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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资讯დ] 绿光《主君保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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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10:41: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绿光《主君保安康》

出版日期:2019/06/14

内容简介:

雷持音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被丈夫毒杀,一睁眼借屍还魂躺在乱葬岗上,
紧接着却目睹有人把屍体扔在她旁边,把她吓个半死,
又有如影随形的鬼差想勾她的魂……
为了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她只好抛弃脸皮了!
谁教这位来查案顺手把她捡回府的王爷能镇妖邪,
所以不能怪她甫见面就把人家抱紧驱鬼差,
也不能怪她拿案件线索跟他谈条件……
等等,她是要求睡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但不是床啊!
王爷,您不只让我上床,还在刺客袭击时护着我,
甚至沐浴到一半,顾不得穿好衣裳就来跟鬼差抢我,
实在会让人对您没妄想也要有妄想了……


楔子 除去了隐患

夜色里,一匹快马赶在城门关前入城,一路马不停蹄地朝城东而去,最终停在一幢华宅的角门外,下马之人吹了声哨,立即有人开了门,他身形极快地进入宅子,不一会儿便来到外院书房,躬身入内。

「东西呢?」坐在案後的男人低声问着。

「大人,搜遍了,什麽也没找着。」他垂首回道。

男人握紧了桌上的纸镇,死死地压下砸人的冲动,沉声问:「人呢?可千万别跟我说,真让她投靠别人去了。」

「派出去的人瞧镖师在入城前略有松懈,见机不可失,已经将大姑娘处理了。」

「厖确定人没了?」

「确定,屍体丢在乱葬岗,说不准早已经被狗给吃了,半点痕迹不留。」

男人闻言心底微松口气。

没找到东西难以向上头交代,但至少把人给处理掉了,也算是除去一个隐患,教他的心安稳了大半。

第一章 醒来竟在乱葬岗

阴风阵阵,树影森森。

这是雷持音张眼时一瞬间的感受。

血腥味和腐臭味随着风卷至鼻间,教她反胃了下,挣扎起身想要避开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却又因为头晕而再次倒下。

她张眼看着漆黑的天空,稀疏的月光洒落,林木枝桠将漆黑的天空切割得零零落落,阵阵冷风袭来,叶子沙沙作响。

这里就是地府?话本上提起的地府就是这个样子?

突地,一阵马车驶近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疑惑地微皱起眉。

地府也有马车?还是厖这儿并非地府,而是亡魂等待引领之处?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就是为了等这马车带她走?

她试着侧过脸,想瞧瞧地府的马车长的是什麽模样,就见逐渐驶近的马车篷顶缀着红色流苏,上头有个葵花的纹样,煞停在几步之外。

葵花纹样厖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此刻,她突然有点紧张,不知即将引领她离开的人到底是长的什麽模样。

那负责驾马车的人跳下车,没朝她走来,反倒是从马车里抱出了什麽,二话不说地朝她丢来,重重地砸在她身旁。

她瞠圆了眼,就见那驾马车的人长得清瘦,身上的玄色衣衫衣料普通,面貌也不突出,是过目即忘的长相,叫她印象比较深的,大抵就是他指上戴了个玉扳指,雕法特别,看那玉质应该是蓝翠玉吧。

嗯,鬼差也跟人一样戴玉扳指?

在她疑惑的时候,那人转身就驾着马车离去。

厖这是怎麽回事?不是来带她进地府的吗?

她疑惑不已,努力地侧过头,想看看他刚才丢下来的到底是什麽,哪知道竟对上了一张青白无血色的脸,她狠抽口气,死死地瞪着那张脸,再三确定那是个死人厖那是具屍体!

脑袋一片空白之际,她已经奋力翻身跪起想要远离这具刚被抛下来的屍体,再想起身就一阵头昏眼花,浑身冒冷汗,必须用双手才能撑住身体。

太奇怪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麽觉得自己跟活着没两样?她的身体好重,浑身虚弱无力,就跟要咽下最後一口气时的感受一样。

而且,屍体?地府里会出现屍体?

难道说厖就在灵光乍现,她要想通的瞬间,一抹影子缓缓地移动到她身侧。

没来由的,她动也不敢动,冰冷如霜雪般的气息袭向她,她直瞪着按在土里的双手,不敢往旁望去。

「雷氏?」一把气音般的低哑嗓音缓慢询问着。

毫无根据的,她认为无声无息来到她身侧的绝非活人,极可能是如她之前猜想欲拘她魂魄的地府鬼差。

照理来说,她该如一刻之前的决定,乖乖任鬼差拘魂,然而此刻她只想逃。

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她可以感觉到寒风袭来的冰冷,感觉掌心底下带着湿气的泥土,甚至闻到令人欲呕的腥臭味。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在这里,但她确定她是活着的!

「雷氏,你该随我离去了。」

教人毛骨悚然的嗓音再起,她甚至能感觉它的气息靠得更近,她心跳如擂鼓,手心早已汗湿,正思索着如何逃出生天,又听见马车驶近的声响。

她暗吸了口气後,顾不得仍头晕眼花,站起身子,犹如射出的箭翎直朝声音来源奔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逃得过,但是要是连试都不试,她就不叫雷持音!

她的气息急促不稳,脚下泥土松软难行,但她没停下脚步,想向那辆马车求救,谁知道就在她奋力跳上边坡小径,马车竟迎面撞来,顿时她像是破布娃娃般地飞了出去。

意识不清之际,她只想着她很想活下去,别带她走。

车夫扯紧了缰绳,马车剧烈晃动了下,马车里的人低声问:「怎麽了?」

「厖王爷,我撞到人了。」空济苦着脸道。这不能怪他啊,谁要她突然蹿出来。

马车里的人微掀车帘,就见一位姑娘狼狈地趴在马蹄前,适巧她微抬起眼,风灯摇曳间,他瞧见了她惊恐地回头望,他顺着目光望去,黑暗之中,冷风掠过,树影幢幢,没一会,她像是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他冷眼注视着,一双俊魅却又冷如霜的眸不显情绪。

空济没得到主子的指令,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尤其他们有正事要办,得赶紧去找厖他的思绪突然断了,因为他的主子竟然下了马车,将那位昏厥的姑娘打横抱起,带回马车里。

「回去吧。」坐定後,他淡声吩咐着。

空济愣了下,挠了挠脸,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驾着马车回府。





再次张开眼,雷持音恍惚了下,随即戒备地坐起身,哪怕脑袋晕得很,哪怕浑身痛得紧,她还是撑着床褥快速地扫过周围。

乍看是间颇为素雅,像是寻常人家家里的房,但当她瞧见地面铺的青石砖,她就知道这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垂敛长睫,她想到昨晚她好像被马车撞了,所以应该是马车里的主人把她带回来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至少她暂时逃开了鬼差厖

忖着,她眉心不禁微皱,怀疑昨晚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她总觉得脑子有些混沌,整件事都莫名其妙,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好比,她如果没死,为什麽会出现在那荒郊野外?

可如果她真的死了,小雅怎会将她丢在那种地方?还是说厖就连小雅也遭遇不测?

会不会小雅知道真相,知道是她哥哥将她给毒死的,而她可怜的谨儿也发现了是他爹害死了她,甚至卓景麟那个混蛋一不做二不休连亲妹妹和儿子也不放过,然後再将他们随意丢弃?

她是不是该回去昨晚那个地方瞧瞧?

思及此,她掀开了被子要下地,瞥见桃红色的衣裙不禁愣了下。

谁给她换衣服了?她从不穿艳色的衣裙厖是昨晚救她的人特地让人给她换了衣裙?

忖度着,雷持音才注意到裙摆上满是泥土,就连身上的衣衫也是,这该是她昨晚在土里打滚时穿的。

可是她没有这种衣裙啊。手抚过裙面上的缠枝绣花,拨去尘土,发现裙摆处还绣上一圈金边,教她微眯起眼,只觉太诡异了,这是官家千金规制的衣裙,怎会穿在她身上?

大凉王朝对各阶层人士的衣裙颜色没太大限制,但在金银线的使用则有许多规范,尤其是金边,这得要是公侯家的千金才能穿的。

这厖难道有人要陷害她?

雷持音的脑袋里一团乱,冒出了许许多多的揣测,却怎麽想都觉得不合理,看来,唯有到徐府一趟,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什麽事。

忍着晕眩她下了地,套上沾着尘土的鞋,她扶着家具挪动脚步想到房外,眼角余光瞥见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她猛地一顿,侧眼望去。

镜子里的姑娘脸色惨白,但无损娇艳柔媚的五官,反倒更显楚楚可怜,就像是朵惹人怜爱又妖娆的月季花。而那姑娘穿着一袭桃红色的对襟袄和同色罗裙,裙子式样就是方才她在身上瞧见的。

雷持音狠狠地呆住了,脑袋一片空白,这是怎麽回事?

好半晌,她回过神,闭了闭眼再看,镜子里的那张脸依旧不是她的,可偏偏显露了她此刻的惊吓,她做什麽动作,镜子里的人就做什麽动作,简直就像是她的魂魄飞进了别人的躯壳里!

天底下有这般荒唐的事吗?

老天,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她愈是看着镜子愈是心惊,身子一晃快要站不住,眼看就要软倒在地时,门扉被人轻推开,她用尽全力才能侧过脸,就见一位妇人快步来到她面前,先是将手里的东西往桌面一搁,再搀着她回床上坐下。

「多谢厖」她虚弱地道谢,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而且她喉头痛得要命。

妇人见状,给她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喂着。

喝了几口茶水,觉得喉头的痛缓和许多,想再开口道谢,那位妇人却抬手制止。「姑娘喉咙有伤,大夫说了暂时别说太多话。」话落,她回身端来了药碗。

雷持音闻了味道,浅呷一口後,毫不犹豫地喝个见底,动作快得让朱嬷嬷来不及掏出果脯。

朱嬷嬷有些傻眼地接过空空如也的药碗,她本以为还得哄一会儿才能让这位姑娘喝药,想不到她看似娇弱,实际上倒是豪气得很。

雷持音咂着嘴想祛除嘴里的苦味,用着气音探问:「我是怎麽了?」

她的喉咙还真疼得受不了。

朱嬷嬷微扬起眉,心底微微起疑,「姑娘不记得先前发生什麽事了?」

这问题教雷持音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她当然记得先前发生什麽事,可问题是她知道的事恐怕跟这副躯体遭遇的事不同。

「厖我有点混乱。」最终她只能如是道。

朱嬷嬷听完倒能认同她的说法,毕竟她是从乱葬岗被救回来,尤其听说她是逃命般蹿至小径上被马车撞着厖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到底是发生什麽事,但不管是什麽事,终归是对姑娘家的清白有损,对身着规制衣裙的姑娘更是严重。

由於雷持音没有架子,态度又极为谦和恭谨,朱嬷嬷下意识地同情起她,就怕她回想起昨晚可怕的事来,避重就轻地道:「昨儿个晚上姑娘撞上了我家主子的座车,所以主子就将姑娘带回来,让老奴伺候姑娘。」

如果她真不记得,那就忘了吧,横竖肯定没好事。

「敢问你家主子是厖」

「姑娘尽管放心,我家主子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将昨晚的事透露出去,待姑娘觉得好些了,再差人到府上告知一声。」朱嬷嬷态度亲和诚恳,表明绝对会替她守密,不让昨晚的事泄露出去。

雷持音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想着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先到徐家探探究竟,得先确定小雅安好,至於她自个儿厖她想,就算她变了个模样,凭她和小雅这十几年的姊妹情谊,小雅肯定认得出她。

「那麽能否请你家主子差人送我到徐家?」

「哪个徐家?」

「城南三坊徐家。」

朱嬷嬷愣了下,眉头微微皱起,「姑娘,咱们通阳城这儿不用坊作地号。」

如果她没记错,只有京城才用坊作地号,但一个姑娘怎可能独自从京城跑到通阳?这其间可是相隔了千里远。

「厖通阳城?」雷持音呆住。

「是啊,这儿是通州的通阳城。」

雷持音说不出话来了,她缓缓地倒进床褥间,多渴望当她再张眼时,她人已经在京城而不是在千里之外。





书房里,空济站在案桌前,禀报主子要求调查的事,「知府那儿已经确定了那具屍体的身分,那是赵巡抚的护卫首领楚宁,已经差人调查此事。」

男人坐在雕花大案後头,翻书的动作未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死因为何?」

「回王爷的话,楚宁是遭一刀毙命,伤处就在胸口。」就知道王爷必定会问得详实,所以他上府衙时也问得十分详尽。

「那就是熟识之人所为。」

「咦?」

男人搁下了书,垂睫思索着。

空济站在一旁,哪怕想不通主子的结论从何而来,也不敢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男人正是当今皇上的皇叔,由太祖皇帝亲封的睿亲王易承雍,亲赐免死金牌,亲掌太祖皇帝手边的一支暗卫空武卫,封地在京城西方的粮仓明州。

如此尊贵的身分,就连当今皇上都得礼遇他几分,更何况当今皇上易珞能够坐上龙椅,还是易承雍在先皇驾崩时带兵平了诸王逼宫之乱,拱着易珞上位,光是这份恩情,易珞就该结草衔环以报。

然而,人心易变几乎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去年入冬时,通州涝灾,皇上命左都御史赵进为巡抚,前往通州赈灾,岂料在年前却传来赵进被杀的消息,於是皇上便要易承雍到通州走一趟,查查赵进的死因。

这事听来似乎没什麽不对,但只要往细处想就知道其中有鬼。

当年诸王逼宫,唯有肃王留在封地通州不动,於是皇上的兄弟最後只剩下肃王,在空济想来,哪怕肃王向来安分守己地留在通州,没有皇令绝不擅离,还是成了皇上心底的那根刺。

要说赵进之死是为了嫁祸肃王,任谁都不意外,可偏偏主子又不觉得事情有这般单纯,如果真的只为嫁祸肃王,皇上没必要让主子走这一趟,於是偏往细处查。

赵进前往通州时,皇上特地派了一班禁卫负责护卫赵进的安危,可赵进却是死在驿站里,刺客并未惊动任何人。

照理那一班护卫该回京请罪,然而却是一个个下落不明,如今好不容易循着线索快要逮着人了,人却死了。

「楚宁?」易承雍低声喃念,好半晌才道:「空济,差人传个消息查查楚宁的底细,还有,到驿站确定当初跟着赵进投宿的那几个护卫的身形五官,让知府差人到乱葬岗再查一遍。」

空济眨了眨眼,先应了声之後又忍不住问:「王爷,到乱葬岗要查什麽?」

易承雍冷冷抬眼,空济见状呵呵乾笑着,努力地思索,可他愈是思索,就愈觉得脑袋空白。

他家王爷的面貌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可说到那一身的冷劲,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硬生生的让那张俊脸打了折扣,再加上天生威严,闲杂人等根本就不敢直视他。

腹诽归腹诽,空济的脑袋也没闲着,就在他绞尽脑汁的当头,灵光闪过,他脱口道:「王爷的意思是当初没有回京请罪的护卫恐怕都早已遭不测?」那不就意味着楚宁也涉嫌重大,可楚宁也死了,难道说他是被幕後黑手给杀人灭口了?

「查查便知。」易承雍垂敛长睫,再度翻开了书,对这话题没半点兴趣,他只知道,他对易珞的耐性愈来愈低了,只要他胆敢不知分寸地玩到他头上,他会让他知道,他能让他坐上龙椅,自然能将他从龙椅上拉下。

「现在去吗?」空济轻声问。

易承雍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动了下,连眼都没抬,空济已经飞快地走向门口,眼见着就要拉开门,易承雍的声音又响起—— 

「对了。」

空济二话不说地转身,等候命令。

「昨晚那位姑娘醒了吗?」他长指轻敲着桌面。

「这倒不知道,我将那位姑娘交给朱嬷嬷照顾了。」空济这回反应更快了,「我让人将朱嬷嬷找来?」

就算他猜不出王爷怎会突然挂念一个姑娘家,但只要王爷开口,就算要他卑劣地把那姑娘绑进王爷房里,他也会照办的!

见易承雍长指动了动,空济马上意会,决定先将朱嬷嬷找来,再去查赵进护卫们的事。

空济离开不一会功夫,朱嬷嬷已经来到书房。

「主子,大夫的意思是,那位姑娘被马车撞到的伤并无大碍,反倒是颈间的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朱嬷嬷垂着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虽说她也服侍过王爷,但後来王爷让她打理这个位在通阳的宅子後,她有多年没见过他了,如今再见只觉得他周身的威压更甚以往。

易承雍对她伤势如何没兴趣,迳自又问:「那麽,她可有说什麽?」

「老奴跟她提到待她伤好些便联系她的家人来接她,可她却说能否差人送她到城南三坊的徐家。」

易承雍缓缓抬眼,问:「城南三坊的徐家?」

「那位姑娘像是受到惊吓不记得身在何处,老奴跟她说了这儿是通阳城後,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然後?」

「她喝了药後又睡着了。」

易承雍闻言叮嘱待人醒来便通报一声後,让朱嬷嬷退下,自顾自垂眼思忖,京城的城南三坊徐家,不正是行商徐家?徐家没有女儿,但两年前一和离的媳妇失踪,该不会是她吧?

不过,她的身分为何并不重要,他想知道的是,昨晚在乱葬岗上她有没有瞧见了什麽。





申初时,雷持音甫睡醒,早已经有热呼呼的膳食等着。

「姑娘,我家主子发话,说是待你醒了想见你一面,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备了膳食和汤药。」朱嬷嬷说话时没显露什麽情绪,心里却对易承雍想见她这事觉得不合理。

王爷向来不近女色,听说就连未婚妻都没见过面,如今却关心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实在古怪,不过这位姑娘尽管因伤而面带憔悴,也难掩柔媚之色,听说昨儿个晚上她是王爷亲自抱着进府的,该不会王爷是看上她了,要不怎会追问她的事,甚至想见她?

雷持音不知道朱嬷嬷心底的弯弯绕绕,心想救命恩人想见自己也没什麽不可以,便应允了,用过膳後,道:「能否劳烦嬷嬷替我备热水?」

「马上差人备上。」朱嬷嬷到外头差人备热水之际,顺便拿了套适合她的衣裙。「姑娘,你暂时换上这套衣裙吧,质地算不上顶好,还请姑娘别嫌弃。」

她想过了,这位姑娘绝口不提自己的姓名,也许是怕传出流言败坏自己的名声。既是如此,她自然会配合,毕竟这世道保护自己的名声就等同是保护自己的命。

雷持音见是一套湖水绿丝绸绣如意纹边的衣裙,喜笑颜开地道:「怎会嫌弃?我还要多谢嬷嬷费心替我备了衣物呢。」这衣物看起来很合她的身形,必定是朱嬷嬷特地依她的身形修改过的,她感激都来不及了。

见她如此客气,朱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却诧异极了。

这般亲和又没架子的名门千金她真没见过,尤其瞧瞧这笑脸,简直是媚进骨子里了,就连她都要瞧得入迷。

片刻後,热水备妥,雷持音舒服地泡了个澡,彻底地洗净身上的脏污,整个人舒爽不已地坐在锦榻上,由着朱嬷嬷替她绞发,顺便替她颈间的伤上药。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隐约听见有小丫鬟在外头唤着朱嬷嬷,她没多注意,朱嬷嬷一走,她便斜倚在锦榻上想睡一下,然而没多久,朱嬷嬷又踅回,低声道:「姑娘,我家主子来了。」

雷持音微眯着眼,应着声,朱嬷嬷便赶紧替她挽了个简单的髻。

待屋里都收拾好了,朱嬷嬷才让两个小丫鬟拉过一座木雕屏风挡在锦榻前,动作俐落,一点声响都没有。

雷持音睡意深浓地看着朱嬷嬷忙进忙出,心忖这儿到底是什麽样的大户人家,竟然这般讲究规矩厖寻常富户应该不至於如此,大抵是大官吧,通阳这一带有什麽高官显贵来着?

她不认为一个地方官员能在家宅房间铺上青石砖,尤其这里还只是一处客房而已,但是就算是二品知府或武职大员,也会等着有朝一日回京述职,犯不着在家宅里铺张这些吧?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门被推开,透过屏风的镂花,可见有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却不足以瞧清那人的面貌,更猜不出年岁。

思忖了下,她道:「多谢爷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道对方年岁多大,更不清楚底细,这般说词是最妥当的。

「举手之劳,姑娘无需多礼。」易承雍淡然道。

雷持音听这声音,眉梢不禁微扬。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声音,她还以为至少该是中年以上厖他到底是什麽身分的人呀?

算了,她对官场的了解本就不多,更何况是离京千里之外的通阳官员,横竖人家救了她,她感激就是。

「还是得多谢您相助,若是您能送小女子一程回到京城,那就更加感激不尽,他日爷若有吩咐,必当涌泉以报。」她雷持音就是这样的人,受人点滴必当涌泉以报,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人生嘛,总有太多不确定,谁知道呢。

易承雍浓眉微扬,对於她过分豪气又失了礼数的说法不以为意,可眼前他确实需要她帮个忙,她主动提出倒是省得他多费口舌。

「姑娘若想回报,倒不如聊聊昨晚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

站在屏风侧边,能看见两边情况的朱嬷嬷垂着脸,眉头微皱着,不解主子怎会提到昨晚的事,雷持音则是一脸错愕。

乱葬岗?那里是乱葬岗?她只想着自己逃过一劫,却压根没细思她昨晚到底在哪,如今他这麽一说倒是合理了,她昨晚撞见了有人弃屍,而她厖这躯体难道也是被人丢在乱葬岗的?

暗忖着,她不自觉地抚上颈项。

朱嬷嬷提过她颈间有伤才会教她说话艰困,嗓音沙哑,所以,这躯体的主人是被人给勒死後丢到乱葬岗,而她的魂魄因缘际会依附在上头厖可又是什麽样的因缘会让她在死後来到距京城千里的通阳城?

朱嬷嬷侧眼瞧她抚着颈项,脸色苍白,秀眉紧蹙,心想她是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心生惊惧,不由得道:「主子,姑娘她气色不好,这事厖」

易承雍微抬手制止她再往下说,她无声叹口气,虽是心怜雷持音的处境,可主子坚持,她一个下人也不得违抗。

「这麽问吧,姑娘,昨晚你在乱葬岗上是否瞧见什麽?」易承雍嗓音依旧淡漠,态度却十分强硬。

雷持音缓缓回神,想起昨晚,想起鬼差厖鬼差出现甚至喊她雷氏,这分明是清楚她的身分,要拘她的魂吧!所以,她在这个躯体里并不安全,她只是暂时寄宿,鬼差随时都可能抓她?

「雷氏厖」

鬼魅气音响起的瞬间雷持音几乎立刻跳起,惊惧地回头望去,果真瞧见半身都隐没在黑暗里的半透明影子,她的双眼圆瞠着,脑袋一片空白。

屏风另一头的易承雍像是察觉她的异状,使了个眼色给朱嬷嬷,朱嬷嬷自然已瞧见雷持音的异状,快步走向她。

「姑娘,你怎麽了?」

她询问着,却见雷持音死死瞪着锦榻,她於是顺着雷持音的视线望去,什麽都没瞧见,偏偏想扶着雷持音坐回锦榻,她却是怎麽也不肯。

雷持音当然不肯,她哪里愿意接近那可怕的东西!她浑身发颤,感觉寒意从脊背窜起,手心早已汗湿。

看朱嬷嬷的反应,她根本就没瞧见那抹透明的影子,也代表那真是鬼差,如话本里所写的,唯有亡者才看得见鬼差!

不是她自夸,她向来胆大,可是这一刻面对难以预料的鬼差,她是真的恐惧,因为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回京看小雅和她的儿子,不管怎样,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眼看着那抹影子朝自己而来,她想也没想地往另一头跑,跑出了屏风外,见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来不及看清他的五官,那鬼魅的嗓音已近在耳边—— 

「雷氏,还不归来?」

她吓得险些尖叫,感觉冰冷的气息环在颈间,好像对方的手已经掐住她的颈子,只要微微使力,她的魂魄就会立刻被拉走,不及细想,她朝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扑去,高声喊道:「爷,救我,只要您能救我,我什麽事都愿意做!」

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鬼差如影随形,她真的不知道有什麽法子可以留下自己的命,与其漫无目的地逃窜,倒不如直接跟他求救好了,不是都说,能当上高官的男人身上都带着官气,鬼魅不侵的吗?

救她吧!

第二章 跟王爷谈交易

说来也怪,就在雷持音扑向易承雍时,她听见啪的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几乎同时,颈间那阵冰凉不见了,那股冷冷的气息也跟着消弭。

这是厖不在了吗?

雷持音该回头确认的,但她浑身抖得厉害,不敢回头。

她怕她一回头人就在地府里了!不管怎样,她必须先抓住浮木,先抓住眼前的人厖

「你还要抱多久?」

她闻言抬眼对上一双冷而深邃的眸,看见那张厚薄适中的唇微掀。

咽了咽口水,视线缓慢地往下移,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雅,她竟然直接跳到男人身上,直接坐在他的腿上,双手还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而他身边的几个随从都傻眼地瞪着她,就连朱嬷嬷也一脸难以置信,彷佛无法理解她怎会出现如此惊世骇俗的举措。

她虽然想要跳开,但无奈手脚发软,只能动作迟缓地下了地,小脸烧得烫烫的。

她已经不敢去想一息之前她到底做了什麽、说了什麽,可偏偏她就是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她可以从众人眼里看出他们认为她是在投怀送抱,根本就是打算藉此赖上救命恩人厖

她想死了,因为太丢人了。

她愿意解释,偏偏不知道要怎麽解释他们才能相信。

「抬头。」

在鸦雀无声的屋里,蓦地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雷持音顿了下,羞赧抬眼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不禁也跟着打量起他。

男人丰神俊美,面若冠玉,然而再仔细一看,他那双深邃勾人的眼目光冰冷至极,那通身的慑人气势叫她打个激灵清醒过来。

瞧他一身玄袍绣金边,看似朴素简单,依规制至少是二品以上的大员,可怎会有如此年轻又位高权重的地方官员?尤其是他不怒自威,那是久居上位之人才会有的威严。

还是说,他并非地方官员,而是厖肃王?

她双眼圆瞠,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再正确不过,毕竟通州就是肃王的封地啊。

听说肃王易玦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和睿亲王、首辅夏烨、京卫指挥使卫崇尽被称为京城四绝,这四绝不只是因为四人外貌出众,更因为四人皆是文韬武略皆通,各有建树,教京城贵女为之疯狂,四人所经之处满地都是少女们丢出的手绢。

之所以说是听说,因为那些事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是长辈们口耳相传的。

这麽说来,也许正因为他有皇室血统,所以镇得住鬼差?那麽她这算是歪打正着,替自己找到活路了。

易承雍定定地打量着她,她的神色瞬息万变,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羞赧,揣测到平静,全无掩饰的表露出来,是个坦然直接的人,她也是个美人,容貌娇媚却有股英气,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看似脆弱,实则坚毅,挺有趣的。

想了下,他道:「既然你什麽都愿意做,我自然能保下你。」

这话听来寻常,挑不出什麽毛病,然而搭配刚才的场景,感觉就像是易承雍瞧上了雷持音的美色,教他身後的人都瞠圆了眼。

没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一夕开窍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毕竟这姑娘来路不明。

雷持音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这句话有几分轻薄无礼,可偏偏他的态度磊落极了,像是单纯愿意接受她的请求,既然如此厖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陷我於不义,什麽事我都愿意做。」

毕竟就在她抱住他那一瞬间,鬼差真的不见了!姑且不论是不是鬼差靠近不了他,但只要待在他身边,她就不用担心鬼差又来拘她的魂,否则就算他愿意差人送她回京,她恐怕也回不去。

「成。」易承雍爽快地答应,又道:「但你必须先告诉我,昨晚你在乱葬岗上可有见到任何人,或者厖屍体。」

雷持音想到昨晚瞧见的屍体,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下,艰涩反问:「你为什麽要问这事?」

「回答我。」

要她回想昨晚的事,实在是教她头皮发麻。

「这算是要我帮的事吗?」没人会无端端这麽问,肯定是发生了什麽事他在追查,才会问她这个曾经待在乱葬岗上的人。

「算是。」

听到他这句话,雷持音努力地回想着道:「昨晚我在乱葬岗上醒来时,瞧见有辆马车接近,那辆马车悬着红色流苏。」

「昨晚的月光那麽微弱,你怎麽瞧得见红色流苏?」易承雍诧异的问。

「就瞧见了。」

「然後呢?」

「然後有个男人下了马车,把一包东西丢到我身边,我瞧了眼发现是屍体,才吓得赶紧跑,然後就撞上爷的马车了。」

「既然你眼力这般好,可有瞧见那个弃屍的男人面貌?」

「他的面貌没什麽奇特,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不过比较特别的是,他手上戴着蓝翠玉的玉扳指,戒身用上了深浮雕的技法。」

易承雍听至此脸上没有喜色,反倒是更审慎地打量她。

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人丢屍体时距离她多近,但就算再近,也没人能一眼就瞧见这麽细微的事物,何况是在那样漆黑的夜色之中。一个玉扳指,多大的东西,她怎能连雕法都瞧清楚?她说得太过细微,反倒教他怀疑。

雷持音本是等着他再追问细节的,半晌没下文让她不禁抬眼看他,就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教她眉头紧皱。

怎麽了?她这是说了实话反被当成同夥不成?

「我总算明白为何没人要在衙门里当人证了。」她忍不住道,身分尊贵的人就能胡乱地怀疑人吗?看来,肃王也不过尔尔,传说就是传说,流传在市井里胡说的。

易承雍神色微诧,意外她的放肆,更意外她竟能读出他的思绪。

他向来喜怒不形於色,就连最亲近的空济都无法摸准他的心思,怎麽她就瞧得懂?是太过敏锐而推敲出来,抑或者是工於心计?此刻看似莽撞的驳斥,是否是故作姿态?

可瞧她的站姿挺直,粉拳紧握,那神情瞧来就是发自内心的愤愤不平,杏眼晶亮不染尘,像是最清澈的泉厖或许是他太过小心翼翼了,既然她真提供线索,何不信她一次,要真是哪来的眼线,届时再处理也不迟。

思及此,易承雍淡淡的解释,「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不解在那麽微弱的月光底下,你如何能分辨玉扳指是什麽样的玉质、又是什麽样的雕法。」

雷持音撇了撇嘴道:「小女子的大哥经营玉矿场,从小跟着大哥在玉料堆里打滚,自然对玉有几分了解,又因为表妹家是玉商,常与表妹往来,自然了解诸多雕法。」

易承雍垂睫忖了下,道:「姑娘可有法子画下那玉扳指的模样?」

「细节处没有法子画,且与其画玉扳指,倒不如画人。」

「姑娘善画?」

「还行。」至少她那挑剔的小雅表妹从没嫌弃过。

易承雍的长指轻敲了下,身後的空济立刻差人备纸笔等用具,眨眼功夫就摆上圆桌。

不用等易承雍吩咐,雷持音已经默默地走到桌前。

居然要她当场作画,说到底,这人根本就是不信她嘛厖不过想想也对,双方非亲非故,想要人家信她,继而保护她,她确实该拿出一些东西证明自己可信。

於是她提笔蘸墨,动作熟练地在纸上作画。

虽然有一段时日未动笔,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技艺,约莫一刻钟後她收了笔,吹了下纸面的墨,才将画纸递给他身边的人。

易承雍还没瞧见,反倒是接画的空济先被画给吓了跳。

「怎麽了?」易承雍瞧他一眼便接过画纸。

空济还没开口,雷持音先抢白了,「我画的人就是昨晚被丢到我身边的那具屍体。」

易承雍听着,睨了一眼空济,就见空济点头如捣蒜。

他刚刚之所以吃惊,正是因为他亲眼见过楚宁的屍体,她所画的就是楚宁死不瞑目的样子,简直栩栩如生。

「不是要画丢屍体的人?」易承雍淡声问,将画递给了空济。

「本来是该如此,可我觉得应该跟爷来场交易。」雷持音晶亮的眸子直睇着易承雍,神情再认真不过。

空济不禁看傻了眼,心想这到底是哪来的姑娘家,怎麽这般有能耐,扛得住王爷的威压,竟还想跟王爷谈交易厖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什麽交易?」易承雍并没有因她造次而不满和不快,依旧面无表情等着下文。

「小女子不求什麽,只求保命,只要爷能保住小女子的命,作画什麽的我必定尽己所能。」

「这事方才不是已经谈妥了?」

「是谈妥了,可我觉得空口无凭,不如写张契书吧,再附加一些条件。」说着,她拿了另一张纸开始拟契书。

她知道自己这麽做很大胆,但她必须如此,毕竟他并不信任自己,她当然得替自己找个保障,尤其在他需要她相助时,她更有筹码可谈。

没法子,她是商家女,总是习惯权衡得失。

「要什麽条件?」他的眸色微冷懒懒地扫向屋外。

雷持音没立刻回答,待她将契书写好递给他後,迳自道:「从今天开始,只要天色一暗,我就要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明天,明天我就将那人的画像交给你。」

此话一出屋里响起了抽气声,不敢相信她一个姑娘竟主动要求睡在离一个男人最近的地方,偏偏这男人还不是普通人,是皇室里身分最尊贵的睿亲王!

她这要求多麽荒唐又无礼,彷佛要他们王爷以色侍奉,这是什麽跟什麽!

朱嬷嬷怀疑自己的眼睛坏了,才会错将厚颜无耻的妖女当温良谦恭的贵女!

易承雍神色未变,一目十行地看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成。」

瞬间,其他人全都瞠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冷漠的王爷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这种荒唐的事厖这天要下红雨了吗?

就连雷持音也意外极了,她原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想不到他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难道说,她所知道的事正是他亟需的线索?

要真是如此,那就代表连老天都要帮她了。

「但总得有个期限。」虽说他不介意身边多个陌生人,但不代表他可以一直容忍。

「当然,这期限厖」雷持音攒眉想了下,也不知道那鬼差到底会缠她多久,要是离开他,鬼差会不会立刻就把她拘走?这倒是个大问题了。

等不到下文,易承雍起身掸了掸衣摆,道:「期限定在我将我要办的事完成时,如果届时你要回京,我就送你一程。」

雷持音喜出望外,突然觉得他虽然气质清冷,可为人却好极了。

「多谢爷,我将期限补上,还请爷在这契书上签名。」她动手写着,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时稍稍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写上了「雷持音」三个字。

不管这躯体原本是何身分,哪怕日後遇见了熟悉原主的人,她也能说是为了隐瞒身分才暂时充当雷持音,一点问题都没有。

易承雍接过她补好期限并签字的两份契书,取过另一枝笔在上头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接过其中一份,看着上头写着易承雍厖是了,王朝是易氏天下,那就代表她猜的没错,他就是肃王。

「那就走吧。」收好契书,易承雍迳自往外走。

雷持音赶紧将保命符折好往怀里一塞,快步跟上。

欸,这人怎麽走得这麽快,就不能等等她吗?要是鬼差又来了怎麽办!





「王爷,就这样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不会不妥?」书房里,讨论完正事空济忍不住询问。

易承雍没吭声,拿出怀里的那份契约,目光落在她签的名字上。

雷持音?他记忆中,徐家大爷的妻子似乎并不姓雷,可她却想回京城城南三坊的徐家,她和徐家到底什麽关系?

徐家是大凉唯一能够通商各国的行商,在大凉的地位不同於一般商家,而徐家和夏烨的关系挺好,也许他该差人回京探探雷持音的身分。尽管她相当坦荡,但这世间不乏擅长作戏的人,身在通阳他还是小心为上。

「王爷,空济说得没错,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开口的是另一名护卫空澧,身形和空济一般,面貌倒是比不上空济的俊朗。

跟在易承雍身边的护卫全都出自当年太祖皇帝留给易承雍的空武卫,人数约莫千人上下,全是精英中的精英,且全都是世袭制,为表忠心,一旦入卫之後,皆由易承雍赐名,全都为空字辈。

空济是空武卫的指挥使,腰系黑玛瑙珠穗,向来是跟在易承雍身边的,而空澧是副指挥使,腰系红玛瑙珠穗,对外的密探几乎都是交由他打理,其余贴身的护卫皆系其他不同颜色的玉石,各司其职。

「空济,你认为有何不妥?」易承雍眉眼未抬地将契书收进桌面的匣子。

「这厖」空济欲言又止,等快速地想过一通後开口道:「王爷,我觉得她的画技确实是一绝,要是明日她能画出凶手的画像,对咱们来说是极有利的,可问题她是不是厖好像有那麽一丁点攀龙附凤的味儿?」

他不是有意把姑娘家贬得那麽低,可她刚才开的条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哪一个不觉得她是刻意接近王爷,企图飞上枝头当凤凰?

而且,现在人就在隔壁等着,好像等会儿就打算跟着王爷进寝房,这真的好吗?

易承雍微扬起眉不予置评。他虽然不明白她的目的,但却真不认为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成为他的女人,只是这也没必要解释。

顺手提了笔,他写下了三个字便递给空济,「让人回京查查。」

空济一看,上头写着「雷持音」三个字,「王爷,这人是厖」

易承雍淡淡看他一眼,他自动地闭上嘴,将字条塞进袖袋里。

空澧在旁偷觑了一眼,没来得及看清楚却也不在意,毕竟眼前最重要的是—— 

「王爷,一个姑娘来路不明,身上疑点重重,就这样留在身边实在是厖」

「正因为疑点重重更应该摆在身边,不是吗?」易承雍淡淡打断他未竟之言,起身往外走。

空澧想再说上两句,一旁的空济朝他使了个眼色,要他别再往下说。

他们的主子向来不是个能轻易被劝说的人,一旦拿定了主意,任谁都更改不了。不过既是要差人回京查人,乾脆就顺便跟夏大人说一声,也许夏大人捎来信多少能改变主子的想法。



进了主屋寝房,雷持音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提出了一个非常惊天动地的要求。

这位好心的王爷言出必行,信守承诺,竟让她待在他寝房的花罩里,果真是离他非常近的地方,只以珠帘相隔,她甚至可以从珠帘缝隙瞧见他,确确实实是可以让她安心的地方。

可问题是,她这算是自毁清白吧?

也难怪一路上朱嬷嬷看她的目光那般刺人,就连那几个护卫也一个个用眼角偷觑着她厖但她有什麽办法?想保命就是得这麽做呀。

算了,相信回到京城,肃王也不会到处说嘴,至於其他人的眼光她是管不了了。

往床上一坐,她从珠帘偷觑,就见他的护卫正准备伺候他就寝。

这感觉还真有些暧昧呀,不知道他成亲了没,她这举措会不会让王妃误解?她行事似乎太过莽撞,忘了有些事该先问清楚厖

「姑娘。」

耳边响起朱嬷嬷的叫唤,她一抬眼对上朱嬷嬷鄙夷到极点的眼神不禁觉得无辜,但她还是温顺的应道:「朱嬷嬷。」

「这花罩里空间虽小,但也是应姑娘要求,待在离我们主子最近的地方,不知道姑娘满不满意?」朱嬷嬷面无表情地问。

听对方带刺的话语,雷持音内心受伤极了,偏偏又无从解释,只能吞下委屈。

「多谢嬷嬷的安排。」除了这麽说,她还能如何?向来只有她出言刺人的份儿,如今却沦落到被酸又不能反击的窘境。

「那就请姑娘歇下,若无必要别胡乱走动。」朱嬷嬷已说得够白了,就是要她别晃到寝房去。

「我知道。」闷闷地应了声後,她轻轻开口问:「请问嬷嬷,你家主子成亲了吗?」

朱嬷嬷闻言以为她真是打算赖上易承雍,不禁出言低斥,「姑娘请自重,我家主子虽未成亲,可身分尊贵,绝非姑娘攀附得起的。」

雷持音点了点头,终究忍不住辩解了,「嬷嬷误解了,我并没有那种心思。」因为朱嬷嬷之前待她甚好,现在的冷淡就更伤人。

「若是如此,自是最好。」朱嬷嬷瞥了眼珠帘外,道:「时候不早了,姑娘早点歇下吧。」

话落,朱嬷嬷便带着两名整理花罩的丫鬟离去。

雷持音颓然地坐在床畔,告诉自己,不管受到什麽误解都不打紧,能活着回京才是重点,人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怎能在复生之後又被拘魂?

说她强占躯体也好,死不肯进地府也罢,反正,她就是要活下去。

坚定信念、自我安慰後,她心里舒坦多了,眼见寝房那头的灯已经吹熄,她也只好赶紧就寝,横竖她原本就带着倦意。

然而才刚躺下没多久,她就听见有人在唤她,那声音缥缈且毫无感情、平板无波,教她莫名地心惊胆跳,猛然张开眼,扫视一圈之後,果真瞧见半透明的影子似乎要从窗子窜入。

她二话不说地跳起,掀了珠帘就往易承雍的床边跑。

大气不敢出,她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珠帘那头,确定那影子消失了,她的心才安稳了一半。

看来皇室血统确实能镇住鬼差,只是,她到底要逃到什麽时候?而且今晚她得睡在哪,总不能叫她赖在男人的寝房里吧?可是花罩里头她是不敢再回去了厖

想了想,雷持音瞥了眼状似沉睡的易承雍,这一瞧,教她双眼发亮,原来这男人最好看的时刻竟是入睡时。

褪去了威压,面如上等羊脂玉,长睫如扇,难怪会是当年的四绝之一。

看着看着,雷持音有些着迷地靠近了些,瞧他长睫微动了下,她立刻回神,暗骂自己不知耻,竟看个男人看到入迷,难怪朱嬷嬷会毫不客气地鄙视她。

收回目光,她扫过寝房一圈,靠门那头她是不敢过去,可靠床这头厖天气还冷得紧,她身上的衣衫虽是暖,但这房里没有地龙,更没有火盆,她手边又没被子,不知道会不会睡醒就染了风寒。

可要她回房拿被子她是万万不敢,只好勉强自己缩在脚踏上窝一晚。

雷持音是真的倦了,打从喝了药,她就一直困得很,挪了挪姿势,打了个哈欠後,几乎是一闭眼,她就沉沉睡去。

待她的呼吸匀长,似已入睡,易承雍才缓缓地张眼,睨了眼睡在脚踏上的她想了想,终究忍住要她走开的冲动。

罢了,只要不爬上他的床,暂且都由着她。





天色将亮之际,空济如往常来到寝房外。

「主子。」

「噤声。」

屋里传来易承雍要他安静的命令,他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打他在王爷身边伺候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了,还不曾听王爷下达这种命令,难不成昨晚那位姑娘真爬上王爷的床?从不近女色的王爷真被那位姑娘给诱惑了?

空济满脑袋胡思乱想,而屋里的人正冷冷地瞪着蜷缩在脚踏上的雷持音。

原以为她会聪明的在天亮之前回去,岂料她像是睡死了,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这种情况如何能让人看见?一时的恻隐之心,反倒是为难了自己。

她面容妍丽,可惜就连入睡时都皱着眉,像是睡得极不安稳,一双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与清醒时和他谈交易的大胆放肆倒是大相迳庭。

从没有一个姑娘家敢在他面前如此恣意妄为,偏偏不让人厌恶,只觉得她磊落自然。

想起她算计他谈交易时的坦荡无畏和扑到他身上时的惶恐不安,易承雍嘴角不自觉地微扬,然而是时候起身了,他想了下,取下悬在床架上的玉饰直接往她身上丢,同时像没事人般地躺回床上假寐。

被玉饰砸到的雷持音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地坐了起来,水眸中的迷茫瞬间消去,转为戒备地环顾着四周,直到她发现掉在她裙摆上的玉饰,傻愣愣地拾起一瞧,呐呐地道:「如意紫玉厖从哪掉下的?这可价值连城呢,怎能随便搁放?」

呢喃完,像是想起什麽,她猛地抬眼往床上一扫,见男人似乎还睡着,她才松了口气,将如意紫玉搁在他枕边,像作贼般蹑手蹑脚地回到花罩里。

从窗子望去,天色快亮了,鬼差应该不会来了,她终於能在床上躺一会了。

而空济在门外等了半晌,终於忍遏不住地出声,「主子?」

「进来。」

空济闻言先把门推开一条缝,确定屋里只有易承雍一人,才大步地朝床的方向走去。「主子,是否要洗漱了?」

询问时,他眼睛控制不住地朝花罩後垂下的珠帘望去。

见状,易承雍眉色微沉地问:「瞧哪?」

空济立刻收回目光,服侍主子洗漱更衣。

「主子。」

就在空济替易承雍束好发时,门外传来朱嬷嬷的声响,待易承雍应了声,她才徐步进屋,毕恭毕敬地问:「早膳备妥了,不知道那位姑娘的早膳厖」

「端进她房里,待她用完,让她过来书房一趟。」话落,他已经朝外走。

「是。」

朱嬷嬷行了礼,一会儿才让小丫鬟端着膳食进了花罩里,一见雷持音竟还在睡,眉头不禁紧锁了起来。

「姑娘,该起身了。」

「唔厖再给我一刻钟厖」她咕哝着转过身。

朱嬷嬷眉头一蹙,向前一步就把被子掀起。「姑娘,我家主子都起身了,正等着姑娘用过膳後到书房一趟。」

身上一凉,逼得雷持音无声哀号,无奈地坐起身。

朱嬷嬷待她的态度也未免差太多了,她是不是忘了她身上还有伤?昨儿个还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药,今儿个却是掀被叫人厖

「姑娘,洗漱吧。」朱嬷嬷说着退到一旁,让小丫鬟伺候她。

无力地叹了口气,雷持音乖乖地洗漱用膳。就在她咽下最後一口粥时,朱嬷嬷已经毫不客气地催促她,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书房去,还在外头吹了一阵凉风才得以入内。

书案上早已铺上了纸,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她出手作画。

雷持音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才提笔,回想好那人的面貌後,才开始在纸上呈现。

易承雍在一旁看着,觉得她的画技确实是一绝。寻常姑娘作画皆以花鸟为主,可她却将人物面貌画得栩栩如生。

半个时辰後,她将当晚所见画出,就连衣袍上的缀饰等等都点出。

易承雍看了一会儿,将画作交给空济後,对着她道:「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你说的玉扳指样式?」

「要画吗?」

「能画出自是最好。」

雷持音忖着下,下笔如电地绘出,而後指着上头的纹路,「因为天色太黑,所以具体是什麽样的雕纹我没看得清楚,只隐约记得是深浮雕,一般而言,会用上深浮雕技法的都是玉佩或是大型雕件,玉扳指倒是很少见,还有这蓝翠玉虽然比不上紫玉的高价,但在民间来说也算是件逸品了。」

易承雍微扬起眉,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他虽然对玉石没多大兴趣,但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还是有一定的认识,而她简直就像是从小摸着玉石长大似的,如此说来,她说她兄长有玉矿场或许是真的厖

「爷是找出这个人就打算回京了?」他没回应她的话她压根不以为忤,只想知道他何时能启程。

「姑娘放心,回京时必定会捎上姑娘。」他启口承诺。

「多谢爷,感激不尽。」

想到回京就能见到小雅和她那苦命的孩子厖她心里竟然有近乡情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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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1 20:06:54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时候更新啊,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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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1 23:0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绿光的书,等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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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2 09: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试阅很不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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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9 13:54:39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时候可以上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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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4 22:2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绿光好不容易出书,什么时候可以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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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9 09: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似乎还不错欸,好好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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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30 18: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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