆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半掩着的门已经被推开,便见自洞房那夜後三天没见的马镇方走了进来。

「姑爷……」玉桂怯怯地道。

马镇方走了过来,以眼尾余光瞥了玉桂一眼,像是对她下达驱逐令。

玉桂愣了一下,本能看向赵宇庆,见赵宇庆跟她轻点了头,她才一脸忧心地退了出去。

玉桂出去後,赵宇庆才发现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她很紧张,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原因无他,只因马镇方让她感到不安,因为她还摸不清他,看不懂他。

马镇方睇着她,「你站那麽远做什麽?」走到床边坐下,冷眸里隐含着令人费疑的兴味,「过来。」他用命令的口气说。

「我……」她微咬着唇,用不驯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是你养的狗。」

他冷然一笑,「你会发现我对狗好多了。」

什麽?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虽说她也没无聊到跟狗较劲,可他这话实在太折辱人了。「如果你回来是为了羞辱我,那麽我站在这儿就可以了。」她扬起下巴,态度倨傲。

他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射向了她,「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听到他像是下最後通牒般的警告,她心头一颤,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黯黑的气息,而那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她是勇敢的人,但她的勇敢几乎快承载不住他的深沉阴鸷,人在屋檐下都得低头了,更何况她如今根本是在砧板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高惠心,走一步是一步,没什麽难得了你。她在心里这样鼓舞着自己,於是她迈出了步子,走到床边。

才站定,他突然一把拽住她,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她本能地挣扎,却被他箍得死紧。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难以控制的露出惊慌失措,但仍要自己直视着马镇方。

马镇方冰冷却又莫名炽热的眸光射进她眼底深处,那直接又专注的目光像是要看透她、看穿她似的。

他在她眼底看见了疑畏,但也看见了……坚毅,那坚毅彷佛在向他宣战,彷佛在对他说「我不会哭的」。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眼神让他在那晚离开新房,避去了逍遥楼。

洞房夜当晚他在红倌露湖的房里过了夜,露湖对他向来热情又大胆,在帐里可是什麽把戏都能使出来,可那夜……尽管露湖在他身上如何妖媚迷人,而他又如何的雄伟勃发,他却仍没有半点心思。

接下来的两天,他便住在万海号的书房里,除了买卖生意上的交际,哪儿都没去。

直到今天,他想着不对,他将赵宇庆抢来不就是为了报复赵毓秀吗?她是赵毓秀的心尖肉,伤害她就等於伤害惜她如命的赵毓秀啊!

他不见得要对她做出什麽过火的事,但总不能什麽都不做。

再说,她已经是他的妻,不管他对她做什麽也是合情合理。

忖着,他一把将她压在身下,大手探向她的胸口,手还未触及她起伏急促的胸脯,她忽地两眼圆瞪地质问他——

「你到底想怎样?」

迎上她那清澄如湖水般的眸子,他的胸口颤悸了一下,像是被狠狠地搥了一拳似的。

「你是存心的。」她连珠炮般地说:「你对我没有心悦,甚至还充满了可怕的恶意,你到底为什麽要娶我?你跟谢家有仇?」

他微顿,他跟谢家有仇?若报仇必须往死里打,还要株连九族,那麽谢家算起来也能说是跟他有仇。

「你把我从谢家手中抢走已够下他们脸面了,为什麽要糟践我?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期无仇,你为什麽要……」

「你怎知没有?」他打断了她。

她一怔,「什……」

他目光深沉,「你怎知我跟你无冤无仇?」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跟你不曾谋面,我爹也说从没跟姓马的有过过节纠纷,我跟你有什麽新仇旧恨?」她说。

她爹没跟姓马的有过过节纠纷?怕是他忘了吧?无妨,他会慢慢教她爹想起来的。

「我有个怪癖。」他面无表情,声线无情无绪,「凡是过於完美的东西,我都想毁了。看着他们越支离破碎,我就越是欢喜。」

她是撞上了什麽心理不正常的怪家伙?但她并不觉得他现在会伤害她,不知不觉态度大胆了起来。

「你……是这刺桐最美好的女子。」

这是赞美,可此时听到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我哪里完美了,比我美的姑娘多得是!像是你那日邀来喜宴的几位姑娘不就是这刺桐城最负盛名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你才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

迎上他那冷酷却又炽热的黑眸,她困惑了。

「我想毁了你,看着你在我手底下支离破碎。」他说。

「你是不是有什麽童年阴影?」

他微顿,「童年阴影?」

「对!」她直视着他,「你是不是小时候被漂亮的姊姊欺负过?」

他冷冷哼笑一记,「你这丫头可真有点意思……」

「我不是什麽丫头,我是个你惹不起的女人!」哼,她这身体里宿着的可是年纪比他大的成熟女子呢!

「女人?」他那深沉又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再一次游走在她胸前,「还不懂男人的,称不上是女人。」

她脸儿一热,双手往胸前一环,两只眼睛羞恼地瞪着他,「你花了大把银子买下我,就只是为了你那不正常的渴望?」

「是。」他想也不想。

她眼睑低垂,兀自思索。原来跟什麽新仇旧恨无关,只是因为他心理方面的问题。既然无冤无仇,大抵也不会有谁受伤,顶多就她受点罪便是。

如今,她横竖已经卖给了他,那不如好好利用她这副身躯的价值,做有效的利用。

她不忍心也不想庆隆记毁在赵宇佐手上,可她是嫁出去的人了,就算未嫁,以她女子的身分,恐怕也无法插手家里的生意,除非……除非她有强而有力的後盾。

眼下她就有一个有能力左右及影响赵宇佐的人,那个人就是马镇方。

忖着,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既然如此,咱们来商量件事……」她一脸严肃地说。

马镇方愣了一下。她跟他商量什麽?又凭什麽跟他商量?可即使心里这麽想着,他却忍不住好奇起来。他侧身躺着,单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她调整了呼吸,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你若以毁了我为乐,我会满足你,不管你对我做什麽不合理的要求或是不合理的事,我都不会反抗,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麽忙?」她居然说会满足他?他倒是想看看她如何满足他。

「尽孝。」她说。

闻言,他眉心微微一揪,「尽孝?」

「是的。」她点头,续道:「如今我爹卧病在床,庆隆记的事全落到我大哥手里,可他却怠惰闲散、浑浑噩噩,我不忍心爹的心血毁在他手上,我爹视庆隆记如命,要是庆隆记没了,我爹怕是活不成……」

他一点都不在乎赵毓秀活不活得成,但他没打算让赵毓秀解脱得如此容易。他会让赵毓秀看见更深的地狱,他会夺去他所有珍爱的、拚搏而来的东西。

不过,她能做什麽?

「你要我怎麽帮你?」他一脸兴味。

「我想接下庆隆记的布行。」她说。

闻言,他陡地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你?」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居然想从她大哥手中抢下布行?

「我今天回门时,无意间听到大哥跟方掌柜的谈话,很是忧心。」她神情严肃又带着忧虑,「大哥对於庆隆记眼前的困境一筹莫展,却又不思长进,无心学习,光靠着我爹身边那些老人是没用的……」

他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她大哥不思长进,庆隆记的老人们又无实权在手,那她呢?她能做什麽?又打算做什麽?

「你能做什麽?」他笑视着她,眼里只有她……她那闪耀着熠熠光芒的双眼。

「我……」她露出忧虑苦恼的神情,沉吟须臾,「我也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但总比大哥什麽都不做得好,你说是吗?」

迎上她那彷佛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眸光,他不知怎地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想插手庆隆记的生意,赵宇佐那家伙是不会答应的,除非……是的,除非他出手助她一臂之力。

可即使有他在她身後推一把,赵宇佐跟他那个贪婪的妻子也不可能毫不抵抗就将赚钱的布行双手奉上。

接下来会如何呢?恐怕他们赵家会上演一出兄妹阋墙的大戏!

他不帮她,就能坐等赵宇佐搞垮庆隆记,最後双手呈上给他便可,但他又对她的能耐感到好奇,想瞧瞧她是否真能在赵家这块快乾涸的田地上种出一亩粮来。

若她没有能耐、不成气候亦无妨,让他们兄妹相杀反而挺有趣,说不定还会在赵家掀起一阵兄妹夺产的风浪,打得赵毓秀痛不欲生。

这事不管如何办,他都不吃亏,都有好戏看。

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双眸直视着她,然後伸出手去理了理她散在粉颊上的几缕发丝。

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温柔得教她心头一惊,不自觉地热了耳朵。

扬起那长长的眼睫毛,她不安且疑惑地看着他,「如何?」她疑怯地问。

「好。」他不罗唆,「我帮你。」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说。

「不假。」他说着,勾起她的下巴,一脸兴味地笑视着她,「那……你要如何满足我?」

迎上他那闪着异彩的黑眸,她脸儿一热,怯怯地说:「我……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他冷然一笑,「可别教我失望。」



得到马镇方的首肯,赵宇庆兴奋得彻夜难眠,因此一早睡过了头,日上三竿才下地。

用过午膳,她让人备了车就往庆隆记的繁锦布行去。

繁锦布行一直以来都是赵家赚钱的行当之一,她父亲十分器重方掌柜,而方掌柜也不负所托,将繁锦布行打理得有声有色。

无奈庆隆记近一年来诸多风波,先是海上遇险船只翻覆,以及数次海盗劫掠,再来是万海号的加入让庆隆记买卖失利,再加上新船烧毁负债,种种打击及亏损连带着拖累了原本赚钱的繁锦布行。

这两年南方大旱,粮秣欠收,庆隆记的谷粮买卖已亏损了大半年,目前仍无起色,如今帐面上还能看的就只有繁锦布行及茶行了。

可赵宇佐却毫无警觉,过於安逸,彷佛天塌下来都有人替他顶着。今天万幸方掌柜是个忠直可信之人,若非如此,恐怕早已弃职求去,甚至卷款而逃。

未到繁锦布行,远远就见方掌柜跟赵宇佐搭上马车,不知要往哪里去。

她到了布行门前,下了车,夥计银江便上前招呼着。她以前偶尔会到布行挑选自己喜欢的料子缝制新衣,布行上上下下少有人不识得她。

「小姐?」银江满头满脸的汗,看来刚刚才结束活儿,「看布吗?」

「不是。」她问道:「刚才乘车离开的是我大哥跟方掌柜吧?」

银江微顿,「是啊,怎麽?小姐要找大少爷吗?」

「他们上哪儿去?」她问。

「大少爷要销毁放在仓库的那批之前泡了水的布疋,让方掌柜跟他一起前去。」银江说。

闻言,她陡地一惊,「什麽?你知道那批布疋在哪里吗?」

他点头,「知道啊,我常去,就是在……啊?」

银江话未说完,赵宇庆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得去阻止大哥销毁那批布。」她转头命令车夫,「快,要是我大哥烧了那些布疋就糟了。」

在银江的指路下,她以很快的速度赶至码头边的仓库。

说来赵家这仓库也挺久了,可原主却从来不知道在哪里,这些封建时代的千金小姐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自家的产业在何处都不晓得。

远远地,她就看见仓库外头堆了像小山般的布疋,而赵宇佐跟方掌柜及几名夥计就站在旁边。

「慢着!别烧!」她一边大叫,一边等马车停下。

马车一停,她从车上一跃而下,快步地奔到赵宇佐面前。

「大哥,别烧!」她语带恳求,但眼底却隐隐燃烧着怒火。

赵宇佐未料她会出现在这里,惊疑出声,「你这是做什麽?」

「别烧了这些布疋,这些布疋或许还能做些利用。」她神情严肃,「大哥,如今庆隆记最需要的是开源节流,你绝对不能烧了这些布,那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在哪里?」赵宇佐冷哼一记,「我看见的只有一堆泡了水发臭的布。」

「大哥!」她沉声续道:「你真想让庆隆记毁在你手上?」

她当着众人的面指正他,让赵宇佐觉得颜面尽失,「你住口!你这是仗着有马镇方撑腰,就回来指手划脚了吗?」恼羞成怒的他,恼火地瞪着她大声咆哮,像是要展现他的威风及威望好扳回一城。「你把赵家当什麽了!」

「大哥……」

「住口!」他一把抢过夥计手里的火把,往那堆叠的布疋上一丢。

那些布疋之前虽泡了水,但早已经乾了,火把一扔上去瞬间便延烧开来。

「不!你这是做什麽?」见状,赵宇庆扑上去,抓着未着火的布疋不断地往火上拍打。

「小姐,危险啊!」方掌柜担心她受伤,上前阻止。

赵宇庆哪听得了他的劝,一心只想赶快将火扑灭,以让损失降到最低。她的袖子着火了、裙摆也让火星烫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破洞。

旁边的人看着乾着急,却没人拦得下她,只能不断地在一旁叫喊着。

「小姐!不要!你快退开!你的衣裳着火了!」

看见她不要命似的抢救那些布疋,赵宇佐心里也慌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赵宇庆,她活像是被什麽附身了般。

虽说她跟马镇方的婚姻是一场金钱交易,可再怎麽说她都是马镇方的妻子,若是她有个什麽意外,马镇方追究起来他可不好交代。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阻止她,身後突然卷来一阵黑色的风,那是身着一袭灰黑色长袍、如疾风般冲向赵宇庆的马镇方。

马镇方在附近万海号的仓库查核一批刚从河北运来的皮货,结束正要离开,却听庆隆记的仓库前闹腾腾地,於是过来查看一番。

没想到却看到赵宇庆整个人扑在堆叠且着火的布疋前灭火,袖子都着火了,她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想徒手扑灭火势,马镇方心里暗自咒骂的同时,身体已似自弓弦上飞射出去的箭矢般冲向了她。

他伸出劲臂,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後一抱。

「不!」她挣扎着还想往前扑,「放开我!」

「该死!」他咒骂一声,把她往更远的地方带,然後厉声喝道:「快灭了这该死的火!」

他一声令下,他的随侍文成以及方掌柜那些夥计立刻上前灭火。

赵宇庆这时才稍稍冷静下来,并发现自己被马镇方紧紧扣在怀里。不知怎地,她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

马镇方来了,她得救了。这个想法瞬间钻进她脑海中。

她抬起脸,看见马镇方坚毅的下巴线条,他的眼神凛冽得像是刀锋,直勾勾地看着那些布疋。

不一会儿,火灭了。

赵宇庆拿开他扣着自己腰肢的手,走向那还在冒烟的布堆。幸好只烧了两成的布,太好了。

这时马镇方发现她的袖子烧去了大半,他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她的手。

「拿水来!」他神情严肃,目光像是要吃人,「拿水来!」

他一喝,文成立刻前去取水。

文成是他的近侍,有着褐色的卷发跟褐色的眼珠,他的父亲是船员,母亲则是在马交卖酒的葡裔女子,父亲在他还未出世前便死於一场海难,八岁前他都跟着母亲在马交的酒馆里讨生活。

後来他的母亲跟了一个葡籍船员,但继父不喜欢他,经常对他打骂,於是他离家出走,流落街头,差点被人口贩子拐带。幸好马镇方及时解救并收留了他,他也因此成了最亲近马镇方的人。

看着赵宇庆手上的烫伤,马镇方想起了刚才彷佛在隔岸观火般的赵宇佐。他头一转,两只眼睛如箭矢般射向他。

迎上他那冷冽的森寒目光,赵宇佐心头一颤,「宇……宇庆她没什麽大碍吧?」尽管方才对着自己的胞妹时,气焰是那般的嚣张,可对着马镇方,他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两声,「我……我劝过她,她就固执……」

马镇方冷然一笑,「她再如何固执,你也不至於拉不动她。」

赵宇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脸尴尬。

马镇方当着方掌柜等人的面下他面子,可他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捏着拳头吞了,毕竟如今马镇方是庆隆记、是赵家最大的债主跟金主。

「马爷,水!」此时,文成捧来一盆乾净的井水。

马镇方小心翼翼地将赵宇庆的手放进冰凉的井水之中,两只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泡在水里的手,像是在确定她无碍。

赵宇庆有点傻了,虽然她的手已经开始有烧灼的痛感。

马镇方就像是中古世纪的骑士般出现,拯救她这个落难的小公主。他有力的劲臂、他低沉的声音,他……老天,她的心脏怎麽突然跳动得很不正常?

她不自觉地看着他严肃的侧脸,他皱着眉,黑眸专注,唇角微微下压,那突出的喉结微微滑动,沉默无声也掩不住他此时的忧心及恼怒……

他不是想看她支离破碎吗?为什麽此时此刻,她却觉得他根本见不得她有半点损伤?她懵了,糊涂了,困惑了,迷惘了。

突然,他目光一凝地注视着她,忽地跟他四目相对,她的心猛地一震,竟羞红了脸。

「你这是在做什麽?」他以几乎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问道。

「你还记得昨天我们说定的事情吧?」她也以几乎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说话,「我大哥想烧了这些布,帮我抢下来,拜托你了。」她说着,用乞怜小狗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挑挑眉,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她就是为了抢下这些布,连火都敢扑?

眉头一蹙,他用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宠溺眼神看着她,「你这个疯子。」

话罢,他转过头去看着赵宇佐,「这儿谁做主?」

赵宇佐一愣。这繁锦布行是他家的,当然是他做主,但这一刻,他竟不敢出声。

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液,疑怯开口,「妹婿,你这是……」

「把这些布都送到马府来。」他命令道。

赵宇佐怔住,「什……送到马府?」

马镇方直视着他,「别让我再说第二次。」不等他再说些什麽,一把将赵宇庆抱起,旋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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