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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დ资讯] 潇潇暮雨《娇宠萌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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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15 17:35: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潇潇暮雨《娇宠萌妾》

{出版日期}2023/03/15

{内容简介}

《皇宫八卦报》
震惊!东宫侍妾恃宠而骄,居然把太子当暖床的!
奇闻再添一桩,大胆侍妾竟想把太子夫君换了!
容锦无奈,「自己宠出来的,只能认了。」

在太子容锦的眼中,世上女人多吵闹,就没有不烦人的,
唯有他随便纳进东宫的小官女林陆不同,总安安静静不惹人心烦,
然而有一好没两好,她的天真单蠢让他无可奈何,
本要让她红袖添香,可她磨个墨都能把墨汁洒到他身上,
他好心教她读书习字,她竟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偏偏他就是放不下这样傻气的她,被父皇贬去外地时独独带上她,
然而他的独宠却让她深陷危机,
有人欲毒害她,他特意将她送出宫外派人保护,
一直想争权夺位的大皇子却把目标放在她身上,
等他匆匆赶到,只见现场一片狼藉,但再无她的踪迹……
第一章 单纯傻姑娘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皇城内外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迎接着这隆重的日子。

宫人们一个个屏声息气,小心谨慎的做好分内的事,只求不出任何差错,东宫一间不起眼的院落里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林小主,这纸鸢怎的这般好看?您真的要赏给奴婢吗?」

「小主不可厚此薄彼,春梅有,奴婢也想要一个。」

此起彼伏的吵嚷声传来,一听就是互相打趣的玩笑话,而被她们称为「林小主」的人却看不明白其中区别,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软声说着若是她们喜欢,她再画几个,定是人人都有份。

小宫女们一听这话更是高兴不已,围着林陆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来欢声笑语。

可还没等林陆听清楚她们想要什麽图案,这欢声笑语就戛然而止。

林陆却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追问,「你们是想要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若是不一样的,画些燕子蝴蝶可好?」

小宫女们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的来人,拚命的给林陆使眼色,但林陆根本没瞧见,还在疑惑她们怎麽忽然不说话了,在纸上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瞧见一脸不赞同的秋芙。

她终於反应过来,看着秋芙,心里发怵,低低的唤了一声,「秋、秋姑姑。」

秋芙看在眼里,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真真是主子不像主子,宫人不像宫人。

她本想斥责这几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但瞥见林陆也是一脸害怕的神情,最终按捺下来没有发作,只挥了挥手让一旁的小宫女下去,等到屋子里唯有她二人,才开了口,「小主怎麽又同她们在一块儿说笑?若是被人瞧见,又得说小主没规矩。」

林陆抿了唇,有些担忧的看着秋芙,「又有人瞧见了吗?」

她心中有些苦恼,但又不知道怎麽排解,胡乱的抓着鬓边的碎发糟蹋,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秋芙心中发笑,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出来,依旧板着一张脸。

林陆见秋芙脸色不善,也不敢说些别的,走到秋芙身边,小心的牵着她的袖子左右晃了晃,怯怯的开了口,「秋姑姑,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长得漂亮妩媚,但因为年岁不大且天真单纯的缘故,这艳丽的容貌非但不会让人生厌,更有一股独特的娇憨味道,让人瞧了移不开视线。

被林陆这般撒娇,饶是秋芙再怎麽努力想要严肃一些,也还是破了功,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小主,奴婢同您说过许多次,您是主子,奴婢是奴才,万万不可这般。」

林陆忙不迭的点头。

秋芙瞧着她那模样,也不知她究竟听进去多少,但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好多言。

不久之前,侧妃张瑛因看不惯林陆容貌太盛,非说她没规矩,找了藉口拘着她学规矩,谁知人没教训到,反而意外让林陆入了太子容锦的眼。

容锦并不怎麽宠幸後院的女人,那一日说来也巧,去了张瑛的院里,原本要做什麽如今已不得而知,可他素来不喜宫中有人行凌虐之事。

一个请安下跪来来回回练习数次,若不是存心折磨人,何苦如此。

容锦本以为林陆是张瑛身边伺候的宫女,差人问了才知林陆身分,有些事情只需想想便知大概。

当日出面替林陆解围之後,容锦就将秋芙赐给她,什麽目的不言而喻。

这还没完,当晚容锦亲自去看了林陆,夸赞她行事稳重。

他这般就差言明林陆并不需要学规矩,张瑛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这件事情也就这麽不了了之。

因为这个原因,秋芙便是觉得林陆行事欠妥当,也只是私下里提点,毕竟这件事不能被摆到明面上来,若提得多了,打的可是容锦的脸。

秋芙伺候了林陆月余,早已经把新主子的性子脾气摸得透透的,有些胆小怕生,却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姑娘,虽然行事有些欠稳妥,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没得太过苛责。

林陆撒娇的哄了秋芙高兴,见她不再那般生气,献宝似的将先前画的画拿到秋芙面前,「姑姑你看这燕子画得可好?」

纸上虽只勾勒了寥寥数笔,但已经神形具备,饶是没有补全,也不难看出主人要画的是什麽,也难怪那些小宫女们欢喜的要相互争执。

「小主这纸鸢画得可真漂亮。」秋芙真心夸赞道,想起今日端阳佳节,民间有放纸鸢的习惯,宫里虽然规矩大不能放纸鸢,但也架不住过节的气氛。

林陆得了夸赞很是心满意足,欢喜的问秋芙,「太子殿下会不会喜欢我画的纸鸢?」

事关太子,秋芙可不敢轻易评价,「小主见了殿下时亲自问问,便什麽都清楚了。」

林陆并不知这是秋芙哄她的话,认真的记在心中,早就忘了先前的事儿,端坐在书桌前继续画纸鸢。

既是存了心思想要留给容锦看,她当然不会画些燕子和蝴蝶,思索许久,画上了一只展翅的雄鹰。

她画得极为认真,连脸上染了墨汁都未曾发觉,秋芙没有提醒她,站在一旁研墨,主仆两人的气氛非常融洽,可好景不长,院子里传来了别的动静。

没一会就有小宫女一脸尴尬的走了进来,「小主,是张侧妃身边的大宫女,说是请您过去说说话。」

此语一出,屋子里的温馨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林陆握着毛笔的手不自觉攥紧,有些疑惑道:「张侧妃找我……说说话?」

自从那日容锦太子殿下把林陆从张瑛那边解救出来後,张瑛见了她就没有什麽好脸色,偶尔几次遇见,还没等她行礼,对方便扬长而去,只当她不存在。

几次过後,林陆也察觉出问题来,从不去张瑛面前碍眼,如今实在想不出张侧妃要和自己说什麽。

她虽满腹疑问,但也明白身分尊贵的女子一向都是这般喜怒无常,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想通这件事之後,林陆便不再耽搁,去内室换了衣裳就要往张瑛那处去。



张瑛今日没在自己院中,而是在花园里头喂鱼,金色的锦鲤很是悠闲的游着,她时不时撒下一把鱼食,鱼儿顺着鱼食游来游去,她瞧见这景象很是满意。

老远看到林陆过来,张瑛那愉悦的心情就消散了不少,她只当没看见这个人,将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全扔进水里,引得湖中锦鲤争相夺食。

林陆渐渐走近,规规矩矩的请安。

张瑛淡淡的受了礼,瞥见跪在地上的女人,心头堵着一股子郁气,怎麽都咽不下去,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道:「起来吧。」

林陆听见答覆才小心的起身,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见张瑛不说话,她也沉得住气一言不发,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来。

但张瑛就是看她哪儿都不顺眼,饶是她如此小心谨慎,张瑛依旧没有什麽好脸色。

只要一见到林陆,张瑛便会想起先前的事,她说林陆没规矩,要好好教她,太子偏夸这小贱人端庄稳重,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又是什麽?

按照张瑛的心思,这样容貌过盛妖妖娆娆的小贱人,就得在还不成气候之时摁死,原本也是有这个机会的,可如今偏偏没了先机。

想起家中长辈的来信,张瑛心里自然不情愿,可她也明白终究是不能任性的,脸色微冷,自觉纡尊降贵道:「今天端午,我家里送来不少节礼,我请了不少姊妹去聚一聚,你若不嫌弃便一块儿来吧。」

林陆心中其实是不情愿的,张侧妃脸上的嫌弃太过明显,甚至都不屑掩饰,明明看不上她,为什麽又要邀请她一起同行?

她自己心里不痛快,难道非要让别人也不开心?

林陆还没想到要怎麽拒绝,与此同时,另一名侧妃李婉带着人过来了,笑着问林陆在这儿做什麽。

林陆不过是个侍妾,张瑛比她尊贵不少,李婉这般直接绕过了张瑛问她,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事情也的确如林陆所料,张瑛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呛声,「姊姊这话是什麽意思?是没瞧见我在这儿吗?」

「呀,妹妹原来也在这儿?怪姊姊眼神不好,方才没瞧见。」

「没瞧见?你是眼神不好还是故意的?」张瑛根本不买帐。

两人当着林陆的面争吵起来,谁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太子还未娶太子妃,东宫有两位侧妃,几位孺人和嫔,还有一个美人,再就是她。

两位侧妃均来自金陵的大家族,因为还未有太子妃,东宫诸事由她二位一同负责,李婉年长,张瑛尊贵,两人面和心不和,谁也不服谁。

从前还能维持表面和平,如今早已撕破脸皮,一遇上就吵得天翻地覆。

林陆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二人如今连「面和」都没有了,只当她们心思多变。

她不想被波及,往後退了小半步,免得打扰了她们。

两人的目的都非常明确,要林陆跟自己走,等她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从先来後到吵到了儒家经典。

撇开争风吃醋不说,林陆还是挺佩服两位侧妃的学识,这若没点儿学问,怕是连架都吵不赢,每一回还都能吵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张瑛和李婉吵得热火朝天,这时,容锦身边的太监来到花园,两人顿时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谁都没有再说话,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林陆的身上,等她说话。

这原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但林陆却迟迟没有给出答覆,惹得张瑛和李婉心里直嘀咕。

林陆心里是更愿意去见容锦的,但方才张瑛和李婉的争吵还历历在目,这两人吵得实在太凶,让她有些为难。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张侧妃一眼,「张侧妃说,凡事都是有先来後到的……」

张瑛差点被林陆看晕过去,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林陆,谁说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没有心机?怨不得安安静静伏低做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太子殿下要召见一个侍妾自然容不得推辞,那些先来後到之言不过是张瑛用来膈应李婉的,谁都知道她们俩素来不和。

没想到林陆会这麽说,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矛头直指张瑛,她少不得要开口解释来龙去脉。

当着李婉的面丢了好大的脸,原本那麽骄傲的一个人,这下面子里子全没了,理所当然的记恨上了林陆,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她一眼,认定她是故意的。

林陆却很是无辜,她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听说容锦找她,自然是想欢欢喜喜的去见他,可张瑛和李婉先前给她留下了不少阴影,她一个都招架不住,如今两人一块儿出现,她多少有些方寸大乱。

等离开两人的视线後,她才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跟着来人去见容锦。

还没走几步她就想起今早画好的纸鸢,有心想要回去取,又担心容锦等太久会不耐烦,只能作罢,心情却有些低落。

到了容锦面前,她这副模样自然没逃过他的眼,「张侧妃欺负你了?」

林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小声的说没有。

「既不是她欺负你,你做什麽闷闷不乐的?」

林陆听到这话,有些傻乎乎的问道:「殿下是知道张侧妃在,所以特意来救妾身的吗?您是担心妾身吗?」

她问得直白,连半点迂回都没有,容锦微微一愣,不知要如何回答。

林陆的眼神非常清澈,心中所思所想悉数言明,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容锦见惯了各色各样心思深沉的人,面对这般简单直白的人反而不知要如何应付。

他没有正面回应林陆,只是温和的问她方才和张瑛在花园里说些什麽。

林陆不知其中深意,只当容锦是关心自己,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张侧妃说她家中送来了许多节礼,喊妾身一块儿去热闹热闹,可是妾身不大想去,因为张侧妃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後来李侧妃也过来了,两个人就这麽吵了起来,吵得好凶。再然後,殿下您的人也来了。」

诚然这些事情容锦早就清楚,他之所以久久不言语,也正是因为林陆的坦诚,她不愿去张瑛那边,自己派人去找她,的确算得上「救」她。

「既然如此,你做什麽愁眉苦脸的?」容锦问得直接。

林陆回答得更直接,「妾身原本在画纸鸢要送给殿下,才刚刚画好,张侧妃就派人来了。如今那纸鸢还在书桌上搁着,方才想回去取,又不好耽误时间。」她回完话,又说起自己画的纸鸢来,「妾身画的是雄鹰,殿下您会喜欢吗?」

容锦瞧着眼巴巴望向他的女人,若有所思,她彷佛不知道自己问出的话是不是合适的,只是心里想了就这麽说了。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发现这一点,他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倒不是觉得新鲜,只是有些惊讶,这般不聪明的,究竟是怎麽到自己跟前的?

容锦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为何会想到要送孤纸鸢?可有什麽特别之处?」

便是孩提时刻也没人会想到这些,何况如今?若是想另辟蹊径引得他注意,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今日是端阳节,妾身听说端阳节这天是要放纸鸢的,还要食粽子、挂香囊。」林陆对於节日的所有了解都是从府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那儿听来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憧憬。

只要容锦问一句,她大概就能说出许多话来,他看得分明却没怎麽深究,横竖不过是个侍妾,他连人都不怎麽在意,何况是背後的弯弯绕绕。

那纸鸢容锦没放在心上,问了两句就没有再提,林陆见他不在意,自然也没说话,可心里却在想他是不喜欢纸鸢还是不喜欢那鹰。

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在林陆的眼中彷佛成了天大的事情,她兀自纠结许久。

屋内,容锦一直没有说话,林陆也非常的安静,这在旁人看来不知有多尴尬,可他二人却彷佛一点感觉都没有。

容锦早已习惯,根本不会在意,而林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只要他不出声,她就能这麽一直看下去。

他起初还有点不自在,待发现林陆没有别的心思之後,也就随她去了,他早就发现她和旁人很不一样。

原本伺候在身边的女人,总是挖空心思想要和他说话,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曲意讨好,都让他挺不耐烦,他成日上朝要应付群臣,实在不想下朝之後还要应付心思各异的女人,着实心累。

容锦不想她们当着自己的面战战兢兢的寻找话题博他一笑,便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打发她们离开,也省得她们在自己面前不自在。

这明明是好心,传扬出去却变成他不满东宫妃嫔。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容锦懒得理会,倒是林陆,从来都是问什麽答什麽,他不问,她就不会多话,心思简单,一眼就能看得真切。

饶是容锦不想,也不得不承认,至少眼前的人他并不讨厌,可就是这般,才让他心中有了计较。

他不清楚林陆的性子是原本就是如此,还是被家中刻意养成,只要一想到这些,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也变得不豫,问话中少了一些随意,多了一些试探,「昔日你在家中,端阳节是怎麽过的?」

林陆原本还在纠结纸鸢,这会却是什麽心情都没了。

她在家中的日子其实过得不怎麽舒心,父亲不过六品小官,因科举有幸出仕,家世不显,偏偏父亲有了官职,家中便有了高门大户的毛病,规矩极大。

原本端阳节这样的日子,父亲是不怎麽拘着家中女孩的,准许她们嬉笑玩闹,可母亲却总是不许她一块儿去。

母亲说她是嫡女,自该有嫡女的尊贵,怎可和庶女一块儿玩闹,她每每被母亲拘着,羡慕的看着庶姊们玩闹。

但其实看也看不了多久,她很快就会被母亲送去祖母的院中请安、听训,每逢年节都是如此。

佛堂里燃烧着檀木,檀香沁人心脾,林陆在那股香气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听话,要乖乖的听话。

记忆中的檀香气就像是一道沉重的影子,一直压在她的心上。

「陪祖母抄佛经。」林陆恹恹的开口,心中多少有点不情愿,彷佛提起这些事,那些让她想不明白的往事也会悉数卷土重来。

她的声音不复先前雀跃,容锦自然听得分明,心思一转,指了指架子上的佛经,让她帮忙誊抄,临时找了个敷衍至极的理由,「既然在家中长辈这般器重你,想必你是个同佛祖有缘的,下月便是皇祖母的生辰,你可愿帮孤这个忙?」

林陆看着架子上的佛经有些愣然,入目的经文是那麽熟悉,过去的十几年,她早已誊抄过千万次,里头的内容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她其实并不喜欢抄佛经,本以为出嫁之後就再也不需要碰这些,没想到……

林陆伫立在书架前面,几次想要伸手都没能伸出去,最後还是鼓起勇气将佛经取出,紧紧的抱在怀里答应下来,「妾身领命。」

佛经其实没有多少重量,可林陆却是将它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总觉得这经书沉甸甸的,彷佛有千斤重一般,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捧住。

「不知殿下何时要这经书。」林陆轻声问道,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时间。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怜,容锦看在眼里还以为自己做了什麽十恶不赦的大事,「你不想抄?」

林陆想着,祖母说,对待佛祖要有敬畏之心,母亲也说,礼佛的人是最心善的。

她从小跟着祖母,自然不敢说不想抄佛经这样的话,只能胡乱的找起藉口来。

她不会撒谎,说出的理由也是漏洞百出,「殿下方才说妾身和佛祖有缘的。」彷佛这样的一个藉口还不够,她拚命的想要为自己找补,「妾身在惶恐。」

看着面前连话都快说不利索的女人,容锦难得笑出了声来,不自觉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是真的惶恐吗?」

林陆巴巴的跪在地上,她当然是惶恐的,可到底惶恐什麽,唯有自己清楚。

她像是为了说服自己,用力的点了点头,「妾身真的惶恐。」

林陆脸上的惶恐之色太过明显,弱小可怜的美人抱着一卷佛经不撒手,面上的嫌弃之色明明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嘴里却还说着答应的话。

容锦看得分明却只字未提,想瞧瞧她会不会主动推辞,但她却恪守规矩,又问了一次什麽时候要这佛经。

他本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想着真的要她抄,可她已答应下来,他也不便反口,只能成全她,限她十日抄完,这期限说多不多,说苛责倒也不算。

林陆原本是应该要告退的,但她不太舍得走,容锦也没有开口赶她。

一个不愿走,一个没出声,如此一来林陆又在容锦的书房待了许久,直到有大臣过来拜见,她才离开。



东宫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早就关注着林陆的一举一动。

张瑛才在李婉面前丢了脸,回去住处後就气恼的把家中送来的信撕了个粉碎,她犹不解气,把碎片全扔在地上踩,一下比一下用力,跺脚的动作都快要舞出残影。

身边的侍女翠喜看得好生心疼,急忙拦住她,「侧妃这是做什麽?纵然心里有气,您何苦为难自己?您仔细脚疼。」

张瑛被翠喜扶着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今日这事儿你们都是看到的,她这般下我面子,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我与林陆那贱婢不共戴天。」

见她气急败坏,翠喜尽量哄着她、劝着她,「侧妃您消消气,您这般动气可是会伤了自己的身子的。」

翠喜好说歹说,张瑛才算冷静下来,可一瞧见地上那些碎纸屑,她就觉得心里堵得不行,「那贱婢远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谁知是不是故意装的,父亲竟还要我去拉拢那贱婢,他当我是什麽了?那贱婢也配?」

她心里堵着气,一口一句贱婢,半点没将林陆放在眼里。

翠喜见怪不怪,若是论尊贵,整个东宫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如自家主子来得尊贵。

那李侧妃不过是因为资历较深,矮个里面拔高个,被殿下抬出来同自家主子抗衡的。

她二人虽一同协理东宫庶务,表面上看似平起平坐,可究竟如何,大家心里门儿清。

「侧妃可千万别这麽想,虽说那位身分的确低微,可架不住殿下此时正上心,您也知道,她那般好颜色……」翠喜说到这里就不敢开口,忐忑的看着张瑛的脸色。

翠喜是张瑛从家中带过来的,对於主子的性子如何,那是一清二楚,这话点到即止就好,说得多了指不定这火气就要冲自己发。

张瑛当然知晓家中是什麽打算,也知道不只她有这样的想法,隔壁殿内住着的李婉打的也是同一个主意,无非就是看林陆好拿捏。

她这等家世平平又容貌过甚的女人是最好掌控的,恩宠之上就再也没有旁的依仗。

容锦是东宫储君,未来天子,这般身分地位注定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能是普通的吗?

张瑛当然明白父兄的意思,可她就是瞧不上林陆,凭什麽要自己眼巴巴的去拉拢?她已经纡尊降贵给了台阶,林陆若是个识趣的就应该顺着阶下,但她偏偏是个不识抬举的,不仅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还让自己丢人。

「她让我在李婉面前丢了那麽大的脸。」张瑛但凡想起这件事就不能忍,她根本不想再去拉拢林陆。

然而她虽然嚣张跋扈,却并非是蠢笨无脑之人,心知自己这会儿话说得再狠又有什麽用?到头来还不是要依靠父兄,等这阵子气消了,她还是得想方设法去拉拢林陆。

翠喜也没有一味的劝,只说情况还不糟糕,「侧妃何不再等等,您心里是这麽个主意,边上李侧妃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思。等李侧妃去碰了壁,或是那林小主撞了南墙,您再出面也来得及,说不准那个时候就事半功倍。」

张瑛一听也的确是这麽个道理,但凡有点姿色的美人进了宫中,都会对扶摇直上有着天然的向往,明知道君王无情,却偏偏妄想自己是特殊的,想来林陆也不例外。



张瑛这边歇了心思,李婉那边却开始活泛起来。

她回去後让人准备了好大一份礼,说要亲自去瞧瞧林陆,结果高高兴兴的来,气急败坏的走,多年来的好修养全都被林陆破坏得乾乾净净,甚至连带来的礼也一并带了回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芷兰殿中,林陆满脸疑惑的看着李婉的背影,有些不太明白,把目光收了回来,轻声问:「秋姑姑,李侧妃是生气了吗?」

她问得有些犹豫,像是才反应过来。

「小主为何会这般觉得?李侧妃的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好。」秋芙答非所问,拿话哄她,回想起方才看到和听到的那些,都忍不住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小主,您方才是故意那麽说的吗?」

林陆坐在书桌前,原本放在上面的纸鸢已经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卷佛经。

从容锦那边归来後,林陆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动笔,结果还没抄几个字,李婉就亲自登门,言辞间颇为亲热的请她去自己那儿坐坐,用的理由和张瑛如出一辙。

白天的时候林陆不知道怎麽推诿张瑛,可这会儿她有了正当的理由,一改先前的胆怯,「还请侧妃恕罪,妾身怕是没有时间。」

「什麽?」李婉俨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林陆拒绝。

林陆指了指桌上的佛经,小声说她要替太子殿下抄经,还说太子殿下要得急,或许她之後几日也没有时间,一句话把李婉接下去要说的话堵得乾乾净净的。

李婉好不尴尬,在这儿坐立难安,最後实在没忍住,拂袖离去。

林陆直到李婉走了以後才後知後觉的反应过来有什麽地方不对,「李侧妃为什麽亲自过来了?」如果要见她,直接传召不就是了?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对於秋芙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她的确是在替容锦抄佛经,他也的确是要得急,只给了十天的时间。

秋芙看了眼林陆就没再说别的,只是专心致志的站在一旁研墨,瞧着纸上的字迹,真心实意地夸赞她字写得好看。

可林陆却没有先前的雀跃,只是扯出了一个有点苦涩的笑,连半点说话的慾望都没有。

秋芙聪明,知道人都有难言之隐,见林陆不愿意提就没有再多言。



过了几天,佛经在林陆的努力不懈下总算抄好了,她抱着抄好的佛经恭恭敬敬的去往书房,到的时候才知书房有客人。

她既没有出声打扰,也没让太监通传,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

直到容锦见完了大臣,批完了所有的奏摺,才知林陆站在外头等了两个时辰,他看向身边的太监,问是怎麽回事。

「林小主说殿下您日理万机,她不好打扰您,这才在外等候。」徐元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也是有些忐忑的。

跟随容锦这麽些年,他知晓主子对那些姬妾们是什麽态度,嫌她们吵,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

只是林小主哪里是太吵?她简直是太安静了。

容锦略略思索就让徐元把人领进来。

林陆这些日子一直埋头抄经书,她心中不情愿,每日都要花费许多时间说服自己虔诚,总算赶在期限之前抄完,眼巴巴的捧了过来。

「殿下您忙完了?妾身已经把经书抄完,您可要看看?」

经书被放到书桌上,容锦不过随意看了两眼就知道她并没有敷衍,上头的笔迹娟秀端庄,乾净整洁,她说自己在家中常抄佛经,看来并非假话。

「辛苦你了。」

「能为殿下分忧,妾身不辛苦的。」林陆说的不是客套话,抄书原本也没有多辛苦,她只是不喜欢抄佛经。

「你帮了孤一个大忙,可要什麽赏赐?」容锦今日心情尚可,说出来的话也很是温和。

眼前的人表里如一,於他而言虽不是什麽值得欣喜若狂的事情,但也不是件坏事。

林陆轻轻摇头,不敢提什麽赏赐,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自己分内的事,「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应该做的。」

她原本还想再表现一番,想昧着良心告诉容锦,若下次还需要抄佛经,她也愿意代劳。

只是这话太假太假,她说出来连自己也骗不过去,她也实在是不想抄佛经,便把这些话吞了回去。

「哦?怎麽是应该做的?」容锦今日得空,本就有些无趣,恰好此时有个人送上门来,他便顺势而为,问了许多原先从不会问的话。

可他却忘了,面前的人并不聪明,甚至有点儿傻气,每每都能给出出乎意料的答案。

「因为殿下是妾身的丈夫,为丈夫分忧本就是妾身分内之事。」

虽然她不是太子的妻子,可太子殿下却是她的丈夫,出嫁从夫,理应如此。

林陆的回答让容锦有些意外,他虽未问过东宫其他女人是什麽样的心思,但他想,无论是问谁,都不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林陆回答得非常认真,容锦只当她是故意讨巧卖乖,心下有些不悦,但面前的女人安安静静的跪在一旁,脸上的神色和平时别无二致,看起来非常真切。

「谁教你这些的?嗯?」容锦的声音有些冷淡,不复先前的温和,「是故意讨好孤的?」

林陆原本想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她心里当容锦是自己的丈夫,自然存了讨好的念头。

容锦所有想说的话都消散在林陆的点头当中,他是真的没想到,面前的人不仅承认了,还承认得这般乾脆俐落,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林陆偷偷的看了容锦一眼,喏喏道:「妾身希望殿下可以开心一些。」

「所以就说些花言巧语哄人?」容锦按了按额头,总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控。

他开始回忆林陆到底是谁塞进东宫的,可是想了一圈才发现是他自己瞧着画像选的。

容锦当初不过是想选一个家世不要那般显赫的,免得进了东宫又是麻烦,恰巧林陆家世不显,父兄虽都为官,可兄长外放,没有调令不得回京,父亲在京,也不过是六品小官。

这样的家世正合适,至於人长得怎麽样,他不太在意,林陆是个美人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也曾怀疑林陆是否是林家从什麽地方偷梁换柱换来的,派人多番查探,证实了她就是林源的亲女,不过一向没有存在感,没什麽人知道。

「妾身没有哄您,说的都是实话。」

林陆的声音微不可闻,容锦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为难她,试探一两次就够了,他想知道什麽只需要去查就能清楚,何苦为难一个女人。

「起来吧。」他淡淡开口。

林陆得了命令,才敢起身站在一旁。

容锦拿起她誊抄好的经书仔细的翻看起来,每一页都端端正正的,俨然花费了许多功夫,半点都没有敷衍的意思。

「当真不需要奖赏?」容锦又问了一次。

林陆本想继续摇头,她并不缺什麽,当然也不贪图什麽奖赏,只是她不想那麽快回去,便鼓起勇气看向他,「殿下,妾身能晚些回去吗?」

「你可还有事?」容锦随口问道。

「妾身没有什麽事,只是想陪着殿下。」

「咳,什麽?」容锦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之後有些难以置信。

父皇总是斥责他不亲近姬妾,他承认,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同她们相处。

那些女人实在是太聒噪了,只要一有机会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一回他想要好好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些女人身後代表的势力,生出的几分心思也就彻底淡去。

他到底只是储君,还不需要为了稳固前朝势力来委屈自己,那是父皇的江山,并不是他的,所以他从不在东宫的女人身上费心思。

昌明帝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对容锦无可奈何,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容锦不愿笼络朝臣,他心里是满意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但每一回御书房的耳提面命总是少不了的。

容锦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起父皇说的话,随意的摆了摆手,「你爱留下就留下吧。」好歹这个不会太吵。

林陆心满意足的留下。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除了李婉之外,又有好多人去找她,每一次来都是大张旗鼓的上门,她只能陪着她们说话。

林陆很头疼,她其实没念过什麽书,只是认识字,那些姬妾们过来找她说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她不想说,不愿被人嘲笑。

这些事情林陆自然不会告诉别人,她不愿意走,仅仅是因为待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找她说话,而容锦根本不会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这让她觉得很轻松。

「殿下,妾身觉得外头说的都不对,殿下您明明是最温和良善的。」

容锦差点被茶水给呛到,若非他反应快,这会儿指不定怎麽狼狈。

他心悸有余的把茶杯往边上推了推,轻声斥道:「闭嘴。」说完别开脸,不再理会林陆。

林陆就那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什麽话都没有多说。

因这里是书房,她不好随意打量,便一直看着容锦。

容锦被看得浑身不适,他原本打算利用林陆来让父皇放心,但他怎麽都没想到自己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他想让林陆离开,只因想起自己答应的事情才按捺下来,见她无所事事,想起前些日子她要送自己纸鸢这事,让徐元给她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意思非常明显,让她自个儿玩去,莫要成日里看着他。

林陆受宠若惊,高高兴兴的谢恩,心中更是觉得外头的人全是胡说八道,太子殿下不仅温和良善,还很善解人意。

这会儿若是给她一本书,她只怕自己要看得睡过去,但画纸鸢就不一样了。

容锦全然不知自己「温和良善」的形象在林陆的心中越发的伟岸,没了那无处不在的目光,他心无旁骛的看起书来,时间一久,他也忘了书房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林陆非常安静,一门心思在画画。

秋芙和徐元在外间伺候,纷纷觉得不可思议,在东宫当差那麽久,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景,两人不由得咬了几句耳朵。

「秋姑姑,这林小主私底下也是这般?」

秋芙点了点头,感慨道:「我还从未在宫中见过这样的主子。」

徐元也明白这话是什麽意思,两人的交流点到即止,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并不讨厌林小主,可未来如何,也只有以後才清楚。

时间过得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林陆看了看天色,想着自己也该离开,可还没等她告辞,容锦已开口留她一块用膳。

此话一出,莫说是林陆,就是徐元和秋芙都惊讶不已。他们伺候太子那麽久,还从没有见过谁有这样的体面。

他们不知道,容锦说完这话没多久便後悔了,他瞧见了林陆的画,即使没有用颜料,她画得也非常的传神,如果这画上的人不是他,他也许会真心实意的夸赞一番。

瞥见容锦的视线,林陆更是满脸的期待,「殿下,您看妾身画得像不像您?」

容锦木然点头,「像。」

「那妾身把这画送给您。」

容锦:「……」

送给他做什麽?让他挂起来吗?他好好的把自己的画像挂起来做什麽?

容锦虽然心中在腹诽,依旧接过了那幅画,总不能让林陆带回去,谁知道这画最後会变成怎样。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容锦冷淡开口,他以为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殊不知林陆却误会容锦是喜欢的。

待日後容锦收到了许许多多自己的画像之後,才反应过来林陆根本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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