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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初醒《吾妻镇宅》(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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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 18:3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初醒《吾妻镇宅》(卷二)

出版日期:2020年1月10日
内容简介

赵世卿最近火气怨气都挺重的,尤其看那晋国公府五少爷非常不顺眼,
因为那家伙自从救了在佛寺遇刺的容画後便对她纠缠不休,
逼得他时时驱赶这只大苍蝇,省得他美若天仙的妻子被拐走……
不过不只是她,他自己的烂桃花也是大开特开,
延安伯府嫡女谭歆然嚷嚷着非他不嫁,老耍手段想倒贴,
这回还搞什麽主动献身,幸亏他家「悍妇」及时出面才保住他的贞操,
不料隔没几天这疯女人又上门逼婚,甚至颠倒是非说他俩是两情相悦……



第二十章 佛寺遇刺杀

  回去的路上,容画始终未从方才的思绪中走出来。

  萧羡妤能够认出自己尚可理解,毕竟大多数命妇她都识得,很容易猜出自己的身分,可她那句「有意思」便颇耐人寻味了。

  仅仅是因为她们有几分相似吗?容画总觉得没那麽简单……

  正想着,身边的青溪突然拉了她一把,容画抬头,正碰上了刚从上客堂里出来的谭歆然。

  「哟,世子夫人这是还没找到观音殿啊!」谭歆然哼笑,「不会是夫人压根就不想去吧?」

  容画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继续前行。

  谭歆然跟了一步,又道:「你真的不想生孩子啊?也是,生了又如何?到底人家赵子颛才是嫡长孙,未来承袭爵位的也是他。」

  「侯府哪个袭爵,还轮不到谭家说了算吧。」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赵子颛冷冷说道,把谭歆然惊了一跳。

  容画回首,对上少年冷静的目光。

  面对这位继母,赵子颛神色紧绷,当初的怨怒之意淡了,可那抹冷漠丝毫不减。

  当他将目光移向谭歆然时,这份冷漠中又多了几分刻薄。「当初为了接近我父亲,你冤枉我冒犯你,挑拨我们父子关系,如今又要来挑拨父亲和夫人吗?」

  谭歆然冷笑。「我挑拨?分明是你无礼在先,你骂我什麽你都忘了吗?」

  这话一出,赵子颛倒是笑了,眼角眉梢皆是嘲讽之意,好似对方提了什麽让他极为满意的事情。

  这笑容画见过,当初他手捏她把柄却不挑明时,就是这麽笑的。

  这下容画倒是有些好奇他曾经骂谭歆然什麽了。

  赵子颛没同谭歆然纠缠,问道:「夫人可还要去观音殿?」

  容画点头。

  「我带你去。」赵子颛语气冷冰冰的,连转身都乾脆俐落。

  容画也不知道他此举真心与否,不过瞧着气鼓鼓的谭歆然,她还是决定跟他去,赵子颛可比谭歆然讨喜多了。

  两人一前一後,少年兀自往前走,也不知他是不是刻意模仿,总之容画觉得这孩子的背影姿态像极了赵世卿。

  容画望得出神,脚步不由得慢了些。

  赵子颛察觉,回首瞥了眼,冷不丁地道了句:「方才她说的可是真的?」

  「什麽?」容画问。

  赵子颛不看她,佯做不在意道:「你不想和我父亲生孩子。」

  容画愣住。

  等了半天也没个回应,赵子颛猛地扭头,望着沉默的容画半晌,不由得皱起了眉。

  容画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怒意,他是生气了吗?

  她不明白,自己生不生孩子与他有关吗?若说有关,那自己不生对他岂不是更有利,说到底她生的孩子才应该是赵氏的骨血,他不会有危机感吗?

  两人不语,一路沉默地到了观音殿,赵子颛像押着犯人似的,非要亲眼见她拜过菩萨,上香後又求了一支求子签才稍稍放松了些。

  若非不想惹沈氏不高兴,容画也不会应下来这观音殿,眼下被个小孩子监视着去求子,这感觉既好笑又觉得别扭极了。

  没办法,权当哄他们祖孙二人吧。

  容画无奈地带着那签去了观音殿的耳室解签,而赵子颛也一路跟着。

  案桌後的解签僧含笑接过那签,乍然一瞧,眉心当即蹙起,道:「这签……」

  「这签怎麽了?」赵子颛抢先问。

  瞧着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容画愣住,赵子颛也察觉出自己太激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转过了身,可他耳朵还是警觉地竖着。

  「夫人这签……」解签僧再次开口,还没说出几个字,便听「砰」的一声,门从外面猛地被关上!

  几人惊了一跳,赵子颛暗呼一声「不好」,刚要奔着门口去,只见从对面窗子忽地跃进了两个人,他们黑衣蒙面,持刀而立,气势森然无比。

  解签僧傻眼了,青溪脊背也是爬起了一股股凉意,不过她顾不得了,拉着容画扯着嗓子便喊,可才喊出一声那两人立刻冲了上来。

  赵子颛连个犹豫都没有,就挡在了容画面前。

  出生於武勳世家,父亲又是骁勇英武的昌平侯世子,赵子颛不仅自小练功,且功夫也不赖,可再好他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招架得了两人齐攻,尤其两人一出招便看得出武艺高强,动作俐落严谨,训练有素,定不是一般的毛贼。

  果然不过两招,赵子颛便被逼进了角落。

  怕扰寺庙清静,侯府每每来拜佛都将护卫留在寺庙外,谁承想会发生这种事,容画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她慌张的想要叫人,可大门被锁她出不去,就算出去了,瞧着这两人的架势,她还没把侍卫唤来估计他们已经被害了。

  眼看着赵子颛就快要招架不住,容画忽而想到什麽,大喊起来。「有刺客!抓刺客啊!」

  侯府的侍卫没进来,可不等於别的侍卫不在啊!萧美人正在大雄宝殿,宫里来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绝对会百万分警惕的!

  那两人听闻容画的叫声,心思立刻转了过去,其中一人便朝她奔去。

  赵子颛眼疾手快,与另一人纠缠时拌了他一下,那人一个踉跄,瞧样子是不耐烦了,抬刀便朝赵子颛砍去。

  容画吓急了,脑袋一片空白,什麽都顾不得想,推开挡着她的青溪朝那人扑了过去。

  她这动作无疑是飞蛾扑火,可还是在那刀落向赵子颛之际带偏了半分,刀沿着赵子颛的耳边削过,带走了他的一缕青丝。

  那人并不急,再次抬起刀,连头都没回,手腕一翻,本还朝着赵子颛的刀尖瞬间从腋下探出,不偏不倚直直朝身後的容画刺去。

  「夫人小心!」赵子颛大喊一声。

  可还是晚了,那刀扑地一下扎了上去,不过扎到的不是容画,而是挡在容画面前的一根竹签。

  不知何时,房里又多了一身着皂色曳撒之人,那人长身玉立,四平八稳地站在容画面前,手里捏着竹签。

  容画认出了那竹签,正是她求而未解的那支,一支小小的竹签能拦住如此锐不可挡的利刃,可见这人身手不凡。

  两个刺客似乎也被震住了,同时回头望向那人,愣了一瞬,接着互望一眼,扔下赵子颛一同挥刀相向。

  面对两波攻击,那人不慌,虽无武器在手,却也躲得轻松,双方不分伯仲,可那人耗得起,两个刺客却耗不起,再等一会昌平侯府的侍卫必会察觉,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见那人步步闪躲中靠近了一侧的容画,刺客刀锋一转,眨眼间朝容画刺了过去。

  容画吓得呆住,连喊都来不及喊,便觉得腰间一个力势将自己提了起来,接着自己被人带着旋了一圈,躲过了那一刀。

  容画惊得脑袋都木了,下意识抓紧了揽着自己腰间的那只胳膊,在那人环抱下又躲了好几招。

  那人没有放手的意思,而刺客也没有停手的态势,直到「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一跃而入,两个刺客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立刻朝窗口冲去。

  那身着曳撒之人正揽着容画站在两人与窗之间,见他们欲逃竟连拦的意思都没有,乍然一躲把路让开了!

  可就在两人还未碰到窗口的那一刹,只闻一声巨响混杂着闷哼,其中一个刺客扑在墙上一动也不动,唯有那把飞向他将他钉在墙上的剑还发出嗡鸣声……

  剑柄扔在颤动,可容画还是识出了上面的花纹,那是赵世卿的剑。

  另一个刺客回首,一眼对上了赵世卿比那剑还要森冷恐怖的眼神,他自知无路可逃,猛然大喝一声,抱着必死的决心朝赵世卿扑去。

  赵世卿手无利刃却面不改色,好似就等着他来一般,昂首俯视他的眼神里除了冷冽还有淡淡的不屑。

  他和那身着曳撒之人不同,不曾躲一步,徒手迎敌,连脚下都未动毫厘就乾脆俐落地躲过刺客的刀,反手扣向了刺客颈间。

  一招一式不过瞬息间,那刺客愣住,接着便见他猛地仰脖朝那刀撞去。

  赵世卿察觉了他的目的,就在刀马上要划过颈间的那刻,他翻刀朝下,直直刺向了那人的大腿。

  「想死?没那麽容易!」赵世卿声音低哑道,当即一个用力,刀贯穿而入。

  随着肉裂骨碎之声,那人撕心裂肺地惨嚎起来,吓得容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都跟着发颤。

  她一个安安分分的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更没见过这样狠戾的赵世卿,她整个人都懵了。

  一切都结束後,侍卫才匆匆赶了上来。

  赵世卿缓缓抬头,望向了妻子,和那个还揽着妻子的人,冷声道:「小萧将军,可以放开我妻了吧?」

  这位身着皂色曳撒者不是别人,正是晋国公萧显思的小儿子,萧美人的弟弟萧嵩。

  萧显思有五子,萧嵩虽为庶出却是他最中意的儿子。他自幼聪颖,胆识过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为常人所不能为,骨子里带着狠劲,萧显思常把他带在身边,不离左右,而萧嵩也不负他望,如同萧显思身边的一把利刃,无论在朝或出征,均为父亲披荆斩棘扫清一切「障碍」。

  他无职在身,可仗着父亲是炙手可热的晋国公,姊姊又是皇帝宠爱的妃子,势力极广,故而人们习惯称他为「小萧将军」,不过鉴於他平日所为,这一称呼不无讽刺意味。

  往昔赵世卿见了他,都是淡淡唤声「萧公子」,但今日不同,他脸上煞气不减,警惕地盯紧了萧嵩,视线落向他搭在妻子腰间的手上。

  若是旁人,被这目光烫得还得立马弹开,可萧嵩不然,反倒佯做惊奇地低头看了身边一眼,佻笑道:「哟,这佳人是您娇妻啊?啧啧,世子爷,艳福不浅嘛!」

  这话好不轻浮,容画从怔愣中醒来,一把推开了他,急迫下推得用力,萧嵩猝不及防,身形一晃。

  容画下意识「哎」了声,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人能凭一人之力和两名敌人周旋,岂会禁不住她的一推?

  萧嵩站稳身子,笑容依旧。「夫人,好歹我救了您,不必如此吧。」

  这话一出,容画不禁抬头,看清了面前人,萧嵩二十出头,五官俊逸深邃,浅褐色的眼眸流光闪烁,微微挑起的眼角蕴着抹谑意,薄唇弯勾。

  这人骨子里透着傲然矜贵的气质,不过和赵世卿的冷傲不同,带着一股野性。

  容画垂头揖礼,冷静道:「谢您方才相助。」说完,她转身朝赵世卿走去,半路乍然瞧见他身上的血迹心又是一惊。

  赵世卿想去安抚她,奈何自己手上沾了污迹,只得低头问道:「你可伤到了?」

  声音虽轻淡,可同方才的泠然相比温柔太多了,容画抬眸,一眼便撞进了他的眸光里,心稍缓了些,摇摇头。

  「我没事。」她想起赵子颛,转头望去。

  赵子颛还撑在墙角,见父亲和容画目光齐齐投来,他不耐烦地哼了哼。「别看我,我好着呢!」

  赵世卿安抚了僧人,毕竟是佛家圣地,见了血腥总归有扰清静,他遣人告知住持,过後自己会亲自去道歉。听闻萧美人也在,又命令封锁消息,不可惊扰贵人,至於那名刺客,已经被俞修竹带下去了。

  安排妥当後,赵世卿准备带着容画回去,刚要转身,便听萧嵩唤了声,「夫人且慢!」

  容画顿住,只见萧嵩跟了上来,还没待他靠近,赵世卿快了一步挡在她面前。

  如此紧张的昌平侯世子萧嵩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怔了一下,邪笑道:「世子爷,您是怕我跟您抢夫人吗?」

  「你敢!」赵世卿不客气道。

  萧嵩笑得更欢了,这世上还真没他不敢做的事!

  这位小萧将军除了狠绝的名声,桃色韵事更是流传不衰,坊间传言,上到王公小姐,下到小家碧玉,内到深宅闺妇,外到花魁瘦马,只要是姿色出众被他看上眼的,便没他没撩过的,且一撩一个准。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长了张英俊的脸,更多还是他那风流的性情,能一掷千金为名妓,敢夜闯鬼门为美人,更甚者当着人家夫君的面柔情密意不掩,落拓得很,偏又让人感觉不出轻贱的意味来,即使露缘散尽,女人们依旧惦念着他的好。

  所以,不怪平日里以沉稳出名的赵世卿见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了。

  萧嵩笑够了,桃花眼眯起,挑眉看着容画。「夫人,您落了这个。」递上了那根容画求的签。

  那根签已经被劈成两半了,不过中间的字还算看得清,容画沉默了一会,淡漠揖礼道:「谢公子,这不是我的。」说罢,默默点了点赵世卿背在身後的左手。

  赵世卿感觉到了,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清冷地道了声「告辞」,便牵着妻子离开了。

  萧嵩愣住,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不给面子的女人呢,有意思,有意思!

  「夫人,求子这事靠不得菩萨!」萧嵩对着两人背影蓦地唤了声,「这事得靠男人!」

  话刚落,容画惊得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没绊倒,得亏赵世卿一直牵着她,将她扶稳了。


容画好不尴尬,而赵世卿握着她的手也越发紧,连他棱角分明的下颔都绷得死紧。

  这会儿,就是不了解这位萧少爷,容画也猜得出他是个什麽样的人了,连赵世卿都敢惹,他还真敢说啊!

  别人不了解,容画可清楚了,赵世卿可不是没脾气,想想方才狠戾得像换了个人似的,她真怕他会一个转身冲回去,於是赶忙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赵世卿也明白她的意思,未曾回首,只当没听见,带着妻子离开了。

  赵世卿下令封锁消息,可同在般若寺的萧羡妤还是得知了。

  美人身分矜贵,有刺客出没,必然不可久留,几队侍卫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将刚拜完佛的萧羡妤护送上了马车,匆匆回宫。

  马车刚一动,便有人蹭地窜了进去,萧羡妤正闭目养神,察觉动静眼睛却连睁都未睁。

  光天化日之下没个忌讳,敢如此肆无忌惮的,除了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弟弟,还能是谁?

  「你怎麽来了?」萧羡妤问。

  萧嵩勾唇。「我听说姊姊来拜佛,担心你安全,特地护你来了。」

  「呵,你多忙啊,哪里有功夫搭理我这姊姊。」

  「哎哟,这醋意可就大了,你可是我亲姊姊啊!」

  萧羡妤陡地睁开双目,瞪着他道:「不会是父亲让你来的吧?」

  萧嵩笑而不语。

  萧羡妤哼了声,萧显思五子一女,六个孩子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子女,倒不如说是下属傀儡,各个为他所用,哪个都逃不出他手掌心。

  「父亲是想问我让皇上查萧家的事吧。」萧羡妤慵懒地理了理铺满半个车厢,宛若盛开牡丹般的裙裾,叹道:「你们啊,只想着我该如何在宫里帮衬你们,却不想我在宫里是如何举步维艰,步步为营的。我若是一味索取,皇上早厌烦透我了。

  「有时候啊,目光得放得长远一点。是,眼下我是帮了昌平侯世子,可他的目的在巢巩而不是萧氏,就算查到底对萧氏也是无关痛痒,那麽何必为了这麽点事让陛下为难呢。小来小去的就不要计较了,把机会用在刀口上才是正经。」

  萧嵩笑了,可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姊姊的心思我明白,你说得是,大小事都得有个衡量,可这件事说小是小,说大也大。这案子对咱们家是无关痛痒,可你没想过若是巢巩出了问题,下一个目标是谁?姊姊,唇亡齿寒啊。」

  「呵!好个唇亡齿寒,你今儿还真是来我这兴师问罪了?放心吧,巢巩若是那麽容易就被掣肘,我岂会把我皇儿的未来押在他身上,你和父亲便是不信我,还不信我的『命』吗?」

  萧羡妤的命自然是三皇子陈佑祯,她若想安好地活着,不为人鱼肉,那儿子就必须继承皇位,而陈佑祯想要继承皇位,只能靠晋国公扶持。

  想到这,萧嵩这才算真正浮出个笑容来,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睨着自己这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姊姊。

  萧羡妤保养得很好,年近三十却瞧不出芳华欲尽的态势,眨眼瞧去也看不出两人到底是姊弟还是兄妹。

  她确实太美了,美得艳丽,美得妖娆,甚至美得咄咄逼人,明明自带三分亲昵,却让人没有想要靠近的慾望。不像有些人,同样是美,却是冰肌傲骨,凛如霜雪,撩得人想要去靠近,去征服……

  想着想着,萧嵩蓦地笑了。

  萧羡妤睨了他一眼。「有何喜事?」

  「没,就是今儿看到有意思的事,竟有人同你长得有几分像。」

  「昌平侯世子夫人。」萧羡妤平静道。

  萧嵩挑眉。「姊姊见过?」

  「同你一般,今日所见。」

  「哦……」萧嵩阴阳怪气地应了声,接着猝不及防地贴近了萧羡妤,惊得萧羡妤倒吸了口冷气,「姊姊,你不觉得有趣吗?你和赵世卿的关系还真是微妙呢,你帮了他,他又娶了个像极了你的女人,你们……」

  「哼!」没待他说完,萧羡妤推了他一把,「五弟,你想多了吧,长得像又怎样,巧合而已,能说明什麽?」

  「一件偶然,两件巧合,那三件呢?」萧嵩邪魅一笑,「姊姊,今日刺杀赵子颛的人是你派的吧。」

  话一出,萧羡妤愣住,随着一丝慌色闪过,她匆忙垂下眼眸,切断了两人的对视。「五弟,你——?」

  「我知道。」萧嵩得意点头,打断了她,「姊姊又想说我想多了吧?别说,最近想得是多了点,不过也想通了很多问题,所以我劝姊姊别犯傻,也多用用脑子。」

  说罢,望着僵住的萧羡妤,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留,一个纵身跳下了马车,抱臂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目光渐冷。

  就在此刻,他贴身随侍也赶了上来,气喘吁吁道:「爷,可算追上您了。咱、咱们接下来去哪?」

  萧嵩回头,轻佻复归,他勾唇道:「瑶仙楼!」

  随侍恍然,「爷可是要去见玉茗姑娘?她这几日天天遣人给您送信,自打成了花魁都半月了,巴巴地等着您呢!」

  「不见。」萧嵩淡漠道。

  随侍愣住。「不见她,那见谁?」

  萧嵩露出一抹邪笑。「找个冷的,最好是冷若冰霜的……」


第二十一章 已经嫁给你了

  赵世卿回到府里,才敢告诉沈氏观音殿遇刺的事。

  沈氏听闻,一颗心险些没炸出来,赵子颛自幼长在她身边,弥补了当初没能照顾儿子的遗憾,她等於是把一腔子的疼惜都给了孙儿,眼下听到这消息可还了得,立即拉着赵子颛仔细询问端详,这才发现他耳边的发丝被削去了一缕,惊得眼泪险些没掉下来。

  就差那麽一点,就差那麽一点啊,耳朵就没了!

  赵子颛没敢告诉她,确实就差那麽一点,若不是容画扑了那麽一下,不要说耳朵,他命都没了。

  可想到容画为了救他,不管不顾扑的那麽一下,心里又好不别扭,尤其他那时还主动站在容画面前挡住刺客,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沈氏的心渐渐安稳下来,这才想到还有儿媳呢,於是也顺带着安抚了她几句,见容画无碍,她才稍稍放心。

  赵惜沅的头晕缓了些,可大夫吩咐要她静养,避免再动胎气,於是容画没敢再打扰,随赵世卿回去了。

  赵世卿去换洗时,容画坐在床上发呆,脑袋里还是那血腥的一幕幕……被钉在墙上的人,被刀刺穿的大腿,她吓得胃里现在还是一阵阵翻腾。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连杀鸡宰鱼都不敢看,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赵世卿不过反手一个动作,就可以轻松地要了人命,她这一刻才终於意识到自己到底嫁了个什麽人。

  他十几岁便驰骋沙场,手刃过的人何止这一个,怕是不计其数吧。容画能理解,而且这才是真正骁勇的武将,她心底佩服,敬意油然而生。

  可是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不管这个人善恶与否,应该没人有办法那麽容易坦然接受的吧?

  容画正想得出神,赵世卿回来了,他靠近她,刚要伸手触碰,她猛地回过神来,目光闪躲,道了句「我也去换洗了」便匆匆从他身边溜走。

  赵世卿看着她惶惶不安的背影,良久叹了声。

  容画进了净室,脱下衣服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溅到了那死去刺客的血,她不敢多看一眼,赶紧让青溪拿出去扔了。

  她从里到外洗了乾净,也正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双膝和大腿外侧有几处淤青。

  她想了想,应该是为救赵子颛扑向那刺客时,被刺客甩到地上摔的,她当时跪地不稳,还磕到了灯架上,方才惊悸未除时她不曾察觉,这会儿倒有点疼了。

  双双整理罢,容画陪着赵世卿用晚饭,这顿晚饭吃得安安静静,赵世卿几次看向她,也未见她回视一眼,沉默得恍若又回到了成亲之初。

  直到入夜休息,赵世卿再忍不住了,见容画一入梢间,他立刻起身,一把关上了门,急得险些没把跟在後面的青溪鼻子削掉,而後他将她抱起,直直奔着架子床去,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

  容画见他坐在自己脚边,拉起脚腕便要掀裤腿,她急忙唤了声,「世子爷,别——?」

  晚了,他已经掀开了,只见两条白嫩得如玉藕似的细腿上大片的青紫。

  她沐浴回来时,他便看出来她走路异样,果不其然,到底还是伤了。

  赵世卿看着那青紫处,目光复杂,半晌叹了口气,「对不起。」

  闻言,容画也松了口气,淡淡道:「又不是你的错,你干麽说这个。」

  「是我的错,我若不娶你,你也不会身处危险。你今日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赵世卿想起了柳氏,他不想对她隐瞒,低声道:「你知道柳氏因何而死吗?她喝了我那碗下了毒的茶,她是替我而死……」

  容画惊愕,怪不得大夥都说是赵世卿害死了前妻,原来柳氏真的不是病死的!

  她也突然明白,为何明明知道赵子颛不是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对他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是在还柳氏的情。

  「我身边处处凶险,我不该把你卷进来……」赵世卿无奈道。

  他有些後悔了,今天若不是自己也在般若寺密见二皇子,若不是自己当初派人一直暗中跟着容画,他真不知道今天的结果会是什麽。

  毕竟萧嵩的出现是个巧合,若没人来救他们呢?

  赵子颛的命运已定,他逃不开这个劫数,但容画不该,她是无辜的,只是因为她嫁给了他……

  「可我已经嫁给你了呀!」容画突然道了句。

  赵世卿不解地看着床上那个神情淡淡的小姑娘,她撑着身子坐起,也看向他。「我们是夫妻了,不该是福难同当吗?」

  赵世卿愣住。

  容画继续道:「我是怕了,可也真心觉出了你的不易。你心疼我,我又何尝不心疼你。这世上没有回头路,更没後悔药可吃,人总得往前看,我既然嫁给了你,不管未来要面对什麽,我都会陪你一起。」

  话说到这,容画觉得这话有点大了,今日这事吓得自己险些没破了胆,她有什麽资格说陪他,自己能做的无非是尽个妻子的本分罢了,除此之外,她好似还真给不了他那麽多,不是不想,而是能力有限,所以还是不要做那些不现实的承诺了。

  「算了。」容画垂下了眼皮,嗫嚅道:「反正……往後我尽量不怕就是了……」

  这话一出,只闻赵世卿一声轻笑。

  她纳罕抬头,可还没看清他的表情,便被他一个吻迎了上来——?那吻又急又躁,强势得似有股股热流汹涌而来,烫得容画的唇、喉咙,甚至胸腔隐隐发涨。

  不止她,赵世卿的胸口也快炸开了,他心中燃起了一团火,躁热难耐,急迫地想要找个出口发泄。

  既然这火是她燃起来的,只能由她来灭!

  这一吻激烈,唇齿缠绵,容画彻底窒息了,随着理智一点点地被他攫取,她再也顾不得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任他褪下了最後的衣裳。

  「画儿……」

  赵世卿暧昧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感觉膝头的伤被濡湿柔软的东西触碰,有一丝丝疼,却也带着欲罢不能的酥麻,接着那感觉一路向上,沿着膝头过了肌肤腻理的大腿,眼看便要到了腿的尽头,他依旧没停的意思……

  就在他双唇触碰的那一刻,容画登时惊醒!

  「世子爷,别……」她忍着慌乱的气息,挣扎起身去推腿间的头,可还未碰到,却被他反手捉起,扣住了。

  容画浑身无力,极度的羞涩感混着噬骨的酥麻,她撑不住了,又倒了回去,这一倒,便再没起来的机会……

  容画不记得自己是什麽时候睡着的,这会儿睁开眼睛也不知是什麽时辰了。

  怀里暖融融的,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仰头望去,果不其然,赵世卿还在,他正抱着她,尚未醒来。

  容画看着这个俊朗的男人,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啊,眉眼、鼻梁,还有薄薄的唇,每一处都如精算过一般,不可再增减分毫。不过容画最喜欢的却是他硬朗的下颔,让他精致的五官带了十足英气,也让他如神只般清冷威严,而就是这麽个不易靠近的人,竟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容画想着,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刚冒出的胡碴有点扎人,麻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又摸了摸,结果拇指不小心碰到了他凸起的喉结。

  见他喉结动了动,容画以为他要醒了,赶紧闭上眼睛。

  半晌,赵世卿也没个反应,她忐忑地撩起眼皮,然一抬头便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他正低头看着她笑,眼中温柔似水,都快溢出来了。

  「你醒了?」容画尴尬问。

  赵世卿依旧眯着笑眼看她。「醒了。」

  「那起吧。」容画去推他,可他揽在自己肩背的手动都不动一下。

  「喜欢吗?」他突然问了句。

  容画怔住,喜欢什麽?

  她歪头想想,脸顿时红了,刚刚她摸他的时候,他一定是醒着的,可自己该怎麽回答呢?

  容画窘迫,硬着头皮刚要点头,却闻赵世卿再次问道:「昨晚,喜欢吗?」

  这话一出,容画差点没梗住,赶紧慌乱地摇起头来。

  「哦?」赵世卿挑眉,「我还道你喜欢呢。」

  容画羞得脸都快熟透了,捂着脸埋进了他怀里,娇嗔道:「别说了!」

  她是真的羞了,不仅仅因他昨夜的举动,更因在他的唇舌撩拨下,她居然忘情了,以至於在他进入她的那刻,她竟没了往昔的抵触和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之前的他不是克制便是放纵,可昨晚却带了讨好的意味,关注她的反应配合着她,直到她无意识地主动迎合,那刻两人才算是真正的合而为一。

  想到夜里她面带潮红,在他耳边声声娇喘,赵世卿心里还是臊得慌。

  这麽多年,他一直随祖父生活在边关,对俗世生活早已看淡,尤其被人推崇着,有时候他都以为自己真的没了七情六慾,直到她出现,他才明白,原来他也是俗人一个,可这份「俗」只对她一人。

  他想要她,想要到即便深入她体内,近得不能再近,他依旧觉得不够,他甚至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这不是着魔又是什麽?

  赵世卿想着,胳膊下意识越拢越紧。

  昨夜荒唐到深夜,累得筋疲力尽,此刻两人依旧是寸缕不着,肌肤相接,触感清晰,容画被他的热烫着,鼻尖都冒汗了,可这还不算什麽,她竟察觉到腿间有个异物,让她根本没法淡定。

  就算夫妻之间空前和谐了一次,那也不代表可以无度啊!

  「世子爷,咱……咱们起吧。」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赵世卿坚持要一个答案。

  他怎麽还纠结这事啊?容画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乾脆不应。

  她不应,他自有办法让她应,那热烫的东西得寸进尺,又侵了一步。

  容画大惊,抚着他精瘦紧实的腰想要推开,可哪推得动,手不由得下滑触到了不该触的地方。

  一股邪火燃起,赵世卿隐忍着闷哼了声。

  容画怕了,连连应道:「喜欢,喜欢,我喜欢可以了吧!」

  赵世卿终於笑了,头埋在她颈间,低哑的声音道:「那以後你不要去求子了,我们会有孩子的。」

  容画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後险些没笑出声来,她终於明白昨晚的那折腾到底是因为什麽了,原来这位英明神武的世子爷不仅会发脾气,还会吃醋啊!

  因为遇刺的事,容画得了几日安歇不必去给沈氏请安,而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的赵世卿突然闲了下来,每日只去衙署半日便回来陪妻子。

  平时两人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在一起,白日还真的很少单独相处,赵世卿不在时,容画无非是逗猫或去花房摘花插花,要麽就是听青溪嘀咕着院里各种琐碎的事。

  眼下谷嬷嬷不在了,渊渟院一直没有个得力的人接手,容画便多了些日常事务,可渊渟院就她和赵世卿两位主子,吃穿用度又由东院分配,所以她更多时间还是闲着。

  赵世卿说要陪她,可整日面对着他,她总是束手束脚,心神不宁的。

  所以是日下午,就在容画第三次问赵世卿渴不渴,可要喝茶时,他终於忍不住了,拉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妻子,无奈道:「你再这样,我只能回衙署了。」

  容画闻言,眼神竟微不可查地亮了。

  赵世卿郁闷,他怎就看出了一丝期待之色呢,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看来他是得多与她接触了。

  「你小楷书得如何?」赵世卿问道。

  容画怔了下,应道:「不大好。」

  「那比起你的女红呢?」

  这话问的容画僵住,喃喃嗔了声,「世子爷……」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嫌气氛不够尴尬吗?

  赵世卿瞧着她颦起的小眉头,得意地笑了,揽过她拥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道:「帮我抄文章吧。」

  「嗯?」容画惊愕,「我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写字比女红好。」

  「肯定比女红好呀。」容画兴奋道:「我以前帮兄长抄过书,他好多文章都是我誊的,我模仿他的笔迹连大嫂都瞧不出来,兄长外任时,我还佯做兄长执笔给大嫂写过家书,她……」

  话未完,容画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噤声不语,这等事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她真是兴奋得失态了。

  她觉得失态,赵世卿可不觉得,看着脸色赧红的小妻子,他觉得她都可爱到骨子里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道:「走,去书房。」

  容画跟随赵世卿到了书房,在迈入门口时,她犹豫了。

  她知道这书房对赵世卿而言意味着什麽。

  刚成亲时,谷嬷嬷嘱咐过,渊渟院上下哪里都可以出入,唯独书房,若是没有赵世卿允许万万不能进,这麽多年,除了倪元定时打扫,便是谷嬷嬷也未曾进去过。

  谷嬷嬷还讲过,当初因为倪元病了,她擅作主张遣了个可靠的丫鬟去打扫,可一入门便被世子爷发现,他倒是没说什麽,只是第二日再没人见过那姑娘了。是以谷嬷嬷彻底怕了,所以即便是新任的世子夫人,她也不得不嘱咐着。

  在这里,赵世卿处理过公务,见过秘密访客,可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发生。

  她想到那日赵世卿同赵子颛谈论身世时就是在这儿,人都是需要一个私密空间的,容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进去。

  她对他给予的信任是感激的,但这种信任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他对她的悉心照顾,她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馈;他做个好丈夫,她就能还他一个好妻子,可要是涉及到感情,这个容画真的控制不了。

  如果感情可以强迫,她早就爱上他了,可偏偏这事强迫不得,信任也是一样,没有情感基础,她没办法如他那样全心全意地去信任另一个人。

  容画没办法全身心地接受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坦然接受他的信任,这於他不公,对她更是种压力。

  「怎麽了?」赵世卿看着出神的小姑娘问道。

  容画摇摇头。「我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书房……」

  赵世卿意识到了什麽,含笑拉着她。「往後这书房,你想来便来。」

  她担心的就是这句,她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自己誊抄什麽,他带她来无非是解闷罢了。

  「世子爷,你这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夫妻间何必算的那麽清呢?」

  「我是怕你失望。」

  赵世卿笑了。「你忘了我说的话吗?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让你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义无反顾。」

  她当然记得,於是容画笑笑,最终迈进了门。

  赵世卿虽是武将,可他的书房却极其雅致,里外三间均由书架及博古架做隔断,既不显得褊狭又有独立的空间,书房分两层,楼上为藏书阁,楼下则是他看书写字的地方。

  容画跟着他绕过书架朝里走,经过香薰炉时,她摸了摸,是冷的,连烟灰都不曾有,看来这书房果真不常有人来。

  赵世卿的书案不算整齐,倒不是因为他太过随便,只是大大小小摆了不少的文书,容画完全想像得出平日里他是如何伏案处理公务的。

  书桌腾不出多余的地方给她,容画便坐在了罗汉床上,又端了副笔墨来摆在小几上,含笑问道:「世子爷要我帮你写什麽?」

  赵世卿瞧着她跃跃欲试的架势,从案头拿过两份线装本。「那就劳烦夫人帮我誊抄这份劄记了。」

  容画接过来翻开,是赵世卿读书所作的劄记,书上的注释、义疏、心得、评析、论述都没少写,许是想到哪便写到哪,略显杂乱无章。

  不过做笔记往往是看个人习惯,容画觉得还是不要打乱他的顺序为好,於是考量着该如何替他排版,就算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她还是想认真地做好这件事。

  瞧着她积极的小模样,赵世卿明白这件事她是喜欢做的,於是看了她一会儿,便也端了笔墨文书坐在她对面,陪她一起写了起来。

  看着赵世卿的劄记,容画不得不感慨,他一个武将,字竟然可以写得这麽漂亮,行书遒劲清逸,洒然中透着筋骨。

  她抬头看了下,他书写文书时用得是朝廷统一的馆阁体,方正规矩,标准得如同被束缚一般,却掩不住其锋芒。

  容画记得兄长曾说过,一个人如果某个方面优秀到极致,那麽其他方面也定然差不了,因为他本身就具有获得成功的潜质和能力,以前不觉得,如今她是信了。

  容画想着,看着他的笔尖出神,赵世卿察觉,停下笔,容画蓦地反应过来,赶紧收回目光。

  他写的是朝廷文书,那可不是她该看的。

  赵世卿没介意,看着窘迫的小姑娘笑了,目光落在她的唇角,发现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颗「痣」,应该是她刚刚研墨时不小心溅上的。

  他伸手擦拭,指腹在她唇际划过,墨点没掉,却被晕开了,像在她水润的唇间染了幅淡墨画似的,看得赵世卿心下一颤,喉结不由得滚动,还没待容画反应过来,他落笔起身,隔着小几含住了那片染墨的唇。

  容画呆住了,瞪大双眼盯着他,满脸不知所措。

  眼看赵世卿身子都探出整个小几,捏着容画的下颔越吻越深,门外突然有人唤了声——?

  「世子爷!」

  两人同时惊醒,容画赶紧推开他。

  赵世卿情绪未定,胸口仍在起伏,声音却异常平静地问:「何事?」

  门外,俞修竹低声道:「那刺客醒了。」

  赵世卿与容画互望一眼,他应道:「我知道了。」说着望向妻子。

  容画立刻道:「你快去吧,此事紧要。」

  他看着她,笑了,随即贴在她脸颊边,暧昧地道了句,「等我回来继续。」便正了正衣襟离开了。

  闻言,容画怔住,也没来得及送他,抚着刚刚被他吮得微痛的嘴唇,脸腾地红了,沿着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

  大白天的差点没点起火来,她劫後余生似的赶紧抿了口茶,可茶刚一入口,她忽而想起什麽来,凝眉再次扫了眼他方才书写的文书。

  那文书在他起身时被扣上了,她犹豫了半晌,几次探手终於忍不住掀开一条缝,再次望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熟悉的三个字:容伯瑀。


第二十二章 当面听人说闲话

  中军都督府地牢里,赵世卿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折磨得看不出模样的人。

  他衣衫凌乱不堪,满是泥渍和血迹,双手双脚被铁链绑着,拖着废掉的右腿朝前爬,而他面前除了从巴掌大的天窗透下的一缕方方正正的阳光外,什麽都没有。

  他的腿是赵世卿废的,他身上其他的伤却是自己吞食毒药被毒侵蚀的。

  那日刺杀不成被赵世卿捉住,刺客自知逃不过,於是吞下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亏得俞修竹发现及时,他没死成,可被剧毒毁坏了五脏六腑,昏迷了几日,今日终於醒了。

  训练有素,一旦失手便立刻自裁,看得出他是个专业杀手,不过从他的招式上还是可以看出行伍的痕迹。

  赵世卿站在他面前,那一方阳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刺客抬头看了看,冷笑一声又趴了回去。

  「你知道,我什麽都不会说的。」他声音虚弱,却坚定万分。

  赵世卿淡定地道:「我不需要你说。」

  那刺客嗤笑一声。「若不需要,你为何不让我死,还要救我?」

  闻言,赵世卿弯唇,面上却无半分笑意。「我是不想你死得那麽痛快。况且,我要让你的主子知道,你就在我手里,让他整日忐忑,心神不安。」

  「他信任我。」

  「信任?」赵世卿轻哼,「除了自己,萧美人从来不信任何人。」

  乍然听到「萧美人」三个字,那刺客身子紧绷,只这一个反应便让赵世卿清楚,他猜对了!

  其实这也不难想,眼下会如此急迫对他下手的,无非就是巢巩和萧氏,巢巩被卷进常弼之的案子里,自顾不暇,而萧氏恐受其连累,躲都还来不及,如此一来能主动出手的也只有萧羡妤了。

  如果这些还不能确定,那麽当时萧嵩有意放走刺客的举动便证明了一切,想来是自己抓了萧羡妤的把柄,她不甘心为自己所驱,所以想把这个仇报复在赵子颛身上。

  可是这又有何意义呢?不管赵子颛是死是伤,赵世卿必然不会饶了她,冒险做如此得不偿失的事,不似平日那个精明的萧美人。

  若想挑衅,她不帮自己便是了,何必绕这麽大个弯子,要伤及人子?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赵子颛不是他的儿子,而且赵子颛的存在对她是个威胁,所以她必须冒这个险……赵世卿想起了曾经谷嬷嬷提到的那位柳氏的表妹,似乎想明白了什麽。

  就在他沉思时,脚下那个刺客用尽了全身力气向前蹭着,一把攥住了他的袍裾。

  俞修竹大惊,而赵世卿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垂眸睥睨脚下的人,看着这个被束缚了手脚的人能有何举动。

  那人没任何举动,只是扯着他的袍裾,因为他的目的不是赵世卿,仅仅是他脚底的那片日光,就看他的手如同被抽乾了水分迅速焦化,从指间开始,血水渗出,透着幽幽蓝光的黑色渐渐吞噬了他的掌心,手腕,小臂……

  赵世卿当即反应过来,长臂一伸夺取俞修竹腰间的佩剑,只见剑光一闪,随着惨烈的嘶嚎声,刺客那条坏死的胳膊便被斩断了。

  然而没用,那黑色已经过了他的肩膀,朝着他脖子、下颔、耳根蔓延……

  常年在西南边关,见惯了这些邪门歪道,赵世卿知道这不是毒,而是一种屍蛊,见光则死,死状亦如殭屍。

  「世子爷,这……」俞修竹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那人半边脸都已屍化,他知道已经挽救不了了。

  赵世卿冷漠地甩开了那只如焦炭般的手,傲然甩开袍裾离开,可就在他踏出牢门的那刻,只闻地上的人用最後一口气嘶声道:「如果不是那孩子在,我不会败——?」

  一计雷电猛地击中赵世卿,他心脏忽地骤停。

  如果不是那孩子……说的是子颛?

  赵世卿陡地回首,一步冲到刺客面前。「你们要杀的到底是谁?」

  他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可是没用了,眼前那具屍体彻底不会再回应他了。

  「世子爷,难不成他说的是……世子……」

  俞修竹「夫人」两字还没说出口,赵世卿疾步冲出了牢狱,连等都未等,直奔大门口,卸下车前的马匹,跨马而上直奔侯府而去。

  一回侯府,赵世卿下马迈入大门便朝後院去了,小厮丫鬟相迎,半路瞧见倪元,他急问道:「夫人呢?」

  「夫人?哪个?」倪元开口便问。

  赵世卿森冷地瞪着他,倪元一个激灵道:「大夫人在佛堂,二夫人去国子监看二少爷,世子夫人……」

  「如何?」

  「出门了。」

  赵世卿立刻顿足,停得太快,倪元没刹住脚,差点撞在他身上。

  「世子夫人去哪了?」

  「今儿下元节,世子夫人说要求水神解厄运,去太清观了。」

  打从书房出来,容画眼皮就一直在跳,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这许是和兄长的案子有关。

  她把赵世卿那份文书都看了,还有关於容伯瑀调查江西贪墨案的卷宗,内容太多,她又紧张,只大体读了个囫囵,其他尚不知,但一眼看见了巢巩二字。

  江西贪墨案只是个引子,不管其中绕了多少关系,最终指向的都是当今首辅巢巩,即便是个不问朝政的妇人,可她也明白这是何意。

  赵世卿同巢巩,一个手握统兵权,一个腰别调兵权;一个武职,一个文官,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协作的,一来皇帝不许,二来他们政见不合。

  朝廷中的相互倾轧,容画懂,赵世卿针对巢巩,她也理解,但她不能接受整件事竟是由兄长所调查的案子为引子牵头的。

  眼下容伯瑀正如战场的先锋,冲在最前,而最容易受伤的也是他。

  巢巩是个什麽样的人,容画多少还是知道的,当初容伯瑀春闱一举中了会元,巢巩曾有意笼络,如此机会可是难得,若是能在考前归於首辅门下,那麽状元非此人莫属。

  可容伯瑀这个人向来耿直坦荡,加之不喜巢巩的为人做派,故而推辞。

  巢巩这个人,对喜欢的人一味袒护,好的不得了,可一旦得罪他,那他便会往狠里整,结果殿试後,本该是状元的容伯瑀最後落个三甲第十七。

  榜单一出来,梁孟玉险些没气晕过去,倒是容伯瑀豁达,朗笑道:「未落孙山,我之幸也!」

  也正是这一句,让经过的翰林院大学士叶元懋听闻,得知此人便是殿试上那个才华出众的会元,於是将他收到自己门下。

  眼下,兄长首当其冲去抨击他,只怕他此次没那麽容易放过兄长。

  容画前往太清观向水官求了个解厄运的护身符,便带着青溪离开了,转到道观对面的茶楼稍作歇息。

  茶楼有三层,店面在京城不算突出,却也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了,今日是下元节,来拜水神的人不少,大堂里几桌都快满了,跑堂的便带着容画去了二楼雅间。

  说是雅间,实则也是按一楼大厅的格局,用悬屏隔开的几个空间,每个雅间中三两张桌子,几乎也快满了。

  跑堂的也算有心,带她进了间都是女客的房里,他一边招呼着容画稍候,一边向那边的几位夫人小姐抱歉解释,可几位夫人还是不大乐意。

  「不是说这雅间我们包了吗?还让人进来,你们还真是嫌钱赚不够啊!」一个嗓音尖锐的贵夫人不悦道。

  跑堂的堆笑道:「明白明白,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道观旁就咱们这一家茶楼,总不好让人家夫人去小茶馆不是?您几位都是贵人,瞧着那位也是,没准儿您俩是相识的,便是不熟也是场缘分,不亏啊。」

  「哟,你这小厮倒是会说话。」另一个姑娘笑了,嗓音动听得像只百灵鸟,「敢情我们若是不让她进来,倒是亏了呢!」

  「不过想赚钱罢了,还这麽多废话!」又一姑娘哼道。

  「算了算了,又不同咱们坐在一起,何必耽误人家做生意。」一妇人温雅道:「你忙你的吧。」

  「得嘞!谢谢几位,我给您满茶。」说着,让小二带容画入座,跑堂的去给几位斟茶,顺便拉上了两桌之间的珠帘。

  侍卫在楼下等候,容画只带了青溪和一个名唤曲莲的小丫鬟进去。

  见容画入座,两个小姑娘忍不住探头瞥了眼,隔着珠帘瞧不清她微低的面容,倒是那身形婀娜窈窕,映着如雪肌肤,想必姿色不会差。

  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笑了,那声音温雅的妇人喝了声打断两人,也顺着珠帘看去,确实眼生,便自顾喝起茶来,叹道:「婉儿,你太不像话了,方才在太清观话说得那麽难听,多让祁三少下不来台。」

  「我说他木讷有错吗?好歹也是头次见面,赏花游湖听曲参加个诗会什麽的,哪个不成,他偏拣了这日子来道观,这是相亲吗?他是故意的吧!」

  「哈哈哈,他这是见江大人最近颇有不顺,带你来祈福了。」那声如百灵的小姑娘笑得好不开心,「好实诚的人啊,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带你到哪都无所谓,若是长得俊,就是带你去赌场你也觉得他帅得非同凡响,只可惜啊,那位祁少爷的长相,啧啧,真是一言难尽……」

  「似伊,你也跟着胡闹!」那妇人呵斥。「婉儿,祁三少可是大理寺少卿的三公子,前年的探花,现在正在翰林院任编纂,给三皇子讲学,往後定是前途无量。而且他品行端正,不会花言巧语,往後对你错不了的,听舅母的话。」

  「舅母,嫁人也得嫁可心的不是……」江婉嘟囔了句。

  「可心?」那妇人无奈道:「哪个算可心?是那个风流成性的小萧将军,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昌平侯世子爷?」

  出於礼貌,对面人的谈话容画没怎麽听,可昌平侯这三个字却惹了她注意,喝茶的手顿住,随即淡然放下茶杯,遣青溪添茶。

  虽只是稍顿,还是被那妇人眼角余光掠到,她静默下来,倒是那声音尖锐的少妇起了话头。

  「小萧将军如何?我瞧着就和婉儿挺配的。」

  「表嫂,你以前还说婉儿姊姊和昌平侯世子爷配呢。」柳似伊笑道。

  「以前是觉得配,但现在不然了。」那少妇哼道:「就他那眼光,也就配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啧啧,还是从二弟手里抢来的。这人啊,还真是看不得表面,瞧着往日里高不可攀的,还道他没有七情六慾呢,没想到发起情来……好家伙,竟连人伦都不顾了。」

  「千禾,不许胡说!什麽不顾人伦,那姑娘本来也没正式订亲,人家娶得名正言顺。你这张嘴啊,可少给江荣惹祸吧。」

  「我给他惹祸?我嫁他那是他几世修来的!」说着,姚千禾拍了拍江婉的手,「小姑你别介意,不是我说你哥,你哥吃喝嫖赌样样全,我如何嫁到江家的你不是不清楚。」

  「我清楚……」江婉怏怏不乐道:「我母亲若是在,我哥也不会这样,我也不会十七了还要舅母给我说亲……」

  「哎,舅母也是为你好,你就不要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人了,那小萧将军不行……」

  「我怎就不行了?」

  几人正说着,忽闻一爽朗的声音传入,大夥抬头,正是萧嵩。

  萧嵩勾着一抹邪笑入门,直奔那一桌人去了,走到珠帘那里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倩影,乍然间愣了下,接着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一见是他,江婉羞得脸都红了,而旁边的姚千禾低头抿笑,悄悄地侧了侧身子。

  大夥没瞧出来,萧嵩这知情识趣的还不懂?於是袍裾一撩,翩然坐在她身边。

  「柳二夫人,我怎就不行了?」萧嵩还没忘了那句,弯着桃花眼问道。

  听到柳二夫人,容画猛地想起来了,这位温雅的妇人正是柳氏的二婶,柳荆山二弟柳荆渊的夫人,而那位柳似伊便是她女儿。

  这话问得柳二夫人好不尴尬,看看一旁羞得头都不敢抬的江婉,她岔开话题道:「小萧将军,您怎来了?」

  「我路过啊,刚走到楼下就觉得耳根热,料是这楼上有人在说我,我便上来了,果不其然,原来是几位啊。」说着,萧嵩头歪向姚千禾,笑问:「江少夫人,你夫君最近可好?好些日子不见他了,他可是还欠我两局的赌注呢。」

  江荣是赌场常客,而京城大半赌场都是萧嵩开的,江荣输了钱不敢朝家里要,便向萧嵩借,没少巴结他,两人就是这麽相熟的。

  能识得萧嵩不啻为一件欢心事,可这会儿提到自家那不争气的夫君,姚千禾还是堵了口气,皱眉道:「我替他还。」

  「哟,这可是你说的!」萧嵩笑得更欢了,眼神却不住地朝珠帘那边瞟。

  姚千禾突然反应过来,红着脸道:「我说的是还钱!」

  「我说的也是啊。」萧嵩眉梢一挑,表情更加邪魅撩人,「不然你想还什麽?人吗?」说着,他朝姚千禾贴得更近了。

  柳二夫人实在瞧不下去了,可又哪里敢得罪这位活阎王,更怕身旁的女儿被他盯上。

  而萧嵩还真没多瞧她们母女俩一眼,目光落在一侧的江婉身上,笑道:「江大小姐这是来相亲了?怎麽,你不是一直想嫁昌平侯世子吗?哦,对了,人家娶亲了,娶了个貌美如花仙姿玉色的倾城佳人……」

  「什麽仙姿玉色,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一侧姚千禾不屑地哼了句。

  萧嵩笑了。「这话说的,你见过?」

  「没见过,可想来也是如此,明明有了未婚夫还勾搭男人,这不是狐媚子是什麽?那昌平侯世子也是个没心智的,就这麽入了人家的套。那小姑娘是个狠角色啊,使了点手段便飞上枝头变凤凰,殊不知啊……」

  「千禾!」柳二夫人喝了声。

  萧嵩却看着姚千禾笑道:「继续,殊不知什麽?」

  「殊不知啊,人家可看不起她,山鸡到底是山鸡,披了凤凰毛一样上不了台面!」

  「有道理,然後呢?」萧嵩挑眉道。

  姚千禾看看柳二夫人,哼了声。「柳家表姊是如何的端庄温婉,世子爷不也只是恭敬待她,更不曾对她多一分心,如今的新夫人岂比得上柳家表姊?想来世子爷娶她也就是当个摆设,不知眼下有多悔呢!」

  「後悔?不会吧。」萧嵩问得煞有介事。

  姚千禾来劲儿了。「怎麽不会,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为了她,世子爷顶了多大压力,受了多少人指指点点,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介意?鬼才信呢!往昔站在云端,一朝摔得抬不起头来,还不都是因为她。

  「再说了,世子爷什麽人,心系家国,岂是看重儿女情长的人?眼下也不过是被她迷惑,一时蒙了心而已,待新鲜劲儿过了……哼哼,有得她好瞧!」

  「你——?」青溪再也忍不住了,可刚出声便被容画一把扯住。

  几人隐约也听到了声音,目光都朝那边扫去,却见那年轻妇人淡定如常,雅然地道了声,「去结帐吧。」随即嫋娜起身。

  「世子夫人,你就这麽走了?」萧嵩望着容画,撩着尾音,佻薄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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