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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资讯დ] 孜亭《我家媳妇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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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8 19: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孜亭《我家媳妇捡来的》

出版日期:2019/12/04

内容简介

裴巧兰从小就觉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就是自家兄长了!

不管是她无故遭受母亲责打,或是进山捡柴不小心招惹到狼,

哥哥总会在第一时间像天神一般出现护卫她,

所以当家里准备为兄长说亲时,她当然要跳出来帮忙把关,

谁知自家哥哥样样都好,就情商似乎有点……

出门游玩不在嫂嫂候选人身边贴心陪伴,黏她黏得死紧不说,

天冷了还直接脱自己的衣裳给她挡风,

这、这不是存心给她拉仇恨吗?!

就在她恨铁不成钢,想敲兄长的木头脑袋让他用点心时,

裴木头却一脸认真的对她说,其实他们不是亲兄妹,

而他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交给她了……



第一章 在家地位低

美丽的大苍山脚下,一条宽阔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过,这条河流四季奔流不息,养育了河岸几百户的村民。

在河东有一户普通的村户,那家人姓裴,家里只有三口人,前两年冬天,裴家的当家人裴进财病故了。他的突然离去,让裴家背了不少债务,原本就不富裕的日子也变得更加紧巴巴。

今日鸡已啼过第二遍,寡妇周氏伸腿将女儿给踢醒。

「快起来!都什麽时候了还只知道睡。」周氏不悦的唠叨。

裴巧兰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她还困得很,但娘一直在耳边唠叨,她不得不睁开眼,懒懒地拉过一旁的棉袄,摸黑往身上套。

周氏自然是舍不得点一盏油灯,尽管外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裴巧兰用力一拉棉袄,胳肢窝处就听得「刷」的一声响,看样子又破了个洞。她有些沮丧,一会儿又得缝补了。

裴巧兰穿上有些不合脚的鞋子,漆黑一片的屋里找不到梳子在哪,她也顾不上了。周氏已经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灌进屋子,裴巧兰还没来得及系好衣带,那冷风吹得她身子哆嗦了一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喉咙也有些乾疼。糟糕,这是要生病的前兆。

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能再养个病人?裴巧兰想到这里连忙裹紧了自己。

裴家的一天自此拉开序幕,周氏忙着清扫院子、准备猪食,而裴巧兰负责的就是准备早饭。吃过早饭还得忙别的活,家里柴禾没多少了,得进山里去拾柴,还要去割猪草,处处都是活。

吃早饭的时候,周氏交代女儿,「将那两个鸡蛋都留着,明天你哥哥应该就能回来了。」

裴巧兰自然清楚,家里不管什麽好东西都是留给哥哥的。

自父亲去世後,哥哥就背上了父亲用过的那把弓,进山去猎些野味拿到城里卖,换些油盐回来,代替父亲成为了一家人的依靠。母亲身体不大好,特别是入冬以後变得更加糟糕,家里的大小事也就落到了年仅十五岁的她身上。

饭後,裴巧兰回房找了针线将衣服的破洞处匆匆补好,才背了背篓,拿了柴刀上山砍柴去。

刚出门不久,她就遇见村口丁家的两个媳妇。其中一个是陈氏,与周氏差不多的年纪,两人一前一後相继嫁入这桃花村中,两家也偶有来往,裴巧兰见了,少不得要称呼一声。

「丁家婶娘!」

陈氏笑呵呵的点头道:「巧兰进山去啊?」

「是,家里没柴烧了,我去打点柴。」

「哦?就你一人?你哥哥呢,没和你一道?」

裴巧兰忙道:「哥哥进山了,还没有回来。」

陈氏听了,少不得要关心两句。「你可当点儿心,一个姑娘家家的,山里可不好走。」

「是,多谢婶娘关心。」裴巧兰略招呼两句就告了辞,继续往山里去。

陈氏的妯娌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和陈氏道:「裴家养的这个小姑娘转眼间就成大姑娘了,倒是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

陈氏笑道:「谁说不是?裴家丫头长得甜,嘴也甜,人还勤快,将来我可要好好的替她张罗一门亲事,也不枉她天天婶娘长婶娘短的叫我。」

陈氏是远近闻名的媒人,附近几个村里谁家都喜欢找她做媒,听说经她撮合的那几十对,每一对都过得和和美美的。

陈氏的妯娌又道:「这巧兰都是大姑娘了,她哥哥年纪也将近二十了吧?早就到了娶亲的时候,你没想过要给裴家老大说门合适的亲事?」

「哎,我怎麽没有?早两年的时候春香可是再三的拜托我,我也给说了几门了,但都没成啊!如今裴家当家的死了,裴家背了一堆债,日子越过越穷,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嫁到裴家来?」春香便是周氏的闺名。

裴家穷,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对裴巧兰来说,父亲一走,不仅是家里没钱而已,而是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亲人。

裴巧兰走了老半天,终於到了大苍山的脚下,她抬头仰望跟前的大山,知道哥哥就在这深山里,却不知在哪一处。她握紧了手里的柴刀,没有犹豫便往山里走去。

山里人家,自然是靠山吃山,她这十几年进出大苍山也不知多少回,山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是极熟悉的,因此倒也不怕。

她沿着崎岖的山路往深山而去,两旁的古松长得很是高大,即便到了冬季也很青翠。她低头留意着脚下,拾一些掉下来的松枝,又砍了点枯掉的矮小枝干。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有些软绵绵的。她很快整了一綑枯枝,继续往里面走,只是走没几步,突地脚下一陷,接着就落入一个坑里,幸好坑不大,她很快就爬了起来,要是掉入深坑,只怕再也起不来了。

一个个的松果落在地上,有些松果里还有不少种子,裴巧兰自然也没放过,赶着拾了好一些。

走了一阵,她又看见上方的岩石处有一棵高大的苦楝树,也有不少枯枝。

她手脚并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於爬上岩石,来不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又像猴子一般的往树干上攀去。

山里长大的孩子,几乎人人都会爬树,裴巧兰爬树的功夫自然也不在话下,她身手敏捷,很快就到了枝干上,选了个位子坐稳,拿起腰间的刀往看准之处一砍,枯树枝就落了下去,许多苦楝子也犹如下雨一般纷纷掉下。

她砍好树枝,才慢慢的下来,将那些枯树枝齐整齐整,用了茅草编的绳子捆好,接着又低头去捡地上的那些苦楝子。这东西虽然无法直接食用,却是一味药,收集起来晒乾了拿到药铺里去卖,一斤能卖三文钱。

她认真的收拾着地上的苦楝子,有些掉进厚厚的落叶层里,只能用根枯树枝将那些叶子翻开才行。

由於她太过认真,并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况,等到回过神,才猛然发现竟有一匹狼从林子里蹿了出来,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有狼!裴巧兰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拔腿就跑,可一不小心就从山路旁滑了下去,右腿被一块尖利的石头磕着了,立时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匹狼似乎闻着了血腥味,更加触发牠的野性,眼看也要蹿下山来继续攻击。

裴巧兰慌了,她没有招惹这匹狼,怎麽就盯着她不放?她小脸吓得煞白,伸手抓起地上的一把碎石子就朝那匹狼扔去,一面扔一面大喊,「滚!滚啊!」

那狼刚开始被这阵势给唬住,有些不敢上前,後来见似乎并不足以为惧,便冲上来要撕咬她。即使裴巧兰立马拔腿就跑,可人哪里跑得过狼?更何况因为惊吓和受伤,她的腿根本就没有力气,也跑不动。

完了,完了,今天算是倒楣透顶,她的小命就要葬送到狼口了!她悲哀的大喊,「哥哥,救我!」

眼见那匹狼已经构着她的裤子,就要张嘴的那一刹那,却突然倒了下来,只是倒下後也没有松开裴巧兰的裤腿。

裴巧兰吓得直哆嗦,下一秒却听见一声焦急的呼喊。

「巧兰,你没事吧?」

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有个身影从山道上纵身跃下,一路奔跑着朝她这边而来。

看见兄长的身影,裴巧兰心里一阵激动,终於哭了出来。

「哥哥,你要是再晚出现一会儿,我就被这匹狼咬死了……」

裴永州很快跑到妹妹跟前,蹲下身去看地上中箭的那匹狼,确认狼已经当场死亡,又见妹妹只是受到惊吓,并没有被狼撕咬,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受惊了。」

裴巧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匹狼,摇头扯出一抹笑,「幸好遇见了你。」

「没事了,我们一道下山吧。」

裴巧兰点点头,一站起身,腿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她咬牙坚持着回到岩石处,收拾好枯树枝,将苦楝子都放进背篓。裴永州也趁这段时间将狼给捆好,兄妹俩才一道下山。

一路上,大夥见裴家小子猎回一匹狼,立刻引起村中不小的动静。

一个老汉说:「大苍山又出现狼?幸好给打死了,要不然闯到村里伤人怎麽办。」

周氏见儿子带回来一匹狼,更是难得的露出笑脸。「还以为这次你依旧会白跑一趟,没想到竟然猎到了这麽大的家伙。」

「这匹狼差点伤了巧兰,要是我晚一步赶到,还不知会怎样。娘,山里危险,以後别让巧兰独自进山去。」

周氏听了,却平淡的回答,「家里没柴烧了,不进山找点柴禾,我们烧什麽做饭。」

裴永州蹙眉。「总有别的办法,她要是出个什麽事,只怕後悔也来不及。」





裴巧兰小心地褪下那条被狼咬过又被石头划过的裤子。她的膝盖磕破了,血肉模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忍痛找了一块乾净的布巾,将伤腿简单的包紮了一下,盼望着能早日结痂。

「巧兰—— 」裴永州突然走了进来。

裴巧兰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裸露的双腿盖住。

裴永州没曾想妹妹正在房里换衣服,有些尴尬的背过了身。「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换衣裳。」说着赶紧转身出去。

裴巧兰连忙找了别的裤子穿上,匆忙将自己收拾好,出了房门。

「哥哥,你找我有事?」

裴永州看了一眼妹妹。「我只是想问,我放在床下的那双布鞋你收到哪里去了?」

「我给你洗乾净了放在箱子里的,我去帮哥哥找出来。」

看见妹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裴永州忙在身後问:「巧兰,你的腿怎麽了?」

裴巧兰连忙回头答道:「没什麽啊,好好的。」

好好的?好好的怎麽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可裴永州也没多想,和母亲商量起该怎麽处理那匹狼。

「还是拿去卖了吧,总能换几个钱。」

裴永州点头。「也好,娘的药没了,卖了的钱正好给娘买药。」

「我不吃那药了。」

裴永州一脸诧异。「怎麽不吃呢?娘看起来并没有完全好。」

「反反覆覆的哪里好全?每个月光药钱就一大笔,哪里还吃得起,差不多就得了。」

知道母亲是心疼钱,但裴永州还是不能苟同。「娘,药还是得吃,您觉得林大夫的药不见效,那麽明天您也跟我一道进城去,我们重新找个大夫瞧瞧。爹没了,您就是我和巧兰所有的依靠啊!」

周氏还是不想白花那个钱,喘息着说:「我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哪里就能立刻要了我的命?你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作为儿子,听了这样的话自然是难受。「有病就好好治病,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裴永州咬咬牙,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裴巧兰已经开了他房里的箱子,找到了鞋。

「哥哥,喏,你的鞋子。」她将鞋子递给兄长,却见他愣怔在那里,半晌没反应,只能又唤了一声,「哥!」

裴永州这才回过神,接了鞋子。

裴巧兰不知她哥哥发什麽愣,也没在意,因为这会儿还要忙着去做饭。

哥哥现在是一家之主,家里有什麽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哥哥吃。

周氏将这几日里省下的鸡蛋都拿了出来,裴巧兰去菜园拔了一些小葱,打算做一个小葱煎蛋。

斜阳渐晚,裴家的小院里渐渐飘出饭菜香气。身为农家女,家里又穷,裴巧兰自小就接过洗衣做饭的活,也早就练出一手好厨艺,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只要经过她的手,就能变成美味。

当她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时,裴永州还在院子里忙着竹编活。饭前,周氏依旧先上了香,摆上一副空碗筷,对着门口喊,「进财,回来吃饭了。」

自从裴进财走後,这个仪式从来没有断过,渐渐的也成了裴家人的习惯。

「哥,该吃饭了。」裴巧兰也对着院子喊了一声。

裴永州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洗了手才进屋。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但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昏暗。周氏少见的点了油灯,这也是儿子在家才有的待遇,平时只有她们母女俩,她是舍不得点油灯的,一入夜没别的事就睡觉,毕竟灯油也是费钱。

周氏舍不得吃一口煎鸡蛋,悉数都留给了儿子,裴永州只得主动给母亲夹了一些。

「娘病着,更应该吃好一点。」

「你是家里的劳力,不吃点好的,哪来的力气?」周氏自然是摇头拒绝。

「我年轻,有的是力气,娘就别担心我了。」说着他又拨了一筷子给妹妹。

周氏见了,明显有些不高兴。「这些都是留给你的,你顾着她做什麽?」

裴永州不甚在意的笑答,「当哥哥的自然得顾着妹妹啊,我就这麽一个妹妹,我不心疼她心疼谁去?」

注意到母亲并不友善的目光,裴巧兰乖乖的将鸡蛋还回去,只低头吃面前的那盘酱茄子。她知道的,家里的好东西从来就轮不上她。

但裴永州是真心的疼妹妹,什麽好的都会给她私下留一份。

饭桌上裴永州说起了明天要进城的事。「明早我去一趟乌家,问问大勇要不要进城。」

「哥哥要坐大勇哥哥的驴车啊?」

徐永州摇头。「我不坐,但娘该进城去重新找个大夫看看。」

周氏一听这话,立马拉下脸,固执道:「我不找什麽大夫,现在就挺好的。」说完也不吃饭了,放下碗筷就迳自进了里屋,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妹俩。

裴永州不禁叹息,交代妹妹道:「回头你好好劝劝咱娘。」

裴巧兰吐了吐舌,小声回答,「我说话要是顶用的话,早就不一样了。」她一直都是这个家里最没地位的人,早就认清事实了。

摊上一个脾气古怪又固执的娘,裴永州也是一脸无奈。两人草草吃过饭,裴巧兰俐落地收拾好饭桌,一个人钻进厨房洗洗刷刷。

裴永州则继续去编竹器,他得赶在明天编出来好拿到集市上卖,只是入夜了,天气更加寒冷,他的手冻得有些僵,动作也就不那麽的灵活。

待裴巧兰收拾好厨房,就见哥哥已经进了屋,坐在灯下继续干活。

「明天我和你一道进城去吧?我收集了一袋子的松子,两袋的苦楝子,也不知能卖几个钱。」

裴永州自然说好。虽说这些都是小玩意儿,换不了什麽大钱,但好过於没有,钱就是一个铜子儿一个铜子儿攒下来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将那些外债还清。

「哥,你的手指在流血!」裴巧兰突地惊呼一声。

裴永州被这样一喊才意识到,肯定是刚才分心想别的事时不小心被竹篾给划伤的。

裴巧兰连忙去香炉抓了一把香灰,将香灰撒在哥哥的手指上,果然那血很快就凝固了。

「我不要紧的。」这麽点伤对裴永州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

「被划了这麽长的口子还说不要紧,你真不当回事!大夫不是说过吗?这些小伤口不处理好也会有麻烦。」裴巧兰蹙着眉头,开始想要不要再采取点别的措施。

裴永州瞧着她一脸担忧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温柔的捏了捏妹妹柔嫩的脸颊,「一点小伤,真不要紧,你就别担心了。」

裴巧兰凝视着跟前的兄长,自父亲走後,兄长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独自扛起了这个家里的担子。目前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了一些,但她相信,只要他们兄妹共同努力,总能迎来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哥哥编的这个背篓比爹爹做的还要精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见哥哥不欲她担心,她体贴的转移话题。

「但愿吧。」裴永州继续手里的活,并没有停下来。

见状,裴巧兰也拿了针线来到灯下坐着,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兄妹俩各做各的,半晚都没有说话。

半晌,裴巧兰才又开口。「哥哥,将来所有的债都还清了,你想做什麽?」

裴永州愣了一下才道:「还清了债务啊……还是这样过呗,也没什麽特别想做的事。有空了就上山去打猎,农忙的时候就做田里的活,手上要是有闲钱的话,就多买几亩地吧。」

裴巧兰顺势说:「地多了种不过来怎麽办?」

裴永州一笑。「这还不好办?找些佃户来帮忙种就好,到那一天,我们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不少吧。」

做个小地主?这是裴巧兰想也不敢想的事,但真要有那麽一天,相信会是无比的美好。

她也忍不住想起未来的事。「等家里有钱了,我们可以买耕牛,农忙的时候还能请帮工,这样也就有钱给娘看病,还能有钱给哥哥娶媳妇,一家人的日子都有了奔头。」

裴永州听了这话默然不语,只赶着将手里的活干完。

裴巧兰缝了几针就觉得困,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的打,裴永州见了忙说:「困了就去睡吧。」

「那哥哥编好了吗?」

「差不多了。」

她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只是腿上的疼痛又清晰的传了过来,使得她不得不放下手,暗自希望这伤能尽快好起来。

裴永州收拾好便去睡了,裴巧兰吹灭了油灯也进了和娘亲一起睡的里房,摸黑脱掉了外衣,一下子钻进被窝,被子里已经很暖和了,她将被子拉好就准备睡觉。

周氏身上不大舒坦,躺在床上半天也没睡着,看着黑乎乎的帐顶道:「巧兰,你丁家婶娘说要给你哥哥说亲,讲了一户隔壁村子姓田的人家。什麽时候我们娘俩去那家看看?」

听见这话,裴巧兰的困意顿时减了几分,忙问:「娘打算给哥哥说嫂子了吗?」

「他已经二十了,再不说就成了老大男,家里再怎麽艰难也得帮他娶媳妇,裴家不能断了香火,你们爹的孝期也满了,正好说亲。」

哥哥要说亲了,只是不知田家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在裴巧兰的世界里,她认为自己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儿。自小哥哥就护着她,不管得了什麽好东西总是想到她,不仅如此,她哥哥能上山打猎,据说射出的箭百发百中,从来没有失过手,而且除了箭术了得,手也很灵巧,无论是编织或泥瓦活,从来都难不倒他。

在她眼里,裴永州是无所不能的,三番两次的救她於危难之中,简直就是个英雄!

有这样的哥哥,她自然希望未来能有一位出色的女子做她的嫂子,她的嫂子要长得漂亮,还要温柔贤慧……胡乱想了一通,想得眼皮都打架了,裴巧兰才沉沉睡去。

周氏听着外面呼呼的寒风,心道又变天了,兴许要下雪,等到雪下来之前,得存够过冬的粮食才行。

第二章 哥哥的维护

翌日,雪花果真轻轻的拍打着宁静的村落,悄悄将山间、树梢、房顶,都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当裴巧兰推开门时,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差点让她站不住,不过在看见院子里积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时还是忍不住惊呼。「哇,真的下雪了!」

裴永州走了出来,轻轻拍了下她的头,「你是狗啊,下雪了这样高兴?」

「就是高兴嘛。」裴巧兰嘟了嘟嘴。

她想着今天要进城去,一早就煮了早饭,接着又在灶膛里埋了两个红薯,等到红薯烤好了可以在路上吃,勉强填饱肚子。

吃过了早饭,裴永州找麻袋来将昨天猎回的狼装好,裴巧兰也将要拿到集市上卖的东西全部都装进背篓里。

兄妹俩出门前,周氏再三叮嘱。「天气冷,你们俩可要早点回来。」见他们纷纷答应,又说:「别胡乱买东西。」

裴永州用了一根扁担挑着货物出门,一头是麻袋,另一头则是编的那些竹器活,他总共做了一个背篓,两个篮子。

由於细雪纷纷,裴巧兰的头上蒙着一条蓝色头巾,裴永州则戴了一顶斗笠。

「哥,今天天气不好,只怕不好卖。」

「不好卖的话还是拿回来。挣两个钱不容易。」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他只希望下次债主上门前能赶着还清一笔欠款,不然只怕这个年过得也不安生。

裴巧兰腿上有伤,虽然出门前自己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但因为天气冷,还是冻得她很难受,没走多久就觉得身子沉重,脑袋也晕乎乎的,但她却不能退缩,还要迎着风雪继续往前走。

裴永州本来在前面走着,後来发现妹妹一直没有跟上来,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等待。在风雪里,妹妹的身影有些单薄,而且走得并不稳。这个妮子的腿有点不对劲,昨天他就看出来了,今天大概是更严重了?早知如此,就不让她跟着出门了。

等人走到跟前,他忍不住道:「巧兰,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裴巧兰吃惊的望着兄长,「为什麽突然让我回去?」

「我看你走路有些歪歪斜斜的,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她连忙掩饰说:「我没事,真的,哥哥!」她还要去街上买些线头,这事哥哥代替不了。

「真的没事?能坚持到街上吗?」

裴巧兰使劲的点点头,为了让兄长宽心,甚至还在原地蹦了两下来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两人这才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他们看见一辆牛车,裴永州急忙伸手拦下,他看清了赶车的是杜老爹。

杜老爹见是裴家兄妹,忙招呼道:「是进财家的呀,快上来。」

裴巧兰看见牛车,总算露出笑脸,对伸出援手的杜老爹笑着道谢。

裴永州将竹器拴好,把麻袋放上车,这才坐了上去,裴巧兰也跟着上了车,他拉了妹妹一把,却摸得妹妹手上冰凉一片,忙说:「你去里面坐好。」自己就坐在风口上,一路上与杜老爹闲话。

「老爹这是进城赶集啊?」

杜老爹笑着说:「是啊,只是今天天气不大好。我是去拉桌子的,前几天在张家的家具行订好了的,今天才有空去拉回来。」

裴永州点点头,又与杜老爹闲话了几句。

天气冷,牛走得也不快,不过车内确实比外面暖和不少。裴永州看了一眼妹妹,担心的问:「身上暖和一些没有?」

裴巧兰笑着点头。「哥,我没事。」

裴永州却是眉头一蹙,暗道妹妹总是把这样的话放在嘴边。他坐了过去,挨着妹妹,又摸了摸她的手,依旧很冰冷,於是二话不说捉过她的手,放在衣服下面替她焐着。

「你这个人还真会忍耐,身上哪里不舒服就要说。」裴永州轻斥,又捏了捏她的衣裳。巧兰虽然穿着棉袄,可袄子很单薄,在他的印象中应是母亲穿过的,後来才扔给巧兰,也不知缝补过多少次了,里面本来就没剩多少棉花,早就不保暖了吧……

他没多想的揽过妹妹的肩膀,将她紧紧抱住,想把自己温热的体温带给她。

抬头看见兄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裴巧兰突然想起昨晚母亲说过的话。他们兄妹不应再如小时候那般,怎样的亲昵玩闹都没事了,哥哥就要说亲,她很快就要有嫂子的。她连忙轻轻挣开兄长的拥抱说:「哥,我不冷。」

「乖乖听话,别乱动。」裴永州又将她拉了回来,紧紧抱住。

依偎在兄长的怀里,果然温暖了不少,裴巧兰低了头,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睛。

裴永州抱着妹妹,有些异样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传了过来,他突然用下巴贴了贴怀中人的额头,这一贴便立马反应了过来,又用嘴唇试了试妹妹额头上的温度。

「你在发烧?」

「没有啊……」裴巧兰傻傻摇头,自己都没意识到不对劲。

「你额头上滚烫着,还说没有!」裴永州简直快被妹妹气死,小声斥道:「这时候再叫你回去已经不可能了,你就老老实实待着,一会儿我再带你去看看大夫。这麽大的人了,怎麽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娘的身体不好,若你再病下了怎麽办?」

裴巧兰自然清楚,家里已经有个病人,不能再添第二个,只是这不过是点小病,忍一忍就过去了,哥哥未免有些大惊小怪。「哥,你别生气,我觉得自己没什麽,没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

「你给我住嘴!」她总是将这些话挂在嘴边,裴永州不悦的喊了一声。

向来温柔的哥哥竟吼了她,这让裴巧兰很是意外,知道自己真惹哥哥不高兴了,她果断的闭了嘴,不再说话。

裴永州紧紧抱着妹妹,对杜老爹求道:「老爹,能否请你快一点?我们急着赶路。」

杜老爹笑笑,「好吧。」说着甩了一记鞭子,牛走得就快了一些。他转头看了一眼,见裴家兄妹紧紧抱在一起,暗想这对兄妹可真和睦。

靠着兄长的胸膛果然十分温暖。裴巧兰想起小时候也是这般,不管有什麽事,哥哥总是护着她。当初爹突然走了,她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哥哥牵着她的手安慰道:「没有了爹,你还有哥哥,我们还有娘,这个家不会倒。」

从那天起,哥哥真的一人撑起了这个家,成为家里新的顶梁柱。

这几年过去,哥哥也迅速从一个少年郎长成了一位青年,期间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一句,但他应该也很累吧……

想到这里,她难掩心疼的道:「哥哥,娘说丁家婶娘给你相了一门亲事,是隔壁村的田家。娘还说什麽时候得空了就过去看看,哥哥要不要一道去?」

给他说亲?裴永州倒也不意外,只是摇头。「家里的债还没有还清,房子也破破烂烂的,说什麽亲?没得耽误了人家姑娘,委屈了她。」

裴巧兰却笑,「人家姑娘怎麽就委屈了?要是那田家姑娘不够漂亮,不够温柔贤慧,我还觉得哥哥受委屈了呢!」

裴永州没好气的捏了一把妹妹的脸,「就你会说!」

牛车慢悠悠的走着,好不容易终於到了集市,两人下了牛车,向杜老爹道了谢。

他们要赶着先去处理手上的东西,裴永州担忧的看了一眼妹妹。「你能支撑住吗?」

「没事的。」

裴永州於是也不再多言,只想快点将手里的货物处理掉换了钱,好给妹妹看病。

他先去卖那匹猎来的狼,狼肉没什麽人吃,但狼皮值钱,所以当他们找到那个收购野味的老板时,老板仔细的看了看说:「我小时候见过狼,不过像这样大皮毛又好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裴永州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後卖了四钱银子,竹器也顺利脱手。裴巧兰则将松子卖到炒货店去,一袋松子大概三斤半,得了六十个铜钱。

最後她背着苦楝子往药铺走时,裴永州难掩忧心的问:「你的腿是不是昨天就受了伤?」

「没有……」

「又不说实话了,是不是?」他有些负气的将妹妹往医馆拉去。

到了医馆,林大夫给裴巧兰看了病,很快就得出结论。

「只是一般的风寒,没有大碍,吃些药发散发散就好了。」

裴永州蹙眉。「你再看看她的腿。」

闻言,裴巧兰却动也不动。

裴永州见她没有动作,主动将她那条看上去有些不对劲的腿的裤脚撩了起来,只是还没看见新伤,就被她小腿上那些或深或浅的一道道血痕吸引了目光。

「这些伤……」裴永州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睁大眼,「是娘打的?」

见回避不了,裴巧兰只好点点头。

裴永州的眼中立刻充满愤怒。「为什麽?为什麽她要这样对你?」

「我淘气的时候……娘不过偶尔教训一下我。」

听着这样的回答,裴永州心里犹如针扎一般,接连追问。「都是什麽时候的事?为什麽你一句也不肯和我说?」

她只是不想让哥哥替她担心,不想让哥哥为难而已,不过挨了两下打,也没什麽要紧的,为了这事让家里不和睦,这并不是她想看见的结果。

她的沉默让裴永州的拳头慢慢攥紧,这样的妹妹着实让他心疼。

写好药方的林大夫走了过来,问道:「腿怎麽了?」

裴巧兰这才赶紧将裤脚挽到大腿上,露出简单处理过的膝盖伤处,将包着的棉布解开。

林大夫低头细细的看了一番才说:「伤口并不算深,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简单的皮外伤而已,擦点金创药,慢慢的就好了。」

裴永州攥紧的拳头随着这句话才渐渐松开,显得有些无力的垂在身侧。他又道:「大夫,麻烦你给看看那些血痕要不要紧?」

林大夫这才留意到小腿的伤痕,正色道:「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

裴巧兰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裴永州紧拧的眉头更是像能够夹死苍蝇一般,他紧张的问:「以後会留下痕迹吗?」

「不好说,不过我这里有一种药膏,拿去擦擦看吧,能够好得快一些。」

「行,你拿来便是。」

後来算帐的时候,那瓶擦小腿的药就花了好几钱银子,裴巧兰很是肉疼,直拉着兄长说:「哥哥,我不用这药也能好。」

裴永州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用强硬的口吻命令。「什麽不用,这必须要用!女孩子留下些什麽疤痕,以後怎麽嫁人?你再不听话,我可不管你了!」

为了给裴巧兰看病,兄妹俩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又去了一大半,拿了药,两人走出医馆,才发现原本只是小雪的天气,一会儿不见,雪竟下大了起来。

裴永州身子一蹲,「你到我背上来。」

看着那宽阔的背脊,裴巧兰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爬了上去。

裴永州背着妹妹,裴巧兰的背上还有一个背篓,他却依旧走得轻轻松松,对他而言,身後的人太过於瘦弱了。

两人将苦楝子拿到药铺卖,换了点钱後,又走了一段路,遇见一家包子铺。

裴永州站定,让巧兰买了几个包子带上,巧兰取出一个热腾腾的,先塞进哥哥的口中,只是天气冷,热呼呼的包子过不了多久就凉掉了,即使如此,两人依旧觉得心头温暖。

裴永州冒着风雪走了好几里路,一路将妹妹背回家。周氏在家担心了大半天,见儿女总算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永州对从自己背上下来的妹妹吩咐,「你去床上好生躺着吧。」又和母亲道:「娘,巧兰病了,就让她好生休息两天。」

「病了?什麽病?」

「风寒,然後腿上还有点皮外伤。」裴永州暂时没有提妹妹挨打的事。母亲和妹妹的身体不好,他自然将家里的活都扛了起来,虽然外面下着雪,他还是冒着风雪出去帮忙提水。

周氏走进房,见裴巧兰蒙头大睡,走了过去问:「你们今天出去卖了多少钱?」

烧得迷迷糊糊的裴巧兰道:「我不大清楚。」

「怎麽会不清楚?你不是挺会算帐的嘛,钱是你拿着还是你哥哥拿着的?」周氏开口就跟她要钱。

裴巧兰身上酸软无力,高烧还没有退下。她挣扎着起来,扯过一个布袋交给母亲。

周氏伸手往布袋里掏了掏,疑惑的说:「就这麽几个钱?」

「……因为给我看病,花了不少钱。」

周氏听了便有些不高兴。「看病?一点风寒感冒而已,忍两天就过去了,还特意花钱去买药?」

裴巧兰装作没有听见,重新躺回床上。

周氏见她这样,不免又念叨起来。「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个儿,家里欠了那麽多的债,哪里还有那个闲钱供你吃药?再一个来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哪样不要钱?债主上门了不要钱?」

裴巧兰素日里是个柔顺的小姑娘,可如今因为病着的缘故,身上本来就不舒坦,又被这样一通念叨,更是有些不耐烦,猛地坐了起来,第一次发泄了自己的不满。「谁教我生病,是我自己活该!」

周氏被这麽一吼,明显愣了一下,後来便气得去扯她的衣裳,愠怒道:「你反了天!连你娘也敢吼了?」

裴巧兰又躺了回去,背对着母亲无声啜泣着,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兽那般无助。

周氏发了一通火,犹不解气,还朝着裴巧兰的背重重的捶了两拳才甘休。

裴巧兰有维护她的哥哥,疼爱她的父亲,然而却一直得不到母亲的关爱。在母亲这里,她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高兴的时候还能好好和她说两句话,不高兴了就任意打骂,这样的家人她有时真想摆脱,然而却是不可能的。

裴永州忙完了外面的活,回到家时见母亲正在厨房收拾柴禾,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周氏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终究不忍心责怪儿子乱花钱,於是没出声,没想到反倒是儿子先开口了。

「娘,巧兰向来乖巧,您就别打她了。」

周氏诧异的看着他,「她向你告状?」

「没有,巧兰的性格您还不清楚吗?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会开口,她腿上可都是伤,娘,我亲眼看见的。」

周氏听说了,紧抿着嘴,彷佛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一声也没吭。

裴永州见母亲不表态就继续说:「娘,巧兰生得瘦弱,哪里还能遭受得起这些打?她有什麽不对的地方,您好生和她说道理,她是个聪明懂事的,肯定能听进去。」

周氏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你口口声声维护着的好妹妹,你猜她今天怎麽了?」

裴永州一脸纳闷。「她怎麽了?」

「她竟然敢朝我大吼大叫!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将来她若嫁到别人家去,也是这样动不动就胡闹,敢这样顶撞公婆的话,别人回头不还得说我们裴家没有教养?趁着她还在家,我自然得把她教好,免得将来丢我们裴家的脸面。」

「娘,妹妹不好要教育不是不可以,但也不是您这样的粗暴办法。巧兰她是女孩子,也还没说亲,将来的路还很长,身上要留下个什麽伤疤,遇上那些讲究的人家,您让她怎麽嫁人?您这样不是打就是骂的,长久了只怕会毁了她。」

「讲究的人家?我们这样的寒门小户还攀得上讲究的人家?这不是说笑吗!」

裴永州知道母亲的观念一时半会儿也转变不过来,只好耐着脾气继续说:「娘,巧兰还能在我们家待几年?就这几年里还是好好的相处吧,将来她嫁了人,也有个娘家可以回。弄得太僵了,总是不好看的,您那麽在乎外面人的看法,难道就没想过这回事吗?」

这个儿子能说会道,周氏不识字,没有读过书,也不懂得那些大道理,要说教她是说不过儿子的,饶是如此,在她看来,父母管教不肖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这一次的谈话也就注定不欢而散。



裴巧兰在床上躺了半天,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药和饭菜都是兄长送到跟前的,她吃过之後就继续睡,只是虽然吃过药了,烧却没有退下去。

裴永州很是忧心,他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妹妹,自然不想妹妹出半点事,见巧兰的病情一直没有得到缓解,便和母亲说:「娘守着她,我出去一趟。」

周氏不解的问:「你要去哪里?」

裴永州没有回答,拿了斗笠便脚步匆匆的出了自家院子。

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了一个大夫,不是林大夫,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位大夫姓常,先给裴巧兰把了脉,随即道:「烧了很长的时间了吧?我给扎两针试试看。」

裴永州一直在旁边守着,常大夫取了银针来,帮巧兰施针。

周氏见状,只是在心中腹诽真是个爱惹事的臭丫头!这紧要关头,哪里还生得起病?

在兄长的维护下,裴巧兰仍旧清清静静的躺在床上养了两天。到底是年轻,底子也不算太差,两天过後她就好了大半,虽然还有些咳嗽,但是已不妨碍帮着家里干活了。

裴巧兰俐落的紮起辫子,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全部丢进木桶里,接着提了木桶往河边走。

下了两天的雪,河面有些结冰,但只薄薄的一层,将那些薄冰击碎便不妨碍洗衣服。

不过结过冰的河水可是刺骨的寒冷,手一伸进去,顿时就冻得通红,跟胡萝卜似的,手指也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

冬天的河水就是这样,裴巧兰将一件件的衣服打湿,忍着寒冷洗了两件,才习惯那种刺骨的冷意,这时候忽地听见岸上有人喊她。

「巧兰,最近你怎麽总不来找我玩?」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同村的玩伴孙青莲。

「青莲姊姊。」裴巧兰露出笑脸。

孙青莲蹲下了身子。「这几天你在家干麽?」

「也没干什麽,生了两天的病,在床上躺了两天。」

「你娘还会让你在床上躺两天,可真是稀奇事。」孙青莲拾起一颗石子朝河里一扔,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泛起波纹。

裴巧兰嘿嘿一笑。「有哥哥护着我啊,所以偷了两天的懒。」

孙青莲一听,又露出了笑容。「你哥哥对你真好,不像我那两个哥哥,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两句,还会抢我的好东西。」

孙青莲比裴巧兰年长半岁,过了年的春天就要十六了,依旧待字闺中,之前曾说了几门亲事,但她母亲都不满意。

孙青莲和裴巧兰说了些最近她知道的趣闻,两个同龄人相谈甚欢,直到裴永州找了来。

「你还没好全又碰冷水了。」

裴巧兰嘟着嘴抗议。「得了,我可不想再躺下去,再躺下去人就废了。哥,我们山沟沟里长大的女孩子没有你想的那麽娇弱,你看青莲姊姊不也是那样?你别太担心了。」

孙青莲见了裴永州,突然变得有些结巴起来。「裴……哥哥。」

裴永州笑着点头。「青莲啊,你最近怎麽不爱来我们家串门子了?我妹妹总说无聊,你来我们家,多和她说说话。」

闻言,孙青莲脸上一热,感觉胸口跳得更加厉害了,连连说:「好,好。」

两个小女孩交好,裴永州也乐见其成,妹妹多个朋友就没那麽孤单。不过这个青莲还真是胆小,每次见到他都是这样紧张,他不过是个猎户,能弯弓射箭,打些野兽回来,又从没和人打过架,她害怕什麽?裴永州想到这里,露齿笑道:「青莲,你很害怕我吗?」

孙青莲有些愕然,却见他朝着自己笑,那笑容真是温暖,就像春天里的阳光一样,心跳得益发厉害,脸上也滚烫一片,再也不敢直视跟前这个男人,忙别开脸否认。「我没有。」

这个样子反倒像是更怕了,裴永州心道:一个小姑娘都怕他,看样子他也有了恶名,可为了混口饭吃,他倒不在意这些。

见裴巧兰已洗好衣裳,他主动提过木桶,兄妹俩一路说着话一道回家去。

孙青莲还站在岸上那棵杨柳树下,直到人走远了,她才鼓起勇气抬头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发呆。

有个这样的哥哥真好啊,她十分的羡慕,可也就剩下羡慕的分了……她的心中又涌出一阵酸楚。

她的心事说不出口,母亲也断然不会让她有这些小心思,一时间,心口充满了各种酸甜苦辣折磨着她,这些五味杂陈,最终全化成一声幽幽的叹息。

第三章 不满意嫂嫂人选

裴永州两人回到家,刚进院门就听得堂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丁家婶娘。

裴巧兰立马心领神会的和哥哥眨了眨眼。「看样子丁家婶娘是来给你做媒的。」

裴永州却沉下一张脸,看起来并不高兴,冷冰冰的回了句,「家都这样了还娶什麽亲。」

可他并没有进屋打断母亲和陈氏的对话,两人继续高谈阔论。

「最近天气冷了些,等过了这两天,我与你一道去田家看看吧。」

周氏忙道:「好啊,我就等着这句话,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替我们家永州说几句。」

「包在我身上吧,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永州和巧兰还叫我一声婶娘呢!」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陈氏才告辞。

周氏亲自将陈氏送出院门,回头见竹竿上已经晾好了衣服,厨房里也传来声音,知道是女儿回来了,於是走进厨房瞧了瞧,就见女儿正在揉面。「晌午吃什麽?」

「面条,很快就做好了。」

裴巧兰的手很灵巧,拉出来的面条粗细均匀又不易断,灶上的活交给她,周氏是放心的。

她也没多少话和女儿说,淡淡的又问:「你哥哥呢,还没回来吗?」

「他在自己房里。」裴巧兰头也没有抬一下,只专注手里的活。

周氏听了转身就走,裴巧兰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她们母女间,恐怕如今只剩冷漠了吧……

周氏也不敲门,直接进了儿子的房间,裴永州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她见了不免有些生气。「大白天的你睡什麽觉啊?」

「没事做,只好躺着了。」

「外面的活都干完了?」

裴永州含糊的应了一声,周氏便找了凳子坐下来,看样子是准备和儿子长谈一番。

见状,裴永州自然不好再躺着,便坐了起身。「娘找我有事?」

「方才你丁家婶娘来了,你怎麽也不去和人打声招呼?」

裴永州哼了一声。「都是熟人,也没什麽招呼好打。」

「你这叫没礼数,知道你丁家婶娘来我们家干什麽吗?」

裴永州不耐烦的摆手。「她不是远近出名的媒人吗?来我们家肯定是为了说媒,我不想听那些话。」

要是裴巧兰和她这样说话,周氏肯定就一个耳刮子过去了,但眼前是唯一的儿子,打不得,只能不悦地轻斥,「没礼数!你丁家婶娘可为你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激,还说这种话!」

「娘,我还不想成亲。」

「为何?你都二十了啊!要不是家里穷,早就该娶老婆了,我要是命再好一些,孙子都抱两个了。」周氏瞪大了眼睛,弄不明白儿子整天到底想的是啥。

「正因为家里穷,还欠了外债,拿什麽钱娶亲?之前说过几回了,那些姑娘家不都是嫌弃我们家没钱吗?还说什麽说,我看也是白费力气。」

「这次和以往不同,听说那田家养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家境也不大好。这次说的是他们家的二女儿,你丁家婶娘和我说了,田家的要求不高,只要我们拿出诚意来,这门亲事肯定跑不了。」

裴永州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诚意?所谓的诚意就是钱吧,那田家养了四个女儿,肯定指望着能收一笔好彩礼,我们家可拿得出田家满意的数目?」

周氏被说得无言以对,不过很快又道:「这都还没相看呢,谁知道结果会如何?我说你也主动一点,之前我们就是太被动了,完全被女方家牵着鼻子走。你什麽都不缺,只要花点心思,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小姑娘?」

裴永州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母亲到底想的是什麽,可对於娶亲这件事,目前他确实一点想法也没有。

儿女婚姻大事自古由父母做主,周氏也只是和儿子通个气而已,她家进财走了,这个家就得她说了算。

裴巧兰这时已煮好面条,将三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裴永州闻到香味就过去了。

「大冬天的能够喝一口热汤,真是再舒服不过的事。」他满足的说着,拿了筷子将碗里的面条搅拌均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妹妹的手艺在他看来是天下无双,不管什麽简单的食物,只要经过妹妹的手,就能变成一道美味。

周氏也开始吃了起来,可她还病着,胃口并不是很好,一大碗面她拨了一半给儿子,剩下的一半也吃得极慢。

兄妹俩吃饱之後,裴永州主动要替妹妹干活,两人一路说笑着就出去了。

听着他们的欢笑声,周氏默默的吃完了面。家里这麽多事,当家的虽然没了,但她却不能倒下,儿女的事她都得一肩扛起才行。

走出堂屋,就见那边的屋檐下,儿子正替女儿整理耳边的碎发,两人也不知在说什麽,女儿很是高兴的样子,儿子却是一脸的温柔。

这一幕让周氏一怔,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当天晚上,周氏就警告起女儿。「巧兰,你是大姑娘了,就算面对自己的哥哥,也要注意言行。」

裴巧兰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又道:「娘,後天您要和丁家婶娘去田家吧,我可以和您一道去吗?」

周氏答应道:「可以。」

得到了允许,裴巧兰高兴的笑出了声。她也要看看未来的嫂嫂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说那个人够不够格当她的嫂嫂。





两天过後,周氏要儿子一道去隔壁村的田家看看那个姑娘到底如何,裴永州却没什麽兴趣。

「我和虎子约定好了要进一趟城。」

周氏不禁蹙眉。「你们进城干麽?」

「当然有事,田家我就不去了。」他对说亲半点兴趣也没有,正要出门,又被妹妹拦住。

「哥哥,你真的不想去看看田家那个姑娘?」

「有什麽好看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她还能多长出一点别的来那才是稀奇事。你那麽在意,就替我出面好好把把关就行了。」裴永州扯出一抹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裴巧兰「哦」了一声,又好奇的问:「那你和虎子哥哥去城里干麽?」

「这个就不和你说了,乖乖听话。」

一听这语气是把她当小孩子一般看待,裴巧兰便有些不高兴,扭头就走。

裴永州无奈的笑了笑,大步走出院门,一直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虎子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在那里等着他。

这边周氏已经换了出门的衣裳,重新拢了头发,出来不见儿子的身影,有些纳闷的问:「你哥哥当真不去啊?」

「是啊。」

周氏嘟囔了几句,裴巧兰离得近也没听清母亲说的是什麽。正好陈氏也过来了,三人便一道出了门,陈氏一路都在和周氏说话,裴巧兰跟在後面。

陈氏低声和周氏说:「听说城中的齐府派了管事的婆子出来,正在四处物色丫鬟,你有没有想过要送巧兰进去?」

周氏扭头看了女儿一眼。「送去做丫鬟?签卖身契的那种?」

「听说也有签活契的,不用在主家干一辈子,二十以後就能回来了。那齐家家大业大,买卖都做到海上去了。齐家的太太、奶奶和小姐们自不用说,据说就连出来的那些一等、二等丫鬟个个也都穿金戴银,比一般人家的正经小姐还要体面。你们家巧兰勤快又能干,长得也不错,要我看,不如送去应个名,要是选上了,也能挣点银子回来贴补家用,你们家的日子也就好过一些。那些外债不出一年应该能还清,再两年茅草房还能换大瓦房,家里有了钱,也就不愁娶不上媳妇。」

周氏低头想了想,方道:「大户人家的婢女不过看起来光鲜,其实也没那麽好做。与人为仆到底不自在,巧兰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了,都过了十五岁,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再送去当丫鬟的话,等到出来就是老姑娘了,那时候要嫁人只怕难了。再有大户人家的後宅听说复杂得很,好多不清不楚的事。」

陈氏听到这里便笑道:「你到底还是舍不得她,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早就替她打算起来,要是她命再好一点,被什麽老爷少爷看上,收做房里人,那就摆脱了奴籍,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总跑不了。」

「玉珍,你快别说了,我们家再穷也没想过要送女儿去给人做侍妾。」

陈氏见周氏有些生气,心里也很纳闷。大半个桃花村的人都知道周氏爱打骂女儿,还只当是嫌弃她,没想到也会为女儿考虑,看来这裴家穷归穷,倒是有几分志气。

「春香,你也别恼,我不过随便说说,只是觉得这天下的路子多得很,别把路给走绝了。」

周氏年纪渐长,身体也日益堪忧,洗衣烧饭都离不得人,身边有个裴巧兰,着实让她省了不少的事,这也是她舍不得将女儿送去给人做奴婢的一个原因。

裴巧兰走在後头,对母亲和丁家婶娘具体谈了什麽都没有兴趣。

从桃花村到隔壁村子要翻过一座山坡,也不算太远,太阳还没到头顶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田家。

陈氏是附近几个村子都有名的媒人,走村串户的她自然也熟悉这个村庄,周氏母女跟在她的身後到了田家。

田家的老太太见了来者,连忙请她们仨进屋坐。

裴巧兰看了一眼,就见田家外面的院墙塌了一大截也没来得及修整,几间低矮的茅草屋和一般的人家没多大不同。不过田家人口多,一大家子人挤在这样的屋子里,还是有些局促。

田家老太太殷勤的给她们倒了几碗水,裴巧兰正好口渴,也顾不得什麽规矩了,端了碗就大喝了两口,不过可能是喝得有些猛,呛咳了几声,立马引来周氏警告的目光,便不敢再喝。

陈氏向田家老太太介绍了周氏母女,那老太太心中早就清楚,连忙含笑着点头。「你们裴家我听过,当家的是个猎户吧,听说很有两下子。」

周氏闻言,有些感伤。「我们当家的前两年就走了。」

那田家太太很是惊讶。「走了?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吧?」

「走的时候才三十四岁,他是出去打猎的时候被野猪给咬伤了,找到他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可大夫还没赶到就咽了气。」

田家老太太听了连忙念了声阿弥陀佛,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陈氏连忙转移话题。「你们家的二丫头呢?」

「下地里忙去了。」田家除了老太太,家里还有一个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老太太对那小姑娘说:「去叫你爹娘和二姊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那个小姑娘答应一声,一溜烟跑远了。

周氏笑问:「这是你们家最小的姑娘吧?」

「是,她是四丫,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刚六岁。」那田家老太太年纪似乎不到五十,耳朵、眼睛都还很好,觑着裴巧兰便说:「你们裴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比我们家那几个丫头都强。」

周氏自然谦虚了一番。「中看不中用,外表看着好而已。」

得了这样的评价,裴巧兰心里并不怎麽高兴,於是低了头坐在那里也不言语。

陈氏又打听了田家大姑娘嫁得如何之类的话,後来才又知道田家的三姑娘还没十岁就送了出去给人当童养媳。这童养媳可不好当,陈氏在心中替田家三丫头可惜。

几人随意的话家常,田家老太太又将裴家的家境问得清清楚楚,周氏避重就轻的说了一番,自然没有提家里欠下的那笔外债,所以老太太对裴家看起来还算满意。

裴巧兰听着长辈们的交谈也插不上话,坐久了就有些无聊,也不知过了多久,田四丫终於将她父母和姊姊叫回来了。

周氏与陈氏纷纷起了身,裴巧兰也跟着站起来朝门口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田家当家的,一个黝黑又粗壮的寻常庄稼汉,後面跟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

夫妇俩进了门,陈氏自然为两方都做了一番介绍,大家陪着笑脸见了礼才又坐下。

裴巧兰发现田母的身量大概只到自家母亲的肩膀,个子真的太矮小了。

只是田家二姑娘怎麽不见了?

直到门口传来了女孩子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她才又留神看去,只见那个小姑娘正和另一个姑娘说话,田二丫个子也不太高,容貌就是她母亲的翻版,老实说长得并不怎麽好看,更没身材可言。裴巧兰心中暗想,她哥哥是个相貌堂堂的人,配这样的嫂子还真是委屈了。

比起女儿的挑剔,周氏则要宽容许多,她拉着田二丫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田二丫满脸的羞怯,红着脸不敢开口说话。

看罢,周氏松开了手,笑着说:「倒让姑娘为难了。」

田家婶子见女儿在跟前也不好多说,便找了个藉口将女儿给支走。

陈氏低声询问周氏,「你觉得怎样?」

周氏只是点点头。她没有女儿那般的挑剔,在她看来,娶妇娶德,要个温顺勤快的就行,别的也没太多的要求,毕竟裴家的家境也就那样。这田二丫除了矮了一点,也没有别的毛病。

田二丫和妹妹出去了,田家婶子这才好开口。

「不瞒你们,我们家养了四个姑娘,现在家里还有两个。二丫是最勤快的,我也离不得她,可又不能留她一辈子,就想好好给她说户人家。她大姊嫁得太远了,想要回一趟娘家也没那麽容易,二丫就打算嫁近一点。」

陈氏连忙帮腔,「我们两个村子就隔了一座山,一点也不远,距离很合适。」

田家婶子笑道:「是啊,倒不远。只是你们裴家的那个儿子我还没瞧见长什麽样……」

陈氏又道:「他今天有事进城去了,个子高高大大的,相貌端正,和他爹一样是个猎户。」

田家当家的听这些女人议论了半天,一直没有开口,也不知在酝酿什麽,这会儿终於出声。「我们田家养几个女儿也不容易,二丫最好,想要她的话不是不行,拿十二两银子来就完事。」

一开口就要价,裴巧兰对於田家当家的话也是吃了一惊,十二两银子……只怕将裴家卖了也凑不够。

「十二两?」周氏惊呼。别说十二两,现在他们家里就是五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啊!

田家两口子见她这麽大的反应,心里立刻就明白裴家是拿不出这十二两银子的,那田田家当家的更是不客气。

「没钱?没钱娶什麽媳妇啊!什麽时候你们家凑够这十二两银子,什麽时候来领人走。」

周氏被这话堵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情况同样出乎陈氏的意料,她看向周氏,却见脸色大变的周氏已经起了身,只能尴尬的说:「你们的要求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回头再说,再说……」

那田家老太太见儿子开了口,气氛陡然变调,心里不禁气极。据说那裴家是积善之家,裴猎户是个忠厚的人,跟前这闺女也安安静静,很是温顺的样子,虽然还没见过裴家小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还没有进一步了解,儿子就冒出这些话,不是把後面的路给堵死了吗?她瞧得很清楚,那裴家太太摆明一脸的不乐意啊!

裴巧兰见母亲已经起身,自然也跟着站起来。

陈氏还在打圆场。「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这事我们再商量啊。」

田老太太急忙起身来送,田氏夫妇却坐着没有动。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田家姊妹见客人要走,那田二丫还是一脸羞涩,也不上前招呼,倒是田四丫过来和几人道别。

从田家出来,周氏可是装了一肚子的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心里有气,自然对女儿没什麽好脸色,见她还在後面磨磨蹭蹭没有跟上,没好气的斥道:「你磨蹭什麽?还不快和我一道回去!家里的鸡还没有喂,猪草也没有了。」

裴巧兰连忙答应,「来了,来了。」

田老太太却拉着陈氏不放。「我这儿子活了一把年纪,还是学不会做人处事,说话得罪了裴家太太,还请你让她别往心里去。我那儿子从来都是这样,不管说什麽都不经过脑子,就算两家真结不成亲家也别成冤家,以後要是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可就成仇人了。妹子,帮我好好说几句,我们二丫马上就要十九了,不能再耽搁下去,裴家要真有心,一切都好商量。」

陈氏见状便知道这门亲事还没有完全落空,她是何等伶俐的人,忙说:「好,我都记着,老人家别担心,我和春香是多年的手帕交了,你的心意我一定会转达给她。你们田家也再商量商量,要是有了什麽准话,来桃花村找我也好,直接找裴家也好,大家都是和气的人。」

那田老太太又是好一番嘱咐,待陈氏回过头,早已不见裴家母女的身影,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去追。

周氏身体不好,走得快了就喘得厉害,如今像是逃难一般的离开田家,又爬了山,眼见走了一半的路了,终於累得喘不过气来,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

裴巧兰见了,忙和母亲道:「娘,别急着走,找个地方歇歇吧。」正好路旁有块大石头,她便扶着母亲坐了下来。

周氏的脸色煞白,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娘,您不要紧吧?」

周氏咬牙切齿的回答,「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被这样一呛,裴巧兰也不知说什麽好,只能拉着母亲在这里休息了好一阵。

陈氏也终於追上了她们。「你们母女俩走得可真够快的,等到我回过神,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春香,你这麽着急的走干麽—— 」

「我不急着走,难道还在那里任由人家羞辱我啊?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陈氏听了,不禁有些好笑,「春香,你都活了三十几岁了,这脾气可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再说那田家也没怎麽着啊,你就这样气,想开一点不好吗?」

周氏小气那是自小就有的事,陈氏也很无奈,接着她也坐了下来,拉着周氏将田家老太太的意思又说了一遍。

周氏听後犹豫了半晌,後来才吞吞吐吐的问:「看样子……那老婆子觉得我们裴家还行?」

「他们家的二丫据说都要十九了,老太太有些心急,就盼着找一个靠谱的人家。不过那二丫的父母……你先别往心里去,老太太说她会好好的和儿子、儿媳通通气,要是有什麽转机,会再上我们桃花村来。」

闻言,周氏终於平静下来了,「不过不管怎麽说,田家在彩礼上肯定不会松口吧?」

「差不多吧,他们田家养了那麽多的女儿,肯定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些女儿卖个好价钱了。别的不说,就说他们家的那个三丫,小小年纪就给人当童养媳,嫁的那家人据说还是个残疾,不知是腿有问题还是手有问题,但听说那家人给的彩礼不错,本来是打算让二女儿过去的,不过合八字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就把三女儿弄过去了。」

裴巧兰在一旁听着,眼下没有田家人,她也顾不得什麽了,直接就说:「他们家那个二丫长得不好看,个子还矮,哪里和我哥哥相衬?这不委屈了我哥哥?」

「你给我闭嘴!」周氏心里仍旧有气,自然想吼人。

可裴巧兰这次没有像以前那般乖乖闭嘴,而是继续说道:「我难道说错了吗?这样漫天要价,他们也好意思!以後真要摊上这样的亲戚,不得是哥哥的累赘?」

话音一落,她脸上就遭了一记耳光,陈氏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春香,你干麽打她?巧兰说得其实也没错。」

周氏却不管,气呼呼的斥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给你哥说嫂子,你能插嘴吗?」

事关对自己最好的哥哥,裴巧兰难得的不示弱,「哥哥出门前,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替他把关的,我想哥哥相看,难道不成?」

「你再吼一句试试!」

见周氏气红了脸,陈氏连忙从中劝阻。「好了,你们娘俩这是怎麽回事?都少说一句吧!大冷天的也别冒什麽火,有话好好说。」

从来就是如此,母亲从来不肯好好听她说话,她们母女间连心平气和说句话也是不行了。失望至极的裴巧兰只想早点摆脱这个家,可想要摆脱,除了嫁人,似乎也没别的路子。

她一个人在前面默默的走着,心里装了许多事,感觉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回到家,周氏就躺床上去了,将家里所有的活都扔给了她。

裴巧兰没有怨言的忙内忙外,一直到天黑也不见哥哥回来,她跑到虎子家打听,才知虎子也没有回来,看样子两人是决定在城里住一晚了。

从虎子家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孙青莲和她二哥,孙青莲见了她,主动上前挽了她的胳膊。

「巧兰,今天你去哪里了?上午我去你家,见你家都上了锁。」

裴巧兰不想提田家的事,便轻描淡写道:「和我娘走亲戚去了。你找我有事啊?」

「前儿见你绣的鞋垫好看,我想问你要花样。」

也不是什麽大事,裴巧兰微笑着点头。「那好,明天你来我家吧,我在家等你。」

孙青莲笑着说好。

一直在一旁的孙青莲二哥孙青云则乘机开口问候裴永州。

「我哥和虎子哥哥去城里了,这不到了晚上还没回来,所以我才来虎子哥哥家问问。孙二哥找我哥哥啊?」

孙青云点头。「是啊,我想和他一道进山去打猎。」

孙青莲听了不禁诧异。「二哥也想去打猎?你有那个本事吗?」

孙青云脸一红,急忙说:「怎麽没有?再说我不是可以学吗?裴大哥肯定愿意教我的。」

裴巧兰听着他们兄妹的谈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自家门口了。

孙青莲想了想,和裴巧兰道:「巧兰,以前我们几个常去山里玩耍,回头你问问你哥哥什麽时候得空,我们再约着一道进山去?」

「好啊。」

孙家兄妹这才和裴巧兰道了别,一同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孙青云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妹妹,「青莲,你是不是看上裴家大哥了?」

孙青莲的反应比他所想的还要激烈,登时就跺脚道:「二哥,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见状,孙青云叹息了一声。「阿莲,我是你哥哥啊,当哥哥的自然明白妹妹的心思。其实这也不是什麽丢脸的事,你看上他也很正常。」

孙青莲低了头,匆匆往家里走,孙青云就跟在她身後。

「阿莲,你也别恼,不如我们回去好好的和爹娘说说,请他们帮忙做主怎样?」

孙青莲惊得转过头去,「二哥,这是什麽意思?」夜色朦胧,她有些看不清哥哥的脸。

孙青云轻笑,「什麽意思?就是想要撮合你和裴永州啊!我们得好好的利用机会。我听人说丁家的那个媒婆正忙着给他说亲,我们再不采取行动,只怕什麽机会也没有了。」

孙青莲吃惊不已的望着她二哥,又道:「你都听谁说的?」

「这个你甭管,反正消息很可靠。阿莲,这事我可是很支持,所以你不要害怕,也别害羞,勇敢的往前走就行。」

可孙青莲哪可能不害怕?她怕得要死。

孙青云只是拍拍妹妹的肩膀,给她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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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9 09: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试阅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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