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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斯年《勺勺福妻》全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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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6 12:38: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斯年《勺勺福妻》全5册

{出版日期}2022/12/28

{内容简介}

王牌大厨出任务

任务地点 大齐
人物线索 男1号——周攻玉
安南王世子,原书女主心中白月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别的不用说,就是高!富!帅!强!宠!
女2号——安琳琅
礼部侍郎嫡女,原书下场凄惨的炮灰女配角,
几次逃跑都被拐卖,人生注定终结在妓院,命中福薄。
任务内容 这是哪里?古代大齐。
我本金牌大厨?现为炮灰女配。
目前情况是怎样?正因陷害遭拍卖。
被十两买走做媳妇?好过到青楼做娼妇。
听说原主她命中福薄?所以要努力改写悲剧。
莫非要走虐心宅斗路线?是美食罗曼史更是爽文。
这家徒四壁穷到吃饭都难?目标是卖菜走上人生巅峰。
夫君长相养眼但病弱又冷淡?人家是世子落难偏偏还中毒。
反正做菜赚钱养家救夫君就对了?快去拯救他的胃和味还有他的心!

任务结果 完美达成!

她是穿越的泱泱大军中最最倒楣的那个,炮灰人设地狱模式,
最後却凭着一把锅铲成功扭转悲剧创造奇蹟……

她是重生宅斗文《庶女谋略》里的庶女……旁边的炮灰嫡妹,
是的,她安琳琅,安家菜传人,三岁跟着祖父学做菜,
二十五岁拥有十家连锁火锅店的女BOSS,穿进了一本书里,
开局便是修罗场,她遭陷害被拐卖,目前叫价到了十两银,
然而命运自此拐了弯,她从低等窑妓的结局走向成为病秧子的媳妇,
家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不打紧,她天生就是要靠锅铲赚大钱的人,
她做的菜连厌食症患者吃了都能胃口大开,广大吃货也只能跪下来唱征服!
只是这名义上的夫君有点棘手,原来他不是体虚病弱而是中了毒,
哦……人家是女主心中白月光,那个书中早逝的安南王世子啊,
那正好,那女人当初陷害自己的帐都还没跟她算呢,
现在她不但抢走了白月光,成为京城风头最盛的名人,
还凭着美食跟美男得到财富权势,更收获世子爷的一颗真心与无上荣宠……



第一章 不同的命运

数九寒冬,滴水成冰,风吹在脸上刀刮似的疼,彷佛随时都会有一场雪降下来。

北方靠边境的一个小镇市集,瓦子里商贩走卒大肆叫卖,打扮各异的人来来去去,食物与动物粪便气味交织形成一种古怪的臭味。

熙熙攘攘的瓦市,一个膀大腰圆的粗矮男人拖着一个男人踉踉跄跄地在街头走,锁链哗啦哗啦地响,马儿拖着一个一人高的车厢一步一步走到空地去。大冬天的,被绑着的男人只穿一件破旧的单衣,前头拖拽的人一鞭子甩下去就是一声惨叫。

安琳琅就是这时候醒过来的。

陌生的街道,一群彷佛挑白菜似的嘴巴不停动着的男人,留着长发衣着怪异,嘴里说着古怪的话,夹杂方言俚语,嘈杂又让人恍惚。

安琳琅往旁边扫了几眼,没看到摄影机,扫视一圈,没有导演和工作人员。

她缓缓动了动麻木的腿坐起身,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双腿变短了,忆起昏迷之前的车祸,她心中一凛,低头一看,腿没断,脚上穿着一双破到能伸出脚趾的布鞋,大拇趾伸出鞋子外,冻得又青又紫,阵阵麻木的疼痛袭上来,她抬起双手,十指纤纤。

翻了翻,掌心没有疤痕也没有茧子,她幼年时苦练刀工,左手食指切了好几道疤,她的手是一个厨子的手,这双手细腻白皙,不是她的。

笼子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对着笼子指指点点。

安琳琅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小小的笼子里还关着六七个女人,挤挤挨挨地蜷缩在一起,怯生生看着笼子外。

与此同时,一双双淫邪的目光在她们的胸口和屁股上流连不去,令人作呕。

安琳琅脑中嗡地一声,脑海中骤然涌现许多陌生的记忆。

她,安琳琅,安家菜传承人。三岁跟着祖父学做菜,十七岁出师,二十三岁摘得国家川菜大赛桂冠,二十五岁拥有十几家连锁火锅店的女BOSS——穿越了,穿进一本书里。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安琳琅,跟她的名字一字不差。原主是安侍郎原配留下来的独女,自小养在安老太太膝下,身娇体弱,是安家一家子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

十三四岁时因外祖母想念远赴江南外祖林家小住,结识林家世交路大学士的嫡长孙。少年男女一见倾心,後由家中长辈撮合促成一对美满姻缘,一路从状元夫人到一品诰命,一辈子荣华富贵。

然而,这是一本名为《庶女谋略》的重生宅斗文。

女主是安玲珑,不是安琳琅,安琳琅的美满人生是上辈子,而悲惨一生的女主安玲珑在四岁落水後重生,透过装神弄鬼,让笃信鬼神的安老太太同意将她养在膝下。

自此,有前世几十年阅历的安玲珑对比她小一岁的嫡妹安琳琅开始了暗中打压的操作,她用尽心计讨好祖母与父亲,表现得乖巧聪颖,果然在安家地位大为改善,就连外人也曾听闻这个大小姐颇有美名,并且十三四岁的时候硬是赖着安琳琅一起去林家小住,抢先结识了男主。

论皮相,两人不相上下,安玲珑艳若桃李,安琳琅美若白莲;论心计,被娇宠着长大的安琳琅自然不是安玲珑的对手。

安玲珑虽为庶女,但她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在外颇有美名,在林家也是处处小意讨好,与天真娇憨的安琳琅相比,就连林家的亲人都更喜欢安玲珑,何况少年的男主路嘉怡?

结果可想而知。

安琳琅因嫉妒安玲珑得到路嘉怡的青眼,下药害人,被爱慕安玲珑的林家表哥发现後,暴怒之下将她赶出林家,不幸被拐子拐走,一路往西,最後被卖入西北某处妓院,成了一名低等窑妓。

这时小说剧情已经走到中後段,安玲珑凭藉出众的品行终於得到路家长辈的认可,来年便要与路嘉怡大婚,而安琳琅至此沦落风尘。

因从小娇生惯养又身娇体弱,三年左右就被边陲的嫖客玩死,後期消息传到京城,安老太太悲痛之下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安玲珑在老太太灵堂上还装模作样地跟已经是她丈夫的路嘉怡唏嘘——恶人自有天收,安琳琅命里福薄。

此时此刻,人牙子哗啦掀了车上挡风的布,光照进笼子,正式揭开售卖的序幕。

「一两银子!」

笼子旁边卖肉的张屠户一眼看中安琳琅,「一两银子,王麻子,我要这个。」

「二两!」砰的一声,一头野猪砸地上,看中安琳琅的不止一个,「老子也看中这个!这头野猪剥皮卖最少二两,穷杀猪的拿不出钱,老子要了!」

有人争抢,出价的人自然就多,「二两三钱!」

人群里又一个人喊话,他一说话另外两个就不干了。

「这人是老子先看上的!」

「二两四钱不能再多了!」

「二两五钱!」

吵吵闹闹的把气氛炒得火热,王麻子笑得眼都眯起来。他是武原镇本地人,做的是贩卖人口的缺德事,原本在镇上很不受待见,可自从冒险去外面掳拐南方姑娘卖给镇上的光棍老汉就渐渐有了威望,每每这时候,众人的争抢都让他十分受用。

就在众人争得眼红脖子粗,一个细皮嫩肉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走路很有意思,腰带把腰勒得极细,屁股不自觉撅起来,走起来一步三摇,手里抓着荷包甩来甩去,里头装的不知是铜角子还是银锞子,哗啦哗啦的响。在一旁莽汉闹腾的声音中凑到笼子前,掂量的目光随着旁人起哄而在安琳琅身上流转。

男人一凑近,劣质的香粉味刺鼻得安琳琅喘不过气来。

「三两,加这一车,二十两,我兜了。」

一句话如惊雷,几个人都炸起来,「你个卖屁股的兔儿爷凑什麽热闹!」

男人被骂也不生气,笑咪咪地捻起鬓边的一缕头发,「兔儿爷怎麽了?老娘有钱。」

王麻子心里乐开了花,二十两啊!都抵得过他这回带来的所有货了,有钱赚谁还管别人?想要婆娘暖被窝,有本事自己挣钱去啊!

「好勒,等着!」欢快地应了一声,王麻子立马转身去开笼子。

安琳琅本就在等着,人牙子一步步靠近,她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已经将能触及的地方都摸一遍,笼子里别说利器,一根小柴火棍都没有。

被拉出去的後果可想而知,闭了闭眼睛,安琳琅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爷爷从小就教育她活着最重要,一切都是身外物,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只要留着一口气……

「十两银子,我买。」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准备笼子门一开就一拳砸过去的安琳琅倏地抬起头,只见人群里一个瘦小的老头儿指着笼子里的自己——

「十两银子,这一个,我买。」

开门的王麻子一愣,扭头看过去。

老头儿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袄子,头发花白,一张消瘦的黑红老脸,脸皮皱巴巴的耷拉着,嘴唇下垂,眉间纹路很深,看得出日子过得不算好,他似乎不习惯跟人打交道,此时站在人群中极力镇定,神情却多多少少藏不住仓皇和局促。

「就凭你?」兔儿爷上下打量了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畏畏缩缩的程咬金,满眼不屑。

老头儿往後退了一步,低着头,一只粗糙的手颤巍巍地伸进袖子,想摸什麽,摸到後又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笼子里缩在一团阴影中的安琳琅,似乎内心在挣扎。

好半天,他咬牙掏出一个半旧荷包,「我,有银子。」

王麻子的眉头扬起来,他瞥了眼兔儿爷有些纠结,青楼老鸨是他的老熟人了,往年从外地拐来的姑娘大半被他包了去,熟客自然是有些脸面,可是就这一个卖十两……

王麻子脸色变来变去,下定决心,有钱不赚是傻子!一车才二十两,只要不傻都知道选哪个。

他扭脸一笑,「老汉,十两银子就这一个,这一车可不止十两。」

钱都掏了,老头儿咬牙认了,「我就一个儿子,多了也不买。」

安琳琅心口一跳,不敢相信穷乡僻壤有这等冤大头!

王麻子激动得满面红光,心道:自己手里这货虽说是个美人胚子,但在武原镇这种乡下地方卖出三两银子已经是顶天,十两银子可是从来没有的好事儿!

他不放心,追问道:「我王麻子可是正经生意人,说十两就是十两,不容人做假的!你要是拿不出十两,可别怪我王麻子不讲道义……」

老头儿把荷包打开,把银子往手心倒,不多不少,十两。

有钱就好,有钱他就能卖!

话不多说,王麻子忙不迭打开笼门,粗黑的手伸进笼子,抓小鸡似的一把抓住安琳琅就把人扯出来。

安琳琅冷不丁的匡当一声从笼子里跌下来,笼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往後缩,生怕被殃及池鱼。

王麻子看都没看她,货都要卖了,哪有闲功夫管她伤没伤着?他反手关上笼子,连拖带拽地将安琳琅拖到老头儿跟前。

老头儿狠了心,把荷包交给了王麻子。

接过荷包数了数,王麻子笑得满面春风,生怕老头儿反悔,把人往前一推,「人你领走吧,银货两讫,不能反悔的。」

被个乡下老汉抢了人,兔儿爷心情十分不美丽,但安琳琅那副肮脏样子也不值得他当众撒泼。妓馆里刚死了一批,他如今缺人的很,生怕剩下的七八个姑娘也被买走,咬牙用十七两将剩下七八个姑娘都兜了。

交了钱,他扭着屁股带着一批姑娘走了,路过老头儿还刺了一句,「穷鬼。」

老头儿瑟缩地退後一步,没吱声儿,只低声对安琳琅说了一句「走吧」便脚下飞快地往瓦市外面去。

安琳琅心情有点复杂,浑浑噩噩的,脑海中许多奇怪的记忆混杂在一起。

她不可遏制地回想起太多属於原主的记忆,都是原主沦落风尘以後的悲惨际遇。

因不甘,原主依旧不愿卖身,一次次被青楼老鸨强迫灌药送去各色男人榻上,被糟蹋醒来後几次逃跑,却次次被不同人拐卖。每卖一次必定落得更惨的境地,彷佛她的人生注定终结在妓院,唯一的差别只有高等妓院和低等妓院。

安琳琅心中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不甘怨恨,但她清楚这不是她的情绪,只是她不停作呕,眼泪止不住地流,抽抽噎噎。可即使混混沌沌,安琳琅心里明白,自己跟这个老汉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脚彷佛踩进一团棉花,软绵绵的使不上劲,直到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安琳琅才终於稍微掌握到一些神智的主控权。

眼前牛儿吧嗒吧嗒甩着尾巴,牛车不大,车上堆满了东西,好像是过冬的衣物和粮食。安琳琅张了张嘴,嗓子里乾涸得彷佛撕裂一般,说一句话都能咯出血来。

老头儿从车上摸了一个竹筒丢给她,「喝吧。」

安琳琅接过来,一动没动。

「老婆子给装的热水。」老头儿嗓音粗哑,说话竟是官腔,「这会儿估计冷了,随便对付两口,回去再喝热水吧。」见她没动,又道:「不想喝,那就先给我吧。」

话音刚落,安琳琅便拔了塞子几大口灌下去,水早就凉透了,喝下去透心凉。

老头儿见她冻得脸都青了,衣裳实在单薄,转身在行李里面巴拉了好一阵子才找出一件青褐色的新袄子,这是他给老伴儿买的,暖和得很。

「天冷,先披着吧。」

水都喝了,一件新衣裳自然不会拒绝,安琳琅遵从本能地披上,身体立即就暖和了。

安琳琅两手攥在一起,脑袋低垂,陌生的记忆和激荡的情绪不停冲刷她的脑子,她又有点作呕了,只能不停暗示自己冷静,走一步看一步。

老头儿沉默地解着牛绳,啪嗒一声甩到另一边去。

安琳琅抱着竹筒继续沉默,老头儿蹒跚地爬上车,见她杵着没动,沙哑的问了一句,「不想跟我回家?」

安琳琅抿着唇,内心挣扎,上了车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

「下雪了,这边天冷得厉害,每年冬日总要冻死几十人,流民多,乞丐也多。」老头儿说话有种沧桑的味道,「你一个小姑娘在镇上,可不是那麽好走动的啊……」

小镇虽然不大,但地处边境,往来的商旅商队不少,镇上东边的巷子里全是青楼。

安琳琅克制着昏倒的感觉,毅然上了牛车。

牛车走得慢,但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已然算很好的交通工具,他们吱呀吱呀地穿过一个村子,在一户空荡荡的院子门前停下来。

牛车才停,篱笆围的院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一个瘦巴巴的老太太端了盆水从门里伸出头来,「怎麽这麽久才回?」

话音刚落,瞥到牛车後头还坐了个人,不由讶异,「这是哪家的姑娘?」

「瞧着可怜,顺手就买了。」老头儿叹了口气,解开缰绳蹒跚地从牛车上下去,「咱们玉哥儿今年也二十有一了。」

老妪闻言一怔,扭头仔细打量安琳琅。

安琳琅此时的模样老实说并不好看,一头乌发脏得结球坨在脑袋上,脸上是许久没洗漱过的污垢,长了冻疮又红又肿。

人牙子没给她吃过什麽饱腹的东西,瘦得跟柴火棍一样,脑袋搭在脖子上,嘴唇乾得出血,上下嘴巴这麽一搭,都能感觉到翘起的死皮,身体一阵风吹都能刮跑,一言以蔽之就是肮脏又寒酸。

「这模样……」玉哥儿怕是瞧不上啊。

话未出口,弦外之音安琳琅和老头儿都听得出来。

「寻常男子十五六就成家,玉哥儿这些年孤身在外误了婚事,年纪本就大了些,身子骨又不好,不好聘人家。」老头儿从腰间抽出烟管,啪嗒啪嗒敲火石点燃,「你想想,去岁你求到人家家去,哪家可愿意了?马上要二十二,不如买个性情不错的过日子。」

儿子的婚事都快成夫妻俩一块心病了,旁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成婚,十七八岁孩子就满地跑,她家玉哥儿二十一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婆子心里难受。他们老方家再怎麽也是正经人家,正经人家谁买儿媳妇?

「我们玉哥儿那副好品貌,若不是身子不好,怎麽也该说个好姑娘……」

老头儿摇摇头,「婚姻大事不能拖。」

安琳琅脑子里嗡嗡响,一路从镇上回到方家村,她的意识就越来越模糊,直到牛车进了院子,老汉与老婆子的声音彷佛飘然远去,她一头栽进彻底的黑暗中。

等她清醒,人已经在方老汉家留了下来。

窗外的北风呼啸,吹得破了一个洞的窗棂匡匡作响,安琳琅拥被坐在炕上,盯着桌上一盏摇晃的灯火出神。

高烧了几天几夜,安琳琅已经清晰确认到自己穿越的事实,後世成功的安老板葬身在那次严重的车祸中,她如今就是一本小说里下场凄惨的配角。

她所在的这户人家姓方,是武原镇方家村的一户三口之家,安琳琅不晓得这家人在书中是个什麽存在,但回顾原主上辈子的记忆是没有这户人家的。

原本几日前,原主应该在瓦市上被青楼老鸨买下,现在人却在这儿,安琳琅不确定这是不是好的改变,但这几天方家那乾瘦的老婆子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几日高烧没烧死,至少说明老俩口心不坏。

窗外天色已晚,但隐约还有说话声,听声音是方婆子刘玉春。

安琳琅往窗户看了一眼,见刘玉春佝偻着腰站在门边,外头站着矮矮壮壮两个乡下妇人,都穿着灰扑扑的旧衣裳,边说话边指手画脚。

「大柱她二婶,都是一家人怎麽还做两家事?老方家的兄弟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有这等好事,找旁人不如找自家人。大柱媳妇她的手艺你不是不晓得,她做的菜就是村长都说好。」其中一个方脸的边说话边推搡,「你有那个好处不给自家人,这可就是你不对了!」

「就是啊二婶,我手脚俐落那是村里村外都知道的。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自家人?」

方脸旁边一个声音也冒出来,「你有那闲功夫到处找人帮厨,不如叫我去。我干活利索,你做不动了还能替你搭把手,去就是替你省事儿。再说,你给我这好差事,我心里头难道不念着你的好?」

刘玉春脸色不好看,奈何是个嘴笨的,被大房婆媳俩堵得说不出话。

「再说了,婶娘疼爱小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的手艺在娘家就是被人夸到大的,别说帮厨,就是再大的席面我也能整出来——」

後头说什麽安琳琅没听清,就听到门口啪嗒一声响,那对婆媳笑嘻嘻地离开,刘玉春唉声叹气地把门关上。

方老汉家离村子远远的,一家就夫妻俩加一个病弱的儿子,倒不是方家无人,老方家在方家村算得上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兄弟姊妹中方老汉排行老二。

自古以来,排中间的性情都有那麽点敦厚,方老汉也是,年轻时上敬着兄长,下扶持幼弟,在家就是一条埋头干活的老黄牛。

二十多年前朝廷徵兵,老方家要出人,兄长读私塾要考功名不能去,下面弟弟年纪小吃不得苦也不能去,方老汉一咬牙答应父母,带着两件破衣裳就上了战场。

在外头打了十多年的仗,断了一条腿,才被朝廷赏了些遣散钱带着军营里做厨娘的婆娘回乡。谁知爹娘早已不在了,兄弟姊妹也分了家,他突然回来,面对的只有父母去世十年的两座坟,还有读了三十多年书连童生都没考上的兄长和一屋子人阴阳怪气的指责哭穷。

老方家其实也有点薄产,否则不会舍得下银两供长子读书,只不过老俩口一死,东西就被瓜分得乾乾净净,方老汉回来别说田产,连间住的屋子都没有。

方家的兄弟姊妹不仅没顾念亲兄弟断了一条腿,夫妻俩千里迢迢回来,反而指责两人在外多年不孝敬父母,想着从方老汉手里抠银子。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方老汉再是敦厚,战场上厮杀这些年也有几分血性,顿时被兄弟姊妹要钱的嘴脸寒了心,一气之下跟村里亲族断绝关系,带着婆娘在山脚下自己搭了个院子。

方老汉有一门木匠手艺,平常给人打打家俱挣点银钱;刘玉春是军营附近镇子饭馆的厨娘,十分会做饭,她时不时接点活儿给人做席面挣家用,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这十几年住在村尾,虽说离得远,总归是一个村住着,方家村就这麽大,方家兄弟姊妹就算老死不相往来,到底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玉春气得直喘气,安琳琅看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後院去,转身又回了炕上。

她目光透过破窗子往院子里看,外头已经一层白,靠东边篱笆旁一棵大榕树,冬日枝繁叶茂半遮墙头,榕树下一口井,井口边一个拴着绳子的木桶,边缘已经挂了一层雪。

院子里空荡荡的,再看这屋,家徒四壁。北疆土地贫瘠,只从地里刨食的人家普遍都穷,夫妻俩都是手艺人,吃用又节俭,要不是养了个药罐子,本该日子过得宽裕。

上回方老汉去镇上拿药,顺便采买入冬的粮食衣物,鬼使神差进了瓦市,一进去就看见人牙子在卖人,他隔着笼子被安琳琅那决绝的眼神吓到了,彷佛他不出手那姑娘就要寻死,心生怜悯才狠下心掏了兜里所有的家当买了她。

是的,十两银子是方家所有的家当,这回为了给儿子买药,方老汉把一家子三口吃饭的钱都带身上,一时心软全部砸在安琳琅身上,家里一文钱不剩,刘玉春才大雪天的到处托人问哪家要做席面。

好不容易问到了镇上顶顶有钱的王员外家要办席面,虽说王员外脾性不好,挑剔的很,但给赏钱是出了名的大方,做得好连帮厨都能得五十文,别说做席面的。

这不,刘玉春才接了活儿,听到风声的方家大伯娘伍氏就带着媳妇儿李氏来占好处了。

安琳琅叹了口气。

第二章 药罐子夫君

天一黑,刘玉春掀帘子进来,这些日子得她照顾,安琳琅身子恢复不少,连日的相处两人也算亲近。

见她已经醒了,刘玉春给她找了一身旧衣裳,不管破不破,至少乾净能御寒,安琳琅仔仔细细洗了个澡,穿着土褐色的破袄子出来,瞧着都变了个人。

那一坨坨的头发梳顺了,湿答答地披在後头,白皙的小脸露出来,比外头的雪差不了几分。鹅蛋脸,柳叶眉,头发比乌木还黑,不过吃了几个月的苦,她的脸早已瘦脱了形,脸颊长了冻疮又红又肿,黑黝黝一双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衬得有几分骇人。

刘玉春瞥了一下她那脸没说什麽,只叫她出来用晚饭。

这姑娘来方家好多天了,一直在屋里养病,好不容易养好了,刘玉春也不指望她干活,晚饭时看她端着小碗小口小口喝粥,张口就问她名字来处。

安琳琅在说实话和撒谎之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些事跟刘玉春说也无济於事,原主出事以後浑浑噩噩有些疯,记忆混乱,别说林家在哪,连家里有什麽人都模模糊糊。

「记不得没关系,能沦落到这里许是家里遭了大难。你能死里逃生,往後必有大福。」别看刘玉春瘦骨嶙峋、黑脸黑皮,却说的一口官话。「我儿身子骨是单薄了些,配你却是不差的。」

安琳琅没说话,刘玉春也没劝什麽。

晚饭就三个人,方老汉、刘玉春以及安琳琅,她所谓的丈夫没有露面,说是身子不好又犯病了,怕用饭给家里人过了病气,自己一个人在东屋待着。

刘玉春怕安琳琅心里有疙瘩,连忙解释,「玉哥儿一年多前被我们捡回来认了儿子,他运道还算不错,年幼走丢时遇到了个老先生。老先生读书识字,手把手教了他许多年,玉哥儿懂得多,这般也是为了照顾家里人身体,不是有大病,你安心。」

安琳琅点点头,三个人沉默地吃完饭,刘玉春不要她收拾洗碗,方老汉也没说什麽,只让她回屋,自己端着锅碗瓢盆去後厨。

安琳琅站在门口看着他瘦瘦的背影远去,彷佛看到过世的爷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转身回屋,在黑暗中摸索着躺到炕上。

一如所预料的冰凉,但这已经是她目前能获得最好的生活条件。安琳琅紧紧蜷缩起来,强迫自己睡着。

穿越这一遭,虽然清楚原主身分,安琳琅却没寻亲的打算。一来寻亲难度太大,她承担不起盘缠,孤身一人上路也无力保证自己的安全;二来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确定会不会面临更棘手的状况,毕竟原主一个官家嫡女被拐卖死在他乡,里面没点猫腻安琳琅都不信。

但显然逃出方家不是个好选择,原主逃了那麽多次都被卖回妓院,且档次一次比一次低,安琳琅不觉得自己会比原主更幸运。

能被方老汉买回来已经是意外之喜,这种侥幸发生第二次的可能性很低,心里不由咒骂了一声,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死不了,她安琳琅就还是那个安琳琅。

念及此,她闭上眼睛便昏睡过去。

大雪连下几日,终於碰上了个好天气,这日一早,安琳琅从屋里出来,方家静悄悄的,院子里已经被收拾过,没瞧见人,她在井边拿个盆便去了後厨。

灶上的火刚熄,锅里闷着红薯粥,清甜的味道透过盖子传出来,安琳琅上前揭了锅盖,里头闷着一碟酱菜和四五个白胖的馍馍,老俩口也没用饭,估计有什麽事出去了。

古代的大灶两边都是有吊罐的,安琳琅小时候也见过,爷爷时常会闷些水。方家是两锅的灶台,吊罐也有两个,她拿了个瓢从中取了些热水去洗漱。

走了两步,往掌心哈了一口气,味道熏得她差点吐了。

果然穷能治百病,她难以拔除的洁癖到古代居然无药自癒了,安琳琅苦笑一声。

原主的牙齿还算健康,安家娇养的嫡女自然养得精细,不过几个月没仔细洗漱过,安琳琅洁了三遍牙,连哈好几口气,确定没有臭味才安心。

院门口传来动静,是夫妇俩回来了,家里养了一个身子虚弱的病秧子,冬日里断不了柴火,每日一大早夫妻俩都去後山捡柴火。

瞧见安琳琅在门口站着,背着厚厚一捆柴火的方老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刘玉春跟在後头扶,老远瞥见安琳琅就说了一句,「大冷天怎麽在外头站着?」

方老汉腿瘸,走得一高一低的,背後的柴火跟着一上一下,虽然腿脚不便,但他走得不慢,「快些进去吧,外头天寒地冻的,身子没好透就别在外头见了风。一会儿你娘得去镇上王员外家做席面,你若无事可做就随你娘去後厨,今日玉哥儿的药就让你看。」

安琳琅知道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汤药一日三餐断不了,於是点点头。

刘玉春其实有点不放心,毕竟煎药很讲究火候,过了会损药性,安琳琅瞧着就是一副没下过厨的样子,不过今日王员外家的席面不能推,这活计是她花了好大功夫才求来的。

如今方家的家底被方老汉花了精光,刘玉春嘴上没说什麽,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怕自己不出去赚些银两回来,等地窖那些吃食吃完一家四口全喝西北风。

「罢了,你跟我来。」

方老汉去放柴火,安琳琅就随刘玉春去了後厨。

方家虽不富裕,灶上的家伙还挺齐全,许是刘玉春靠做饭的手艺挣钱,对这些很讲究,除了垒的那两口大灶锅,还有两个小炒锅,几个土陶的瓦罐,煎药有煎药的瓦罐,还专门配了个小炉子。

她指使安琳琅洗瓦罐泡药材,一般药材要先浸泡两刻钟到半个时辰,水要完全浸没药材,且还得煮上两回。但不是绝对,根据药性还得分。然而方家药罐子的药得煎两回,两次煎的药液要滤过残渣混合,分两次服用。

刘玉春怕安琳琅记不住,反覆地说,一遍不够还问她好几个问题,见安琳琅都答得上来,心才放下,「一日三餐,饭後半个时辰以後喝药。」

「我省得。」

教会了安琳琅,怕耽误事儿,刘玉春连朝食都没用就匆匆走了。

方老汉放好柴火也去了镇上,家里没余钱,别说刘玉春慌,一家之主方老汉也慌,那点粮食够吃什麽?家里多了一张嘴还养着个药罐子,没点银两真的睡不着。好在他年前给好几户人家打了家俱,银钱还没结,这会儿匆匆吃了两口就去镇上要辛苦钱了。

安琳琅拿了把小蒲扇,将炉子拎到後厨门口开始煎药。

北边的天是真的冷,冬日尤其冷,安琳琅哪怕坐在炉子边上烤着火,脚指头也冻得生疼。她跺了跺脚,鞋尖破了一个大洞,又红又肿的脚指头伸在外头又痒又疼。

外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雪粒子打在木盆上沙沙地响,炉盖上水气袅袅,氤氲得安琳琅眉眼都有些模糊。

煎了第一回,拿滤布先滤过,隔着药,她看到自己脸上肿了一大片的冻疮,原主第一次长冻疮,眼眶下面好大一坨,安琳琅虽然不是个爱美的,此时看着多多少少丑。

算了,白捡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要求太多未免贪心。

水咕咚咕咚地烧着,没一会儿就煎好了,安琳琅从柜子里取出专门的药碗,又再滤一回,将方才滤过的混合药液端出一碗送去东屋。

方家院子很大,从後厨到东屋,安琳琅走了好一会儿。

因为里头的人生病,至今还未见过所谓的相公,她端着药碗站到东屋的门前,门还未开就感觉到里面一股热浪,怕独子熬不过去,东屋是从早到晚都烧着炭盆。

安琳琅抬手敲了两下,安静的院子,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等了会儿,里头还没有动静,她心想该不会人还睡着没醒?正打算再敲两下,里头缓缓响起一道男子的嗓音——

「进来。」

嗓音清冽悦耳,如山间清泉,玉石相击,安琳琅猝不及防耳廓麻了一下,好半天才忍住揉耳朵的冲动,推门进去。

门打开,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披着半旧袄子端坐在书桌前,窗户大敞,光照进屋子,彷佛眷顾一般缱绻地笼罩在他身上。

男人极为年轻,二十岁上下,一双幽沉冷清的眼睛,周身冷清的气息彷佛窗外的白雪,清透又冷淡。乌发如缎,用一条半旧的丝带半束。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什麽的书籍,瘦长的手指比雪还要白。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眼淡淡扫过来,鸦羽似的眼睫半覆眼睑,在高挺的鼻梁拉出一条黑线,唇色很淡,如朱墨化水晕染开,上唇峰处有唇珠。

即使土垒成的土墙简陋如斯,书桌和板凳都磨损得难看,打了补丁的衣裳都挡不住男子通身不合时宜的金玉气质,只一个照面,极其出众的骨相给了安琳琅难以言喻的惊艳。

好半晌,她才犹豫地唤了一声,「……玉哥儿?」

男人偏过脸,正脸充分演示了一句话——秋水为色,玉为骨。

他淡淡道:「何事?」

「……你的药。」对着这一张脸,安琳琅有点气短,原以为自己倒了血楣,结果是别人倒了血楣,忆起自己如今磕碜的模样,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虚。

男人点点头,「就放那吧,多谢。」

说完又低下头去,翻着那本破旧的书,指尖被窗外的光照得透明。

虽说他没有特别的态度,但安琳琅敏锐地感受到男人的冷淡,她有点别扭,没立刻离开,反而问:「你名唤玉哥儿?哪个玉?」

翻书的男人眼睫微微一动,抬起来,安琳琅清楚地看见他的瞳色,清澈如琥珀,却有着一股别样的沉静。

他似乎诧异安琳琅会主动搭话,顿了顿,道:「我姓周,名临川,字攻玉。」

「哦。」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居然还取了字。

屋里又安静下来,安琳琅抠了抠手指头,眉头皱得打结。

许是见安琳琅一直没走,周攻玉终於合上手中的书,「还有什麽事吗?」

「……你知道你爹娘买我回来是做什麽的吗?」

周攻玉一愣,眼睫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里彷佛有星光在流转,姿态是如此的从容,见安琳琅的模样,他放下手中的书,「自然是知晓的,不过如你所知,我身子并不好,能活几年大夫都不敢断定。」他眼神平淡如水,「实话与你说,我此生并无娶妻的打算。」

很好,明白了,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我还能在方家住下吗?」

「自然。」周攻玉又摊开手中的书,「你的身世爹娘早与我说过,没有其他去处只管在方家住着便是,不必担心名声有损,待寻到合适时机,我会请二老收你做义女。」

他安排妥帖,安琳琅沉默片刻,也很乾脆地点头,「那行,小妹在此先多谢大哥了。」

安琳琅如此上道,周攻玉不由眉头一扬,琥珀色的双眼静静打量了她,见她形容寒碜但姿态坦荡,心里倒是有几分讶异,於是点点头,「去吧。」

「你先将药喝了,我顺手将空碗带出去。」

周攻玉视线落到药碗上,眼神微微一闪,在安琳琅看过来的瞬间,伸手端起药碗一口闷下。

安琳琅木着脸上前接过空碗,走之前顺便将他桌上那壶冷茶也拎走。

且不说周攻玉苦到心里扭曲,扭头想喝杯水盖盖味道却找不到茶壶,就说安琳琅出了东屋,正好撞见院门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撞开。

方老汉满头大汗,身後背着个人,两个眼生的婆子跟在他身後急吼吼地闯进来,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喊话,「快,屋里有没有人,出来搭把手!你娘摔伤了!」

安琳琅这厢东西还没放,匆匆出去就看到刘玉春一脸灰败地趴在方老汉的背上,一脑门的血,她本就精瘦,蜷缩在方老汉背上只剩一小把,嶙峋的骨头连厚袄子都挡不住,膝盖的裤子破了好大一块,一边脸颊肿得老高,丝丝往外渗血。

方老汉腿脚不好,背着人深一脚浅一脚,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安琳琅还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乱成一团,东屋那边的门吱呀一声,听到动静的周攻玉也出来了。

不过这会儿谁也没注意到他,一个大嗓门的婆子拍了大腿就喊,「我瞧就是那伍氏干的!不然怎麽方婶子前脚出去她婆媳就跟出去?为了那几吊大钱,这婆媳俩丧了良心!」

方老汉听着,搭在膝盖上的手都在发抖。

「就是!方婶子好心带她们挣银子,倒是会使心眼儿,以为自己推的那一下没人瞧见?那些个烂手烂脚的白眼狼!」那婆子也不晓得方家什麽情况,以为安琳琅是方家女儿,拉着她义愤填膺地就是一顿说。

今日刘玉春按照先前说好的去王家做席面,但是前几日没推掉大房那对婆媳,只能带两人去王家帮厨。婆媳俩一路上也安分,刘玉春怕等会儿忙乱,路上就指点起婆媳俩做事儿。

等几个人到了王家才知晓,王员外府里这回是出大钱找厨子做席面,盖因请了县城的大人物——县令老爷身边的第一人林主簿。

这林主簿不好酒色就好一口吃的,王家的管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只要席面做得好,主厨赏二两银子,帮厨一人赏一百文。

整个後厨心思都活泛起来,王员外这回的席面很郑重,听说是要走林主簿的路子送王家大姑娘进宫当娘娘的,找来的帮厨都是十里八乡烧饭的一把好手。

主厨拿二两,帮厨才一百文,可不就都躁动起来?尤其是大房的婆媳俩,恨不得抢占了主厨的位置,但王家管家认准了刘玉春,伍氏说破嘴皮子夸自家媳妇儿手艺好都没叫人改变主意。

闹了一阵子,席面该谁做还是谁做,就在刘玉春端了一盆菜出去洗的功夫出了事。

井口边不知被谁浇了一瓢水,结了冰,刘玉春一头磕在井口上头破血流,等众人听到动静跑过去,就看到昏死的刘玉春和口口声声说跟自己没关系的方家大房婆媳。

安琳琅趁人不注意摸了一下刘玉春的骨头,顿时松了口气,没伤到骨头。

折腾这一路,刘玉春也醒了,人刚放下就睁开眼睛。

几个人立即围上去七嘴八舌地一问,果然是那对婆媳推的。

方老汉老泪纵横,是他没用,是他护不住老婆子才叫人这麽欺负。

刘玉春躺在炕上脸色煞白,却还宽慰方老汉,「下回有什麽活计不带她俩就是了。老头子你别气了……」

她除了劝还能如何呢?夫妻俩膝下子嗣单薄,就一个捡来养老的病弱儿子,大房人多势众,真闹起来,那一家子黑心肝指不定叫他们家吃什麽亏。

心里恨大房那对婆媳在其次,她更心疼银子,王家的奶奶们素来大方,只要席面做的不是太差,她们一赏也是几大吊钱。

「这天寒地冻的可怎麽过……」

方老汉往镇上走一趟,银子也没来得及去讨,他此时坐在床沿边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脸上愁苦一片。

几个婆子虽能说道几句,这到底是旁人家的事,见刘玉春醒了,她们也该回去当差。

安琳琅送几人出去,到了门口才喊住两人,「不知我娘出了事,这席面如今谁来做?」

两婆子一愣,顿了顿,道:「管家估计从剩下的人里头挑吧,小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忿,但这回主家的席面重要得很,事关大姑娘能不能入京当贵人,管家可不敢耽误事儿。」

安琳琅点点头,「不耽误事儿,我想代替我娘接下这活计。」

话音一落,两人立即看过来,怀疑的目光差点没把安琳琅刺穿。

她们上下打量了安琳琅,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胳膊比柴火棍还细,一双手搭在腹部,白嫩得就跟没用过似的,这细胳膊细腿儿能端得起大锅大勺?别火一冒出来吓着了,回头人一头栽进去。

「我说方家姑娘,这做席面可不是闹着玩,你别逞能……」

「我会做菜。」安琳琅盯着她的眼睛笃定道:「比我娘做的还好。」

其中胖点的张婆子实在看这一家子可怜,忍不住帮了一句,「不如就带她回去看看,让她当场做一道出来给管家瞧瞧,能不能用且叫管家来定。」

刘玉春的做菜手艺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她家姑娘自小耳濡目染,估计也不会差。

另一个婆子姓王,是王员外家的家生子,她男人在王员外身边伺候,说话在管家跟前管点用。

两人这回送刘玉春回来,瞧着这一家老实人被欺负成这样,唏嘘的同时也确实可怜,张婆子一劝,王婆子顺口就答应了,「到了王家,我会替你跟管家说说情。能不能让管家用你就看你的本事。做席面可不是一桩小事,这回事关大姑娘的前程,千万不能出纰漏,否则就是我都要吃挂落!」

安琳琅心里一喜,立即保证道:「嬷嬷放心,做不来的事情我也不敢往身上揽。」

临走前,她扭头冷不丁瞧见院子里站了个人,吓了一跳,只见那人披着半旧的袄子,肩头落了些雪,如青竹一般笔直修长的立在雪中,彷佛玉树雕成。

隔着一层篱笆,周攻玉低声问道:「娘如何了?」

安琳琅站在外侧,还没说话,几个婆子就先接话,「我的天,这是方家的儿子?」

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周攻玉亮得出奇,乡下小地方就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

「哎哟哎哟,我滴个亲娘,这长得跟天上神仙似的。我跟你说,你娘没什麽大事儿,就是摔了一跤磕到脑袋,方才人已经醒了,往後只管好好养着必定不会有事。」

知道人醒了,周攻玉终於放下心来,他从方才刘玉春被抬回来便在屋外站着,身子本就虚弱,这会儿脸色已经发青,谢过几个婆子,他重重咳嗽一声便转身回了东屋。

几个婆子盯着他的背影意犹未尽,收回目光以後连忙招呼安琳琅走。

第三章 临时当主厨

时间很赶,刘玉春这边伤着,方老汉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空发现安琳琅不见了。

几个婆子带着她走到村头,碰巧村里张旺家的去镇上就搭了个便车。

匆匆到了王员外府,後厨的人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拉着两婆子就匆匆去往後厨。

「哎哟喂,王嬷嬷、张嬷嬷你们去哪儿了!後厨这会儿没个能掌勺的,都快要闹翻天了!」她拽着张婆子说话跟倒豆子似的,「管家正在後厨那儿发火呢!在问方婶子去哪儿了!」

「管家怎麽都惊动了?」

王婆子是後厨的嬷嬷,和张婆子一个负责小厨房的采买,一个负责管小厨房。虽然算不得大管事,但多多少少说话有点分量。

这回刘玉春出事是意外,两婆子正好撞见这才搭把手将人送去看大夫,後头撞见来镇上讨银两的方老汉,便有了去方家村走一趟的事儿。

听到管家都惊动了,两人自然都急了,「後厨又闹什麽?把管家都给惊来!」

说话的就是後厨一个烧火的婆子,哪里知道那麽多,她平日在王婆子手下做活,自然是向着她的,忙一把拉住前头的王婆子,「老姊姊你可快些吧,管家就在找你,问你怎麽不管事!」

王婆子顾不上其他,匆匆就冲在前头。

「午时就开席,这会儿都什麽时辰了?後厨出了这事儿,管家急得满屋子打转,快快!」

说着,一群人穿过小路去了小厨房。

後厨这会儿已经安静下来,请来的帮厨和王家本来的大厨们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一个个垂头耷脑鸦雀无声。

管事的脸色黑得比那锅底还吓人,眼神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生吞活剥了。

他才离开多久,做席面的方婶子就满脸血地被人抬出去?这些人解释说是方婶子自己摔的,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在王家大宅几十年,见过的阴私手段比乡下人可多得多。府里素来规矩好,冬日井边湿了易结冰,就怕有人不小心踩了摔跤,他特意安排了丫头打扫,就没见有人摔过,哪能方婶子一来就差点磕死在井口边?

眼看这群乡下婆子心虚的模样,用脚後跟想都知道心里有鬼,先不说为了那点钱闹出肮脏事,就说方婶子如今出事席面谁来做?都这个点了,这一桌子菜还都是生的,管家只要一想到一会儿开席上不了菜,眼前忍不住一阵阵发黑。

「我管你们什麽理由!今儿菜做不出来,你们谁都别想拿到工钱!」

要不是把这些人撵出去没人做席面,管家恨不得亲自拿棍子将这群人全打出去。

王家的厨子站在一旁,双手抱胸事不关己,自打知晓主家决定这回找外头的厨子,他心里就憋着一通火气。他自认在王家也有好几年,做的饭菜也没人说不好,怎麽就忙不得席面了?特地去外头找个婆子来做,根本就是看不起他。

不过心里这般想,话却不敢说,毕竟还是得在王家干活,吵闹起来丢了好活计去哪儿找?但此时看这席面做不成,心里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管家看这群人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话来,不过方婶子跟他非亲非故的,他没那个闲功夫为她讨公道,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差事,今儿个席面要是出了岔子,打板子其次,估计他这差事都能丢。

现在这情况,要麽将方婶子抬回来,要麽请外头的大厨。方婶子那一头血的,抬回来也顶不了事儿;去外头寻人吧,穷乡僻壤的连个像样的酒楼都没有,去哪儿找大厨……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法子——从剩下的这群人里选一个。

深吸一口气,管家硬着头皮问:「你们里头还有谁做过席面的?」

这句话问出来,帮厨里头好几个人眉飞色舞,尤其是方家大房的婆媳俩,两人仗着体格壮往前挤,推推搡搡冲到管家跟前说自己做过席面。

伍氏膀大腰圆,粗壮体格大嗓门,以一己之力将其他人都推到後头,「管家,我家媳妇儿手艺那是没得说,别看她年轻,实则比那几十年的老师傅都会忙。嫁到我家这些年,我儿媳妇给村里十来户人家做过红白席面,不管是大肉还是小菜,她都做得来!」

「席面谁不会做?」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不服气了,「来这干活的谁没整过席面?」

「对啊,你一个方家村算什麽,统统才三十来户。说起来还一半沾亲带故的,忙那点席面算什麽本事?一个猪肉都吃不起的穷村子还整大菜?别好肉到你们手里都当肥肉给炖了。」另一个四十上下的老妇站出来,「管家,我老曹家的可是给镇长家忙过菜的!官老爷爱吃什麽,我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镇长去年娶媳妇儿你晓得吧?他家席面就是我去忙的!」

「可拉倒吧你,就捣鼓那麽一回到处嚷嚷……」

一个开口,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都来抢,管家没办法,这些人都是透过乡下人口耳相传找来的,到底有什麽本事他也不清楚,一群人争抢着都说自己会整席面,真的假的还不就一张嘴在说?

「这样吧,你们一人做一道菜出来。」正好王家後厨宽敞材料也多,管家实在没办法,只能用这个法子,「先做出来,都端来给我尝尝味道。做得好的,这次席面就交给她做。」

帮厨们听了都乐坏了,有那本来还同情刘玉春被人害的,现在心里都觉得推得好,要不是推这一下,这等好事儿还轮不到她们头上,心里乐着,忙不迭就开始做菜。

不过乡下人哪里见过什麽精巧的吃食?大夥儿自家做饭做菜那都是大锅菜往里头一丢一锅炖,当然这些被叫来帮厨都是会做个拿手小吃的,於是一时间各显神通。

方家大房的媳妇儿李氏大话说得响亮,其实还算有点本事,至少这一群人里头她炒起菜来最舍得搁油,刺啦刺啦油烟气冒出来,味道混杂在一起,别提多呛人。

管家脸色不大好看,看这些人切菜的架势心里就忍不住着急,手背在後头,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看了厨子好几眼,厨子就是冷笑着不出手,他心里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只能唉声叹气。

眼看着一道道菜出锅,管家拿着一双筷子每一个夹一筷子尝味道。

乡下穷苦,饭菜本就不讲究,为了能多吃点饭,一般菜都做得很咸,管家一道道吃过去咸得嘴里都发苦,直到尝到李氏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她做菜味道虽然没强多少,但胜在颜色好看,这麽一盘子端出去,至少是里面最上得了台面的。

管家眉头皱得打结,菜的味道马马虎虎,只比他家婆娘做得好一点。都说贵人吃的是山珍海味,不晓得这等吃食能不能入贵人的眼……

他不死心地将目光投向王家的厨子,厨子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管家说的话他听见了当没听见,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管家没办法,叹了口气,矮子里面拔将军,「那不然,席面就交给……」

话还未说完,王婆子带着安琳琅赶到门口,「方家村方二婶子的女儿能做席面!」

这句话硬生生断了李氏二两银子的好差事,大房婆媳脸色十分难看,连看了王婆子好几眼,没明白方婶子的女儿是哪个方家婶子。

王婆子快步走到管家跟前,她男人跟管家熟,打断管家的话管家也没生气,只是扭头看王婆子身後站着的安琳琅。

王婆子将人拉到外头来,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管家听说安琳琅是方婶子教出来的,打量了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好几眼。这姑娘细胳膊细腿的,瞧着连大铁锅都拿不起来,要说做得一手好菜怎麽看都有些不信,但王婆子这人他清楚,不会乱说话。

见她信誓旦旦,他不得不半信半疑地问安琳琅,「……你做过席面?」

「做过。」安琳琅站在一旁,神情不似乡下人畏缩,腰杆也笔直。

管家也是有几分识人的眼力,上下打量了安琳琅,又问:「会做哪些菜?拿手菜有几样?这回宴请的可是县城的大人物,席面也是有讲究的。」

安琳琅想想,「管家可知贵人是何方人氏?」

「何方人氏?」

「江南一带口味清淡,京城以北一带口味偏重,每个地方的人都有不同的偏好。」安琳琅不骄不躁,说话也慢条斯理一口官腔,「知道是哪里人,正好能拿捏准口味。」

这话就说得讲究了,乡下人做饭就那麽几个把式,要麽蒸,要麽炒,要麽炖,谁晓得顾及旁人什麽口味?

看着管家听完这一番话眉头扬起来,王婆子知道这事成了一半,看了一眼安琳琅,见她神情镇定不像说大话,彷佛只要知晓贵客是什麽口味,她便能做出什麽口味。

管家没说话,还是犹豫。眼前的小姑娘年纪太小了,做厨子还是得经验老道才好。

安琳琅提议,「不如我先做一道菜叫你们尝尝?」

里头才比较过一番,方家大房婆媳还等着管家发话呢,就见他带一个瘦了吧唧的小姑娘进来,指着其中一个空位让她先忙。

一群等着宣布好消息的帮厨们不明所以,就看到那瘦不拉叽的小姑娘兀自去到案板後头,拿起插在砧板上的菜刀掂了掂,目光在桌上扫视了起来。

王员外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听说生意都做到中原去,小厨房的菜品食物自然比较齐全,至少对比方家寒酸的粮仓十分富裕且奢侈。

大都是腌渍的肉食,毕竟西北边冬日新鲜蔬果少,安琳琅这个位子手边是一把已经泡软的红薯粉、乾豆子、乾花生米和切好的葱姜蒜,油盐酱醋也摆放齐整,瓶瓶罐罐摆在一起。

安琳琅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打开一一闻了闻,重点尝醋和酱油。这醋不知怎麽酿的,味道很惊艳,酱油就差点意思,不够鲜。

安琳琅看了材料都是现成的,那就做酸辣粉。

後头灶上的火是烧着的,烧火婆子是王家的下人,看管家眼色行事。

安琳琅舀了一瓢菜籽油,刺啦一声浇在锅里,油烧热了下花生和乾黄豆。

那一大勺的油管家还没说什麽,一旁来帮厨的人倒是心疼得直抽抽。

其中一个黑脸的老妇人瞧管家在,不知是真心还是邀功,张口就指责安琳琅大手大脚,「小姑娘家家的不会做事就别逞能,这席面是你一个没经事儿的小姑娘能整出来的?瞧你这一大勺油浇下去,这是拿东西不当东西,不心疼是吧……」

安琳琅被她指责得好笑,没搭理她,拿起刀先掂了掂,抓起砧板旁边一个蒜头啪就拍上去。

那刀又重又沉,拍砧板上吓得那老妇人脸一僵,安琳琅手挽了个刀花,咄咄地就切起来,动作俐落得彷佛在作画。

花生乾黄豆炸变色,香气冒出来,她一手拿着漏勺,将那炸好的东西捞出盛在盘子里,一层油光,鲜艳欲滴,先不说味道如何,就这有别於乡下人的做派很能唬住人。

有那不服气的看出什麽,在一旁嘀咕,「炸东西又不是什麽难事,这年头谁还不会炸?」

方家大房婆媳俩盯着安琳琅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刺穿,要不是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打岔,这会儿管家定然将做席面的好差事交到她们手上了!

想想二两银子的赏钱,李氏心里跟猫爪似的难受,又想到刚才听王婆子说什麽方家村方二婶子的女儿,方家村几个二婶子?该不会说的是瘸腿二叔的婆娘吧?刚才王婆子不就送二婶回方家村?但她家就一个病秧子儿子,哪来的女儿?

扭头看了一眼婆婆,婆婆也在狐疑。

安琳琅瞥了眼李氏,将菜刀往砧板上狠狠一插,李氏一缩,收回打量的眼神。

酸辣粉讲究的就是酸和辣,这年头还没有辣椒,就算有人吃,估计也没有端到桌上,武原镇很偏僻,再说大雪天瓦市也关得早,去碰运气也不一定有。

好在没有辣椒还有茱萸,茱萸这东西也带点辣味。为了让辣味尽可能出来,安琳琅特意用锅煸了一下。

嫌酱油味道不够鲜,正好碗底还装了点小虾米乾,她抓了一把,一瓢油浇上去,刺激味蕾的香味瞬间在厨房爆开。

酸辣的味道很是刺激,再将炸好的花生乾黄豆撒进去,撒点香菜点缀。安琳琅不禁叹气,豆瓣酱和剁椒才是川菜的灵魂,茱萸到底差点意思。

锅里水开了立即下红薯粉,时间紧迫她只做一碗,一小把煮软了捞起来,料子浇上去,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就端到管家的跟前。

「尝尝。」

管家闻着味道忍不住咽口水。

旁边帮厨的一边咽口水一边还不忘踩上两脚,方家大房婆媳脸泛着青,走过来刺了一句,「这什麽东西?黑不溜秋的也能吃?」

没了红油,色泽确实不大好看,但安琳琅是什麽人,一个靠天赋能将食材味道放到最大的黄金手,这酸酸辣辣的味道跟长了钩子似的,勾得人直流口水。

管家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头。红薯粉煮得软弹,一吸到嘴里一股独特的酸辣味道就在舌尖绽开。

管家脸色顿时就变了,彷佛喉咙里有个吸盘似的呼呼就小半碗下了肚,花生乾黄豆炸得又香又脆,混在这软糯糯的红薯粉中味道出奇的香。

「就是你了。」擦着嘴,管家捂着火热的胃心满意足,说着他想到一事,「林主簿是北方人,也是镇上走出去的人物。」

没想到这丫头瘦巴巴的竟然有这手艺,席面没问题,管家悬着的这颗心顿时就放下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搞砸了,大奶奶和员外那边你自己去给大奶奶泄火!」

安琳琅点点头,「自然。」

到手的差事就这麽一碗粉的功夫换了人,方家大房的婆媳俩顿时就不干了。

伍氏在方家村横习惯了,当下就想闹,但管家是谁,他管着偌大的王家大宅,难道怕一个乡下婆子?当场就黑了脸。

「不想干就滚!大雪天厨子找不到,帮厨难道还找不到?」

「可话不是这麽说的啊管家!」伍氏脸色讪讪,「你方才不是尝过我家媳妇儿做的菜?她手艺好是出了名的,你刚才也说好……」

「我何时说好了?矮子里头拔将军,你媳妇儿做的还没我家婆娘做得好,还想整席面?」管家头一回遇到这种自说自话的,「你要干干,不干就拉倒!」

婆媳俩没想到会被管家一顿奚落,後头的话噎到喉咙里憋得脸都青了。

管家见後头几个人鬼鬼祟祟,想到方婶子出的那事儿,怕这些个乡巴佬给他背地里折腾,把这小姑娘又给折腾出个三长两短没人整席面,当即眯着眼警告——

「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这席面是整给县里的贵人吃的,你们那点糊弄乡下人的本事就别拿到台面上献丑了!告诉你们,要是惹恼了贵人,谁也救不了你!今儿这席面就给这姑娘做,谁再敢背後搞小动作,都给我扔出去!」

安琳琅冷眼看着,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条里脊肉,北方人口味重,她打算做东北菜。虽然自己是做川菜出名,却也不是不会旁的菜系,安家菜偏江浙菜和徽菜,她做菜的基本功可是从小练出来的,八大菜系都有涉猎。

为了宴请林主簿,王家从乡下收上来好些野物,还有一些山菌子,做一道小鸡炖蘑菇,再加上东北名菜锅包肉,还有溜肉段、地三鲜。

这些个菜色虽说後世的饭桌上人人都吃惯了,这年代倒还没有,後世的名菜既然能够让众人都喜欢,味道自然是有保证的。

心里盘算着,安琳琅从筐中取来大葱切丝,烟气缭绕之间,显得她的眉眼宁静温和,旁人做饭是猪打仗,安琳琅做菜俐落又好看。

她准备好配料立即开始调勾芡,能用地瓜粉或者玉米淀粉来做,她单手往里头打了两个蛋,加了点水,飞快搅成糊状,一手拿着筷子将切得大小一致的肉片裹上面糊,直接倒油炸。

锅包肉讲究的就是炸的火候,炸得好外酥里嫩,炸的不好就是一坨老肉,通常是炸两遍,一炸熟二炸色,炸好後再捞出来另起锅烧热。

这反覆的程序看得人咋舌,一旁帮厨的妇人忍不住嘀咕,做菜哪有这麽麻烦的?不过人家管家不嫌麻烦,她们也只敢嘴上嘀咕。

锅底留了点油,盐、酱油、白糖、醋、地瓜粉,勾芡调匀成汁,将调好的醋油汁淋在肉上加点料酒,但这年头做菜没有所谓料酒,其实就是黄酒。

安琳琅舀了一勺子酒加进去,急火快炒,刺啦一声,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迸发出来。

大火收汁,直至锅底汤汁快收尽,她转身将案板上的葱丝姜丝萝卜丝洒进去,再翻炒两下,待到葱丝配料沾了些汁水,看着晶莹剔透,这才俐落盛盘。

「锅包肉。」

锅包肉?听都没听过。一旁帮厨的人都傻了,这哪里是请人做菜,分明是大师傅显神通啊!本还有些怨言的,此时一个个都不敢嘀咕。

避出去的王家厨子不知何时进来,人就站在灶台边上瞪大眼睛,看着安琳琅做出这一道菜,脸上傲然的神情一点一点裂了。

安琳琅将一个盘子扣在上面,盖住了一盘子锅包肉。

时辰紧,一次做一道菜来不及,席面上不能只有小炒,还得有炖菜,正好请的帮厨多,安琳琅非常自然地指使她们做事,「和面,将这些东西切段,这鹅切成块,葱姜蒜配料切碎末。」

帮厨们愣了一下,在安琳琅的气势下不自觉都去干活了,等忙活一阵才醒过神,怎麽听一个小丫头指使?觉得抹不开脸面,但意识到管家还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憋屈也只能继续干。

厨下几个灶台在用,安琳琅预备做一道东北名菜——铁锅炖,这吃法虽然粗狂,但滋味十分鲜美,尤其适合冬日,是老饕的口味。

安琳琅准备做十道菜,象徵十全十美,四道小炒、两道大荤、两道凉菜,再加一个汤,一个鱼。

正好她来的时候在後头瞧见一条鱼,活蹦乱跳还挺大个,便想着做一个豆腐鱼头,先将鱼头腌上,她这边几个锅同时开工,很快一桌席面就整治出来。

最後一道豆腐鱼头,安琳琅特地嘱咐,「鱼头要吃滚的,冷一点都会腥。一会儿桌上最好准备一个煮茶用的小炉子,将这鱼头豆腐盛到砂锅里用小火边吃边炖。」

一个时辰不多不少,主屋那边刚来问,这边所有的菜色刚好出锅。

管家一头冷汗,深深吐出一口气,连忙指使布菜的丫头们赶紧送去,「这些菜都是刚做好的,热腾腾的。你们紧着皮赶紧送过去,可别叫菜冷了散了味儿。」

十道菜端上去,安琳琅擦了擦手指,才算歇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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