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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阳光晴子《妙厨鲜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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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3 20:38: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阳光晴子《妙厨鲜妻》

{出版日期}2020/06/12

{内容简介}

穿到名声超差的娇娇女身上,所有黑锅都得她来背,杜嘉薇好哀怨,
而她想要扭转大家的印象,首当其冲面对的是夫君大人范绍安的质疑,

不知是不是夫子当久了,虽然帅到掉渣却老板着张冷脸,她都快被冻僵了,
但没关系,本姑娘在现代是知名网红,绝活一大堆,融「冰」之旅正式开始!
她先是发挥好厨艺做出美食佳肴,让他和来家里吃饭的学生们赞不绝口,
接着发挥创意制作绘本和字卡,解决穷人家孩子没法读书的窘境,
果然这些改变让他看到自己的好,对她也越发上心,
这下可让某些人着急了,竟然直接找上门要他俩和离,把好男人让出来……



第一章 穿越修补夫妻情

她现在的名字叫杜嘉薇。

灯火通明的屋内,少女重复着这几日的自我催眠,好不容易忍下了到口的叹息,怔怔的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伸手摸摸这张很陌生的倾城容颜,有呼吸、手感是热的,就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罢了,也不算太冤,这张脸比她原本那张还好看,算是莫名穿越过来的福利。

再有,穿越前她是个双亲早逝的孤女,未婚,这会儿家人、丈夫都有了,虽然原主的家人对原主感情一般,但终归多了一些亲人。

暖呼呼的内室里,少女心中诸多感慨。

外间站了两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她们从刺绣精致的布帘细缝下,目不转睛的偷看呆呆看着梳妆镜的奶奶。

时间流逝好久,见她仍是动也不动,两个丫鬟不安的视线又对上彼此,也不知这脾气大的主子怎麽了,前几日生病喝药没力气骂人,但这两日病好了,没发脾气不说,对她们也无打骂,安静的让她们害怕。

杜嘉薇恍神好一会儿,闭上眼睛,白皙如葱的手指缓缓移动到自己的大腿内侧,憋住气,掐住用力一扭—— 痛!

好好好,她穿越了,确定穿越了!

每日掐自己一回再睁开眼,还是眼前这面镶金镶玉的古铜镜……不是她有自虐倾向,是她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她在现代的事业正美好,回到老家捣鼓手作料理,奋斗了三年,总算成了追纵者几十万的小网红,虽然离她的偶像李子柒还很遥远,但她有在努力啊,可这一穿越什麽都没了。

「叩」的一声,她无力的倾身,白净额头顶着冰凉的镜面,超想骂脏话,她也看了不少穿越电影和小说,感觉穿越的人都很看得开,怎麽她就这麽别扭没胆量?

时间继续流逝,杜嘉薇也不知道要这样沮丧多久,反正她穿越到古代的日子也没几天,浑浑噩噩情有可原。

屋外似乎传来人声,不过一会儿,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

杜嘉薇心头倏地一紧,刚刚才放下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不得不说,让她不能那麽自在过日子的头号战犯就是眼前这位。

范绍安,杜嘉薇的丈夫,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她还没有习惯这层关系,下意识回头,有点呆呆的看着他,虽然他面色冷漠,但还是很赏心悦目。

没办法,她天生就是个重症颜控,对这种颜值超高的男人完全没什麽自制力,好在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冷冷的,若是笑了,她极有可能一秒变花痴。

两道浓眉,黑白分明略微狭长的瞳眸,悬胆鼻,偏薄的菱唇,找不到毛细孔的超完美肤质,美若潘玉的正港帅哥一枚,一笑晃人眼。

思绪间,范绍安冷冷的说完话,转身便步出内室。

咦?杜嘉薇愣了愣,慢半拍的意识到他说的是「明日中午,我会带学生回来用餐」。

范绍安身体往外走,但心思仍留在後头的妻子身上,若是往日,尖锐挖苦的话语立刻随之追来,但周围静悄悄的,他的步伐不由止住,回头瞥她一眼。

杜嘉薇下意识挤出一个笑脸,道:「二爷放心,妾、妾身会准备好午餐。」

当人家老婆的就是要贤慧,虽然她两世以来头一回进阶到妻子的位置,想来道理总是相同的……吧?

范绍安看到她挤出的勉强笑脸,眼睛顿时睁大,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淡定,她居然对他笑,还称他「二爷」?

他在家族男子的序齿里行二,因而府中奴仆都称他二爷,小厮丁顺便是从府中带出来的,仍习惯喊他二爷,但这杜嘉薇从嫁他的那一天起,可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态度也是趾高气扬的,更不可能称自己为「妾身」。

范绍安垂下眼,她又想耍什麽手段折腾了?

淡漠的眼里闪过一道鄙夷,他步出内室,拢拢厚重大氅,一旁的海棠、青荷战战兢兢的二爷行礼,他视而不见的继续往外走,候在屋外的丁顺连忙走在前头掌灯引路。

两个丫鬟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认真说来,范绍安这个男主人从来没理过她们,也没打骂过,但她们对他的畏惧却远远大於奶奶。

屋内,杜嘉薇以手肘撑着脸颊,拧眉想着范绍安离开时的不屑眼神,觉得实在太没礼貌了吧,她撇撇嘴角,眼角余光不经意看到海棠、青荷怯怯的掀了帘子走进来。

「奴婢请示奶奶可要洗漱歇下了?需不需备热水?」

洗漱歇下?杜嘉薇眨眼,慢半拍的想到此时已是月上树梢,晚膳稍早前她一人吃了,现在是该洗洗睡了。

那范绍安呢?他不在这睡吗?

可恶,穿越来的时间不够长,又昏昏沉沉养了几日的病,资讯量太多来不及消化,现在只能慢慢从脑袋里的记忆资料库先扒拉一下急需要用的记忆。

哦,原来两人感情超差,从新婚那晚就分房睡。

真是可怕的时代,原主不就是落个水曲线毕露,让下水救她的范绍安抱了一下,最多衣衫有些不整,这就算失贞,两人强硬被凑成对儿,难怪相看两相厌……

思绪拉得太远,她看着仍等着她开口的青荷,点点头。

青荷连忙一福,急急回身,拉着海棠出去提水,活像後面有鬼在追杀似的。

等待热水的期间,杜嘉薇没事干,从原主的记忆里又抓了些过往来八卦。

原主是个刁蛮跋扈的大小姐,不愿与夫君同床共枕,陪嫁过来的丫鬟却有心上位,便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投怀送抱,可惜范绍安就是万年不融的冰块,让丁顺直接将光溜溜的小美人儿抓到原主面前,让她处置。

原主的脑回路也是异於常人,对心大的丫鬟没半点怒意,只觉得她不招范绍安喜欢,便找人牙子卖了,而後很大方的让其他陪嫁丫鬟一个个轮流去勾引范绍安,承诺她们只要成功就将其抬成姨娘。

原主看不起范绍安,却明白名为夫妻,他若想对她做什麽亲密事她根本不能拒绝,索性往他旁边塞人,只要他别碰自己就成,哪想到范绍安是个坐怀不乱的圣人,没一个近得了他的身。

可原主也是个不屈不挠的,他轰一个,她转手就卖掉,再买新人进来,每次的姿色还各有不同,身边伺候的丫鬟硬生生从相貌才情皆俱换到现在,变成眼前这两个纯朴又忠心的丫鬟,算是原主筛检过度後的意外收获。

说到底,也是人牙子不玩了,要知道好的丫鬟身价高,一旦飞上枝头当凤凰,别说遥不可及的正室,就算只是当个受宠的小妾、通房,後头也会给人牙子一点好处,结果费尽心力栽培的俏丫鬟不时被退货,转手再卖总是会掉价,划不来。

於是,人牙子便将家境差、不识字却肯干活儿的纯朴丫头带过来,这类丫鬟没那麽多花花肠子,被任性蛮横的女主又打又骂的也不敢吭声。

杜嘉薇思绪翻飞间,两个贴身又什麽都干的丫鬟已在净房内备好热水,小心翼翼的示意她移身,要伺候她洗漱。

至於原主之後为何对丈夫身边塞人一事歇了心思,杜嘉薇扒拉着原主的记忆,差点笑出来,原来她想着范绍安八成是那话儿不行,要不就是有断袖之癖,哈哈哈。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整个人被脱光光搀扶进大浴桶,两个丫鬟忙前忙後,她红红的脸也跟着冒烟。

四只手在她光溜溜的身体到处摸的画面实在很瞎,但不得不说原主是个天生尤物,年纪不过十六,发育居然那麽好,前面波涛汹涌,目测可能还不到二十寸的小蛮腰,圆润挺翘的臀部,两管笔直白嫩的腿,无一不美。

海棠、青荷都是乡下村子的孩子,家里养不起就卖了,两人从小干粗活,手自然是粗糙,但原主又是个什麽事都要人伺候的,在无人可指使的状况下,只能命她们拿着柔软的毛巾伺候,不能触碰到她的身子。

说来简单,但因为这件事,两个丫鬟没少被原主搧耳光,又因为搧人手会痛,原主乾脆叫两个丫鬟互打,一边还气呼呼的怒叫,「一次次都是不小心,我的皮肤是你们那粗糙卑贱的手可以碰触的吗?」

真是的,这麽宝贝皮肤不会自己洗啊!

「好了。」杜嘉薇开口。

两个忙得满头大汗的小丫鬟同时一愣,眼神出现恐惧,她们已经小心再小心,难道还是碰到奶奶如婴儿般柔嫩的肌肤?

「你们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自己搓搓揉揉还可以拿捏力道,不是很舒服吗?那两个丫鬟怕弄疼她,棉布轻轻来回,害她痒到一个不行,她都要笑出来了。

但她可不敢笑,昨天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时,两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下,哆嗦着互打嘴巴求饶,吓得她摀住嘴,都忘了要她们住手。

两人唯唯诺诺退出去,神情怕到一个不行。

杜嘉薇仰头往後靠在浴桶,吐出一口长气,太累了,要她装成原主太也辛苦,她俩的个性根本南辕北辙。

她随意洗了洗身子,还是叫两个丫鬟进来伺候,谁叫这头及腰长发太丰厚,她一个人要弄乾真不知要怎麽弄,这时代又没有吹风机。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伺候好一会儿,杜嘉薇终於可以舒服的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想想接下来怎麽过日子。

穿越前,她就是个顺其自然,活得潇洒自在的人,更懂得自立自强,眼下这情形,好像也只能靠自己,而且从接收的回忆中扒拉得愈多,愈觉得原主其实还挺单蠢的。

原主出身清河的庆宁侯府,是一没落守着前人底蕴,晃着老招牌过日子的世家,高不成低不就。

目前当家的庆宁侯有一妻四妾,元配生杜嘉薇时难产走了,续弦也只生了个独子,四个妾生了一男一女。

侯府子嗣艰难,嫡庶总共就两个儿子,庆宁侯亲自将儿子带在身边教养,倒是养得不错,才情品性都好。

相较之下原主就差远了,生母早逝,父亲从不管内宅的事,继母廖氏表面让原主予取予求,从没说过一句重话,实际就是捧杀,因为她不满原主总讽刺她是继室,加上听下人说原主和元配容貌十分相像,对她更是厌恶。

她的庶妹杜嘉月在台面上也甚为敬重这个嫡姊,但心计非比寻常,几句话就能激得原主忘了场合的发大小姐脾气,届时杜嘉月再伏小劝慰,这一张一弛之下,原主个性张扬目中无人的声名远播,杜嘉月在外的形象却是温柔恬静、端庄大方、善解人意。

原主真的不是很聪明啊,竟然对此一点都没感觉……唉,愈想愈多愈睡不着,她索性将原主一些重要大事扒拉出来。

原主在未嫁前其实有个心上人,是何阳伯府的嫡出大少爷孙至民,在杜嘉月的怂恿下,她对孙至民死缠烂打,舍弃女子矜持,为了真爱冲冲冲,却也因此招致孙至民的不喜。

不得不说杜嘉月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寻得一次办赏枫宴的机会,暗中让原主喝下加了春药的茶水,再做一番细心安排,怂恿原主去府内偏僻的湖畔见孙至民。

原主到了湖畔,因药效关系错将范绍安看作孙至民,倾吐满腔真心,见其要离开,竟自行扯了衣带又抱住范绍安不放,两人在湖边拉扯,一不小心双双落水,范绍安原本有机会脱身,但见原主愈挣扎愈往湖底沉,只能出手救人,原主受到惊吓,自然将他当救命稻草般抱得死紧。

范绍安刚带着她冒出湖面,很刚好的一大群宾客走过来,众目睽睽下男女落水搂抱又衣衫不整,伤风败俗至极,庆宁侯府面子丢大了,庆宁侯迅速做了决断,当天就逼范绍安与原主成亲。

两人大半夜的拜堂,廖氏随意指了几个丫鬟当陪嫁,再塞了几车嫁妆,那些嫁妆都是原主生母所有,廖氏怕情绪激动的原主再寻由头回庆宁侯府闹,因而不敢克扣丝毫,最後就在那个黑云密布的冷秋夜里,一行人几辆车被催赶着离开清河。

几日後,便传出庆宁侯府大姑娘杜嘉薇因染上风寒病重而香消玉殒,还煞有其事的办了丧礼。

想到这里,杜嘉薇打了好大一个呵欠,泪眼汪汪。

说实话,这其中最倒楣的还是范绍安,不过是送帐本到庆宁侯府,却莫名其妙的入了局,染了一身腥,还被硬塞了个脾气大的老婆……

东想西想,终於等到周公大驾光临,杜嘉薇闭上眼呼呼大睡。


杜嘉薇有着恶女形象,没人敢催她起床,自是一觉好眠,睡到自然醒,唤来丫鬟洗漱更衣後,她独自用完早膳,穿得厚厚的,拿着汤婆子,带着两个丫鬟在这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夏园里晃悠。

她想通了,决定振作起来认识新环境,只是在前往范绍安住的墨竹轩走去时,听见身後传出惊呼声。

她不解地看过去,海棠才嗫嚅的开口,「自奴婢跟青荷来这里伺候奶奶,这是第一次见到奶奶往二爷的院子走,所以……」

见她脚一软又要跪下,杜嘉薇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没事,怎麽老是跪呢。」

海棠有些呆愣,但青荷马上跟她摇摇头。

杜嘉薇当真没想到什麽隐私问题,只觉得丈夫的这座院子特别清静,门窗基本大开,不入内也能将室内看得一清二楚。

杜嘉薇知道范绍安这个穷夫子的身边只有一个自小跟到大的小厮丁顺,主仆显然都爱洁,窗明几净,不仅书房一尘不染,就连卧房也是乾乾净净,没有多余装饰,博古架上没有珍奇古玩,只有满满的书本,总而言之,简单素雅,颇符合冰块男的风格。

她慢悠悠的晃了晃,不经意的回头,见两个丫鬟哆哆嗦嗦,看了看她们略显单薄的衣着一眼,赶忙晃回自己温暖的屋里,虽然已经春天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凉意,这两个丫头自然冷得直发抖。

墨竹轩跟她所住的蔷薇斋差距不远,以现代人的观点,就是一条小径快走五分钟的概念,原主入住这里的第一天就要求分房睡,迳自选了主院又肆意改名叫蔷薇斋,范绍安也没意见,逆来顺受的搬去另一个较小的院落墨竹轩。

但这下她两院看了看,倒觉得墨竹轩比较合她的眼缘。

原主喜好奢华,不仅让人在蔷薇斋的抄手游廊下挂了不少盛开的花盆,又在园中弄了个假山流水的造景,还有一座八角翘檐的凉亭。

屋里分内外室不算,硬要隔出一间小书房,博古架上摆了不少金银饰品,虽然阔气华丽,却少了大气及品味。

整间屋子亮灿灿的,想闪瞎谁的眼?

她实在看不过去,就吩咐两个丫鬟从库房搬个空箱子来,将那些看似贵重实则粗糙的赝品全收进去。

解决了一件事,看看清爽素雅的屋里,走出屋外,一样做了一番收拾,让视线清明些,再抬头看乾净的天空,这会儿的阳光暖洋洋的,映照在脸上好舒服。

她乐呵的又闲晃出去,像是想到什麽,转头吩咐道:「你们去加一件外套衣裳再过来找我,快去!」

她特意变脸装凶,两个丫鬟吓得急急的往回跑。

她哼着歌儿,顺着青石小道一路漫步到略显荒凉的後院,一大块空地,一旁有零星的野花野草,转头见两个丫鬟已快步跑过来,身上都多添了件旧外衣,她点点头,再转进右边角落的屋子,是厨房。

她看了看,又走出去,就见後方还有一座烘烤的土窑,原本要走过去,却注意到一株矮松旁有一道陈旧的红门。

「奶奶,那是後门,走出去正好接上往後山去的山林小径。」青荷见奶奶看过去,连忙解释。

红门没上锁,只用一根长木横着,将长木往左一拉门就开了,杜嘉薇想也没想就走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坡地。

此时两旁的植物已经慢慢抽出芽来,坡地後方就是林木森森,她愈看眼睛愈闪亮,脚步未歇的沿着山径慢行。

青荷跟海棠又困惑的互看一眼,连忙跟上去。

杜嘉薇随着山径走了一会儿,有一座红瓦凉亭,她走进去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再在脑里想了想。是了,他们所在的宅邸其实就建在山坡地上,应该说这宅子所在的春林镇本身就是位在山半腰的热闹小城,隶属於江州。

这个名为大燕的朝代她闻所未闻,但民风开放,对女子相对宽容,可以参加科考,朝堂上也有女官,范绍安工作的书院不管是夫子或学生也有女子。

士农工商,读书人在这个朝代仍是最让人尊重的阶层,所以不管穷不穷,只要家里能挤得出束修,多数父母还是会竭尽所能的把自家孩子送去读书识字。

只是学费一缴就顾不了肚子,这些穷人家的孩子缴不起书院的膳食费,有的天天带地瓜,有的吃着硬邦邦的乾粮,不吃的也不少。

范绍安身为夫子,看着班上有心上进的几名穷学生吃得寒酸,便在午休时将人带回家一起用餐。

由此可见,这个丈夫就是面冷心热,可惜原主却不是这麽想。

在她思绪翻飞间,青荷咽了口口水,慢慢走到她身边,看着坐在凉亭内,似乎陷入沉思的奶奶,犹豫再三後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奶奶,奴婢是否该去准备午膳了?分量及菜色就跟以前一样?」

其实不是她胆量大,但二爷回来若是午膳还没备好,二爷不生气不骂人,只会冷冷的派丁顺到镇里的客栈打包几样菜。

但丁顺打包回来的菜色比奶奶自己准备的还要丰盛,奶奶一看舍不得那些银子,总是气呼呼的又打骂她们一顿,说她们没提醒。

几回下来,奶奶也老实了,毕竟她准备的伙食再差,只要鸡鸭鱼肉中有一样是主菜,二爷就没有异议,带着学生们吃了就走。

後来书院过年放假,学生们都回家了,加上奶奶生病,一直拖到元宵过後才好,因此书院虽然开课了,二爷却没有带学生回来。

这两日奶奶休养得差不多,二爷便过来吩咐要供应学生午餐,而丁顺更是在前一日就已经通知她们了。

青荷见海棠开口,便也鼓起勇气说:「今天一早,奴婢就跟着二爷的马车到镇上的巿集采买,再雇马车回来,食材都已安置在厨房。」

杜嘉薇对这个没有手机或手表的时空很没辙,对时间完全没概念,好在有两个丫鬟提醒。

她起身往回走,边走也边想,过往原主准备的菜色实在欠佳,如今这身体的芯子换成她这名手作料理达人,英雌终有用武之地,她可得大展身手才行。

一走回後院,觉得顶上阳光更暖和,照在身上都觉得精气神十足,她双手握拳,「走,先去厨房看看。」她兴致勃勃的加快脚步。

两个丫鬟忐忑的互觑一眼,不知道奶奶又想做什麽,但不敢多想,连忙跟上。

厨房位在後院一角,是古早味十足的老灶房,锅碗瓢盆排放整齐,两个大水缸的水有八成满,架上放了不少五谷杂粮及各式调味料。

好亲切啊!杜嘉薇微微一笑,想到自己辞去都巿那昏天暗地的业务工作,回到乡下老家,为了向偶像看齐,她也舍弃瓦斯炉、电磁炉等现代电器产品,让人特地做了两个大灶,又做了座窑烤炉,备了柴,接着在山林乡间寻找食材,用手边可取之物来做料理。

回忆间,她将厨房里的食材都看过一遍,随即行动起来,先唤来一直傻傻跟在她身後的青荷跟海棠,「过来帮忙。」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打算先惊艳一下古人,就做罗宋汤,大部分的食材都有,洋葱、青菜、蒜头、牛肉块、红萝卜、番茄、马铃薯、白菜等等,白酒也有。

至於香料,拜她在乡下捣鼓三年的经验,有些义大利香料其实可以用一些中药或食材取代,完全没问题。

奶奶是认真的吗,不但仔细的瞧了所有食材,这会儿竟站在灶门前准备生火做饭?

两个丫鬟在惊异不安、头皮绷紧的情绪下,看着过去高高在上的仙女突然下了凡间,巧笑倩兮的挽起袖子洗手做羹汤。

她们也没时间多想,也不敢多想,奶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正厅的圆桌时,两人还有一种作梦般的恍惚。

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车声,就见奶奶往门外走去,两丫头又愣了一下,急急跟了上去。

范绍安工作的书院离这里其实有一点距离,书院在春林镇,他们住的地方则是春林镇郊的一个村,范绍安虽然没什麽钱,倒是舍得买了马车,由丁顺驾车载着他书院和家里来回,中午时自然就是一整车塞满人,连车辕处也坐了两名学子。

马车停在门口,学生们陆续下车,最後一个是范绍安。

见学子们乖乖排成一列等他下车,他并未多想,只是学生们的表情怎麽有些奇怪?

他正要带领学生们进屋,一眼就瞧见站在大门台阶上的窈窕身影,他浓眉微蹙,这女人又想做什麽?过去不是都坐在厅内,等他们进去坐下後才酸言酸语一番吗?

杜嘉薇的目光瞬间落在丈夫身上,嗯,她还是觉得原主该去看看眼科,与这种长得天妒人怨的俊男当夫妻还满腹委屈,真是暴殄天物。

她很有技术的不对上男人深邃如海却冰寒的瞳眸,转而打量起那几个孩子,二女四男,年纪差距不大,介於七到九岁。

他们一身灰蓝相间的书院制服,外罩披风头戴方巾帽,不管男女清一色都肤色黝黑,想来农忙时都得下田帮忙。

其中两个小丫头五官清秀,一个腼腆,一个大胆,她打量着,她们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原主对这些孩子只有满心厌恶,看是看过,却从来没记过他们的名字,她只能依年纪判断,应该是小学低年级的孩子。

至於四个身高不一的男孩看着她的目光可比两个小丫头复杂太多,个个面容严肃,小孩脸装大人样,萌萌的很可爱。

「有事?」范绍安低沉的冷声响起。

六个学生从放年假後就没过来了,此次再来也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杜嘉薇虽说是师母,但全身气韵就是一个娇惯了的千金小姐,认真说来,不管是书院里女夫子,还是出身好人家的女学生,师母的美貌都在她们之上……脾气亦然。

只是今日的师母似乎与往日所见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只能小心偷瞄,男女天生关注的重点不同,女学生立马就注意到她的衣着跟往昔差距甚大,脸上没有胭脂,连头上繁复璀璨的发饰步摇也不见,仅有一只简单的蝴蝶发钗。

另外,她的眼神也少了一贯的高傲娇蛮,纯净又坦然,又带了点对他们的好奇,整个人的气质多了股清雅脱尘,没有往日逼人的夺目艳光。

突然间,杜嘉薇笑了,眉眼齐弯,笑得很好看,却让这些学生们更加不安。

「大家怎麽不动呢?快进去吃饭,免得饭菜凉了。」她说话时声音没有往日的尖锐,清亮外还含着笑意。

范绍安蹙眉看她一眼,但没说什麽,见她退到一旁,便带头往里走,六名学生也随即跟上,朝用餐的厅堂走去。

两名女学生实在太好奇她的变化,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竟笑盈盈的跟在她们身後,吓得急忙回头。

青荷跟海棠更是不明白,这是奶奶第一次这麽和颜悦色的跟二爷及学生们说话,还笑咪咪的呢。

一行人进入厅堂,两人再定睛看了看圆桌上的菜肴,没有消失,所以奶奶真的亲手指点她们做了这一整桌菜,她们真的没在作梦!

学生们更是惊讶,要不是觉得不妥,都想揉揉眼睛了。

往日他们过去来吃饭,师母总是在他们面前端架子或发火,酸言嘲讽更是不会少,细数着夫子都快养不起她这个妻子,还养这些穷孩子云云。

先生从来没有理过师母,至少在他们面前连个字都不说,只目不斜视的越过她,示意他们专心用膳,不必理会无关之人,用完膳便带他们离开。

久而久之,他们也同先生一样,练就听而不闻的淡定态度,自然也在先生的默许下,问安致谢等礼貌也全免了。

虽说餐桌上的菜色乏善可陈,但对他们这些村里的孩子而言算好了,所以他们仍是感激,只是觉得委屈了先生,跟他们吃一样的东西。

但今日是怎麽了,主菜有鸡、鱼两道不说,一道道的分量都变多,菜色更是丰富,而且每一道都特别好吃,尤其那道看不出什麽的牛肉蔬菜汤更是美味,让学生们都忍不住多添了一、两碗饭。

在过去,他们可没胆子多添饭,自是有人鼓励的。

「瞧这小身板,一碗怎麽够?再吃一碗吧,饭很多,菜也有哦,你也是。」

师母笑咪咪的鼓励他们盛第二碗、第三碗,而且全是香喷喷的白饭,并非过去还添些便宜的杂粮在里面。

师母鼓励他们多吃些後就离开了,直到他们用膳到一半才走进来,众人拿着碗筷的手都绷紧了,动也不敢动,却见她在看到桌上的菜少了一大半後道了句「很好」,又笑盈盈的走人。

瞬间,每人咽了口水抑或吞下口中饭菜,不安的视线来回对上,师母莫不是在饭菜里加了什麽特殊的料?这会不会是最後一餐?

他们忐忑的目光齐齐落在先生身上,先生也吃了,纵使感情不好,师母总不可能毒杀亲夫吧?

其实不安的何止是学生,连范绍安都有些犯怵。

刚刚他让丁顺私下去问过妻子的两个婢女,毕竟不管是香煎鱼、芙蓉豆腐、红烧肉、两道脆嫩青蔬,甚至那道不知名但味道特好的牛肉汤,那两个婢女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要说那个吝啬女会花大钱去镇上餐馆或酒楼买来更不可能,那这些热腾腾香喷喷的丰富菜色是谁做的?

答案揭晓,竟然都是那日日怨天尤人的妻子亲手张罗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吃得心惊胆颤,又怕孩子多想,一口一口入嘴,努力让自己看来一如既往的淡定自在。

用完膳,孩子们个个都吃撑了,眼见离上课还有些时间,范绍安先让丁顺载他们回书院,再返回接他,而後在迟疑一会儿後,举步往蔷薇斋走去。



朗朗晴空下,范绍安走了一段路,脚步突然一顿,抄手游廊上那些过度装饰的盆栽竟然不见了!

他微蹙眉头,举步再往里走,那女人折腾的假山流水好似也简化了些,放眼所及不再拥挤,倒多了点雅致。

来到门口,不见两个丫鬟,他看了看,还是掀帘走进屋内,却见花厅里杜嘉薇正独坐一桌用餐,两个本该伺候的丫鬟却坐在另一张小几上用餐,只是她们面色惶恐,时不时看向杜嘉薇。

见他进来进屋,海棠和青荷脸色大变,手中碗筷急急的放在桌上,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扑通跪下,异口同声的解释,「是奶奶不要伺候,要奴婢们坐下吃饭的!」

他挥挥手,让两人出去,慌乱的两人又忙着起身一福,跌跌撞撞的退出去。

杜嘉薇眨了眨眼,拿起棉巾擦擦嘴,略侧着头看着他,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是来干麽的?跟她大眼瞪小眼吗?

终於,在描绘他那双略微狭长的凤眼好几回後,她认输了,掩嘴轻咳两声,释出善意的微笑,站起身,「爷用完膳了?饭菜够吃吗?明天要不要再多备一些?」

范绍安黑眸微眯,「你究竟在盘算什麽?」

她愣了愣,一双翦水明眸写着困惑,「什麽盘算?不就是准备你跟学生的午膳,他们今天吃得习惯吗?我第一次下厨,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胃口?」

他眸光微闪,这画风不对,她不是会问这些的人,态度也不会如此温和,「杜嘉薇,你到底想做什麽?你就不能让大家平静的过日子吗?」

竟然连名带姓的叫,怎麽说也是他的妻子……算了,原主也是半斤八两,怪不了他。

想到原主,杜嘉薇就明白了,是她与原主完全不同的作为让范绍安疑惑了,於是她认真的看着他,「我没有想做什麽,只是大病一场後领悟了一些事,学会认分,想就此好好跟你过日子而已。」

闻言,范绍安嗤之以鼻。

她见男人的眼光更冷,微微蹙眉,只得好声好气的再次强调,「我是认真的。」

范绍安挑眉,「你的意思是,从此不会再看不起我这个在你口中上不了台面、养不起你的丈夫?」

「是。」她急急点头,觉得这样不够,又笑着说:「骗人的是小狗。」

後一句话绝对在意料之外,范绍安不由得一噎,怔怔瞪着这张笑颜,随即回神,冷睨着她,「你把我当傻子?」

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每一日都对他冷嘲热讽,吵着要回清河,还责怪他为什麽当日要出现在湖畔,现在居然说她要忘记过去,好好跟他过日子,他会信才有鬼!

「你耳朵不好使吧,我哪里有说你是傻子。」杜嘉薇想也没想就出言驳斥。

「我不管你心里是什麽打算,只要我的学生出一点事,我便不饶你。」语毕,他冷冷的甩袖走人。

杜嘉薇双手握拳,没好气的瞪着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她话还没说完呢,上前一步想追上去,想想又回身坐下来。

她吐了口郁气,随意的用完膳,唤来两个丫鬟收拾後,仍是气不顺的回到小书房,那家伙根本是有被害妄想症,她改邪归正不行吗?

不对,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突然间完全变了样,的确叫人起疑。

她双手撑住下巴,决定再把范绍安的事儿从记忆里扒拉出来,顺一顺捋一捋。

半年多前,范绍安被迫与原主成亲後,夫妻俩就回到春林镇近郊的破屋子「夏园」—— 嗯,原主的想法真的是如此。

原主凶巴巴询问范绍安的家世背景,范绍安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原主见他不作声,立刻炸毛了。

「这什麽鬼地方,仆人呢?就你这样的货色怎麽好意思碰我?一个穷酸鬼敢肖想我这个美人,你哪儿来的脸!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当夫子,你养得起我吗?」

脑海里浮现原主指着范绍安鼻子歇斯底里的撒泼画面,杜嘉薇脑门三条线,老实说若是易地而处,她可能也会懒得跟原主说话。

第二章 性子大改变

凌远书院的确不是名闻遐迩的知名书院,位於半山腰上,校区不算宽广,虽然也出过几名出色的学生,但因春林镇不算大城,多数老百姓务农,因而就读的富贵学子不多,倒是在山长有意且执着的栽培下,清寒学生不少。

书院少有银两进行修缮,里外皆有岁月刻痕,但古朴典雅,屋宇一区一区坐落有致,间有庭园,也是雅致宜人。

范绍安返回书院准备授课,却在教室前高大的梧桐树下,看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邓先生。」他点头打招呼。

邓妹新是书院的女夫子,年约二十,博学多才,亲和力十足,深受学子喜爱,在书院教授的时间比范绍安还久,对这来了半年多的同侪也十分关切。

她快步上前,将一只荷包递给他,浅笑道:「我一人独居,若带孩子们回家用膳总是不方便,范先生别嫌少,这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范绍安带了几名清寒学生回家用午膳惹得妻子不满,此事全书院皆知,因为杜嘉薇曾来书院闹过,大声嚷嚷凭什麽要她家夫婿帮书院养穷学生。

那一日,范绍安什麽也没说,却是动手将妻子拖着塞入马车,事後他依然带孩子们回家用午膳,但孩子们私下都说,夫妻关系是雪上加霜,师母待先生的态度更差。

「你们说说,月老祖父是不是牵错红线?邓先生才情相貌不俗,与范先生站在一起多般配啊,怎麽就娶了那个刻薄跋扈又骄纵的师母?」

「就是说嘛,若师母是邓先生,那些学生回去吃饭肯定不用看脸色。」

「我猜邓先生肯定对范先生有意思!我听说几个月前,就是师母来书院大骂的那一天,范先生气得要将师母休离,就那阵子,邓先生上课常常恍神,谁知和离的事最後无疾而终。」

几名男女学生窝在一旁的阶梯上,朝着范绍安与邓妹新站的地方偷窥,叽哩咕噜交头接耳的聊起八卦,直到低沉的上课钟声响起,几人才匆匆忙忙拾阶而下,往教室飞奔。

范绍安也要离开,但目的未达成的邓妹新却不让走,执意要他收下荷包。

范绍安明白她是好心,但还是坚定拒绝,「就因为邓先生仅一人,每分钱更该存下。」

邓妹新笑了,试探的问:「范先生是怕我後半辈子没有依附之人?」

她从来都不是扭捏的性子,知道自己的条件,因而不愿屈就父母生前为她择的婚事,在父母先後病逝後,她自己退了亲,这份教职除了让她赢得许多人的敬重外也能餬口,孑然一身也不怕。

范绍安的到来吸引了她的目光,可惜器宇轩昂的他已是有妇之夫。

但这半年多来,她亦从前往他家中用午膳的孩子们口中套得不少讯息,夫妻两人至今不曾同房,那女子更是目中无人、骄纵刁蛮,根本不是贤妻。

见他抿唇未语,邓妹新顿了一下,低下头,眼睑半垂,终究还是开了口,「说到依附,先生的夫人似乎并不依附先生也不喜先生,先生应该不会对这段婚姻留恋吧?」如此明白的暗示,他总该明白自己的心思。

一片梧桐落叶悠然飘落,邓妹新望着掉在脚边的叶片,心弦紧绷,却没听见半丝回应,她抬起头,一看他清冷的神情,她蓦地有些後悔,面露懊恼,「这是先生私事,是我冒犯了,可是—— 」

「该上课了。」

范绍安蓦地打断她的话,再朝她微微点头,先行进教室。

邓妹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柔情与怜惜,这般内敛清俊的男子哪是杜嘉薇那虚有容貌的泼妇能匹配的,或许……她该私下去见见她?


换了魂的杜嘉薇自然不清楚自己已被某人惦记上了,穿越这事看开後,天气也一天天暖和,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走一趟後山,强身健体兼寻找食材。

至於印象中,一家主母要处里家中庶务等事,她也细细想过,一屋二主三奴还得分成两国,视若无睹很正常,哪有什麽庶务好理,她索性将心力与时间全花在寻找野生食材的探险中,若是发现一些能移栽的食材,她就往後院土壤栽下,反正那儿光凸凸的一片,不用白不用。

这些日子,她已经移植了一些容易种植的花果蔬菜,甚至动手做了酱瓜泡菜,反正她找到什麽、想到什麽就做什麽,自得其乐的日子还是挺悠哉的。

至於午膳,她原本就喜欢孩子,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看到那几个绷紧小脸装大人的萌孩子,加上范绍安那张韩系花美男脸孔,她自然是要用力给他们捣鼓好吃的。

只是大人小孩都一个样,枉费她天天用心费时做丰盛饭菜,见着她时神情还是惊疑不定,活像她有什麽毒招要使似的。

学子们跟她始终是零互动,她只能自说自话,范绍安会说一些话,但语气冷飕飕,还不忘威胁她最好别做出什麽会後悔一辈子的亏心事来,怪里怪气的,根本是有被害妄想症。

罢罢罢,日久见人心,随他说去,反正她想好了,若真的不能一起好好过日子,那就和离,在现代她就是只单身狗,到古代不嫁人也没关系,为此她还仔细查过原主的陪嫁单子,不查不知道,查了很是肉疼啊。

原主就是个败家女,闲闲没事干就想查范绍安的底细,不惜砸大钱让人去查他的家世背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这个冰块彻头彻尾就是个穷光蛋,还是个大懦夫!

范绍安的出身不算差,在江州隔壁的陆州还算是颇有名声的商贾大家,几代人中还捐过官,後来族人分家再分家,范绍安的祖父就是范家的旁系子弟。

范绍安这一脉共有三房,他父母意外死後,家中其他二房对这唯一的侄子可没半点同情,迅速恶意分家,范绍安只得了这间原主眼中的破屋、与之连接的山林私地、几块没啥用的荒田以及经营惨澹的几家破店铺。

原主家在江州有庄子,庄子上的李管事与范府的管事是老朋友,范府管事对范绍安被极品亲欺负一事多有怜惜,感叹二爷日後不知何以为生。

李管事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要就此潦倒,也表示很同情,就揽了庄子帐房的工作给他,没想到不过是年关近了,让范绍安带帐册回主家报告年度营收,就摊上了原主落水的糟心事。

范绍安工作没了,原主也被家人以病逝名义切割,草率低调的下嫁,之後范绍安到凌远书院谋职,入了山长的眼,当了夫子,月薪不过五两。

「不过」两字是原主的想法,事实上这薪水已经算高了,普通人家一个月花费还不到一两呢,所以范绍安给了家用四两,自己身上留一两,带几个穷学生回家吃个午膳哪里不够?

还真的不够!

原主舍不得把白花花的银两花在这些穷孩子身上,妻子的责任义务她也不想尽,但丈夫的钱她可是一定要拿在手中,再加上本身还要端着侯府大小姐的架子,吃穿用度都要细致有贵女作派,四两银能做啥?

但不管她再怎麽吵怎麽闹,范绍安连个铜钱也拿不出来,只冷冷丢了句,「你这妻子还真是可有可无。」语意中的冷意几乎要窜到原主的骨子里。

在惊觉丈夫不是她可以随意搓揉甚至舍弃後,又气又怒的她只能拿嫁妆来折腾,管他庄子铺子,只要能换现就卖。

也因为原主太会挥霍,长长的嫁妆单子已经被划掉三分之二以上,仅余一间在青州的庄子及一间成州的铺子,所剩虽不多,但万一在这里撑不下去……

杜嘉薇将落到颊边的发丝塞到耳後,届时离开这里,总归还有个落脚处,她又有一手好厨艺,想法子赚钱还是可行的吧?

「奶奶,丁顺过来了,说是代二爷交给奶奶这个月的家用。」青荷略微畏怯的声音打断她愈飘愈远的思绪。

杜嘉薇顿时回了神,却没任何指示,只是看向桌上放着的一本新帐本,那是她特别让青荷到镇上买回来的,原主从不记录银钱的进出,但她不行,穿越前每一笔进出帐她都写得清清楚楚,才能存了好几桶金。

她的那些钱钱啊……不能想,心太痛。

青荷不知道奶奶怎麽了,突然眼泛泪光,她害怕的看了身边的海棠一眼,她也是一脸惊恐。

这段时间,奶奶的言行举止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变得好相处,也不打骂,但她们可忘不了过去的奶奶是啥模样,根本不敢造次,仍是战战兢兢的伺候。

杜嘉薇在哀悼她的钱钱之余也注意到两丫头的异样,她也知道自己在她们眼中如同变种异形,不知她在玩哪出,只能小心再小心的面对她,她太难解释,索性随她们去,她自己舒服就好。

「让丁顺进来……等等,让他回去,请二爷自己过来,我有话跟二爷说。」杜嘉薇立马改变主意。

两个丫鬟早已习惯她的善变,当下连忙点头,退出书房。

不过一会儿,范绍安走进来,他一袭月白色长袍,身材挺拔如松,奈何神情疏离,眼神更冷。

杜嘉薇笑着起身迎向他,端端正正的行个礼,示意他坐下,转身唤了青荷去倒两杯茶後自己也落坐。

「免了。」范绍安冷声制止青荷。

青荷犹豫的看向奶奶,见她点点头,便低头退出去。

范绍安没坐下,却扫了桌面一眼,发现上头的帐本。

她又要出什麽么蛾子?

他眉目清冷的将袖内的钱袋放在桌上,声音冷峻,「杜嘉薇,你有何事?」

「确实有事。」她对他嫣然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她对他的策略,不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对其他人的态度虽然也冷,但不像面对她时堪比寒流等级,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她再怎麽百般示好也无用,再有任何旖旎想法也消失於无形。

她在心中嘀咕,一边低头打开钱袋,看了里头的银子,拿出二两,抬头看他,「家用二两足矣,其他的夫君就留在身边花用吧。」

范绍安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天要下红雨了,她竟然会给他银子?

「你在打算什麽?」

又来,被虐体质发作啦!她没好气的伸出右手欲去抓他的手,同时左手拿了钱袋硬要塞到他手里,哪里想到她的右手才堪堪碰到他的指尖,他就快动作的将手抽开。

他娘的,她身上是有病毒吗?杜嘉薇十分火大的瞪着浑身冷冰冰的男人。

「你忘了?你说我与你最好维持距离,还说只要碰到我,就会想起在湖里被迫抱住我的感觉,那让你作呕想死,还道若不是为了活命,你根本不会碰我。」范绍安的声音听来十分冷静,但怒意及怨气却是有的。

天知道他有多麽後悔那天的心善救人,才会惹来这一身腥及甩不掉的包袱。

杜嘉薇在未穿越且未当小网红前,可是保险界的金牌业务,为了扩增客源十八般武艺全去学,东西五花八门,认识的人三教九流皆有,可谓识人无数,连那种难啃的心理学她都含泪去啃了,怎麽会看不出男人的怨念有多深?

她咬咬下唇,调出原主的记忆,好像真有这回事,尤其是原主从繁华的清河一下移居到这好山好水好无聊的小镇,看啥都不顺眼,自然将所有的忿恨怨怼发泄在他身上,用字遣词更是怎麽难听怎麽说。

但原主若没有他施以援手,当初还能活下来吗?

「我承认是我不会说话,我的错,我可以跟你道歉。」杜嘉薇向他福了福,再直起身。

范绍安半眯着黑眸,似乎在辨识她这句道歉的真假。

「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往前看不好吗?」她大方的伸手想跟他来个和平之握,露出一个再真诚不过的灿烂笑脸。

他却是冷冷的瞟她一眼,这是做什麽?

这人真是……不对,古人有握手礼吗?似乎没有。

杜嘉薇很无奈的收回手,垂了眼,语气有些挫败,「不碰你,绝不碰你行吧?不就是想把钱还你吗,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至於吗?小气什麽,碰了也不会少块肉。」她愈说愈觉得委屈。

范绍安脸上神情更差,这女人装大度不说,还反过来批评他小气?

瞧他一脸不悦,杜嘉薇忍不住翻个大白眼,看来前途多舛,只能说原主太作死,现在她想来个华丽转身、改头换面,人家还怕她想耍贱招狠招。

罢了,时间总会证明她变得不一样。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担误夫君的宝贵时间了,妾身没事,这银子夫君拿吗?」她指了指桌上的钱袋子。

范绍安仍是定定注视着她,没吭半声。

她按揉着眉心,忍了又忍,告诉自己千年冰块融化总要耗些时日,她跟他挥挥手,再指指外头,乾净俐落的用手势下起逐客令。

范绍安略带复杂的目光又瞟她一眼,这才转身步出。

杜嘉薇坐下靠向椅背,慢慢的做了个深呼吸,再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郁气,却发现仍有一股不甘憋在心坎深处,难受得紧。


穿越的日子在这口难吐的郁气下缓慢的前进着,好在杜嘉薇还算想得开,生活总有不顺心,难道不如意就不过日子了?

想法一转弯,心情就开朗许多,她的生活依然如常,能做的就做,至於那块冰就成了师生用午膳时供她眼睛吃冰淇淋的工具人,其他的咱们就不理,姊也是很有骨气的。

一连几日去後山寻找食材,也几回见到美林村的村景,屋子多是土墙砌的青瓦小屋,三三两两散落在山坡四处,唯一群聚处是居中的坡地,四周田地一亩亩,几只黄牛在田里耕作,也见稚童沿田埂追逐嬉戏,小狗汪汪奔跑,几缕炊烟,极美的田园景致。

但美林村离她走动的山林仍有好长一段距离,她估算过路程,决定不虐待自己的双腿,也因此尚未有机会去逛逛。

由於美林村附近皆环山,她虽天天入林,但除了自己带的丫鬟外,最多只遇到两个来砍柴的腼腆村人。

青荷见她面露困惑,才跟她释疑,原来这座山林其实是私人土地,因此村里的人都会到其他地方去砍柴打猎或设陷阱抓捕野物,她遇见的其实是擅闯私人土地的村民,难怪那两人尴尬的朝她点个头就灰溜溜的跑了。

「二爷知道我天天往这里跑却没吭一句,所以这地方是他的?」杜嘉薇手指了指墨竹轩的方向。

「是,奶奶,丁顺说分家时,那些又坏又贪心的亲戚把这里给了二爷,说这片山林地有多好,二爷整好地再分租出去,赚得可多了,而且这夏园离镇上亦不远,采买容易又远离尘嚣,好处多的数不完。」青荷不以为然的说着。

由於这阵子她跟着奶奶出入後山,相处时间多,说话间便自在许多,也没多想就模仿丁顺的不屑口气,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奶奶听。

杜嘉薇沉吟了下,想想也是,这片山林若是变成一亩亩良田是值钱,但问题是要变良田十分困难,蓊郁的山林只有几条前人垦出的小径,陡坡多,还有山谷溪涧,光要砍一棵树运出去就要花不少人力成本,这里可不是现代,有大型机器能垦山拓土,这就是明晃晃的坑人啊!

当时那块千年寒冰没半点抗议,应该很好欺侮嘛,怎麽到她这里就这麽难啃难融?不公平!她忍不住气得牙痒痒。

於是之後再次入山,她就是抱着看自家资产的眼光来的,却愈走愈心酸,这要在穿越前,她就是妻凭夫贵的大富婆了,弄个森林游乐园或是欧风渡假庄园,再请人照看着,她还可以在慢活之余兼数钞票。

随行的青荷不知奶奶在想什麽,但表情相当精彩,一下子兴奋,一下子叹气,一下子看天,一下子又左看右看,再叹气,最後说了句,「我还是俗气了,谁让有钱就是大爷,没有钱万万不能啊。」

杜嘉薇走了一大段山路,背後的竹篓装了满满的野菜野菇,也因为走得随兴,不经意的转往一条小山径,顺着坡道走,竟走到仅有两间土坯屋的地方来。

在山林里走了一个多时辰,主仆俩备的水已喝完,杜嘉薇便带着青荷走到最近的一家,敲开对方的门,以袖子拭汗,温声讨杯水喝。

青荷呆呆的看着眉目温和的奶奶,这真不是那个刁钻又张扬的奶奶会有的表情。

这一户人家只有一个身形佝偻,身着布衣的林婆婆,她长年独居,身边无人照顾,倒是相邻的另一户媳妇会早晚过来看看。

平常没人听林婆婆说话,一见这少妇美得像天仙不说,神情随和,还吩咐随身丫鬟帮她老太婆烧热水,去井里提水将厨房水缸填满,还送她好多野菜,林婆婆就话匣子大开,哇啦哇啦的说起隔壁那位可怜媳妇。

那妇人的夫家姓何,丈夫体弱,长年卧病在床,养家大任全在她身上,守着几分田日出暮回,唯一的女儿也养得瘦骨嶙峋,本来丈夫还想将女儿送去书院,但家里的情况根本挤不出多余的钱,到现在也只是在家待着。

杜嘉薇听了听,也动了恻隐之心,跟老婆婆说了些话,要离开前走去另一户人家,打算将今日摘到的野菜送给他们。

斑驳的木门一开,就见一个拿着扫把的小姑娘,大约只有五六岁,瘦瘦瘦弱,看到她一愣,害羞的问:「姊姊有什麽事吗?」

这屋子实在太简陋,一开门就见寒酸,一张木桌四张椅,再一旁有一半开的布帘,见着一张床,床上躺人,凸起的被褥不仅破旧还全是补丁,根本没多少保暖的功效。

「小花?谁来了?」听到女儿开口,一名妇人从另一侧木门开门进来。

杜嘉薇看过去,就知道这是老婆婆口中的可怜媳妇何嫂子,她与小女孩相同,身上的棉袄全是补丁。

「姑娘……夫人有什麽事吗?」看到杜嘉薇已挽髻,何嫂子中途改口。

杜嘉薇打量着瘦巴巴的何嫂子,从小花的年纪推算应该不过二十出头,因生活贫苦,她头上盘起的发丝微黄乾燥,脸上晒黑的皮肤也显粗糙,这一看竟是三十多岁的样貌。

「咳咳咳—— 青娘,有人来吗?」床上那边传来男子虚弱的声音。

杜嘉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吭半句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几位,嘉薇失礼了,林婆婆跟我提了你们的事,我跟我的丫鬟刚好采了很多野菜,只要用猪油拌炒再配个饭就很好吃的。」

站在她身後的青荷忍不住轻道:「奶奶,婆婆说他们家连米都没有,都是番薯,应该连猪油也不会有的。」

她自己也是穷人家出身,看这屋里的状况哪会不明白,虽然奶奶近日的改变让她惶然,但看出奶奶是真心的,这才勇敢的开口。

尴尬了!

「没事,就是用水烫了,弄点葱油,呃,可能连葱也没有……」杜嘉薇脸红红,有些窘迫。

何嫂子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困窘的开口,「我、我有一些酱菜。」

杜嘉薇眼睛一亮,「行!让我看看。」她自来熟的牵起何嫂子的手就要往侧门走,手却突然一痛。

何嫂子被她那软软热热的细手一碰先是傻愣一下,待想到什麽,又急急的抽回手,就见杜嘉薇柳眉一皱,翻手再一看,白皙掌心已有一道红痕。

「对不起,是我的手……」何嫂子紧张又慌乱,频频弯腰道歉。

「没事没事,带我去厨房吧,小花也一起来。」

杜嘉薇笑着摇手,但心里其实是难过的,何嫂子双手粗糙到一个不行,有粗茧还乾裂,自己虽然这阵子也上山采食,但有镰刀以及争着做事的丫鬟,加上即使亲自料理三餐,她也不忘用原主买来贵死人不偿命的碧玉膏抹手,因而这双手还是细嫩滑软似豆腐。

几个人来到空荡荡的厨房,杜嘉薇一看真的是心酸了。

同是女生,她替何嫂子感到心疼也佩服,这种柴米油盐酱醋茶少了一大半的日子也咬牙硬撑。

摆放角落的酱菜缸里也是没有油水的酸黄瓜,再瞧瞧,陈旧的米缸见底,另一边的麻布袋里,面粉不是白面,而是粗些微黄的次级面粉。

杜嘉薇暗暗吐了口长气,想了想,开始动起来,和了面粉加了洗净的野菜,在一阵忙活後,青荷已帮忙生了火,没能油煎只能用蒸的,拿捏好时间再加酸黄瓜,揭锅时香味四溢,杜嘉薇不由得笑了。

何嫂子从头到尾都不敢多碰她一下,也不敢多问什麽,在她眼里,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少妇虽然素净着脸,但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流露的贵气,在在都看得出是个娇养的千金小姐,何况那丫鬟还称她奶奶。

她厨房里的东西人家肯定是看不上眼的,虽然不明白那些他们不敢乱吃的杂草少妇为何摘了那麽多,但她不敢过问,只是面粉可是一家要吃上十天的粮食,全被这少妇蒸了,她心里焦急,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要拿什麽给女儿及丈夫果腹。

但这个少妇做的东西真的好吃,也没看她加什麽额外的料,仅以那带咸的酱菜提味,出炉的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一口咬下更是松软好吃。

青荷忍不住想多吃一个,但在杜嘉薇示意的目光下不敢再拿。

小花更是吃得急,但要再拿也不敢,娘亲只吃半个,再送去给爹爹一个,就没人再拿了。

见小花眼巴巴的看着盘里尽剩的三片野菜蒸饼,杜嘉薇起身对着何嫂子笑道:「我称你一声何嫂子吧,我也住在美林村,只是离镇上更近一点,我没什麽朋友,与何嫂子还有小花一见如故,不知明日可否再来叨扰?」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何嫂子很困窘,她忙着干活,没有时间相陪,家里也没啥东西可以招待。

「何嫂子不用紧张,我只是来这说说话,何嫂子有田里的活儿要干,我就跟小花还有隔壁的林婆婆聊聊天,不会久待的。」

「不是不是,待多久都没关系,只是家里还有个病人……」何嫂子急急摇手又摇头,婉转提醒家里有病人,怕会过病气,再者就怕给杜嘉薇招来非议,污了清誉。

「没事,林婆婆说何大哥是个大好人,若不是去年为了帮她抢收田作生了场大病,也不会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我也听林婆婆说了,何大哥并无大碍,就是没吃什麽营养的东西身体太虚,我很会做吃的,这山里能用的食材也很多,不费半毛钱,吃了我做的东西,也许何大哥的身体就好了。」杜嘉薇笑着说,突然又想到在村人眼中,这块山林可是私人土地,遂又将自己的身分说了,让她安心。

何嫂子原也是想提醒屋後那座山林等闲不能进,虽然也不曾听过有谁进入後被按上私闯罪名的事儿,但美林村原就群山围绕,撇去屋後这块私人山林,其他山区要捡柴要打猎也已足够,村人便不会往那里去。

听杜嘉薇说完,她心是安了,也暖了,不禁眼眶一红,「这怎麽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我日子过得太闲,何嫂子就当可怜我,让我生活可以过得更充实,拜托。」她娇俏的双手合十,双眸清亮。

何嫂子失笑,杜嘉薇娇俏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何况若丈夫真能吃些好的,身体一旦恢复过来,她肩上的担子也可以轻一些。

小花极喜欢这个没有架子却很漂亮的姊姊,这一听下来也急着求娘亲答应。

何嫂子这些年也看了不少人情冷暖,怎会看不出来杜嘉薇是变着法儿在帮她,当下泪水溃堤,低泣着猛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从今而後,杜嘉薇的穿越生活圈又多了林婆婆及何铠一家三口。


范绍安最近的生活过分平静无波,却让他时不时的胆颤心惊。

杜嘉薇变得太亲切、太随和、太好说话、太没脾气,让他对她行为举止的困惑不解之余也是戒心满满。

但两个月下来,他没看见什麽算计、狠毒後招,只看到她天天包紧紧,背着背篓进後山,再回到家中备午膳,笑咪咪的看了学生用餐的状况後便离开,接着他的晚膳也会准时在他回家洗漱後,热腾腾的让青荷或海棠送到墨竹轩。

「今日学院休息,子岳怎麽也来了?」安静的堂屋里,一个略显低沉的含笑声音响起。

子岳便是范绍安的字。

「山长。」范绍安从椅子上起身,一贯冷清的表情浮上一丝无奈。

这绝非首次他在学生休假日过来书院,因为不耐烦与老爱惹事生非的妻子同处夏园,他几乎次次都在休假日过来,山长的话纯粹是刻意促狭。

来人是凌远书院的山长叶书博,年约四十,五官端正,眼角几道细纹,身姿挺拔,对范绍安这个年轻先生很是关爱,先前范绍安的妻子来闹过一场,他对范绍安的家庭生活又多了些挂念。何况他视同亲女般疼爱的邓妹新对其心仪爱慕,思索再三,他便想过来探探范绍安的心思。

甫坐下,丁顺已经俐落的端来一盏热茶,再退到後面的小桌。

叶书博喝了口茶,看着在他对面的范绍安,「不肯接受我的钱,是因我的山长身分,别班也有穷孩子,不能厚此薄彼,但你怎麽连邓先生的钱也不收?」

身为书院山长,自然得做到公平,凌远虽是一家小书院,但该教的全都有教授,先生们就得辛苦些,一人教授二至三门功课,毕竟书院收入不好,夫子们的月俸与其他有规模的知名书院差距不止两、三倍,愿意屈就的夫子不多。

范绍安教的就有三门课,书法、诗词还有御课。

在他眼里,范绍安读书上极有天分,可惜在人际关系上不够圆滑,得罪的人不少,他与江州另一书院的山长是多年故交,范绍安原也在那里就读,对范绍安科举失利的原因很清楚,就是有人对他心怀不满下黑手,直接将他从中试名单上除名。

范绍安仕途受阻,婚事也不顺,叶书博一想到那日到书院拍桌大声质问的刁蛮少妇,又想到内敛清秀的邓妹新,遂道:「妹新对你的心思你该有察觉才是,如果有需要山长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范绍安明白山长的意思,杜嘉薇绝非贤妻,这桩硬凑成的婚事他早就想放下,尤其杜嘉薇婚後不断对他冷嘲热讽、四处撒泼,简直把他的脸丢尽。

一日,他实在忍无可忍,扬言要一纸休书休了她,哪想到杜嘉薇竟嚷嚷只有她能休他,他若敢休妻,她便死给他看。

当时,他曾想过要请山长出面,只要杜嘉薇愿意和离他便答应她任何条件,但後来她生了病,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眼下,不必他开口请求,山长愿意出面,但想到杜嘉薇近日的改变,他竟然迟疑了,最後起身一揖,「劳烦山长挂心,是子岳做得不好,但这事子岳会自行处理。」

这是不要他干涉了。

叶书博虽然错愕,但还是点点头,拿了茶盏再喝口茶,转移了话题,提到接下来的课程,尤其是御课,这次范绍安会带学生到後山去上课,由於书院的练马场不大,能好好驾驭马匹的学生便会被带去户外策马奔腾。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叶书博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先行离开,范绍安则继续改着学生的作业。

时间流逝,眼见快到中午,丁顺的双眼已经亮晶晶,桌面也提前收拾得清洁溜溜。

没办法,他的胃已经完全被奶奶收买,不管她以前多坏多讨厌,就这两个月吃的三餐,没半次腹泻不舒服,反倒还胖了些,不得不说那一道道看似简单实则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让他还不到用餐时间肚子就唱起空城计。

范绍安也收拾好桌面,起身正准备离开,就听到敲门声,他一抬头,就见邓妹新提了食盒进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范先生一定会来书院,我备了两人份,也有丁顺的,喏,这个给你。」邓妹新笑着将左手另一只较小的食盒交给丁顺。

丁顺的脸在心里皱成包子,他不想要啊,奶奶也有准备他的饭,但不收又没礼貌,他只能挤出笑脸接过,「谢谢邓先生。」

邓妹新将另一个三层食盒放到桌上,抬头就见范绍安蹙眉看着自己,「怎麽了?」

「你怎麽会想准备食盒?」莫说丁顺了,连范绍安也觉得奇怪。

邓妹新低头掩饰脸上的尴尬,她哪能说出心中那股难言的忧患意识?

她在乎范绍安,也藉关心之名从去范绍安家用膳的学生探知不少情况,他们都说师母做的东西好吃,看到他们也笑咪咪的,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为此,她还特地私下找了其中一名学生来问个仔细—— 

「师母自己说了,她大病时曾昏迷几日,其实是作了好长好长的恶梦,她去了一趟阎王殿,阎王告诉她再不当个好人就让她下地狱,还用仙术灌了好些奇怪的事物到她脑袋里,说是知道她没才华,给她一点知识和才艺,让她能用这些东西助人,她这才吓得改邪归正。」

「范先生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因为师母说了,先生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所以师母说还是让先生自己发觉她不一样後,主动来问的好。」

「意思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和缓?」

「是啊,不管我们去用餐或离开时,师母跟先生都没说话,就像以前一样……不对,也不太一样,以前师母会酸言冷语,现在都笑咪咪的,要我们多吃点。」

「邓先生?」范绍安清冷的嗓音打断邓妹新的思绪。

她倏地抬头,尴尬一笑,「对不起,我走神了,我只是、只是想说你应该会在书院,才准备午膳过来,顺便关切一下,听孩子们说尊夫人好像变了很多,我有些担心,毕竟她不是那样和善的性子。」

他明白她的意思,静默不语。

「范先生可有察觉她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邓妹新进一步又问。

不对劲的地方可多了,范绍安真的搞不清楚杜嘉薇意欲何为。

从前她花钱如流水,他身为一家之主,给了安家费还是不够她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嫁妆糊里糊涂的贱卖,再买些华而不实的首饰衣物等等,把自己妆点得如一只开屏孔雀。

如今她却来个极致大变身,去奢返俭的往素雅方向走,浓妆没了,花的钱也少,连食材都往後山里寻,做出来的佳肴令人食指大动。

其实那些风花雪月於他而言并无太多感触,只觉得女人麻烦,他甚至有过不成亲的念头,当时被硬逼着娶妻,他也没太多想法,反正就是遇到了,能一起好好生活最好,不行他也不强求,各自安於一院便好。

两人之间原本已经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互不干扰,现在她却变了。

他的目光再度对上邓妹新,同为女子,也许她能清楚杜嘉薇改变的缘由?

「你认为她一反常态,对以前深恶痛绝的一切突然甘之如饴,不吵不闹,日日笑颜以对是为何?」他甚至将她主动退还家用银子一事说了。

「她绝不可能是良心发—— 对不起,我说太快,但这实在太颠覆她过往的行为举止。」邓妹新差点脱口批评杜嘉薇,赶紧改口。

「无妨,我对她至今的改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说。

杜嘉薇到底想做什麽?邓妹新拧眉不语,没有前因後果,一个恶女怎麽可能说变就变,那所谓的阎王说她可不信。

范绍安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事实上,从遇上杜嘉薇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他也知道她是故意让自己难过,一个侯府嫡女被家人舍弃低嫁,纵然他是个秀才,她仍瞧不上,不时四处挑衅惹麻烦想寻他的不痛快,套句她曾说过的话—— 

「我过得这麽悲惨,你凭什麽可以安然度日?」

时间流逝,两人互动愈冷,直至没必要绝不开口,两人所处氛围都似冬日,再加上她的贪婪刻薄,他想过和离,但她又不肯。

他很清楚她不是舍不得他这个丈夫,而是明白没有娘家的她并无回头路,嫁妆也被她自己几乎挥霍殆尽,一旦和离了,她没身分、没银两,难道要去做乞儿?

於是,两人的关系就这麽僵持着,直到现在。

「范先生可知嫂夫人何时开始改变的?」邓妹新一边说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努力忽视怦怦狂跳的心。

范绍安看着一道道放到桌上的菜肴,开始回想杜嘉薇的改变源自何时……


阳光轻轻洒入夏园的厨房,海棠跟青荷面对面坐在矮凳上,居中有个大水桶,两人正在清洗奶奶带回来的野菜,一边小声的讨论着奶奶的改变,一边问着对方,奶奶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变好的?

现在的奶奶真的什麽都好,她们一点都不希望她再变回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奶奶。

回想两人刚来时什麽规矩都不懂,奶奶又难伺候,一日打骂多回都是正常,两人常常夜半时分躲在被窝里偷哭,甚至起过逃走的念头,却怕给家里惹麻烦才没行动,奶奶的前後变化,贴身伺候的她们最清楚。

这两个月来,奶奶天天往林婆婆及何嫂子家去帮东帮西,不约而同的想着这几日奶奶将黍米拿来酿酒,还弄了酒麴的陶缸,真的太神奇了。

除此之外,她们还努力钻研奶奶到底是因何改变,万一哪天奶奶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她们就能依样画葫芦再将她变回好的奶奶。

青荷搔着头,不太确定的开口,「好像是奶奶嫌弃村子及镇上的大夫医术不好的那场病後开始的吧?」

其实,她们都知道那场病是奶奶有意为之,那一晚变天,气温极低,她们本要将寝卧的窗户给关上,奶奶不让,第二天奶奶就染上了风寒。

二爷平时虽对奶奶冷淡,但还是帮忙找了大夫来看,偏偏奶奶又嫌大夫医术不好又嫌药苦不肯喝,一个劲儿的吵着让二爷去她娘家,把以往给她看病的林老大夫给叫来。

二爷见她一天天憔悴,终究还是跟书院请假出了趟远门,至於奶奶娘家在哪儿她们不知道,二爷也没提,只说了车程来回就要四日,要她们照顾好奶奶。

那四日,奶奶的病情越发严重,始终高烧不退,她们急坏了,又找大夫看诊又熬汤药,但还是喂不下去,奶奶即使意识不清,脾气依然忒大,屡次把汤药打落。

这麽折腾几回,大夫说奶奶恐怕不行了,她们当场吓得大哭,又跪又求,但大夫还是摇摇头走了。

奶奶烧糊涂後倒是说了些她们听得懂的话,原来奶奶故意生病是因为过不了这种穷日子,希望她生病後爹娘会心软,再把她带回家。

两个丫鬟听来只觉奶奶太娇气,有人伺候哪还算是穷日子,但见奶奶愈来愈不妥,最後更是奄奄一息,两人只能祈求二爷快回来。

好在,四天後二爷带了一位年届五旬的老大夫回来,替奶奶把脉开药方,接着,奶奶似睡非睡的呆滞好几日,更是不吵不闹的吃了几日药。

当初她们以为是奶奶太虚弱无法反抗,眼下嘛……两人互看一眼,极有默契的点点头。

「奶奶病癒後,人就不同了。」青荷将菜放到另一个篮子里,做了结论。

海棠也道:「是不是那个药的关系?还是奶奶烧糊涂变好了?」

「我不知道药能不能改变一个人,但我听西村的婶婶说过,她邻居家的奶奶发烧烧坏脑子,人也傻了。」她说着皱起眉头,可奶奶并没有变傻啊。

海棠想了想,咬咬唇儿,猜测道:「所以奶奶是还不到傻的地步,只是把那些刁蛮和讨人厌的性子烧掉,成了好相处又和蔼可亲的人?」

「嗯嗯,一定是如此。」青荷愈想愈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厨房外,杜嘉薇双手抱着一束野百合杵在门边,这还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听壁脚,两个丫鬟原本话说得小声,她还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麽,但说着说着声音也大了,听到後来她差点没爆笑出声,两个天兵,哪来的想像力!

原主就是不愿吃药才病情加重,生生将小病熬成大病,把自己熬死了,当范绍安将老大夫请回来的那一日,躺在病床的病美人就已经换了魂,她这个为了采一株开在山坡边角的蝴蝶兰的笨蛋网红一脚踩空穿越而来。

果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只是当她再低头看着这一束也在山坡边上采摘的野百合,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记取教训,真的是毋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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