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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资讯] 唐意《大人,别小瞧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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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4 10:52: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唐意《大人,别小瞧病美人》
出版日期:2024/07/17
内容简介
可甜可盐病弱郡主一心求死,试问该如何应对?
陆照(张手抱住):只要我给个呼呼,保证郡主药到病除!

父母是国公爷和长公主,舅舅还是当今圣上,姜昭从小备受恩宠,
却因为病痛缠身选择早早结束生命,即便重生也依旧病歪歪的,
这回她决定尝尝男欢女爱的滋味再死,目标正是寄居府中的陆照,
嘿嘿,谁叫陆表兄在迎春宴上遭人下药,乾脆便宜她吧!

姜昭以为凭两人的地位肯定是她出手照拂比较多,没想到他也挺厉害,
四妹妹散播谣言想逼他答应亲事,他短短几句话就把人赶回老家,
舅舅派他去东海剿灭倭寇,期间听说她受到刺激吐血,
看着冷情冷性的他居然马不停蹄跑回来,衣不解带守在她身边。

有了爱情的滋润,姜昭一心求死的念头变淡,这辈子她要拥有幸福!
期间虽然遇到大嫂在给她救命的药引子上动手脚,幸好最後有惊无险,
就连太子谋逆,身为玄冥司月使的她也早就掌握消息,丝毫不慌,
可没想到靖王黄雀在後,不仅强逼皇帝舅舅禅位,还连她都想抢……

第一章 想死反重生

景安十六年冬,天降大雪,雪势之大十年难得一遇,渐成灾祸。

摆满了炭盆的暖室中,姜昭不顾身边奴仆的哀哀劝说,硬是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支起了轩窗,冷冰冰的空气霎时涌了进来。

冰冷冲散胸中沉甸甸的憋闷,姜昭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看院中飞雪皑皑压着红梅点点,沉重如铅的身体却轻了几分。

眸中潋灩,姜昭决定就是今天了,她要在今天结束自己的一条命,已经研制出的毒药梦别离小小一粒,不苦也不涩,塞到口中十息就能达成她的夙愿。

「到时候了,你们去该去的地方吧,不必挂念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姜昭在身边人的哀戚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室无声,风雪的呼啸声又大了几分,一枝红梅不堪压折,悄然落下。

意识回归的一刻,听着刻意压低的女声,姜昭想骂给她毒药的简知鸿,这声音如此熟悉,不是她身边四大贴身婢子之一的银叶还会是谁?

能听到贴身婢子的声音,也就意味着简知鸿打了包票阎王都救不回来的毒药根本就是假货,她还好好地活着呢!

这让苦心孤诣一心寻死的姜昭怎麽能接受,要知道她从记事起就不想活了……当然,这话说出去肯定无人相信。

她姜昭是安国公与端敏长公主的女儿,当朝皇帝景安帝是她的舅舅,太后是她的外祖母,她的两位嫡亲兄长一位是安国公世子,一位是长恩侯,而她则从一出生就被封为明月郡主。

无比显赫的出身令人艳羡不已,可让人连艳羡之意都不敢生出的是皇帝舅舅对她独具一格的宠爱。

富饶的封邑,金灿灿的免死金牌,不必跪拜任何人的特权,让姜昭一个郡主地位直接凌驾於公主之上,便是一干皇子也多有不及。

她几乎可以说享有了这天下一切的美好,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想活,因为活着太痛了,也太累了。

从记事起,姜昭就知道自己还在襁褓中时有了救驾之功,那时她的长公主娘亲抱着不足一岁的她入宫赴宴,不巧赶上崔太后与辰王勾结,意欲在宫宴上毒死皇帝舅舅。

而她,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小婴儿因为长得玉雪可爱抱到了皇帝舅舅面前,看上了皇帝舅舅案桌上的果羹,兴奋地趴过去吃……果羹有太监宫女提前尝过,当然是无毒的,可是那汤匙上却浸泡了剧毒。

顿时宫宴大乱,崔太后与辰王的阴谋被粉碎,她吐血昏迷了足足三日,虽然保住一条小命,身体却坏了。

这麽多年来,姜昭觉得她就像根部枯萎的花,以药液催灌,不见日月,不经风雪,才勉勉强强长出了花苞,但这花苞太脆弱了,每一寸的生长都让她痛不欲生,感受不到任何的快乐。

佛道皆说人有轮回,这辈子姜昭无法改变,所以她求死,祈求下世健康安稳,无论贫贱富贵,可如今她还活着。

随着意识恢复,如同附骨之疽的疼痛涌上,她生无可恋地睁开了眼睛,拽了拽近在手边的红线,铃铛声响起,鹅黄色的床帐被撩开挂在金钩之上,熟悉的婢子们动作轻柔地扶她起身。

姜昭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嗯,四个贴身婢女金云、银叶、珠雀、宝霜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脸上还带着欢喜的笑容,想是因为她没死而开心。

「郡主,您可算醒了,长公主那边的迎春宴都开了好一会儿,也派人来唤您了。」四个婢女中性子最跳脱的珠雀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一开口就像鸟儿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若是往常,性情最稳重的金云早就开口斥责珠雀聒噪扰了郡主静养,但今日不同,郡主之前言语中对迎春宴颇感兴趣,她也想郡主出了房门一赏春日之风光。

故而她非但没有阻拦珠雀,反而还贴心地多加了一句,「长公主宴请京城诸多贵女,怕是有意为侯爷择新妇。」

安国公与端敏长公主膝下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姜曜为安国公世子,已於三年前娶妻,金云口中的侯爷指的则是姜昭的次兄姜晖,一年前被景安帝封为长恩侯。

姜晖今年满了二十,端敏长公主准备着手为次子挑选新妇,於是在春暖花开之际办了一场迎春宴,广邀京城贵女。

任由婢女为自己换上轻软的华服,姜昭脸上显出罕见的诧异,没想到她服下梦别离没有丧命,反而昏睡了数月。

「冬日那场雪灾平息了?」她轻启了唇,没精打采地询问。

姜昭记得自己合上眼睛时大雪不停如鹅毛一般,定是会酿成数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母亲竟然还有心情设宴,她就那麽着急二哥的婚事?

闻言,身後为她打理乌发的婢女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後,金云小心翼翼地开口,「郡主,去年并无雪灾,反而府中那些庄头们都说雪下得少了,今年庄中的收成定是有减损。」

没有雪灾,去年的雪下得少了?

黑如鸦羽的眼睫慢慢展开,姜昭认真地打量起周边的一切,琥珀色的眼瞳定在不足数米远的一处,软歪歪的身体逐渐坐直。

窗下摆着一盆绿意蓊然的松树,全部由名贵的玉石雕刻而成,以假乱真的雕工让每一个初见的人都以为是真的松树。

这盆玉树是滇西国上贡的珍品,因为寓意长寿,景安十四年舅舅赐给了她。

景安十六年的夏天,她与母亲发生了一次争吵,母亲一时失手将它打碎,可此时玉树好端端的待在那里,莹润的一丝细缝都瞧不见。

姜昭盯着玉树,心中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毒药失效不算稀奇,但碎了的玉树怎麽可能会完好无缺?

「郡主,您就是再喜欢也不能一直盯着玉松看呀,陛下赐给您都六七个月了,您还没看够啊?」俐落地为郡主挽好发髻,珠雀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笑意盈盈地开口。

她话音落下,姜昭就动了,破天荒地不用人搀扶站了起来,华服曳地,直直地往门外走去。

四个婢女连忙跟了上去,安排软轿等物。

姜昭身体弱,为了静养常年住在公主府,端敏长公主等人则都住在安国公府,此次设宴也在那里。虽然公主府就在安国公府隔壁,中间的墙壁还打通了,但从姜昭的住处到设宴的地方依然有很长一段距离。

姜昭歪在软轿上,从婢女的只言片语中已经拼凑出了眼下的状况,那一颗梦别离没有让她死,而是让她回到了景安十五年的春天。

想到这里,她有些遗憾为何自己没有多吃些毒药,说不定能让她回到还是小婴儿的时候,那她肯定不会再贪嘴!

景安十五年的春天,姜昭印象深刻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太子纳了隆盛侯的嫡女为妾,一件是二房的妹妹姜晴许给了家中的远房表兄为妻。

好巧不巧,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她母亲为二哥准备的相看宴上,更巧的是隆盛侯的嫡女就是她母亲相中的儿媳,因为此事安国公府甚至和东宫有了龃龉。

想到这里,姜昭挑挑眉,上辈子她没弄清其中的缘由,不如这次先去围观围观,满足了好奇心再去寻死也行,她那四妹的事情也颇有意思呢。

安国公府,奼紫嫣红中一片欢声笑语。

端敏长公主设宴为次子相看新妇几乎是京城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凡是收到帖子的人家无不欢欣雀跃领着适龄的公子姑娘上门赴宴。

之所以还带了男子,是因为设宴的虽是端敏长公主,迎客的却是安国公府全家,安国公府二房三房正值花期的四姑娘五姑娘还未许人,京中不少人已经盯上了。

安国公府简在帝心,恩宠不断,与其结为姻亲是稳赚不赔的好事,瞧,太子、靖王以及还未封王的四皇子五皇子都上了门。

太子是储君,地位要比其他兄弟们高了一截,以他为首礼貌的向姑母问安,端敏长公主笑靥如花地请他们坐下,另有姜曜姜晖坐在下首相陪。

皇室子弟的容貌当然不会差,太子端庄温润,靖王高大威猛,剩下两个皇子虽是少年,但也隐隐能窥见长成後的傲人风姿,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聚在一起的京城贵女们羞红了脸,心思浮动。

「几位殿下不愧为龙子,当真是威仪无双。」贵女中有人低低感慨,声音刚好被众人听在耳中。

「可惜洛王殿下今日未到,洛王殿下还未有王妃呢。」

太子已经立了太子妃,靖王身分尴尬,只有洛王品貌非凡未立王妃,是诸多贵女心中的如意郎君。

闻言,被众星拱月的红衣少女姜晴收回目光,微微拉了下唇角,声音飘忽,「诸位王爷哪里有太子殿下身分尊贵,太子殿下可是储君。」

皇帝的妃嫔比王妃强多了,王妃一辈子只会是王妃,皇帝的妃嫔却说不准了,要知道如今的李太后原先可不是先帝的皇后。

「晴妹妹,听闻长恩侯之下还有一位明月郡主,我等还未见过郡主的风采,不如你和我们说一说吧。」姜晴身旁的女子正是隆盛侯嫡女孟婉月,在京中是有名的贵女,听了姜晴的话眸光微闪,转了一个话题。

「我那郡主姊姊疾病缠身,常年闭门不出,又自恃身分,府中都要时刻捧着她,我又敢说些什麽呢?」姜晴摆摆手,语气中含了一分无奈。

孟婉月神色一顿,心中便有些不舒服,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含笑同端敏长公主交谈的太子魏琰身上飘去。

家里有意让她嫁给长恩侯,可上一次她同姜晴去大慈恩寺的时候正巧遇见温文尔雅的太子,那时她的身边没有旁人,太子殿下冲着她笑……

「郡主虽身分高贵,但你我结交的却是你姜四姑娘。」

「就是,晴妹妹你切莫妄自菲薄,照我说,郡主哪比得上我等身体康健?」

「是啊,郡主真是可怜,兴许这辈子连嫁人都不能呢。」

贵女们无一不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对明月郡主恭敬,心有傲气的她们早就有怨气了,是以她们纷纷劝慰起姜晴,话里话外充斥着一丝优越感。

身分再高贵有什麽用,还不是一个快要死的病秧子!

闻言,姜晴也弯了弯唇,心中压着的嫉恨稍减。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嬷嬷急急忙忙跑到端敏长公主跟前说了一句话,贵女们便看到坐席上的太子等人竟然全部起身,面带欣喜。

下一瞬,一顶软轿被六个身高体壮的嬷嬷抬进来。

「明月郡主到!」

隐秘的得意僵在脸上,贵女们连同姜晴纷纷起身,恭敬颔首,一丝一毫的不满都不敢展现出来,谁让当今陛下曾言见明月郡主如见朕亲临!

软轿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一双素手轻轻拨开朦朦胧胧的纱帐,姜昭未让婢女搀扶,缓步走出,一双杏眼看向明艳的端敏长公主。

「母亲,迎春宴我来晚了,表哥表弟都已经到了啊。」只看了端敏长公主一眼,她便转身对着太子等人开口,目光停留在太子身上。

她没有行礼,语气也很随意,不过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指责她对皇子不敬,即便面对的是当朝天子,姜昭也是这般说话的,换句话说,是景安帝给了她这样对人说话的权力。

姜昭不常出公主府,端敏长公主数日不见女儿,心中也生出些想念,不过她不乐意每日都见女儿,因为每次同女儿待在一起,她总有些心慌气短的感觉,尤其和女儿对视的时候,端敏长公主大多是先移开视线的那一个,这次也不例外。

「表妹近来身体可好?孤宫里新到了一批药材,这次也带了一些过来给表妹。」太子性情是公认的温和,素有贤良的名声,一开口便亲切地关心姜昭的身体。

剩下两个皇子也争先恐後地喊了一声表姊,听到太子为表姊带了药材,暗自懊恼没想到表姊也会参加姑母的迎春宴,悻悻地闭了嘴。

姜昭倒是不太开心,困於身体的病痛,她最讨厌他人问她身体如何,因为再问上一百遍她的身体也不可能好,尤其太子还说为她带了药材……呵呵,她更讨厌每日不断的浓稠苦药。

「劳太子表兄与两位表弟关心了。」姜昭的性子很随兴,明明是太子关心她的身体,她开口直接将另外两位皇子也囊括了进去。

闻言,太子亲切的笑微微僵硬,只一瞬又恢复正常。

姜昭可不管太子脸上的神色变化,反正过了今日,安国公府和太子之间必生龃龉,她在乎这些做什麽。

她微微扬首,含笑朝太子身旁体型更高大一些的男子说道:「珩表兄,多日不见。」

靖王魏珩是嫡长子,原本应该是景朝最尊贵的皇子,太子之位却被贵妃的儿子得了,其中当然是有缘由的,说起来和姜昭也有关。

十数年前的那场宫变,崔太后一脉尽皆获罪,而皇后同样出自崔家,崔家倒了,崔皇后同靖王的地位便尴尬起来,一不小心可能连性命也不保,好在景安帝还念着一点夫妻情分,没有要崔皇后死,只将她禁足在长信宫,宫权并皇后金宝等则交给了其他妃嫔。

魏珩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不过他成年之後封了亲王爵位,手中也握着不大不小的权力,颇令太子忌惮。

姜昭估摸着要是日後太子登位,十有八九要找个理由废了靖王,处死崔皇后,不过她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皇帝舅舅年富力壮,起码还能多活几十年呢。

「昭表妹。」靖王点头致意,简短的一句话颇符合他沉默寡言的秉性,锋利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比太子多了几分气势。

姜昭同人打完了招呼,半合双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意瞥了一眼,坐在二哥姜晖身边。

她姿态闲适,好似来赏玩春景的,场上众人的眼神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姜昭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的齐胸襦裙,外罩了件妃色刺绣镶金边的曳地披帛,体态纤细不失婀娜,她只简单地挽了头发,未施粉黛未戴钗环,本是不相称的妆容放在她身上融洽和谐,突显其清艳风姿。

姜昭本就生得美,又因她随意从容的姿态多了几分意蕴,刹那间宴上的贵女们都成了陪衬,这才是人间仙姝啊!

一时间宴上的世家夫人们纷纷感慨,好在今日是为了长恩侯择妻,其余赴宴的公子们在前院同安国公一起,瞧不见明月郡主的风姿。

至於那些方才还在暗暗贬低姜昭的贵女们,此时只敢半低着头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不敢再往上首的位子看了,只除了姜晴和孟婉月。

不同的是,她们的目光刚好分散在两个地方,相同的是,她们心里都对姜昭的出现生出了不满。

「二哥,我听人说这场迎春宴是母亲要为你相看新妇才办的。春日到来,百花盛开,这麽多美艳的小花里面有我的二嫂人选吗?」姜昭可没有忘了自己坐软轿过来的目的,她歪着头询问二哥,大而清亮的眼睛里带着认真。

闻言,姜晖偏白的脸皮瞬间就红了一片,说也奇怪,母亲问他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就是在府外他还有一个浪荡小侯爷的诨名,怎麽对上自己的妹妹就多了那麽一分不好意思?

「咳,昭昭,听闻几位表兄弟到来,我和大哥赶着从前院过来迎接,哪有空去看姑娘。」姜晖其实说谎了,他怎麽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妻子人选是谁。

母亲早前就和他说过看中了隆盛侯的嫡女,他多看了两眼,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心下也愿意,不过此时和自己的妹妹比起来,姜晖突然觉得先前不错的孟姑娘有些索然乏味了。

当然这些他不敢和姜昭说,舅舅知道了会让玄冥司的人揍他的。

「哪个是隆盛侯家的姑娘?」姜昭出其不意地开口。

姜晖的目光下意识飘了过去,於是姜昭不仅看到了孟婉月,还看到了她身旁的姜晴。

「生得不错,二哥,你喜欢她吗?」姜昭微眯着眼。

孟婉月生得还是比姜晴好看一些的,姜晴其实相貌也能称得上一句妩媚动人,奈何她上辈子嫁了那样一个风姿卓绝的人,和那人站在一起,活像庸脂俗粉糊在了熠熠生辉的玉璧上,不堪入目啊不堪入目。

姜晖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下一瞬却猛然清醒过来,起身正色提醒,「母亲,父亲还在前院恭候各位表兄。」

姜曜就坐在弟弟妹妹上侧,察觉到了什麽,也起身说要带皇子们一同去前院,等到姜昭的思绪从姜晴的身上转移出来,太子等人已经离去了。

「昭儿,你觉得这些女子中哪个最好?」端敏长公主自恃身分尊贵,只招了女儿与她坐在一起说话。

「母亲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姜昭不明白这事有何需要询问她的,端敏长公主分明早就选中了孟婉月。

隆盛侯孟家数代扎根军中,实力雄厚,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皇帝舅舅兵权抓得紧,孟家低调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孟婉月的身分在今日赴宴的女子中也是最高的。

「昭儿你也觉得好?那等和孟家过了明路後,母亲就去请你舅舅赐婚。」端敏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长子与临川郭家结亲乃是夫君定的,虽然郭氏也不错,但总归比不上京城的大世家,次子的婚事轮到她做主,她首先从京中人家挑选,至於女儿的婚事……

她看了一眼半倚在椅子上的姜昭,眸光暗了暗,昭儿的夫婿定是要由皇兄来挑,轮不到她们夫妻做主,最多,作为父母亲能给些建议罢了。

「长公主,郡主今日起得早,还未用早膳,您看?」金云尽忠尽责,上前禀报。

「昭儿要在哪里用膳?」端敏长公主神色有些不自然,因为从女儿出现至今,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就在这里吧。」姜昭无所顾忌,她的膳食要入药,宴上的也不能用。

「我等乾坐在这里聊天也是无趣,不如我去和伯母说一声,我们去花园里逛一逛?」姜晴的眼睛被姜昭用膳的画面刺痛,开口提议。

孟婉月等人点头,要她们看着明月郡主用膳她们也受不了。

第二章 旧事发展大不同

安国公府家大业大,不仅住着除了姜昭之外的安国公一家,还有姜老夫人,二房三房两大家子也都住在里面,各有庭院。

老国公共有四子,安国公同姜二爷是嫡子,姜三爷和姜四爷是庶子,四房远在蜀城,府中地位最低的便是三房。

三房住的庭院位置偏僻,距离正房较远,与之相反的是离花园很近,近到姜晴等人刚一进花园,陆照就听到了动静。

清幽的一进小院中,陆照端坐在窗前,正在静心练字,听到嘈杂的声响微微蹙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陆照进京只带了一个书僮陆十,年岁还不大,性情憨厚直白,听到声响便道:「公子,今日端敏长公主设宴,这些人定是入园游玩的贵客。」

陆照嗯了一声,神色平静。

「三夫人也邀了您去……」陆十不懂自家公子为何拒绝,多好的机会啊。

「母亲同姨母只是表亲,你我住在这里已是得了姜家庇佑,其余的过犹不及。」陆照很清楚自己的身分,陆家十几年前就败落了,母亲临终前写信给姨母,姨母好心收留他,他行事必须要有分寸。

半月後便是春闱,他只需读书练字即可。

「可是三夫人也说这是一个好机会,若不是……」陆十为自家公子可惜,其实安国公也多次夸赞过公子,公子赴宴根本就不出格。

说到底,还不是怪公子生得太好,怎麽说的来着,如翡如玉,清姿遗立,皎洁若月。只不过一体两面就惹得几位姑娘盯上了公子,尤其那骄纵的姜四姑娘还多次堵住公子。

「陆十,慎言。」陆照淡淡瞥过去一眼。

「母亲,大嫂探亲未归,但今日却未见两位婶娘与五妹妹,可是祖母身体不适?」姜昭环顾四周。

祖母与母亲不和,不可能来参加儿媳办的迎春宴,长嫂与婆母之间,二婶娘当然会选择天然具有压制地位的祖母,更别提二婶娘还是祖母的娘家侄女。

至於三婶娘,出身低话语权弱,嫁的又是庶子,哪一方都不敢得罪,八成是告了病拘着女儿老老实实待在房中,私下又给母亲送了厚礼。

这点子猫腻在场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能猜出来,不过能毫无顾忌说出口的人只有姜昭一个,反正无论早死还是晚死都注定死在所有人前头,她无所畏惧,什麽都不在乎。

听到女儿理所当然的询问,端敏长公主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绷着脸扫视了一遍四周,见所有人都半低着头不敢言语,这才缓和了神情,语气带着嗔怪,「昭儿,这话传出去我们姜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就是福康堂的人知道了也要指责你不孝。」

福康堂就是姜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因为端敏长公主的缘故,姜老夫人也不喜欢姜昭,她最喜欢的是二房的人,时常在府中拔高他们的地位,可是这麽一来,府中的冲突与矛盾更多了,京城各家对此有所耳闻,但也没有人敢明着说出口。

「母亲说笑了,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再说大家都能理解,您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姜昭忽视端敏长公主有些发黑的脸色,话题一转说到了姜晴身上,「四妹妹向来最得祖母宠爱,二婶娘既然要为祖母侍疾,她却违背祖母的意思出现在宴会上,不是有所图就是有所谋。母亲您说呢?」

看着姜晴同孟婉月携手离开的黏糊劲儿,姜昭心中有六成把握,姜晴在二哥和孟婉月的这次相看中动了手脚,只不过姜晴的动机是什麽,她还不明白。

端敏长公主心下一沉,眼神蓦然变得狠厉,「你祖母和二房竟然想坏了晖儿的婚事!哼,以为挑拨了孟家女,本宫就会看上何家女吗?」

老夫人同二弟妹的娘家保定伯何家早前就看中了晖儿,有意嫁女,只是老夫人刚露出一点口风就被她顶了回去,直言何家门第太低,手中也无权,她看不上。

闻言,姜昭纤纤细指拨了拨洁白的汤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母亲这回可真是冤枉祖母和二婶娘了,她们还没胆量算计到太子身上。

姜晴究竟想做什麽,孟婉月怎麽就成了太子的良娣?

「母亲,我乏了。」姜昭淡声道,她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安国公府面积极大,花园也修建得三步一回廊五步一楼阁,流水山石意境悠远。

贵女们被姜晴和姜家安排的嬷嬷婢女引着慢慢地往里走,目之所见无不感慨安国公府底蕴深厚,区区一个园子都如此精美。

孟婉月同姜晴走在一起,也觉得自家差安国公府远矣,怪不得家里想让她嫁给长恩侯,长恩侯相貌堂堂,确实也是上上之选,只是她总想起那日太子对着她笑,那可是一国储君的注目和另待啊!

她若是勇敢地迈一步,日後说不定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即使是明月郡主也要在她面前低眉垂首……

姜晴瞥见她的神情,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随後又亲密地挽住了孟婉月的手臂,低声笑道:「孟姊姊,往前绕过假山有一条小道通往前院,那里还有一个院子是为了贵客准备的,今日二哥哥同太子殿下他们说不定就会在那里,不如我们偷偷过去瞧瞧?」

「这不好吧?不合规矩。」孟婉月迟疑不定,她还记得自己是到安国公府做客,赴的是端敏长公主举办的宴会,这些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怕什麽,我们不过是偷偷去看一眼罢了。再说,我是府中的主子,孟姊姊你又是将门虎女,我们两人还能用规矩二字约束吗?要说不守规矩,我们这点小小的出格哪里能同我那郡主姊姊相比,人家对着太子殿下可是不理不睬的。」姜晴三言两语打消她的疑虑,「还有,孟姊姊你就不想多看看二哥哥吗?先前伯母只点了你的名字,其中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孟婉月心中一动,终究是点了点头,移动了步伐,没多久她们二人就消失在其他贵女的眼中。

安国公府前院,气氛正酣。

两名皇子年纪小不能饮酒,已经被姜晖带去玩耍了,安国公同太子、靖王等人原本说着家常趣事,慢慢地就说到了今年的春闱上。

离春闱仅剩下半月,主考官也早就定下,只差了一位副席,太子有意让自己这边的人担任,委婉试探安国公的态度。

安国公却是一笑而过,举杯敬酒,太子心中冷笑骂了一句老狐狸,同样举杯,浑然没发现杯中的酒同之前相比味道略有变化。

太子右侧坐着的是靖王,平日里素来沉默寡言,听到春闱沉声插了一句,「听闻今年参加春闱的才子众多,京中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

闻言,安国公眉毛一挑,向自己的长子问道:「可曾给陆贤侄发了帖子?我还想引荐他与几位殿下一见。」

姜曜会意,连忙道:「帖子早已经发了,只是陆贤弟以身体略有不适,怕过了病气为由婉拒了。」

靖王主动倒了酒,一饮而尽,「此人在姑父府上住着,莫非是亲朋故交之子?」

安国公点点头,却不说具体的关系,「陆贤侄是上次乡试的金陵头名,因母丧必须守孝三年,如今正住在我府里准备参加此次春闱,此人才华横溢,这次生病无法见到各位殿下,实在是可惜了。」

「怪不得不曾听说有一位姓陆的才子,原来是上次秋闱的金陵头名。」靖王恍然地点了点头。

姜曜看太子脸色泛红,担心其酒醉,忍不住插口,「这酒烈性,太子殿下与靖王殿下不若先在北苑休息一会儿。」

「好,孤似乎真的有些醉了。」太子也不推辞。

「本王还能再饮,太子殿下先请吧。」靖王淡淡道。

两人关系一向不好,太子自然不愿和他在一处,拂袖离去。

安国公府供客休息的院子自是精美舒适,太子身边带了东宫的人,只留一两个老实的哑仆便让其他人退下了。

喝了醒酒汤,太子脑海中闪过姜昭同安国公对他的态度,冷笑了一声,等他登上皇位定要报今日之仇,届时他要折了姜昭的傲骨,将她压在身下……

一股热流汹涌往下腹奔去,太子的眼睛微微发赤。

「谁在那里?出来!」门外传来守门太监的厉喝。

太子眼神一厉,打开门出去,正巧与慌张失措的英气女子四目相对。

「太子殿下,妾身在花园中赏景,一时走错路,还请您恕罪。」孟婉月身後没有奴仆,姜晴又突然腹痛离去,深藏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原来是孟姑娘,孤还记得那日与孟姑娘在大慈恩寺相遇。」太子能嗅到她身上的花香,笑容越发和煦,微赤的眼中慾念勃发。

姜晴在远处望着孟婉月走进太子休息的北苑,她冷冷一笑,一刻未停留的往回走。

今日之事算是成了大半,接下来她要撇清关系,不能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好在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她也出了事,谁会怀疑她呢?

反正她早就是残花败柳,这肮脏的身体能为那人做事,她甘之如饴。

浪闻阁是一座水榭,巳时三刻,陆照手拿着一本书走到里面。

姜三夫人陈氏是他的表姨母,膝下有一女一子,唯一的儿子姜明今年八岁,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姨母深觉对三房子孙而言读书才是正道,一直想要姜明同他亲近,最好沾些才气,他知其意思,闲暇时刻会主动为姜明讲学。

今日练字不成,姜明身边的小厮请他到水榭去,陆照便拿了书想要为姜明讲学,然而来到水榭中却没看到表弟的人影。

水榭多蚊虫,为了驱虫多点浓香,可今日的浓香一入鼻陆照便察觉有异,立刻转身离去,转身的刹那他身形一晃,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你说你亲眼看到孟家女自己跑到了前院?」姜昭坐在软轿上,微带惊讶地看向手边一个面容平常的仆妇。

「是,半个时辰前,四姑娘领着贵女们进入园中,随後四姑娘同孟姑娘说腹痛独自离开,一刻钟前,奴婢亲眼看见孟姑娘独自一人跑到了北苑。因有东宫的太监在,奴婢不敢靠近,赶紧回来禀报。」仆妇长得不起眼,双眼却是精光四射。

宫里来的人衣着服饰上很容易辨认,仆妇说看到东宫太监应不会有假,那就代表北苑里的贵客肯定是太子。

孟婉月是将门嫡女,岂会不知女眷不得妄入前院的规矩,她又如何辨认不出东宫的太监?

「你观她步伐神形如何?」姜昭手支着下颔又问,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疑虑,万一孟姑娘是被人设计的呢?

「初时步伐略急,到了北苑附近微有踌躇,被太监叫破後反倒变得坚定。至於神形,因为奴婢离得远看不清,但肯定其进入北苑的时候是愉悦的。」

闻言,姜昭轻笑一声,孟婉月巴不得跑到北苑和太子相见,看来二哥的婚事吹了。

也是,太子是储君,相貌文雅,在外面营造出贤良的名声,孟婉月对其仰慕一点都不奇怪,虽说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但即便是当妾,未来指定要比侯爷夫人强,既然这孟婉月已经有了青云志,她索性就撂下不管了,否则二哥娶她等於娶了个祸害。

另外,仆妇看着她进入北苑,太子并未阻拦,想必是妾有情郎也有意,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互相奔赴,情意感天动地啊!

「真是一段佳话,古有书生小姐私奔,今有太子世家女情难自禁。」姜昭装模作样地感慨一句,暗忖着这两个人当真不担心安国公府和端敏长公主的报复?

四名贴身婢女随侍在姜昭的身旁,闻言嘴角抽了抽,总觉得郡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意味。

「郡主,这只能称偷情,配不得佳话二字。」

「是昏了头吧,还是太子呢。」

「听闻孟家女的风评极好,怎麽会做出这种事?」

「四妹妹呢?两人一同离开怎麽只有孟家女一人出现在北苑附近。」姜昭小小解开了一个疑惑,转而关心起姜晴来。

姜晴心高气傲,眼睛几乎长在头顶上,突然嫁给远房表兄也令她吃惊,後来得知姜晴已和那人有了肌肤之亲,还以为姜晴是贪恋上了那人的容貌,可现今再看姜晴的手笔,足见所图颇深。

「四姑娘先是假装腹痛同孟姑娘分开,在目睹孟姑娘进入北苑後直接往园子的西北方去了。」仆妇将她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迟疑了一下又道:「园子的西北方同三房的院子相连。」

姜昭心念一动,三房在府中地位低,行事谨小慎微,向来明哲保身,不可能参与到姜晴的算计中去,而那所谓的远房表兄陆照正好就住在三房的院子里。

她曾在姜晴成婚後见过陆照一面,他眼神清明,行事不卑不亢,对安国公府的态度还颇为冷淡,该是姜晴算计了他。

「我们也往西北去。」姜昭想去救人一命,毕竟三婶娘对她还不错,陆表兄生得也真的好看。

陆照死在景安三十年的冬天,他从一介书生爬上首辅之位的第四年。

天降大雪,冻死牲畜百姓无数,北边的游牧民族结为部落同盟南下入关,将士愤死抵抗,战事焦灼。

景安帝老迈而偏执,不仅对灾情视若无睹,还执意要亲征同戎人作战,结果在北征途中染病身亡。

景安帝一死,朝中官员各自拥护皇子,对他群起攻之,他虽冷静应对,却没想到败在了家贼手中,他细心养大的陆逊在他的饮食中下了毒,口口声声要为外祖家报仇。

安国公府给了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他在成为首辅的第一年就用了雷霆手段将其覆灭,姜晴也自尽而死,但他不曾对姜晴的儿子陆逊动手,即便这孩子压根不是他的血脉。

听他洋洋得意地说寻到了生父,听他贪图自己手中的人脉与资源,陆照神色平静,用尽最後的力气狠狠将砚台砸在陆逊头上,如此狠毒小人,陆照怎容他以自己独子的名头败坏陆家的名声。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陆照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雪日的冰冷了,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是景安十五年的春天,这时他还寄居在表姨母府中,为即将到来的春闱做准备。

而这日,他被姜晴算计,被泼了一盆洗不乾净的脏水,从此君子无华。

一股一股的燥热向身下涌去,陆照的眼睛深邃而平静,注视着周围熟悉的摆设,他的牙根慢慢咬紧。

上辈子姜晴用姜明身边的小厮诱他到水榭,点上情香迷惑他,他中了招却死死守住了最後的清明,根本没有动她一分一毫,甚至以为姜晴也遭了别人算计,毕竟他的身分实在卑微,姜晴便是喜欢他也不可能自甘堕落到用这种手段。

可惜他的好心算错了,他坚持到最後等来了姜家的奴仆,等来了姜晴口中的情难自禁两情相悦,等来了姜明身边小厮的作证,等来了姜晴已和他有肌肤之亲的传闻,姜家和姨母同时施压,他必须娶了姜晴,别无选择。

这一日成为了陆照心中永远的结,即便日後世人看轻他,姜家羞他辱他,姜晴另怀他人之子都比不过今日。

是上天有意捉弄吗?让他死後回到了今日。

陆照低低笑了一声,眸中冷光凛冽,静静等着姜晴的到来,上辈子他不知姜晴为何如此,现下的他一想便明白,眼中唯余冰冷的讽刺,权力之争下,他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陆照来不及离开,他站直身体冷冷看过去,一眼之下心神大震。

映入眼帘的女子并不是印象中一身红衣的姜晴,而是穿着淡蓝色襦裙,乌发如墨,一双清透如琉璃的眸子,白皙精致的脸上尤带着几分同情神色的明月郡主姜昭。

怎麽……会是她?陆照眸光有些许迷离。

「陆表兄。」姜昭打量着面前清雅出尘的男子,漂亮的眼睛稍稍睁大,在心中赞叹他真是芝兰玉树,怪不得姜晴会栽赃陷害到他头上。

「为何是你?」陆照定了定心神,低哑着声音开口,明明该出现的人是姜晴,怎会变成姜昭?

在陆照的注视下,姜昭突然有些怂,她眨了眨眼,手指朝外头指了指,开口道:「方才我看到四妹妹急慌慌地朝这里跑来,一时好奇也跟了过来,谁知道她一看到我的软轿就脸色大变,扭头离开了。明明她都看到我了,居然不愿与我一同进来,要知道这水榭还是当年父亲为我建的。」

她怎麽觉得这位陆表兄的眼神和皇帝舅舅有些相似,难得的令她心虚,好像她的心思要被识破了。

事实上姜晴根本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她的人一掌劈在後颈打晕拖走的,而且她进来的目的不纯……

「这里的香有问题,还请郡主……先行离开。」陆照不明白同样是女子,为何她一句软软的抱怨让他几乎迷了心智,他赶紧稳住最後一分清明,挥袖打翻了香炉掷入水中,咬牙扭过头。

无论来者是谁,今日他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咳,陆表兄,我的婢女们守在外面,不会有人闯进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听说男女之事甚为美妙,你与我春风一度可好?」姜昭眼巴巴地往前迈了一大步,淡淡的药香飘荡在空气中。

陆照呼吸一窒,周身压抑的慾火瞬间燃烧起来,「郡主可知自己在说什麽?」

女子清誉何等珍贵,安国公府的姑娘一个两个竟然都如此行事,他想说她放浪,可对上姜昭圆溜溜的眼睛,还是克制着没有那般开口。

脑中理智的弦正处在断开的边缘,情香混着姜昭身上的药香,陆照的额头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青筋微凸。

姜昭很清楚自己是在趁人之危,不过一想到姜晴她又不心虚了,跟姜晴相比她总是好的吧,而且她已经决定事後给陆表兄一些好处。

感受到陆表兄幽深又似冒火的眼神,她脆生生地嗯了一声,「书上言食色性也,又言芙蓉帐暖春宵苦短,极乐之事我当然要尝试一番。」

不然死的时候记在心中的只有各式各样的疼痛,一丝快乐都没有。

姜昭不算是临时起意,其实上辈子她便想尝试一番,奈何被人误解有意嫁人惹来好大一场争端,她觉得厌烦又没寻到合适的公子才按下。

这次天时地利人和,尤其陆表兄的相貌十分合她心意,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就让人打晕了姜晴,自个儿到了水榭中。

什麽清誉名节,在生死和权势面前连颗小米粒都不是,单凭她做下如此决定,身边的婢女仆妇竟没有一人阻拦便可见一斑。

「郡主身分尊贵,照一介布衣,高攀不得。」陆照外表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公子,体内却藏着一个三十七岁成熟男子的灵魂,听了姜昭理所当然的话,只当她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整个人便冷静了些。

姜昭闻言,很感慨陆表兄坚定的心性,不过她仰头看向陆照额头的汗珠,眼眸泛着层层水光,笑道:「可是陆表兄,你打翻了香炉,那香我也吸进去了。」

即便不是她,他也需要别的女子,即便他不愿,她也可以找到别的男子。

陆照聪敏,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小姑娘的言下之意,眼神顿时幽深起来,头脑发沉。

姜昭的定力可没有陆照那麽强,那香慢慢起了作用,因为久病身体没有力气,她软绵绵地半伏在桌子上,安静地看着与她相比异常高大的男子,嘴中小声嘟囔,「我难道不比姜晴美吗?我有权还有钱,不会亏待你的。」

下一刻,姜昭被温柔地抱了起来,放到了唯一的榻上。

这怀抱真舒服,姜昭哼唧了一声,平日里作乱的疼痛像是消失不见一般,她半合着水眸,手脚立刻缠了上去。

果然男欢女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她主动仰着头将小脸贴在了男子的脖颈,真舒服啊,一点都不痛了……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陆照什麽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动作要温柔一些,娇娇软软的眼前人是尊贵清灵的天上月。

水流声依旧,但又似乎大了许多,守在外面的婢女面色平静,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安国公府即将有风浪到来,虽然这风浪无论如何都波及不到郡主身上。

第三章 国公府春风一度

宴会过午,众多贵女们已经从园子里面出来了,只除了姜晴和孟婉月二人。

一个是安国公府嫡出的姑娘,颇受姜老夫人宠爱,一个是隆盛侯的嫡女,端敏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丝毫不敢大意,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端敏长公主,随後派人到园中去寻两位姑娘的踪迹。

上辈子端敏长公主派的人轻而易举在水榭中发现了衣衫不整的姜晴和陆照,一时激起千层浪,为了维护安国公府的脸面,端敏长公主匆匆宣布宴会结束,根本无暇顾及同样消失不见的孟婉月。

等到两位皇子协同姜晖去北苑寻太子却撞见匆匆离去的孟婉月时,安国公府的客人已经离去了,端敏长公主和安国公心中虽有疑虑,但在太子解释孟婉月是走错路後也只能当此事没有发生。

之後,太子上隆盛侯府求娶,孟婉月成为太子良娣,端敏长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对太子的不满达到顶峰!

偏偏她看中孟家女一事并未声张,众人更不知太子同孟家女早有接触,就算要报复也师出无名,等於她硬生生吃下了一个闷亏。

而这次,姜晴被发现躺在一座秋千上面,衣着整整齐齐的,像是昏睡过去一般,婆子狠狠掐了下人中,不一会儿她也就醒了。

醒来後不管姜晴的神色如何惊疑不定,直接就被带到了端敏长公主面前,孟家女还未寻到,姜晴既然同其一起离开,应该知道她去了哪里。

安国公府是百年的公卿世家,岂容一个外家姑娘随意走动,再说今日还有太子及宫里几位主子在,更要小心一些。

「伯母,我同孟姊姊去观赏山石,看到树下挂着秋千,一时兴起便去玩,然後就睡着了,刚刚才醒来,并不知道孟姊姊去了哪里。」情况有变,姜晴只好咬着牙一问三不知,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孟婉月的头上。

她深知端敏长公主的脾气,若是知道自己从中动了手脚,事情肯定不能善了,还不如让端敏长公主的怒火都对准孟婉月和太子。

而且眼下宾客都还没有离开,孟婉月的母亲也在,太子和孟婉月的私情众目睽睽下为人所知,肯定对那人的帮助更大。

果然如此一说,宾客中便有骚动,尤其是隆盛侯夫人急得不行,面带恳切地看着上首的端敏长公主,她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此时已经和太子有了首尾,还想着女儿是在安国公府的花园里面迷了路。

端敏长公主却是皱了皱眉,心中对孟家女生出了几分不喜,到了他人的府邸里面做客居然还乱跑,孟家的教养规矩倒是比不得其他贵女。

不过,她也不会直白地将情绪表露出来与隆盛侯家结仇,当机立断吩咐园中的仆妇们全部过来回话,孟婉月活生生的一个人不可能就此消失不见,肯定有人看到了她的踪迹。

这时,一个毫不起眼的婆子站了出来,回禀她在靠近北苑的地方曾看到一女子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孟家女。

此话一出,姜晴呼吸急促,端敏长公主也是脸色大变,毕竟只有安国公府的人才知道北苑是供贵客暂时休憩的地方。

而今日,安国公府的贵客不就是太子、靖王和两位皇子吗?

「去北苑!」端敏长公主语气发冷,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算计她。

北苑,太子认得这是隆盛侯的嫡女,看清了孟婉月眼底若有若无的情意,想到她父亲在军中的威望,脸上的笑意加深。

东宫中妻妾成群,太子对待女子自有自己的招数,他语气温和,动作亲昵有礼,三两下便收拢了孟家女的芳心。

太监见此情形心领神会,早就远远地离开了,他们可不知道端敏长公主相中了孟婉月做儿媳,就算太子临幸了此女也不是多大事,日後抬去东宫就罢了。

当然这是在安国公府,太子行事肯定有自己的分寸。

然而,包括太子本人都没想到他体中的慾火来得又快又急,闻到孟婉月身上的香气後就控制不住了,或者说他也没想控制。

端敏长公主是他的姑母,姑母往亲侄子身边送美人不是稀罕事,他又不是强迫了这女子,成就一桩风流逸事而已,事後和姑母说一声,相信姑母不会怪罪他。

想着,他便笑着搂住了女子的细腰。

孟婉月大胆跑到这里,心中是对太子存了心思,和太子接触後嫁入东宫的念头更强,不过见太子赤红着眼抱住她,她又有些害怕……

「明日孤便进宫请旨娶你。」太子忍耐不住,撕开了她的襦裙。

孟婉月脸色一白,这里可是安国公府!

然而她没来得及开口,一切已成定局,小半个时辰後,孟婉月穿好了衣服,太子温声安抚她一番,开口唤太监送她回去。

正在此时,端敏长公主沉着脸到了北苑,安国公等人也闻声而来,将太子与孟婉月堵个正着。

安国公府几乎炸了天,园中深处的水榭却临到黄昏才有了大的声响。

姜昭拥着被子睡得极为香甜,润湿的乌发贴着粉白的脸颊,被人用手指拨开。

陆照神色淡漠地望着呼吸平稳的小姑娘,黑眸闪过复杂的暗芒。模糊零散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他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失了控,和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上辈子他初到姜家,姨母就同他说过万万不能得罪明月郡主,要敬着也要远着,因为她身分尊贵却体弱,可能某一日就没了命,事实也的确如此,陆照记得景安十六年的冬天,明月郡主因病身亡,陛下大恸,下旨用公主仪仗将其葬在了皇陵。

罢了,她说是春风一度,他就当如此,出了这道门他便会将此事埋在心底,明日他就到府外赁一处小院,同姨母说搬出安国公府,日後再不往来。

宽大的青灰色衣袖在姜昭的脸颊抚了一下,陆照神色如常地从水榭踱步而出,多年为官已经让他修炼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功夫,看到守候在外的婢女,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一走,金云收起眼底深处的惊讶,连忙领着人进去为郡主净身,看到郡主安静熟睡的模样,她想这个和三房有亲的陆公子还算知道分寸,此事他最好守口如瓶!

不过思及方才其漠然的样子,她又微微蹙眉,感觉这陆公子身上的气势不像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书生,要不要去查查呢?

算了,还是等郡主醒来听郡主吩咐吧。

安国公府的喧闹一点都没影响到姜昭,她舒舒服服一觉睡到了月明星稀之时,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公主府。

姜昭懒洋洋地动了动手脚,身上清爽乾净,想也知道金云她们已经为她清洗过了,而陆表兄也肯定一醒来就离开了。

姜昭没有唤人,先是半眯着眼睛发呆了一会儿,骨头缝儿里微微的发酸发痛提醒她前不久经历了一场极乐之事。

书上写的果然都是真的,虽然也有一些痛,但和平日里她遭受的拧痛、胀痛、针扎痛、湿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她适应得很快也很配合,而且是真的好舒服啊,她又一次喟叹陆表兄的温柔,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贪恋。

对常年处在疼痛中的人而言,哪怕一丝丝的快乐也是值得回味许久,这一次姜昭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像是失重的小鸟儿飘在空中的云朵上;像是阳光下的花苞舒展颜色鲜艳的花瓣;也像是她从来没有中过毒,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起来,甚至觉得可以迟一日再去死。

拉了拉铃铛,金云赶紧让人传膳,鸡丝小云吞、血燕羹、蜂蜜红枣糕、奶果卷儿、醋芹虾仁等热气腾腾的膳食很快摆在姜昭面前,她嗅着食物香甜的气息,咽了咽口水,难得的有些饿了。

珠雀将她的头发小心地拢在肩後,姜昭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玉筷,脸颊鼓鼓的吃着,头都不抬,她从前怎麽没觉得每日的膳食那麽美味,难道是今日公主府的厨娘格外用心?

「舅舅是从宫里给我拨了一个御厨吗?」咽下一口汤的间隙,姜昭问身边的婢女。

金云她们看着郡主进食香甜的模样,又是吃惊又是欣慰,闻言笑着摇头,「郡主,宫里的御膳您又不是没有吃过,真比起来还不如我们府里的厨娘。」

哪里是厨娘的手艺变了,是今日郡主心情好,胃口大开。想想郡主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用一次膳了,每次都是蔫蔫地喝上几口汤,有时即便是多吃了一块糕点,之後吃药的时候也会吐出来。

思及今日让郡主开心的原因,金云决定日後见到陆公子的时候要客气一些。

「嗯,赏厨娘十个银锞子。」姜昭有封邑,手里根本不缺银钱,心情好的时候赏人很大方,十分阔绰。

「那陆公子那里,郡主可有安排?」金云好奇地问,连厨娘都得了赏,郡主要如何对待陆公子?

姜昭想着方才亲密接触过的男子,吞咽的动作慢了下来。

其实她对陆照的了解不是太多,只记得三年前陆照的母亲重病,彼时陆照刚通过乡试成为解元,陆照的母亲牵挂独子,便拖着病体给自幼亲近的三婶娘去了信,托她多多照顾陆照。

不久陆照的母亲亡故,陆照依照礼数为母守孝,未参加次年的春闱,三婶娘家世低微,对这位夺得解元的表外甥十分看重,年前陆照出了孝便去信金陵。

陆照要在京城参加春闱,上个月拿着书信上门求见,更在父亲和三叔挽留之下留在安国公府直到今日,而半个月後便是春闱。

她能给陆表兄的东西很多,但陆表兄想要什麽呢?

姜昭细细思索,先是把主意打到了春闱的身上,她要不要从舅舅那里探个口风,将春闱的内幕悄咪咪透露一些给陆表兄?

不过姜昭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陆表兄是君子,她若是这麽干不仅辱没了他的才华,对其他考生也不公平。

再说,她寻死前曾听说二婶娘炫耀陆表兄是探花郎,也正是因为如此二婶娘才没那麽反对他和姜晴的婚事,可见陆表兄本身是有才学的。

「郡主若实在想不到,不如和赏厨娘一般,厚厚地赏赐陆公子一份金银?」金云看郡主苦恼的模样,开口建议。

她虽然在公主府,但是对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也十分了解,下人们大多拜高踩低,她曾听过有人暗中嘲笑三房来了个打秋风的穷亲戚,想来陆公子手中应该不宽裕,郡主赏他金银正合适。

再者,她这麽说也是想试探一下郡主的心思,金银对於世家权贵而言是最易得的东西,若是郡主同意她的建议,那就说明郡主对陆公子只是一时兴起,根本不上心,反之接下来郡主和陆公子定然还会有牵扯……

「不行,陆表兄气质清贵,定然不喜金银等俗物。」姜昭一口否决。

她知道舅舅身边的那些老大人们暗中收礼的时候都不要金银,多是收些书画玉石之类,不过送玉石代表的意思有些暧昧,还容易被他人看出猫腻,最终她决定要送陆表兄名贵的书画,孤本最佳!

「今日孟家女同太子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如何反应?」姜昭吃得有些撑,身子软软地歪在榻上,终於有兴趣了解太子和孟婉月一事。

「那可真是太精彩了,听说那两位被国公爷和长公主堵在房里,靖王殿下和另外两位皇子也在,全都看见了他们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诉衷情。端敏长公主大怒,当即要入宫觐见陛下,被国公爷给拦下了,国公爷派世子送走了几位殿下,知晓此事的下人也敲打了一遍,不准说出去。」宝霜绘声绘色地将听到的传闻说与姜昭听,手舞足蹈的模样逗得姜昭噗哧笑出声。

母亲这些年脾气见长,还好父亲记得此事关乎储君,哪能真的将此事闹大,到时既伤了皇家的颜面,也狠狠得罪了贵妃太子,只有暗暗将事情捅到皇帝舅舅面前,才能得到最大的实惠,反正那麽多人亲眼目睹,舅舅手里还有充当耳目的玄冥司,迟早会知道发生了什麽。

「母亲的心情我能理解,还是我给舅舅去一封书信吧。」姜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准备写一封书信传到宫里。

将今日的事情交代清楚是其次,她主要是惦记上了舅舅内库里的几本古书,前朝大家的珍藏,都是仅此一册的孤本,陆表兄应该会喜欢吧,如果他喜欢的话,那她可不可以藉机再与他春风一度?

姜昭唇角微翘,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直响。

「另外,安排几个人去查查姜晴和二叔最近一两年可有异常。」她又低声吩咐了一句。

次日,安国公府的气氛异常沉闷,尤其在东宫以及太子的外祖家分别派人送来了一车珍宝後,府中的异样就连神经大条的陆十都感觉到了。

「公子,您看那边的马车带金,是宫里来的,还有那几辆,听说都来自高贵妃的娘家。」

陆十跟着陆照从安国公府的角门出来,不错眼地望着大门处占了半条街的马车,心中觉得奇怪,「端敏长公主难道今日还要再办一场宴会吗?可府中的气氛完全不像啊,今日我去领膳食的时候都不敢说话。」

陆照闻言,远远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语气平淡,「走吧,我们的银子可带齐了?」

说起来公子昨日归来後也很奇怪,今日还要他拿着银子出府赁宅,在安国公府住着不好吗?

想归想,面对主子的问话,陆十收起心中的疑惑,忙点头,「都带齐了,公子,总共是一百零五两三钱银子。」

陆父去世时陆照不过才六岁,孤儿寡母在如狼似虎的族人觊觎下只守住了家业的两成,陆母不善经营,便将所有的希望放在陆照的身上,专心供他进学,多年耗费,到了今日陆照身上只剩下了一百两银子,金陵倒是还有些田地和老宅,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陆照飞快估算起京城各处的房价,城东最富住不得,城南鱼龙混杂位置偏远不能住,想来想去只有到城西和城北去赁宅。

「我们去城北,再寻中人。」陆照做下决定,带着陆十开始奔波。

奈何事与愿违,因为临近春闱,全国各地的举子都要到京城,不仅客栈住满了人,稍稍看得过去的房舍也都租出去了。

中人领着陆照到城北奔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後只寻到两处空着的宅子,一处破烂不堪,要休整过才能住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陆照只瞥了一眼就摇头。

另一处宅子倒是好好的,还附带了不算小的院子,然而屋主要价每月十五两,还必须租满一年!

手中只有一百两银子的陆首辅面不改色地给了中人五十个铜钱的辛苦费,带着陆十又回到了安国公府的角门。

「公子,不若我们等到春闱结束後再搬出去,那时肯定就有空的宅院了。」考不中的书生肯定要退房回乡,陆十完全没有把自家公子算在其中。

「明日我们去城西,如果再寻不到就去城南。」陆照做下的决定从未有过更改,安国公府他绝对不能再待下去。

不单单是因为上辈子的屈辱经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昨晚他梦到了不该梦到的人。

三十七岁的陆首辅第一次同女子肌肤相亲,二十二岁的年轻身体热情地记住了那股滋味。

这厢安国公府迎来了两拨客人,那厢姜昭所在的公主府也在接客。

弥漫着淡淡药香气的花厅中,姜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放在匣子里面的古书,伸手去摸,手指快要触到泛黄的纸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喝过药,於是又赶紧将手指缩了回来,挑了张锦帕认认真真地擦拭唇角和手指。

万一沾上药渍污了古书,她这个礼物送得就不美了。

那等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到对面长相俊美颇有几分邪气的男子眼中,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何时喜欢上这等玩意儿了?这些书里满口都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空话看上几遍都没用。」

「简知鸿,本郡主觉得你应该多读些书,我要它自然有我的用处。」姜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还记得前不久对面这人给她的毒药,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吃下一粒,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结果呢,居然将她送回了过去。

「读书考科举做官,然後结党营私捞银子,最後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简知鸿翘着薄唇,笑容中浸染了煞气。

他身为玄冥司指挥使,干的就是专抓读书人的事,刚好前不久才严审了一批贪污受贿的官吏。

「又不是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如此。」姜昭出言反驳,起码她觉得陆表兄不会。

「你若是喜欢,我府中抄了不少书,都给你送来。」他口中的抄是抄家灭族的抄。

「本郡主只要孤本,你抄的那些书还是留着给你日後的儿子女儿用吧。」姜昭哼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玄冥司新抄家的一批官员都是小卒子,家中能有什麽藏书。

不过因为简知鸿的识相,她语气倒是好了许多,「近来乃多事之秋,舅舅的心情肯定不好,你行事小心些,可别到了最後自己反倒进了牢里,还要本郡主为你求情。」

她话音刚落,简知鸿的神色就严肃起来,点了点头沉声道:「玄冥司已经查到数月前那位就和隆盛侯家的嫡女见了面,陛下知道後脸色的确难看。」

隆盛侯孟家不是普通的勳贵之家,他们一家在军中根基深厚,陛下能容许他们家的女儿嫁给端敏长公主的次子,却不会眼睁睁看着孟婉月嫁给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太子。

高贵妃娘家富贵,太子妃娘家素有清名,太子最缺的就是兵权,隆盛侯孟家可以称得上是绝佳的东风。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孟家女嫁定了太子,舅舅心里只会更不痛快。」姜昭同简知鸿对视一眼,默契地在心里为太子默哀。

姜昭觉得若是没有意外,这次春闱未定的副考应该会落在吏部右侍郎程大人的头上。

景朝的科举是由礼部和吏部一同主持选拔人才,历年春闱的主考和副考也会在这二部中产生。今年的主考按规矩轮到了吏部尚书卢大人,两位副考一位选定了礼部左侍郎,另一位人选则在礼部和吏部之间来回拉扯。

这次礼部推上来的刘侍郎是最好礼法规矩的,向来拥护太子,是铁打的东宫派;而吏部右侍郎程大人行事大胆激进,最不喜酸儒,和太子妃的娘家曾有过节。

两个人选本来平分秋色,可如今有了太子这一出,景安帝会选择谁已经不必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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