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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唐意《下堂妻有喜》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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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3 12: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唐意《下堂妻有喜》全3册

出版日期:2021/02/03

内容简介

和离书上道,一别两宽,两生欢喜,
可没了她,人生何来有喜?

蓝海E100901 《下堂妻有喜》卷一
乖乖牌的娘子好不容易变得有趣,却和他这镇北侯和离了!
都怪他忙着立战功,成亲三年无子,害她独自承受来自母亲的压力,
当外头将他帮助青梅竹马的事大肆渲染,他自认清白没给一句解释,
如今他万分後悔,可惜夜闯香闺想挽回被赶走不说,她还铁了心要招赘,
眼见她爹迅速锁定得意门生当女婿,他慌得不行,
没想到她又凭着救下四皇子,向皇上讨得赐婚恩赏,
一切迹象都显示他大势已去,翻盘机会却来得突然──她竟怀了他的孩子?
纵然她放出话来,说孩儿将来绝不跟他姓,
可身为男人他定要负责到底,嘴巴笨不会哄人,可他善谋略啊,
先伪装身分和她当邻居,想着近水楼台一定稳,不想自家爹却拆他的台……

蓝海E100902 《下堂妻有喜》卷二
祁朝晖觉得自己有够憋屈,每月逢五才能去看一双儿女,
後来谢明意买了私宅,让他跟孩子能在那儿碰面,
他不用顶着前岳家众人的目光而感到不自在,她也不必担心受人议论,
原幻想着也许能趁机「做点什麽」让她回心转意回锅当夫人,
怎知她把两个孩子丢给他照顾,自个儿去赏美男听曲喝酒,
气得他带兵把她拎回家,强迫她答应三年内两人都不能有对象,
他甚至为她抚琴,拚尽全力好生「伺候」她,让她没空再看其他男人,
她倒是不委屈他,每月给他一百两银,俨然把他当外室养,他都要气笑了,
更过分的是,皇上要为他赐婚的传言一出,她就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还说他能给孩子的富贵地位,她也给得起!

蓝海E100903 《下堂妻有喜》卷三(完)
本以为他和谢明意关系和谐不少,遂向她开口求婚,
没想到遭到拒绝不说,还发现她偷偷喝着避子汤,
他还没想好对策如何再接再厉追妻,她就得随丁忧的父亲回乡守孝,
他当然不会傻傻痴等,哪怕把京畿营搬去锦县操练也要紧紧黏着她,
偏偏有人不长眼乱传谣言说他是男宠,骂她荒淫放荡,
他先暗中敲打县官,再看她搬出乡君身分立威,严惩恶亲戚,
一番夫唱妇随,再添上儿女来凑趣,以为追妻大业即将成功,
不料皇上想拉镇北侯府给太子当靠山,强硬下旨给才三岁的女儿赐婚,
惹得她大大不痛快,也害他过去的努力瞬间烟消云散……



第一章 硬起来的夫人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楚京大大小小的街道,平静渐渐被喧嚣取代,尤其东环街上车马如流,端的是一幅热闹非凡的场景。

今日是宣武将军府老夫人的寿辰,往来宾客众多,几乎占了大半条街道。

宣武将军是当朝重将,上个月瑞王起兵谋反,其跟随镇北侯一起围剿瑞王,立下汗马功劳,大军战胜归朝,他得到圣上嘉奖,如今正是朝中春风得意的人物。

老夫人正值六十喜寿,听闻宫中的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掌事姑姑出宫贺寿,圣上看重宣武将军,京中凡是数得上名号的世家皆上门恭贺老夫人大寿,可谓热闹至极。

与嘈杂的宣武将军府相隔不远的镇北侯府却是安静沉寂,正院之中婢女们屏气敛息,不敢泄出一丝声响。

「老夫人的话已经带到,还望今日夫人去宣武将军府赴宴,不要辱没了镇北侯府的脸面,老奴先行告退。」眉目冷肃的郑嬷嬷一身褐色绸衣,斜斜瞥过去的眼神带着几分轻蔑,竟是连一丝掩饰的意思都无。

铜镜之前,谢明意慢条斯理挑选步摇的手一顿,转头看了嬷嬷一眼,嘴角浮上了一抹微笑,道︰「老夫人尽可放心。」

她大病初癒,脸色犹带了几分苍白,尖尖的下巴惹人怜爱,但不慌不忙回应嬷嬷轻视的模样从容有加。

「细云,送嬷嬷。」谢明意随手拿起一支朱红色的步摇,对身旁的蓝衣婢女吩咐。

细云是谢府陪嫁进来的婢女,对谢明意忠心不二,她心中既担忧小姐的处境,又恼恨这犯上的婆子。小姐受了风寒好几日,病得都快起不了床,府中人漠不关心也就罢了,如今小姐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婆母李氏又派人过来不留情面地训斥。

「嬷嬷这边请。」她言语中忍不住流露出两分不满。

郑嬷嬷见状冷哼了一声,跨着步子径直离去了,夫人进府三年无子无宠,还妄想要哪个人恭敬?老夫人已经着手在为侯爷物色贵妾,到时贵妾进了门,这位就是个摆设了。

「夫人,她真是欺人太甚。」细云为谢明意插上步摇,低声嘀咕。

谢明意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在古代,婆母对儿媳压制是合情合理,老夫人院中的人自然敢对她这不受宠的侯爷夫人甩脸子。看来,原先的侯爷夫人病逝未被人发现也不是没有理由。

没错,她并不是原先的镇北侯夫人,而是异世穿越而来的一抹孤魂,兢兢业业工作,一连加了一个月的夜班,过度劳累的她终於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想到这里,谢明意叹了一口气,她父母早亡,自己又是独生女,不知道拚死拚活买的两间房子,还有存下的几百万会落到谁的手中。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也叫谢明意,是大楚朝太傅的独生女,十六岁便嫁给了镇北侯世子祁朝晖,一年前老镇北侯退居,世子承继爵位,原主也成了侯爷夫人。

原主出自书香门第,自幼身子骨弱,前不久贪凉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两日前的夜里原主竟悄无声息地去了,不知为何变成她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中。

这两日,她冷眼看着不仅镇北侯老夫人对原主颇有微词,就连府中的下人对她也多有怠慢,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她了然这一切都是源於原主不得夫君镇北侯宠爱。

镇北侯祁朝晖是武将出身,对原主的弱不禁风和伤春悲秋的性子十分看不上眼,自娶了她後就是冷冷淡淡的,再加上前两年大楚还未安定,边关多起战事,镇北侯於外征战,几乎和原主无啥相处时间,夫妻之间好似陌生人。

上个月初他从河安平乱归来,就在原主院子宿了一夜,便又去了江北大营,直到今日都未归府。

不得夫君宠,又聚少离多,原主自然无诞下一子半女。是以,老夫人对她不满,下人对她也不敬。

「今日穿那件珊瑚色的云锦裙。」谢明意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眉毛加粗了些,眼尾微勾,红唇饱满。妆容去了病弱之气,若再着颜色清淡的衣裙反而不合时宜。

细云恭声应是,服侍她换上珊瑚色的衣裙,又配了双缀有宝石的绣花鞋。

打理好周身,谢明意满意的点了点头,镇北侯府底蕴深厚,远在宣武将军府之上,她又是超品的侯爷夫人,为何要亏待自己,自然是怎麽光彩照人怎麽来。

「走吧。」她脸上带着微笑,下巴微扬,不疾不徐地步出房门。

身後,婢女、婆子们面面相觑,眼中带着惊奇,今日的夫人比之前气势足了许多。

庄严宽敞的侯府门前,护卫们目不斜视地守在一旁。谢明意对镇北侯的两个庶妹微微颔首打了招呼,略看了一眼上方苍劲烫金的「镇北侯府」四个大字,便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上有华盖,内里舒适奢华,没了旁人在,谢明意放松了身体,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中细细地嚼着。

这次赴宴只有她和祁朝晖的两位庶妹前往,老夫人李氏并未一同去。

宣武将军是镇北侯的副将,李氏自恃身分远高於宣武将军府的老夫人,只遣了谢明意赴宴。

两位庶妹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是以今日也同谢明意过去,在世家夫人跟前露露面。

不过,李氏派婆子到正院传话却不是为此。

谢明意倚着马车,冷笑了一声,心中对素未谋面的夫君镇北侯多了几分厌恶——原来镇北侯之所以对原主一直淡淡的,是因为他早就有了心仪的女子!

前不久在瑞王谋反一乱中失了夫君的临安王世子妃江氏,正是祁朝晖已故恩师江太尉的嫡女。听闻,祁朝晖早前便对此女有意,无奈到了他订亲之时,老侯爷身陷囹圄,恰巧临安王替世子向江太尉提亲,江氏就嫁给了临安王世子。

後来,峰回路转,老侯爷获得清白,祁朝晖也在军中一路猛进,待到祁朝晖二十有三,镇北侯府再三权衡,才选了素有清名的谢太傅结为亲家。

想到这里,谢明意恶狠狠地又塞了一块糕点,平定了瑞王谋反也就罢了,祁朝晖偏偏将丧夫的临安王世子妃护送回京城,一时间,关於两人的风言风语骤起,都言镇北侯对江氏念念不忘,江氏丧夫,两人可续前缘。

至於正经的镇北侯夫人谢明意,不常在世家之中走动,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原主身子本就不好,又遗传了生母的性子,格外敏感,一次她去进香,可巧遇到江氏和其嫂子兵部郎中夫人,那郎中夫人和江氏一唱一和,故意将此事揭开,气得原主掉了泪,当日她就执拗地写了一封信询问夫君祁朝晖。

结果,冷漠的狗男人回了她四个字——安分守己。

原主伤心至极,夜里着了凉,便病倒了。

江氏亲嫂兵部郎中夫人出身宣武将军府,是宣武将军的侄女,今日寿宴指不定江氏也会跟着出席。江氏新丧的夫君临安王世子是被叛军杀死的,在京中不少人同情她。

许是上次进香的事传到了李氏的耳中,她便派人提前警告,让谢明意注重侯府颜面,至於谢明意是否委屈,则是无人过问,无人关心。

原主何其无辜,镇北侯与江氏旧情重燃又将原主置於何地?

谢明意眼中泛了冷光,若是今日遇到了江氏,江氏敢上前挑衅,镇北侯府的颜面又算得了什麽,她自然是不在乎的。

「夫人,宣武将军府到了。」细云推开马车的门,朝她道。

谢明意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从马车上下来,一下车,进了府门,宣武将军夫人秦氏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言语亲切地拉着她往寿堂走去。

「老夫人寿比南山。」到了寿堂,她不冷不热地朝寿星宣武将军府老夫人出言恭贺,论品阶,她还要比宣武将军府老夫人高上一头,举止有礼便可,不必刻意谦恭。

她衣着华美,明眸皓齿,一举一动也端正大气,令人挑不出错来,寿堂中不少世家夫人眼前一亮,待听到此女竟是柔弱的镇北侯夫人时,心中一惊,这变化也太大了。

往日她们也是见过镇北侯夫人,这位夫人喜爱素雅的装扮,一弯细眉总是蹙着,虽也貌美,但在一干人中并不显眼,今日换了盛装倒是光彩照人,明艳无双。

不过,这装扮变化的缘由,众人暗中思量,眼神意味深长。

临安王世子妃江氏同镇北侯的旧事她们也听过一耳朵,江氏由镇北侯护送回京,镇北侯夫人也是可怜。

当然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镇北侯夫人出身太傅府,太傅夫人众所周知是个商人之女,出身低贱也就罢了,偏偏她仅生一女,还受尽谢太傅的维护。到了如今,谢太傅竟一妾未纳,听闻谢太傅的母亲极为不满,可面对谢太傅的固执也没有办法。

京中的世家夫人对此既羡又妒,不少人暗中指责太傅夫人善妒、狐媚,甚至将不喜延续到了谢明意的身上。

谢明意对旁人或怜惜或不怀好意的视线视若无睹,尽职尽责地将两位庶妹安排好就不再言语了,端着一杯清茶慢悠悠的饮着。

她毫不在意,一片坦然,渐渐地,堂中众人的视线也都收了回来,两两三三地说笑起来。

「这次宣武将军立了大功,老夫人寿宴也办得体面。」

「确实,说起来还是瑞王可恨,不感圣恩,还要造反,河安那里死了不少人呢。」

「可怜了临安王世子英年早逝,世子妃娴静貌美,无奈回了娘家。」

「回了京城才有依靠呢,女子守节一年,再找个夫家也是轻而易举。」一个紫衣夫人眼带恶意地瞥了谢明意一眼,她对谢明意及其出身商户的母亲向来看不起。

谢明意不动声色,看都未看她一眼,那夫人脸色一冷,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捂住嘴又笑了起来。

「巧了,正说到世子妃,世子妃就来向老夫人贺寿了。」

江氏随在其母身後款款而至,她着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温声向老夫人贺寿,随即又同寿堂中各位夫人问好,姿态摆得很低。

「许久不见谢妹妹,近日可好?」入了座,江宛宛径直看向装扮明艳的谢明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她不是病了吗?

此话一出,寿堂中有一瞬的安静,众位夫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神色淡然的谢明意。

只见她手中把玩着茶杯,随意看了江宛宛一眼,不悲不喜地开口,「甚好。」

「如此便好,姊姊还以为上次在千佛寺提起旭之特意护我回京,妹妹脸色不好是病了呢。」江宛宛有意提起千佛寺那天刺激谢明意。

她回京之前便派人打听过谢明意的秉性,知道其柔弱善感,稍稍遇到烦心事就要病上一场。

谢明意闻言脸上带了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又暧昧地低声道:「那日前夜侯爷归府了……之後我便到千佛寺那里……未休息好,这才脸色有些苍白。世子妃新丧了夫君,许是体会不到。」

千佛寺求子最为灵验,加上她话中的「侯爷」、「未休息好」等只言片语,在场的夫人都是育有子女通人事的,闻言便都明白了,纷纷捂住嘴低笑。

她们心中想着,镇北侯对夫人还是有丝情意的。

江宛宛脸上一僵,眼神冷了下来,然而还没等她再想出话来戳谢明意的心窝,谢明意又开口了——

「世子妃,夫君曾受江太尉指导,与你勉强算是师兄妹关系。虽你长了我好几岁,但还是唤我一句嫂子吧,这『妹妹』的称呼听起来不合规矩。」

她眼中捕捉到江宛宛脸上一瞬即逝的恼怒,唇角浮现淡淡的笑意,白月光又如何?在礼法上她才是镇北侯的正室夫人。

她的话有理有据,江宛宛呼吸一滞,开口想要说些什麽,被一旁的江夫人暗中拦住了。

江夫人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楚京大半的世家夫人都在这里,有些事不能明着说出来。

「宴会就要开始了,诸位不妨先来观赏将军费心寻来的寿礼。」宣武将军夫人见情况不对,开口圆场。

谢明意轻轻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整场宴会上,她表现从容,和几位夫人闲聊了几句首饰、布料,完全没将江宛宛放在眼中,直到宴会结束,江宛宛都没找到机会同她单独讲话。

一直到宴会散去,谢明意欲上马车回府,江宛宛开口唤住了她。

谢明意斜眼看她,凉凉道︰「世子妃唤本夫人何事?」

「也无旁的事情,上次同旭之回京之时,他的一只护腕遗落在我那里,他在外也该回了,你就帮我把护腕还给他吧。」江宛宛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只护腕,眼神很是温柔。

这只护腕实则是归京时遇到残寇,镇北侯与人打斗中掉在地上的,江宛宛无意中捡到,今日她语焉不详地对谢明意这样说,就是想让她误会。

「我没想到,这护腕他居然还戴着。」眼尾流露出几分得意,江宛宛伸手将护腕递给谢明意。

若是敏感的原主,定会气到浑身发抖,内心愤懑,可江宛宛面前的人是来自现代的谢明意。

她波澜不惊地接过那只黑色的护腕,端详了半刻,红唇勾起,低声嗤道︰「江宛宛,你骚不骚啊?不知道死了才两个月的临安王世子看到自己的世子妃急不可耐地惦记别的男人是何感受?」

江宛宛不敢置信软弱的她会说出这番话,先是一愣,而後眼眶慢慢地变红,略气愤地欲要开口。

谢明意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世子妃尽管故作委屈,事情传开了,大不了侯府多一个小妾,哦,还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妾室。」

江宛宛心高气傲,又占了世子妃的名头,到镇北侯府做个妾室可不是她所期盼的,她所谋的是镇北侯夫人的位置,听到谢明意不管不顾地要将事情说开,她的眼神变得凌厉,冷冷地盯着谢明意。

「不必恼羞成怒,真正该怒的是你的父母亲,养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谢明意随手将那只护腕丢在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素白的手指,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车後的江宛宛沉下了脸,她不明白为何谢明意这个上不得台面的镇北侯夫人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她弯腰捡起了那只护腕,皱眉想着要再做谋划。

马车回到了镇北侯府,谢明意只命人同上院的李氏告知一行人赴宴归来了,随後就大步回了正院。

「夫人,不去向老夫人请安吗?」正院中的刘嬷嬷犹豫着问她。

李氏恪守规矩,若是发了火,还是正院的人吃挂落儿。

「我风寒未癒,病气冲撞了老夫人可怎麽是好?」谢明意扫了她一眼,心中对镇北侯府越发不耐。

「是。」刘嬷嬷敏锐地感觉到今日夫人态度有些冷淡,聪明地不敢再说。

「细云,将我的嫁妆单子拿来。」谢明意换了一身轻软的衣服,半倚在贵妃榻上,开口对婢女说。

之前她虽故意说要江宛宛到侯府做妾室,但若是镇北侯和江宛宛真的有了首尾,她可忍受不了一对狗男女在她面前卿卿我我。镇北侯还未归来,她要早做盘算,先清点下自己的财产吧,到时也好分乾净。

细云觉得自家小姐病了一场好似变了一个人,不过今日同那世子妃的一番话真是痛快。听到小姐说要嫁妆单子,迫不及待地找了出来。

「夫人,老爷和夫人宠您,嫁妆也十分丰厚。」

谢明意嗯了一声,手下翻着册子,心情慢慢变好,嘴角疯狂上扬。舒服,看着这麽多的田产、首饰、金银,她今日因江氏心中的那点不痛快瞬间不翼而飞。

原主的父母可是将她当做眼珠子来疼,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为了不让镇北侯府轻视,卯足了劲准备了上百抬的嫁妆。

谢太傅为官清廉,对女儿却是毫不吝啬,谢明意叹了一句世上还是父母最靠谱,明日她回府一趟探一探谢太傅的口风,今日的寿宴,太傅夫人未出席,说不定又病了。

「收起来吧,我先去小憩一会。」原主的身子还是太弱了,日暮未落,谢明意就感到一阵困乏,打了个哈欠往内室的床榻走去。

她双腿盘在床上先做了一套伸展筋骨的运动,才阖上眼睛睡过去,要想身体好,锻炼是必要的,她这几日脸色稍好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睡意昏沉,垂下了床幔,谢明意半侧着身子睡得还算安稳。

然而,渐渐地,她恍若在梦中闻到一股麝香和檀木香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那气味直直地往她的鼻中钻,不容人拒绝。

她感觉有些热,手下扯了扯轻薄的衣领,嘴中嘤咛一声,脸也不知不觉染上了红晕。

耳边响起清脆的撞击声,好似是金属,谢明意终於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她呼了一口气,将脸颊上的湿发拨到耳侧,伸手撩开床幔,半阖的眼睛带了几分迷离,直直地对上男子衣衫大开的胸膛,古铜肤色,隐约可见的结实腹肌,谢明意呆呆地盯着,咽了咽口水。

良久,感受到一抹危险的视线,她才缓缓往上看去,与一双狭长幽暗的凤眸相对。

床幔之前,於外多日的祁朝晖解了厚重的盔甲,只着了墨色的里衣,听到身旁榻上的声响,他凤眸微眯地看过去,睡得鬓发微乱的女子醒来,小脸红红的,盘腿坐着,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倒是比之前胆大了许多。

他挑眉收回了视线,随手将里衣脱下,转身进了净房沐浴。

直到宽肩窄腰,还有那不容忽视的大长腿消失在视野中,谢明意才回过神来,这人是镇北侯祁朝晖。

狗男人他回来了?

谢明意将美色抛弃到一旁,柳眉微蹙,唤了外间的婢女进来。

「侯爷何时归来的?」她缓步走出内间,朝外看了一眼,天色已暗了。

「侯爷归来大概有两刻钟了,夫人您正在安睡,奴婢便未唤醒您。」细云想起冷面的侯爷就有些怕,他不仅身材高大有压迫感,浑身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传晚膳吧。」谢明意垂下眼眸,暗中思索着如何和男人相处。刚才对视一眼,她便有感觉,这人不好惹。

「是,夫人。」细云和刘嬷嬷吩咐下去。

厨房那边闻得侯爷归来,人人都绷紧了心神,不敢像往日侯爷不在时对正院散散漫漫的,仅过了一刻钟,热气腾腾的膳食就端了上来,不仅品项、分量多,就连用料也珍贵许多。

细云见此忍不住朝厨房的人瞪了一眼,当真是见人下碟子,小姐病时,厨房那些眼睛长到头顶的下人还送来油腻的肉食,如今侯爷回来就用心了。

几乎是膳食刚摆好,镇北侯就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出来了。

谢明意闻声看过去,只见男子剑眉凤眸,五官俊美深邃,绷起的下颔隐隐带着几分冷硬。他身形高大,行走间似是一只矫健的黑豹,威迫感很足。

怪不得这府中的下人都畏惧他,而刚丧夫的江氏也立刻惦记上他,位高权重的侯爷,也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谢明意眼皮一跳,收回了视线,暗中下定决心。

在这镇北侯府中,祁朝晖就是独一无二的主人,他一出现,正院的下人和厨房的人不自觉地呼吸都放轻了。

「动筷吧。」祁朝晖径直坐在上首,瞥了一眼已经坦然安坐的谢明意,沉声道。

这句话明显是对谢明意说的,她未出声只微微颔首,持起了银筷。

往日若是他归来,他的夫人可是迫不及待地迎他,但见此,祁朝晖也未说些什麽,两个人安静地用着一顿晚膳。

「夫人今日胃口还不错。」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他侧头看向谢明意,准确来说,是谢明意面前明显少了大半菜的碟子。

谢明意手中的筷子一顿,眼角余光瞥见垂首而立的下人,扬起了嘴角,状似无意地道︰「因为有侯爷在,妾身才能用到合心意、合口味的膳食。」

祁朝晖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他浸淫朝堂多年,自然听出了夫人话中另有他意,一双寒眸看向厨房的下人。

「侯爷不在,妾身也用不下厨房油腻腻的饭菜。」谢明意放下筷子,朝厨房的人冷哼了一声,此话不说还待何时。

那几名下人身子一颤,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厨房的管事本不将谢明意看在眼中,这次是因为侯爷归府,他才专门命了人在一旁随侍,未料到夫人居然向侯爷告厨房的状。

他匆匆忙忙地赶来,迎上祁朝晖冷沉的脸色,心中大骇,立刻求饶认罪。

侯爷的性子他很清楚,若敢有隐瞒狡辩,受到的处罚要重上数倍。

祁朝晖平常虽对自己的夫人冷冷淡淡的,但得知她被下人轻慢,心中相当不快,「管事赶出侯府,厨房其他的人一律罚半年月俸。」

他一挥手,自有人上前将厨房管事拖了下去,正房的下人们见此皆瑟缩身体,被赶出侯府的人在楚京可没有活路。

「侯爷,妾身乏了,先行告退。」谢明意静静地看着,等到厨房的下人被惩处完毕,才起身往里间走去。

祁朝晖未置一词,审视地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她嫁入侯府三年这还是首次表达自己的不满。

「本侯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中可有发生何事?」他蹙眉朝一旁的管家问道。

「回侯爷,府中一切无碍,只是夫人前段时间受了风寒,近日也已经痊癒了。」管家不敢有所隐瞒,说了夫人的病情。

至於老夫人意欲为侯爷聘一门贵妾、京中传的流言等等,他却是一字不提。

祁朝晖闻言忽而轻笑一下,随即笑意敛起,冷声道:「若有人再敢对夫人不敬,直接处置了。」

管家心中一凛,恭声应是。

交代完,祁朝晖便大步进了内室,在马上奔波了大半日,也是时候安置了。

第二章 决议和离

内间,谢明意已经换上一身兰色的软罗寝衣,珠钗卸下,乌黑的头发半散在肩上。

她听到男人的脚步声,略有些惊讶,他怎麽也进来了?以往他多是睡在书房。

「侯爷今夜可要歇在此处?」谢明意细眉微蹙,仰着头问他。

祁朝晖闻言低头看她,女子肌肤莹润,下巴尖尖惹人怜爱,往日羞涩的杏眼带着坦然与不解,眉目间似对他并不欢迎。

他双眸微眯薄唇抿起,眼中的意味骤浓,「爷累了,今夜歇在这里,过来服侍我更衣。」

谢明意呼吸一滞,往周围看了一眼,婢女们都低头不语,识趣地退下去。她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掠过,眼神彷佛带了一丝怀疑,她一咬牙,走到他身旁。

更衣之事在夫妻之间的确是常见的,她不能大惊小怪,这男人眼利,不知审过多少细作逆贼,万一被他瞧出端倪可不好。

不过,到底她心中有些膈应,手指僵硬地扯开他的衣袍,随手放在黄花梨架子上,剩下一层里衣时,她停下了动作。

「侯爷,妾身觉得如此便好了,小心着凉。」话落,她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床榻,缩到最里处。

祁朝晖感受到更衣时她的手指蹭过自己的腰侧,肌肉猛地一紧,他在外那麽久,看到她略有些冷淡的眉眼一下倒是起了火,不过他瞧得分明,为他更衣女子既不红脸也不低头,眼中还带着嫌弃,他略想了一下,猜测应是那封信的缘故。

上了床榻,他高大的身材十分有存在感,略瞥了一眼明显不愿搭理他的女子,沉声道︰「临安王世子已亡,世子妃受临安王妃苛责,爷送她回京也是想解她的困境。」

他自觉得府外之事与内宅的弱女子无啥可说的,开口为她解释这一句也算是体谅她风寒初癒。

谢明意闻言只掀了掀眼皮,心道人家江氏可不是这麽想的,至於你嘴中的话真假,谁又知道呢?

她盘算着明日回太傅府,直接岔开了话题,「侯爷,今日妾身去宣武将军府赴宴,未在席上见到母亲,母亲许是病了,妾身打算明日回家一趟瞧上一瞧也好放心。」

「爷知了。」岳母经常生病,祁朝晖一口便应下了。

床帐间昏暗,他闻到飘荡其中的淡淡馨香,脑中回想起方才女子沉静白皙的面庞,心下一动,身上渐渐热了起来。

他对男女之事虽不热衷,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既起了兴致,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谢明意阖上眼睛,裹着被子并无睡意,正想着明日要如何对谢太傅说出自己的心思,太傅夫人心思敏感,这事不能和她说。

还未厘清,一道身影伴着灼热的体息就压了上来,她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眼睛。

男人暗沉的黑眸与她相对,手指漫不经心地扯开她的衣襟探进去,谢明意反应过来後,既羞又怒,一把抓住他肆无忌惮的手。

「侯爷,妾身身体不适,要歇息了。」谢明意心跳加速,原主惧怕他,加上他不喜她,两人同房次数寥寥,上次同房还是在一个多月前。她不是原主,这男人既对她无意,又有个旧情人,和他发生关系她自是心中不愿。

没想到平时恭顺的夫人会拒绝自己,祁朝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不过想到妻子风寒初癒,他也不爱强人所难,神色淡了下来。

「既然如此,夫人好好休息,睡吧。」他阖上了眼睛,不再有其他动作。

谢明意略放下心,松了一口气,狗男人还算有点良知,只是眼睛往下一看,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胸口处并未拿开,她又咬起了红唇。

她瞪了许久,男人呼吸已然平稳,只好自己用手移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才移开,男人一转身另一只手臂又搭了上来。

呵,谢明意心中骂了男人两句,索性不管了。

翌日,等谢明意醒来,祁朝晖已经不见人影,她去向李氏请安,得知那人受了邀请出门了。

「朝晖同我说过了,明意,府中已经备好了礼,替我向亲家问好。」李氏对她态度不冷不热,只和她略说了两句便让她退下,至於她身上的变化,李氏懒得细瞧。

谢明意面无表情地应是,转身径直离开上院,脊背挺得很直。

太傅府距镇北侯府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谢明意坐上马车,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太傅府门口。

太傅府的人得了消息,连忙打开门迎她。

她下了马车,看到匾额上清劲有力的「太傅府」三个字。

「夫人,快进府吧,老爷和夫人见到您一定很开心。」细云回了太傅府,高兴得不得了,看到小姐的神情还以为她是想老爷夫人了呢。

「好。」压住心中的疑惑,谢明意进了府邸。

「爹的乖女儿,这两日你娘正念叨你呢。」谢太傅一身青衣,虽有了年纪,但清瘦文雅的面容依旧令人挪不开眼,看到她的时候,脸上带笑,很是宠溺。

谢明意一下眼眶便红了,真是奇妙,谢太傅相貌居然和她现代的父亲有七分相似,不仅如此,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身上的气质同谢太傅也相差无几。

「乖女儿,发生了何事?是不是祁朝晖他做了什麽?」谢太傅眉头一皱,怀疑是不是镇北侯府让女儿受了委屈,想到最近京中的流言,他难得的拉下了脸。

镇北侯对明意平淡如水,他也看得出来,但女婿一直在外征战,对妻子顾不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再加上镇北侯府中没有乱七八糟的姬妾,他也就未说什麽。

可是如今,临安王世子妃和祁朝晖的传言都到了他的耳中,他自然有了几分不满。

谢明意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心情,然而听到谢太傅言语间是护着她的,眼睛一转就落下了泪水。

「父亲,女儿想与祁朝晖和离。」她泪眼蒙胧地将黑锅扣到祁朝晖的头上。

谢太傅能从一个落魄的举人一路做到当朝太傅的高位,靠的不仅是出色的才能,还有判定时势的长远目光。

听到女儿说要和镇北侯和离,他拧眉沉思。

在京中,谢家的底蕴与其他世家差得太远,更比不上镇北侯府,而且谢家的门楣仅靠他一人撑着,根基不稳,如今镇北侯大权在握,若是女儿与其和离,一来会得罪镇北侯府,二来女儿定要经历地位变化的落差。

朝中局势越发紧张,他这个太傅已有些力不从心,如果一步不慎行错,谢家无後,一旦离了镇北侯府,女儿就失去了依靠。

可是女儿在镇北侯府定是受了委屈,不然一贯柔顺的她怎会决然提出要和离?

「意儿,和离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同为父说,镇北侯府是怎麽对你的?」谢太傅神情凝重,手中摩挲着茶杯。

谢明意看出了谢太傅的担忧与迟疑,决意下一剂猛药达成和离之事,「父亲,如若再在侯府待下去,说不定有一日您会看到女儿的屍体。」

她惨然一笑,一五一十地将侯府众人对她的怠慢轻辱、老夫人意欲纳贵妾、夫君镇北侯的冷落、临安王世子妃的步步相逼都说了。

她的话都是事实,毕竟原主不就是精神衰弱才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吗?继续待在镇北侯府憋屈的过日子,她这暴脾气可受不了。

女儿一番哭诉,令谢太傅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捏着茶杯的手指骨节都泛了白,内心涌出一股一股的怒火。当初他无意与高门结亲,若不是镇北侯府的老侯爷诚意满满地亲自上门求亲,以及镇北侯的相貌仪度在楚京数一数二,他怎会同意将独生女出嫁?

今时女儿嫁入侯府才三年,他这个太傅犹在,镇北侯府就敢肆无忌惮地欺辱她,若是有朝一日他去了,镇北侯府岂不是敢将女儿磋磨至死?

「父亲,您就同意女儿与镇北侯和离吧,女儿回了家中也好陪伴您和母亲。」她有嫁妆,又是谢府的独生女,日後再找个听话的小狼狗,不必立规矩、不必看人脸色,岂不是美滋滋?

谢明意说话带着哭腔,伸手扯了扯谢太傅的袖子,配上她委屈得不得了的神情。

谢太傅很是心疼,终於咬牙下定了决心,「离,必须和离。」

祁朝晖这竖子,不可与之结亲!和离之後,再为意儿寻一门亲事吧,不拘家世如何,只要对女儿爱宠,又合女儿的心意便好。

谢明意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只要父亲同意,和离之事就成了一半。

「父亲,此事还是暂时不要同母亲和祖母说,母亲身子不好,祖母也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最重要的是她那位祖母每日念叨着子嗣、女德,对她这个孙女十分不喜,若知道她要和离,定会大闹一场。

「为父明白,不过和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你的名声不能有损,过错必须得是镇北侯府承担。」谢太傅听了女儿的遭遇,对镇北侯府的观感差到极点,开始想着找他们的碴。

「父亲,名声如何女儿不在乎,不过老夫人欲为夫君纳贵妾倒是个好机会。」谢明意淡淡一笑,贵妾不同於普通的妾室,聘之需经正室的同意,若她不同意,不就有了矛盾吗?

谢太傅见她心意已决,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意儿,你心中有盘算就好。好了,今日莫要再提这烦扰之事,你母亲正等着与你相见呢。」

谢明意欣然应允,随他往正院而去。

谢明意的母亲云氏是个娇娇弱弱的美人,容貌清丽,无奈身体不好,长年服药,也很少踏出正房。

待看到谢明意,她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看得谢明意一愣一愣的,她默默瞥了一眼身旁眼神不由柔和的谢太傅,算是明白为何他对母亲忠贞不二,即便无後也不愿纳妾。

原主母亲云氏绝对称得上楚京第一美人,瞧那弯弯惹人怜的眉眼、小巧可爱的琼鼻、红红的樱唇,看不出年纪雪白细腻的肌肤,若是谢明意同她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认为她们两人是母女。

「意儿,来到母亲这里。」云氏倚着小榻,脸色有些苍白,刚说完一句话就轻声咳嗽起来。

谢太傅立刻上前扶着她,递上一杯药茶给她顺气。

谢明意见此蹙了眉头,云氏的身体是真的不好,她开口命人去唤大夫过来,被谢太傅抬手阻止了。

「你母亲是老毛病了,过了这个时节便好。」谢太傅开口对着她说。

谢明意上前仔细看了看云氏的神色,想着原主说不定就是遗传了云氏,不过这几日她勤锻炼身体,感觉好了许多,不若让母亲也试一试?

「谢郎说的是,意儿不必担心母亲,看着意儿脸色比以前红润了许多,母亲心里甚喜。」云氏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这话听在谢明意和谢太傅的耳中,两人是截然不同的神色,谢太傅是满脸欢喜温柔,谢明意则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牙疼。

她想着等到自己和离回了谢府,要好好陪陪云氏调养好娇弱的身体,不过谢太傅在场就罢了,这两人太腻歪了。

和美人母亲、温柔的父亲用了一顿清淡的膳食,谢明意就打道回了镇北侯府,毕竟她今日的目的已经算达到了。

她勾起的唇角泛了冷意,就等着老夫人将贵妾塞上门了。

可谢明意未料到老夫人行动居然如此迅速,她初回到侯府就被正院的刘嬷嬷告知,今日老夫人接见了好几家姑娘,其中就有老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孙女。

谢明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到自己,老夫人的远房侄孙女,那不就是小祁朝晖一辈?这可是差了辈分!古人真是不在乎这些,怕是老夫人也想着要亲上加亲了。

「夫人,老夫人定是计画好了,偏偏挑在今日您回去探望夫人,说不定人选她也定好了呢。」细云愤愤道。

上院那边漏了口风,整座府邸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老夫人要为侯爷纳贵妾了。

谢明意哼了一声,可不就是如此,怪不得老夫人那麽痛快就允了她回太傅府,不过幸好她早做好了打算,只要老夫人敢提贵妾之事,她就敢提出和离。

「细云,近日你仔细盘点库房中的嫁妆,做好准备。」避着正房的其他下人,谢明意对她低声交代,「勿让上院的人知晓。」除了她陪嫁进来的细云、刘嬷嬷等几人,其余下人都是镇北侯府的家生子,自然向着侯府。

细云心中一惊,咽了咽口水,点头称是,同时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小姐要离开镇北侯府了?

直到傍晚,日暮西垂,上院那边都没有动静。上院不将今日相看的事告诉她,谢明意也暂时装作什麽都不知情,她一切如常地用膳、沐浴,直到快要入寝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踏入了房中,挟带了一股夜的凉意还有淡淡的酒气进来。

谢明意嗅到他身上的酒气,神色淡淡,凉凉的瞥了自己的夫君一眼,未置一词。

反正都要和离了,从此以後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管他做什麽呢。

今日祁朝晖出门是应了几位王爷的邀,一连三场,安王、肃王、魏王,当今圣上的三个成年儿子一个不缺一个不少,想到各位王爷话里话外的拉拢与威胁,他的心情不太好,冷沉着一张脸。

偏偏刚回到府,母亲将自己唤到上院用膳,又暗示自己选一门贵妾,最好是出身李家的贵妾。李氏近年日渐式微,仅有舅父一人在朝为官,眼看後继无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

祁朝晖眼神冷厉,当初镇北侯府落难,撇得最乾净的也是李府,所以他毫不客气地直接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先不说他不想纳妾,单出身李家这一点就绝对不行。

与母亲不欢而散,他内心烦扰,径直回了正院,夫人也是时候回来了。

「过来服侍爷沐浴。」不意外地看到女子在内室,祁朝晖沉声唤她,看着她的目光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慾望,语气则是理所当然。

昨夜他就被她激起了慾望,因为她身子不适才作罢,今日饮了一些酒,回来看到腰肢纤细的佳人,他喉结不住滚动,邪火往上涌。

瞧她面色红润,身子定是好了,又如了她的愿回府与父母团聚,现在合该用心服侍他了。

可谢明意闻言斜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刘嬷嬷,服侍侯爷沐浴。」

这男人从上院回来,定是和老夫人商量过迎贵妾的事,回了房竟还毫不羞愧地使唤正室夫人。真是狗男人!

祁朝晖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抬手挥退了房中的下人。

大步走上前,他一手抬起谢明意的下巴,黑眸紧盯着她嫣红的唇,冷声道︰「爷不会纳妾,夫人莫要使小性子。」

谢明意被迫抬着头,尖尖的下巴被男人捏在手中,她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开始挣扎。「侯爷纳妾与否干妾身何事?」

难道他拒绝了老夫人,他的远房晚辈?

呵,那又如何,狗男人还有一个旧情人江氏呢。她撇了撇嘴,神情比男人还要不耐烦。

祁朝晖挑眉,微微压下头,高大的身影十分有压迫感,几乎将女子全部笼罩在其中。他目光灼灼地扫了谢明意浑身上下,没说话。

谢明意略看了他两眼,心中一跳,别开了视线,语气依旧冷冰冰,「母亲今日趁我归宁为侯爷挑选妾室,定是早就打算好的,侯爷怎可违背母亲的意思呢?」

「生气了?」祁朝晖饮了些酒,略有些放肆,往日的疏离淡了,薄唇凑在她的耳边轻哼。他不想再提这扫兴之事,掐着女子下巴的大手往下握住她的腰肢,凑近那纤长精致的脖颈,薄唇几欲贴上去。

谢明意未料到他今日居然这麽张狂,一点都没有过去的冷淡,她被他钳制动弹不得,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深呼吸口气,她平缓心神,手指狠狠地在男人手臂上掐了一下,冷声道︰「妾身就是生气了,还请侯爷放开妾身。」

祁朝晖充耳不闻,妻子的愤怒他全然当成了闺房之乐,以往他的夫人虽羞涩,但对他是有求必应,热情得不得了。

纳妾之事他已经拒了,夫人发脾气也是冲着他的母亲,跟他又没有关系,不过这次回府,夫人比往日鲜活了不少,张牙舞爪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他轻松地将谢明意拦腰抱起,大步往净房走去,谢明意那点子挣扎在他眼中就跟小猫挠爪子似的。

「祁朝晖,你放开我!」谢明意被迫埋在他的怀中,一想起原主在这侯府中受的委屈,她就心气不顺,高声冲着男人叫喊。

「岳父说过你是大家闺秀,性子和顺,如今倒也敢直呼爷的姓名,这些日子你变化不小。」祁朝晖漫不经心地拍了她一下。

听到他提及谢太傅,谢明意稍微冷静下来,和离之事不能太急,最起码不能无由提出。镇北侯府权势煊赫,手握三十万的祁家军,与他结了仇,太傅府可能会有麻烦。

见谢明意终於安静下来,祁朝晖薄唇微勾,关上了净房的门。

净房中热气氤氲,宽大的浴桶中已经注满热水,旁边的小几上放了布巾和乾净的寝衣。他将她放到浴桶旁,黑眸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地解了衣袍,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净房里热气和香气蒸得谢明意脸透红,她冷冷地看着男人脱衣服,待到那人将手放在腰间系带上,长腿跨入浴桶,她的唇抿着低下了头。

「过来,擦背。」祁朝晖放松地倚在浴桶边,轻瞥了恍若木柱子的女子一眼。

谢明意未搭理他,脑子快速思考着在江氏和老夫人身上做文章可行与否,蹙着眉头反覆思索。

「今日回府和岳父都说了什麽?岳父最近在朝中似乎不太好过。」妻子偶尔的小脾气祁朝晖可以忍受,可两人若是一直这麽僵着,他的性子可不是一味怜香惜玉的。

白日应付三位王爷他已是心烦,回府又和母亲闹得不愉快,祁朝晖脸色微暗,终究失了耐心。

谢明意闻言,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狗男人,随手拿起布巾,看都不看就在男人宽厚的背上使劲搓。「父亲在朝中遇到了何事?」她没好气地问他。

「夫人,最近你对爷冷淡了许多,爷不是很满意。」祁朝晖语气微冷。

谢明意在他身後翻了个白眼,扯起一抹微笑,温声道︰「侯爷,您不在的时候,妾身实在受了不少委屈,心情不豫,您莫要介意。

「今日见到父亲无非说些家常话,关心一下母亲的身体,父亲是当朝太傅,官居一品,不知他遇到了什麽麻烦,还望侯爷您告知妾身。」嘴中柔声说着,谢明意手下的力道也放缓了许多。

她决定,等到和离之後永远都不要和这人有来往,居然开口威胁她!

「皇后已经临盆,但孩子却藏在行宫,消息都漏不出来,朝中上百双眼睛都盯着。岳父虽是圣上的近臣,但他和裴家走得近,几位王爷蠢蠢欲动。不过太傅是爷的岳父,他们还不敢下手。」祁朝晖感受到後背的轻柔力道,扬了扬眉,初次和她说了朝中之事。

谢明意听在耳中,眼中有些复杂,镇北侯府势大,的确让有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皇后,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皇后娘娘是圣上的原配嫡妻,深得圣上爱重,但无奈多年无子,後宫之中,丽嫔育有皇长子安王,贤妃育有皇二子肃王,柔妃育有皇三子魏王。

丽嫔虽育有皇长子,但出身低贱,贤妃虽家世煊赫,但圣恩浅薄,柔妃虽得太后支持,但魏王性情暴戾,如此这般,後宫和朝堂保持微妙的平衡,纵使皇后无子也安坐国母之位,妃嫔、皇子暗中争夺储君的位置,对她也无太多戒备。

可半年前裴皇后在宫中晕倒,被诊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一时间後宫朝野皆譁然,因为裴皇后诞下的皇子将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更何况,圣上向来宠爱裴皇后,爱屋及乌,也定然看重裴皇后的子嗣。

安王、肃王、魏王都已成年出宫立府,见状都急了,一致将矛头对准了裴家和裴皇后,可裴皇后被皇上护得严实,他们下不了手,於是裴家首当其冲被盯上了。

谢明意知晓谢太傅是一心为君之人,受了礼教教育,心中尊崇的必是嫡子正统,站在裴家那一边不意外,可裴皇后腹中是男是女还未知啊。

「皇后娘娘即便生了皇子,但年岁太小,王爷们和父亲都太操之过急了。」她拧眉有些担忧,在心中喟叹谢太傅是位好父亲,明明在朝中需要镇北侯府的助力,也支持她与祁朝晖和离。

「陛下太过於小心谨慎了,所以裴皇后诞下的定是位皇子,朝臣们心中也有数。」祁朝晖目光幽深,低声道︰「只怕再过不久,风浪就要来了。」

谢明意垂下眼眸,裴皇后既然诞下嫡子,朝中臣子定有不少人支持。

「侯爷可也看好四皇子?」她装作不经意地套话,他手中握有兵权,在储君之位的选择上定然说得上话。

闻言,祁朝晖转头看她,淡声道︰「储君之事爷不掺和,爷是武将,只做保卫大楚之举。」目前朝中局势还未明朗,不值得他重视。

裴皇后诞下皇子又如何?能在圣上在位时平安长到成年,才有资格争那皇位。

不过,他的视线落到女子的腰身上,心中泛了一丝波澜,他今岁二十有六,也是时候考虑子嗣了。

谢明意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是不信男人的。

他手中牢牢地握着兵权不撒手,如今皇子争位想拉拢他还无碍,等到若干年後新皇登基,怕是第一个拿他开刀。如果要保得侯府安稳,在皇位的归属问题上,他定然会插上一手。

她胡乱在男人的背上搓来搓去,也就错过了男人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灼热而危险。

「好了,便到这里。」

听到男人喊停,她迫不及待地将布巾一丢,「妾身告退。」随随便便行了一个礼,极尽敷衍。

身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她毫不犹豫地跨出了净房,往内室走去,然而手刚打开门,斜後方突然伸出一双大手揽着她的腰,她感受到背後的热意,眼皮猛跳。

正房之中,下人们都依命退下了,烛光摇曳,只能听到劈里啪啦烛花燃烧的声音。

床铺婢女们已经准备好了,祁朝晖拥着她倒在床榻上。

「侯爷,您今日饮了酒,还是先行歇息吧。」谢明意死命拨着他的手臂,和离势在必行,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可不想再和男人多上一层关系。

祁朝晖目光暗沉,一手制住她的动作,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看她,「夫人和爷成亲三年未有子嗣,侯府人少,你要多用些心思。」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麽,方才说到裴皇后的孩子,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未有孩子,若是能和夫人得上一个肥嘟嘟的婴儿倒也不错。

「母亲提起纳妾之事,就是用了这个藉口,若你能怀上孩子便能堵住她的口,也不必冲着爷使小性子。」他边说边将床幔放下,光线瞬间变得昏暗。

谢明意咬唇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开口说︰「侯爷与我成婚三年来归府不过数次,妾身一个人要如何有孕?」明明是这狗男人的态度问题,居然倒打一耙将过错怪到她的头上,要不要脸。

祁朝晖闻言眼皮掀了掀,低低笑了一声,「夫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心情不豫,这次皇后产子,爷暂时会待在京中。」

言下之意,便是他有的是时间陪她。

谢明意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妙,她挪了一下身体,碰到某处,脸色微变。

「祁朝晖,你我之间不仅是这个问题,还有你的旧情人江氏,不如你也同我解释一下,嗯?」她冷了脸,愤然指责他。

气氛刹那间冷凝,祁朝晖皱着眉头松开了她。

第三章 婆母出招了

一说到江宛宛,祁朝晖总会难以避免地想起他跌入谷底的那段时日。

大楚建朝未过百年,内外都不太安稳,嘉元十年东狄入侵,他父亲镇北侯迎战惨败,一时间,朝野上下对镇北侯府的攻讦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污蔑镇北侯府同东狄勾结,故作不敌,狼子野心。

那时,祁朝晖十八岁,也正是议亲之时。

老镇北侯同江太尉是故交好友,他和江宛宛年纪相配,两家有意结亲。当镇北侯府陷入风口浪尖,他和江宛宛的议亲便搁置了,後来情势越发紧急,他父亲被免职削爵,两家的约定无人再提起。

直到江宛宛同临安王世子的婚约传来,祁朝晖笑了笑未再关注。不过是一场婚事而已,江宛宛与他,是父亲母亲都满意,家世也合适的人选,但也不是唯一的。

江太尉曾对此事感到愧疚,许是存在补偿心思,冒着危险告知镇北侯府一个隐秘。正是有了这个消息,祁朝晖才费力洗刷了镇北侯府的罪名,後又斩杀东狄数名大将,镇北侯府才算重新站了起来。

出於感念江太尉的恩义,他逝後,祁朝晖对太尉府一干人格外照顾,也包括丧了夫君遭受临安王府欺辱的世子妃江宛宛。

当年艰难的经历祁朝晖不愿让自己的夫人知晓,他也不明白为何谢明意执着於江宛宛和他之间的过去。

「旧情人完全是无稽之谈,夫人,此事莫再提起。」他冷脸对着谢明意,方才的兴致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明意十分敏捷地滚到床榻的最里侧,轻嗤,若是无稽之谈,他会好心专门护送江氏回京?甚至江氏还宝贝的留着他那只护腕。

罢了,同他再说又有什麽意思,万一狗男人恼羞成怒,事情也不好收场。

她轻轻阖了眼皮,打了个哈欠,淡淡开口说︰「侯爷,妾身困了,您自便。」说完,未往男人那边看一眼,侧身背对着他抱紧了被子。

祁朝晖锐利的眼神盯着她的後背,良久伸手拽了她一束青丝在手中绕了绕,这是第二次了,他薄唇紧抿,心中不悦。

不过,夜已经深了,他未再做些什麽,慢慢地也睡了过去,只他的手中还绕着女子的头发。

翌日,谢明意清醒过来,有些惊讶床榻上的那人还在,她瞅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睡在他的怀中。

她有些嫌弃,想都没想便起身下榻,却扯得头皮一疼,她又跌了回去,正好倒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被她弄醒的男人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先行下了床榻。

谢明意面无表情,一手摸着自己的头发,一手对着男人背後扬起了一只纤长的中指——狗男人!

直到用早膳之时,她的臭脸都没消,看得正房的下人们心惊胆战。侯爷和夫人定是起了争执,不过两人的胃口还算不错,一桌子的小食粥点所剩无几。

一连几日,谢明意藉着江宛宛的事对祁朝晖摆脸色。男人事务繁忙,像是在处理紧急的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倒是未对她表示不满。

至於李氏,依旧紧锣密鼓地为儿子挑选贵妾,她是铁了心要提拔娘家,接连召了李氏族中的数名女子去陪伴她,更是趁机带人到祁朝晖面前晃一晃。

她的动作不算隐秘,阖府皆知,谢明意自然也知晓,还暗暗地期待狗男人纳妾,不仅不反对,而且严令正房的下人议论此事。

这消息传到李氏耳中,她歪在榻上眼中闪过一分满意。谢氏是个识趣的,知道自己三年无所出,身子骨病歪歪的,生不了孩子,恭顺便好,日後等到贵妾生了长子就寄在她的名下,到时也算是她的儿子,立为世子名正言顺。

只可惜晖儿一直不松口,纳妾之事毫无进展。

李氏有些恼他,李家无论如何也是他的外祖家,看在她的面子上提携一把也不是大事。当年李家虽对他们疏远,但事後也过府赔罪了,再说李家势弱,着实帮不上镇北侯府什麽,晖儿何必记仇?

「侯爷可回府了?」李氏瞧着窗外天色暗了,问身边的郑嬷嬷,语气不甚好。

「回老夫人,侯爷方才回府,现今应在正院用晚膳。」郑嬷嬷躬身回道,眼角余光瞥见伏在脚踏上为李氏敲腿的貌美女子时闪了闪。

「等他用完膳,让他过来上院。」老侯爷已有数个月不在府中了,祁朝晖也回府没多久,李氏发号施令惯了,直接命人去唤儿子。

郑嬷嬷想起最近侯爷都歇在夫人房中,而自己又对夫人轻慢过,她努了努嘴,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也不知夫人都在侯爷耳边说了什麽,老奴看侯爷最近往上院来的次数少了许多。老奴觉得夫人是不是知道表小姐也在这边,故意为之?有些人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说不定如何编排呢,表小姐相貌好、性子也和善,老奴就不信侯爷会不喜欢。」

郑嬷嬷趁机在李氏面前上眼药,暗中与乖巧的表小姐对视一眼。

李文霜见此立刻柔声细语,依偎到李氏身旁,「姑祖母,文霜到侯府时日虽不长,但也知夫人和侯爷鹣鲽情深,侯爷日夜都宿在夫人那里。文霜出身差夫人那麽多,侯爷不喜欢文霜也是情有可原,嬷嬷实在是谬赞了。」

李氏闻言皱了皱眉头,脸上的法令纹显得严厉,细思了一会儿道︰「谢氏性子柔弱,她不敢。」她看人挺准,谢氏在她眼中就是个软塌塌立不起来的,更不敢和她对着干。

「老夫人,夫人近日变化可大了。」郑嬷嬷不死心,又道。

「行了,不要再说了,让侯爷过来就行。」李氏语气一厉。

郑嬷嬷见李氏不信,低头称是,心中却在想着怎麽让老夫人厌上夫人。听说那日惹了夫人的厨房管事被侯爷赶出府後,过得十分不如意,家财被盗了,官府也不过问。她可不愿落到那个地步,在镇北侯府服侍的人就是京兆尹也得给两分面子,离了侯府什麽都不是。

那厢,谢明意正在用晚膳,说实话李氏迟迟没有进展,她心中也有些急。她偷偷摸摸派人去打探过表小姐的事,闻其花容月貌又善解人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瞥了一眼慢条斯理进食的男人,军中没有女子,回到府中,自己对他百般推辞,他怎麽就对那个表侄女不动心呢?夜里每每被男人的某处抵着大腿,感受到那滚烫的热度,她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妾室候选就在府中,你倒是上啊!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祁朝晖放下银筷,狭长的凤眸注视着她,带着一丝兴味,「夫人这麽盯着爷做什麽?」

谢明意收回视线,淡淡开口,「侯爷,这几日您异常忙碌,妾身是担忧您的身体。」

非常虚假敷衍的关心,随侍的细云和刘嬷嬷抽了抽嘴角,她们一点都看不出来夫人在关心侯爷。

祁朝晖凤眸微眯,拿了一方素帕擦拭了唇角,沉声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两日便好了。」

尘埃落定?谢明意有些狐疑,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那日他口中之言,凑到男人耳边嘴中轻声问︰「皇后?」

感受到耳边的温热,祁朝晖目光幽深,喉结滚动,不过惊讶於女子的敏锐,他破天荒的正色看了她一眼,颔首称是,「是岳父期望的结果。」

言下之意,裴皇后成功诞下了四皇子。

谢明意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眼中带了几分欣喜,裴皇后诞下皇子,朝臣们重新盘算下注,谢太傅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就不必靠这狗男人了。

她暗自思索,而祁朝晖则顺手揽着她的腰,盯着她的脸意味不明。

正当气氛有些暧昧之时,上院那边来人了,言说老夫人有事要与侯爷细说。

谢明意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离男人远些,知晓老夫人又要向狗男人引荐他娇弱可人的表侄女了。

她稍稍瞥了一眼狗男人,见他神色有些冷然,道了一句不好,抢着开口,「母亲既然有事寻侯爷,侯爷便放心去吧,妾身也恰好有事要询问下人。」

「请嬷嬷去回禀母亲,本侯还有要紧事处理,明日再去母亲房中。」祁朝晖脸色不好,戾然的黑眸冲着那嬷嬷,嬷嬷一颤恭敬应是。

随後他哼了一声,起身大刀阔步地朝书房而去,背影透着一股子冷沉。

身後,谢明意有丝丝的寒意,镇北侯是上过战场的猛将,又有将帅之能,即便是他的生身之母也无法干涉他的决定。

纳妾室不可行,还有江氏。她挥手让细云上前,在细云耳边吩咐了一件事。

「老夫人有意为侯爷纳妾一事,你使银钱命人传到临安王世子妃的耳中。另外,多在那位表小姐面前炫耀一番侯爷对本夫人的宠爱。」

双管齐下,老夫人若和江氏互通消息,她有七成的把握两人会看自己不顺眼。

谢明意做好了两手准备等着江宛宛到镇北侯府,未让她失望,一得了消息,江宛宛就以看望李氏的理由上门拜访了。

江家和镇北侯府是世交,李氏同江宛宛的关系还不错,原先对她与祁朝晖的婚约十分满意。虽江宛宛一声不吭地嫁给了临安王世子让李氏心中恼怒,但她自回到楚京第一位拜访的人就是李氏,且十分恭敬,在江宛宛一番真诚地哭诉之下,李氏的怒火也就慢慢消了。

这次江宛宛会如何在李氏面前搬弄是非,谢明意心里有数。

「夫人,临安王世子妃离府了。」细云打探到上院的动向,连忙凑到谢明意身边向她禀报。

谢明意挑挑眉,一片云淡风轻,江宛宛到府中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到了李氏的耳中。

她合上嫁妆册子,静静地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今日祁朝晖未在府中,对她还有李氏都是一个好机会。

不出一刻钟,上院果然来人了。

「夫人,老夫人命您去上院。」不顾正房下人的阻扰,郑嬷嬷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正房的内室。

谢明意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这老奴欺辱原主已久,原本管家权应在原主的手中。是她心怀不轨,联合多名管事给原主使绊子,让原主出了岔子,上院老夫人顺势又将管家权收了回去。从此,原主这个名正言顺的侯爷夫人声名在府中一落千丈。

「本夫人知道了,这便过去。」谢明意面无表情,冷声说。

「夫人,那就跟老奴走吧。」郑嬷嬷语气轻蔑,斜看着谢明意的眼中带着得意,李氏现在怒火中烧,夫人这次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明意淡定自若地起身,将嫁妆单子交给身边的细云,掸了掸宽大的裙摆,步履从容地迈出了正房。

正房距上院的距离不算远,等谢明意到了上院,李氏的怒火还未消。

上院的布置奢华,随处可见名贵的瓷器,绕过金丝楠木的屏风,谢明意还未抬头就感受到一股冷厉的视线。她红唇微微勾起,今日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母亲万福。」她福了个身,目光带笑地看向端坐在上首的李氏,眼角余光瞥见那位花容月貌的表小姐,心中一哂。

这位表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瞧那小脸上的泪痕还未乾,定是在李氏面前哭诉过一遍了。至於为什麽哭诉,当然是哭她这个侯爷夫人命人刁难,下人对她言语轻慢了。

「谢氏,你好大的胆子!」李氏一拍桌子,朝着谢明意呵斥,对上她淡然的神情,怒火更甚。

前几日谢明意向她请安,她看不上,都是摆摆手便让谢明意离去了,今日还是第一次正色地端详谢明意,李氏眼皮耷拉了下来。

前日郑嬷嬷说谢氏变化脱胎换骨她还不信,如今顶着她的怒火,谢氏不慌不忙,李氏心中一凛,看来那老奴所言不虚。

方才,江宛宛进府拜见她,说笑间也提到谢氏似是对她有误会,神情间依稀可见委屈。

李氏眉头一皱,仔细询问江宛宛发生了何事,江宛宛即便丧了夫君,可也是世子妃之尊。又因为临安王世子是在抵御叛贼瑞王的战役中身亡,在京中世家都会给江宛宛一个面子,对她态度和煦。若是谢氏在外对世子妃做了什麽不合规矩的事,镇北侯府的颜面往哪里搁?

「伯母,上个月我去千佛寺进香恰巧遇到谢妹妹,那时我上前与她打了个招呼,可不知为何谢妹妹突然就生气了,拂袖离去。宣武将军府的老夫人寿辰,我好意关心谢妹妹身体,可她居然嘲笑我失了夫君。我实在是心中惶恐不安,不知何处惹了她,即便是後来宴会散了,我去向她赔罪,也是自讨没趣。

「我知晓谢妹妹是旭之的夫人,她看不得其他女子和旭之扯上关系,可我与旭之青梅竹马也是没法子的事。谢妹妹常在各位世家夫人面前说旭之对她情意深重,似是要效仿谢太傅对太傅夫人那般不纳二女。不过,千佛寺一遇,宛宛依稀看见谢妹妹手中求到的是个下下签。谢妹妹身子骨弱,也不知何时能为侯府诞下子嗣?」

江宛宛状似无意地将谢明意求子的事托出,又点明了她善妒,不准祁朝晖纳妾,这番话分毫不差地戳到李氏的心窝上。

谢氏已嫁入侯府三年无所出,居然还妄想晖儿不纳妾简直是痴心妄想,原来纳妾之事一直被拒应就是她使的手脚。

江宛宛刚离开,李文霜就一脸泫然欲泣地冲上前来抱着她的腿抽泣。李氏询问她缘由,她摇着头不语,还是她身後的小丫鬟愤愤不平地道出了谢氏房中下人对文霜的奚落,甚至还提到了文霜出身破落户。

李氏勃然大怒,她和文霜同出於李家,谢氏是否也在暗中表达对她的不满,嘲笑她这位婆母出身不如她,李家更比不上太傅府!

任由谢氏这麽嚣张下去,侯府可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母亲此言何意,儿媳不知。」谢明意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哢嚓!一个茶杯被狠狠地掼在地上,破碎的瓷片砸在谢明意的跟前,李氏拉着脸扔了手中的茶杯。

谢明意站立不动,任由茶杯冲着她而来,她低着头看了看鞋子,面上冷笑,她的婆母果真好大的威风。

气氛冷凝,上院的下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郑嬷嬷的脸上隐带得意,等着看谢明意吃苦头。

谢明意抬了抬脚,裙摆被茶水溅湿了一片,她理所当然地往後退了两步,淡声道︰「母亲今日的火气挺大,定是世子妃同您说了什麽吧。」

「谢氏,先前老侯爷看中你父亲为人清正,才为晖儿聘了你入府,却不料你居然是那等善妒自专的妇人,於外对世子妃不敬,於内阻扰晖儿纳妾。」李氏冷冷地看着她呵斥。

「对江宛宛不敬?」谢明意挑了眉毛,心道江氏颠倒黑白的功夫倒不错。

「母亲,按理说我是镇北侯府的侯爷夫人,您的儿媳,世子妃是外人。我心中疑问,为何您只听了她一面之词,而不信我呢?」谢明意黑眸静静地盯着她,声音清脆若珠落玉盘,但成功让李氏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因为什麽呢?因为她这个侯爷夫人的存在碍了老夫人的眼。

「至於纳妾之事,儿媳更疑惑不解,侯爷可从来未与我提过要纳妾,而且母亲,我隐约记得,若是侯府要纳妾,怎麽也要让我这位侯爷夫人知晓吧,我竟未收到消息,不知又是为何啊?」

谢明意句句带刀,刺到李氏的脸上,李氏的脸色越发黑沉。

「谢氏,你放肆!」李氏被她问得气息不稳,恼羞成怒又砸了一个杯子。

「夫人,您实在是不懂规矩,居然敢质问老夫人,这分明是对婆母不孝!府中事务本就是老夫人在操持,纳妾之事自然也是老夫人看顾。」郑嬷嬷趁机扣谢明意帽子。

谢明意冷冷瞥了一眼大放厥词的老奴,未置一词,只脊背挺直地站着。

「谢氏,我本体谅你身子弱,子嗣缘淡薄,还想着等到妾室诞下长子後,将孩子寄在你的名下,如今看倒是不必了。你三年未有所出,已经犯了七出之条,再加上一条善妒,我完全可以让晖儿休了你这毒妇。」李氏很久未被人当面指责,直接命两个婆子迫谢明意跪在地上,她看到谢明意那张淡然的脸就怒火蓬勃。

房中虽铺着精美的地毯,但茶杯的碎片还在,李氏这是明摆着要罚她,谢明意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挑了个瓷片多的地方跪下。

她今日早有准备,腿上绑了一层厚厚的垫子,内宅妇人罚人无非是罚跪、打耳光,李氏还要脸面,自然是挑罚跪这一条,伤处不明显,让他人无可指摘。

至於李氏话中的威胁,谢明意求之不得。她抿着唇角,往一旁默不出声的李文霜看了一眼,高声道︰「李家的女子不要妄想进侯府,不要说一个妾室,就是个通房丫头,我也不准。母亲口口声声体谅我,还要将庶子寄在我的名下,打的什麽心思是当我不知道吗?」

上院的下人们倒吸一口冷气,夫人这是要扯破脸皮了,老夫人的谋划府中人皆知,但无人敢说出来呀。

「我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只有我的孩子才可以继承侯府,李家那个破落户就不要妄想了。」谢明意跪在地上,凉凉地对着上方的李氏道。

李氏气极,一股邪火冲上头简直要失了心智,「放肆,谢氏,等晖儿回府我就让他将你休了!」

「休我?我可是谢太傅的女儿,老侯爷上门亲自求娶的,母亲您有这个权力吗?」谢明意火上浇油,刺激她。

「晖儿是我的儿子,我这婆母休了你,楚京谁人敢有异议?郑嬷嬷,盯着,侯爷回来就让他来见我。」李氏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一脸倔意的女子,从口中蹦出这句话。

谢明意面有冷笑拂过,「今日母亲的话明意记在心中,即便没有那一封休书,我也要同侯爷和离,肆意欺压儿媳的长辈我可受不起!」说完,她半阖着眼睛,心中盘算着谢太傅还有几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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