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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猫夫子《美人退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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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29 10:25: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猫夫子《美人退婚后》

{出版日期}2022/04/27

{内容简介}

这段婚姻是一场交易,
她是他报复家中的棋子,他是她护全家平安的靠山,
然而感情这事半点不由人,让这场交易逐渐多了点甜……

连日梦到自家人被打上反贼名号最终覆灭,为免成真,
大将军嫡女云梦兮决定跳进情敌的陷阱,顺势解除和安定侯世子的婚约,
让侯府无法利用爹爹的兵力,并和向来与亲爹安定侯不和的庶子解游迟搭上,
他虽身有残疾,却备受皇宠,更重要的是,梦境预示他将握有免死金牌,
如今她靠他护全家平安,他则靠她打击侯府,彼此各取所需,并定下三年之约,
谁知他们才刚大婚,府中就么蛾子不断,
先是世子夫人扯着安定侯的大旗来捣乱,後有世子以解游迟不能人道为由,
竟要她悄悄跟了他,与他行苟且之事,生下儿子後便许她正妻之位,
而这令人作呕的一切,恰恰被解游迟听在耳中……

解游迟身残病弱将不久於人世,
可是面对大批「假流寇」的追杀他仍不顾自身与她一同坠桥,
她决定不再被梦境制约,而是顺从本心,陪他走完这辈子!
虽然阻止不了他报复安定侯,可身为他的妻,有权管着他的饮食起居,
盯着他累了就要睡,身子不适就要让大夫检查,
那些不是太重要的人找上门交给她处理就好,反正她百毒不侵,武艺高强,
终於熬到计画的最後一步,她替他前去护卫皇帝安全,
说好事後两人便回到徽州过他们的小日子,
却发现这只是不让自己涉险的藉口,急忙赶回,
就见他被箭矢穿胸,她因而走火入魔,大开杀戒……


第一章 夜夜噩梦

元和十四年,朝堂争斗日趋激烈,究其原因,便是元和帝年过半百,子嗣繁多,却迟迟未立太子。

皇帝的家事便是国事,自然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多口杂,小道消息就在民间传开了。

众说纷纭,有说元和帝私心,不立太子是有心保护他真正属意的继承人,让觊觎皇位之人先斗个你死我活。

也有人说,元和帝平日里最宠爱秦贵妃,自是想立秦贵妃之子为太子。

奈何皇后有两个儿子,不痴不傻,也无过错,没道理立庶不立嫡。

贫民当然不在意谁来当皇帝,可这消息在贵女之间流传就不是那个味了。

云梦兮,北祈国战神云文翰唯一的嫡女,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未满十二岁便因其才学气质被元和帝亲封为悦华县主,如今刚及笄,更是出落得清丽脱俗,犹如坠入凡间的仙子,如此品貌,自然是世家贵族争相想要娶进门的媳妇人选。

若不是云文翰乃北祈国唯一的大将军,其战功彪炳官居一品,还手握重兵,怕是连皇家子嗣都上赶着要给大将军做女婿。

故此,贵女之间流传的便是战神心中太子的人选是谁、战神属意的女婿对象又是谁。

涉及党争,传入云梦兮的耳中,她自然是愁绪纷扰,以至於噩梦频频,已然有好几个月没有睡好。

直至亲事有了着落,对方来大将军府下聘时,云梦兮本该放下心头大石,可她无意间听见一些不该听见的话,令她顿时生出一种噩梦竟然要成真的错觉。



炎暑将临,雷雨增多,豆大的雨点打在瓦片上,顺着缝隙在窗沿汇聚成片片雨幕。

云梦兮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恍惚间,窗外影影绰绰的植物彷佛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令她的心难以安定。

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床幔外响起。

「姑娘,姑娘可是又被噩梦惊着了?」

说着,娇俏的身影快速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安神茶。

床幔被人打起,云梦兮迎着微弱的烛火看了过去,熟悉的脸庞带着焦急,婢女用洁净的丝帕轻轻地替她掖着额角的汗水。

「姑娘,这些日子你夜夜惊梦,要不奴婢还是禀报将军,让将军请个太医来……」

云梦兮摇了摇头,接过了婢女手中的丝帕,「莫要扰了爹爹,无妨的。」

她大婚在即,府里上上下下也就她这个准新娘最闲。

「可是……」

「春满。」云梦兮的声音微微一沉,就连眼神都变得犀利了几分。

春满与云梦兮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甚笃,她自是十分了解云梦兮,故此只是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前些天我吩咐你的事可都打点了?」云梦兮抿了一口安神茶,「水榭飞苑内的人可曾让人疏通好了?」

听云梦兮这样问,春满立刻点头,只是神情又有三分不安,「姑娘,奴婢听说那水榭飞苑原是陛下赐给徽州刺史在京中养病之所,算得上是皇家御用园林,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云梦兮玉指葱葱,轻轻按了按眉心。她何尝不知这样做的风险,可她不得不赌一把,为整个大将军府赌一把。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看云梦兮愁绪满面,春满亦是不忍心,这些天她瞧在眼里,着实着急,她很清楚,没有人比姑娘说的人更适合这个计画。

「姑娘莫要担心,奴婢都让人打点好了,绝不会有人知道的。」春满轻轻握住了云梦兮的手,「只是……此番一来,姑娘当真要与那刺……」

她瞧了瞧云梦兮的神情,话锋顿时就转了,有些惋惜道:「奴婢只是觉得,世子怕是要伤心坏了,他是那样钦慕姑娘。」

话说到此,云梦兮不由得忆起那日,安定侯府的世子解文来亲自上门求亲时的画面。

神采飞扬的少年,仅是匆匆一瞥,便叫人记忆犹新。

他的眸子里充斥着满满的热忱,对她,对这个天下,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劲。

她俯身行礼之际,他耳根微红,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中的团扇,视线都不敢随意游移,就怕惹她不快。

如此少年,与梦中相去胜远。梦中的他一身血腥,满面杀气,与现实之中判若两人。

云梦兮知道无论家世、品行、能力,解文来都是她夫婿的不二人选,即便她对他并无倾慕之意。

若非梦魇,她或可尝试与他相处,毕竟她本也没有意中之人。

可偏偏,侯府是葬送他们大将军府上下百余条人命的刽子手。

其实在求亲那日之前,她并未将梦境放在心上,可在亲耳听见随同世子一起前来的侯府幕僚与爹爹谈话……

云梦兮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直到现在,忆起那犹如坠入冰窟一般的感受,依旧令她忐忑不已。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幕,顿时将屋内照得透亮。

只是一瞬,云梦兮感到心若擂鼓,耳畔回响起梦中的杀声震天,顿时捂住双耳,下意识摇头。

不行,她不能犹豫,哪怕解文来再怎样出色,再怎样倾心与她,她都不能用大将军府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她赌不起,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心为国为民的父亲、兄长成了犯上作乱的反贼,更不忍心连累母亲与府中的老老小小。

一瞧云梦兮的模样,春满就知道她又想起了梦中的经历,立刻俯下身,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安抚道:「姑娘,明日事成,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云梦兮的心境逐渐平复。

没错,这悔婚的计画势在必行,即使要背负贞洁被毁的污名,她也在所不惜。

缓和过来的云梦兮问了一句,「什麽时辰了?」

「寅时三刻了。」

云梦兮转过头,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已然不如方才那麽大,天边似乎也开始微微泛白。

看起来暴雨将过,就不知他们大将军府的命运能否改变。



水榭飞苑是北祈国国都大郾城内最具有特色的园林,也是达官显贵、世家贵女喜爱用来举办各类宴会的场所。

据说这园子的主人极为神秘,有人猜测兴许是朝廷的人,也有人猜测乃是天下首富。

当然,不乏有人议论,说整个北祈国要论神秘的话,非无垢楼主莫属。

话说当年元和帝微服私访,曾与无垢楼少楼主相知相交,其後还有传闻说连元和帝都亲自向无垢楼买过情报。

如此组织,当然让人好奇又敬畏。

今日,长公主的百花荟萃盛宴便是在水榭飞苑里举办,目的有两个,一来是恭贺悦华县主大婚在即,二来是给世家贵女、公子们一个交流的平台,说白了就是一场大型相亲会。

作为主角,云梦兮自然是不能缺席。

在这场宴会上,她会见到解文来,然而今日过後,他们之间的关系定是要跌入冰点。

云梦兮缓缓地漫步在水榭飞苑的廊道上,身边是春满和秋绪两名贴身丫鬟,她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彷佛在思考着什麽。

秋绪年纪略小,第一次跟随云梦兮出席大型宴会,对於那麽大的园子颇为好奇,小丫头走马看花似的口中没个停下的时候。

「姑娘,这园子倒是颇为有趣,竟然瞧不见一阶台阶。」

云梦兮没有答话,倒是春满拧了一把秋绪,叮嘱道:「今日宴会上多是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你呀,管好嘴,莫要多说。」

秋绪立刻捂住嘴,灵动的眼眸依旧没忘记抓住身边美丽的景色。

潺潺溪水,飞瀑走珠,随处可见的奇花异树为夏日带来一抹清凉。

春满看了看云梦兮的神情,不免叹息。

这水榭飞苑内所有的亭台均用坡道连结,就连抄手游廊之间也瞧不见一阶台阶,听说这都是元和帝为了徽州刺史所特意改造的。

传闻刺史大人自出生起便不良於行,以残疾之身报效朝廷,三年来立功无数。

他虽为文官,却深谙兵法谋略,为北祈国数次击退蛮夷部落,守住边境的疆土,就连云文翰都对他刮目相看。

刺史大人更亲自出使外域谈判,替北祈国节省了不少资源,从而充实国库。

民间传闻,这徽州刺史深得帝心,是眼下元和帝最为信任的人。

云梦兮过去从未对江山社稷、朝堂争斗有过多的想法,可如今却不同了,数月噩梦连连,均是与此有关,令她不免想起儿时恩师的教导。

就在云梦兮思绪翻涌之际,前方跑来一名小厮,看衣着是水榭飞苑之中的下人。

「云姑娘来了,快随小的去花廊吧。」

宴会就是在水榭飞苑最为有特色的九曲花廊中举办,宴席分为贵女席和男宾席,中间由一道水幕隔开。

整个九曲花廊如梦似幻,彷佛置身仙界,云梦兮虽非第一次来,却依旧震惊它的华美与脱俗之气。

九曲花廊确有九道弯道,每一处弯道处都修有汉白玉砌成的凉亭,蜿蜒曲折的花廊悬浮在一片清澈的湖水之中。

夏日里,湖中翠绿点点,将清澈的湖水映衬得更为通透。

廊道两侧摆满了奇花异草,就连横梁上都爬满了各式绿植。

「云姑娘请,长公主已经到了。」小厮抬手指向前方。

云梦兮点了点头,轻撩衣摆,一手搭在春满的手腕上,随小厮上了船。

小舟悠悠飘荡在湖面上,点点翠绿近在咫尺。

远远地,云梦兮就瞧见了那个少年,他翘首期盼,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映衬着他俊逸的容貌,更显神采飞扬。

解文来的眼神一看便是十分激动,可云梦兮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眸,她更在意的是他身後不远处那名女子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以及对自己流露出的蚀骨恨意。

是柳玉茹,执金吾柳家的嫡女。

云梦兮不动声色,坦然自若地上了岸。

天下第一美人的出现让宴会顿时变得更为热闹,离得远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遥遥地翘首期盼,却只能看见一抹仙影。

云梦兮不愧有仙子之称,身入九曲花廊这般如梦似幻的仙境,更显其衣袂飘飘,人比花娇。

和蔼慈祥的声音自第一个亭中传来,也让在场众人回过神。

「好好好,今日的主角到了,诸位也可以入席了。」

说话的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北祈国的长公主,在她身边陪伴的是她最小的女儿,封号娴珍,与云梦兮同年,略大数日。

「梦兮妹妹,你可来了。」娴珍走出亭子迎接,「瞧这一身,也就梦兮妹妹能驾驭住如此清雅如仙的素色衣裙。」

听长公主之女这般称赞,在场的贵女各个流露出羡慕不已的神情。

云梦兮款步而行,到了跟前才俯身行礼,「梦兮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随我去见母亲。」

云梦兮正要抬步,身後却传来了讥讽的低语,声音不大,但还是有不少人听见了。

「悦华县主当真面子大过天,便是你今日已经成亲了,也不过就是世子夫人,竟然要让长公主与诸位殿下等你。」

此话一出,云梦兮瞧了一眼解文来,只见他眉峰微蹙,连拳头都握紧了,倘若说话的不是女子,他怕是要一拳头挥了过去。

「便是嫁给皇子,也当……」

柳玉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可不是,县主叫我等好等,诸位说,该不该罚?」

有人开口,自然有人附和道:「听闻县主琴艺乃是一绝,不知我等可有幸大饱耳福?」

众人开始起哄,异口同声道:「世子应当不会阻碍吧?」

说着,一名少年用肩膀拱了拱解文来,惹得他本就泛红的耳廓鲜艳欲滴。

众人都在起哄,反倒是替云梦兮化解了来自柳玉茹的嘲讽,也熄了解文来方才的怒意。

只是,这个发展打破了云梦兮原本的计画,她本就是要激怒柳玉茹。

云梦兮不急,可身边的春满却有些不安了起来,她怕自家姑娘抚琴一曲会耽搁了时间。

此时的柳玉茹正妒火中烧,因为解文来的眼中都是云梦兮,压根就没有多瞧她一眼。

云梦兮依旧清清冷冷,宛若高高在上的仙子,她的眼神是那麽不屑,彷佛自己是卑微的尘埃。

她再也受不了,她要毁了云梦兮这副故作清高的模样!

柳玉茹腰肢细软犹如水蛇,一袭水蓝色的华服随着她的步伐彷佛水波荡漾,她走得随意,状若要入席。

可就在她离云梦兮尚有半臂距离时,突然脚下一崴,整个人向云梦兮倒去。

云梦兮早就知道柳玉茹的目的,强忍着闪身避开的本能,硬生生迎了上去。

柳玉茹以为云梦兮要搀扶自己,眼神之中的恶意早已溢出。

就在两人身体碰撞之际,她用力将云梦兮推向长公主所在的方位,眼看着自己的计画就要成功,不禁心中窃喜。

就算长公主不加以苛责云梦兮的冲撞之罪,她也逃不过自己下一个安排。

电光石火之际,云梦兮藉着柳玉茹的推力,在半道上一拧腰肢,改变了自己身体撞击的方向。

「匡啷」一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两名世家贵女摔得人仰马翻。

柳玉茹还好,许是跌痛了,脸色煞白。

云梦兮则遭了殃,胸前满是酒渍,白璧无瑕的双手因为石桌的摩擦而留下道道红色的擦痕。

解文来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云梦兮扶起,又用自己的披风将人裹住。

「梦兮怎麽样,有哪里受伤吗?」

看着心中最在意的男子细声细气地搂着云梦兮,柳玉茹恨极了。

反观云梦兮,只是拢了拢披风,随後向侧边移动两步,垂眸不语。

长公主瞧着这一幕,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转头眺望湖对岸时,柳玉茹开口了,嘤嘤低泣似琴声悠悠,百转千回,「是小女子的错,小女子崴了脚,连累了县主,请长公主治小女子冲撞之罪。」

说完,她扬起脸,眼眶湿润,颊边的泪珠彷佛雨後的晨露。

长公主瞧了瞧柳玉茹,又看云梦兮俯身向自己行礼。

虽说衣衫湿了,可神情依旧不为所动,不似一般女儿家那样,确实处变不惊。

她不由得内心感叹,果然是战神之後。

「小女子并无大碍,只是一次意外,请长公主恕罪。」

云梦兮这话自然不是替自己求情,而是替柳玉茹求情。

长公主看了看两人,压下了心头对柳玉茹产生的不悦,随後才道:「来人,送云姑娘前去更衣。」

说着便有一名小厮应声而出。

云梦兮再一次行礼,解文来想跟,却被一旁的少年拽住了衣袖。

少年的眼神他明白,云梦兮即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到底还是闺阁女子。

北祈国民风虽然开放,不拘於女不露脸,却也不可能让他跟着女子前去更衣。

此时,云梦兮抬眼看了看解文来,轻声说了一句,「多谢世子的披风,世子请留步,悦华先行告退。」

解文来微微一怔,方才他就感到云梦兮对他颇为生疏,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只是一恍神的功夫,解文来就只能眼看着云梦兮的背影上了小舟,随後渐渐远去。

过了湖,上了岸,云梦兮方才松了一口气,一切依照计画进行。

云梦兮跟随小厮穿过竹林小道,便瞧见一间厢房。

「云姑娘,此地是专门用於园中宾客歇息所用,姑娘可在此更衣。」

春满看了看云梦兮的神情,随後掏出些碎银道:「有劳了。」

看着离开的小厮,秋绪这才跺脚道:「那个柳玉茹可真是惺惺作态,姑娘为何不对长公主说明是她故意推倒你的。」

春满无奈地摇了摇头,嘱咐秋绪道:「你且去马车上将姑娘的备用衣裙取来。」

云梦兮看着秋绪被春满支走,这才反身走向厢房。

春满立刻跟上,替她推开了房门。

两人进入厢房之後,春满抚了抚胸口,快速地替云梦兮取下解文来的披风,又取来乾净的手巾。

「好在秋绪不知姑娘身怀武艺。」春满动作很快,边擦边道,「姑娘先擦拭一下,小心着凉,奴婢这就将世子的披风还去。」

云梦兮握紧了手巾,看见了春满退出厢房时眼神中的不安。

她也紧张,胸腔内的那颗心「怦怦」直跳。

今日要改变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命运,而是关乎整个大将军府的。

第二章 各有各的打算

云梦兮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了里间。

她才坐上让人小憩的榻子,便听屋外传来一阵轮轴滚动的声音。

木毂辘与林间小道的摩擦声逐渐靠近,云梦兮顿时站了起来,双手因为紧张而发力,手巾被她拧得犹如麻花。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对话声。

「主人,属下陪你进入吧。」

说话的人声音浑厚,气息绵长,一听便是内家高手,而他说话的语气显然对另一个人十分恭敬。

紧接着,云梦兮又听一道男子声音传来。

这道声音略轻,伴随片刻的轻咳,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饰音质的纯透。

这种纯透像极了古琴的音质,更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

「我与卓大人有事相商,你守在屋外便是。」解游迟双手搭在木轮之上,垂眸又补了一句,「什麽时候开始,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你也变得如此小心了。」

就在云梦兮诧异这句话时,「咯吱」一声,厢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她不及细想,深吸一口气,将衣衫的领口完全解开,双手握着手巾。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快步走了出去,口中说道:「秋绪你回来了呀,衣裙可有找到?」

云梦兮脚步一动,进入房内的解游迟便仰起头。

四目相交的一瞬间,云梦兮双颊绯红,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转过身,低垂着眉眼用慌乱的语调问道:「你你……你是何人,为何会闯进来?」

她感到心若擂鼓,就连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虽只匆匆一眼,云梦兮却已经将轮椅上那名男子瞧了个清晰。

如同传闻一样,这位刺史大人果真是生得芝兰玉树,眉眼之间与世子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两者相较,还是刺史大人的容貌更胜一筹。

许是身残体弱的缘故,他的身形稍显单薄,比不得世子健硕,却多了一份风雅之气,叫人莫名生出好感。

身後并没有什麽响动,云梦兮咬了咬牙又道:「你、你快出去,我的丫鬟就要回来了,别让人瞧见了。」

解游迟眼神透着一丝玩味,注视着身前不远处女子的背影。

她一袭天青蓝衣裙,素雅而简洁,没有过多的坠饰。身量较一般女子略高,体态轻盈,瞧着颇有一番仙气飘飘的意味。

只是他注意到,她方才见到自己第一眼时,神情并不震惊,反而带着几分焦灼,就像是……

解游迟右手支着扶手,抵在眉心。

这女子就是在等他。

解游迟心中有此结论後,不免有些许好奇,此女子的用意究竟为何?会与他所查之事有所关联吗?

女子皆以名节为重,瞧她的年纪和打扮应当尚未出阁,做出如此作为,必定事出有因。

身後依旧只有浅薄的呼吸声,对方还是没有开口,云梦兮有些着急,她没想到这位刺史大人竟然不似寻常人那样反应。

他在想什麽,是瞧破了她的计画吗?

就在此时,身後传来轻微的低咳声,云梦兮一愣,身体微微一颤。

「咳咳,抱歉,在下不知房内有人。」依旧是那纯透的声音,煞是好听,叫醉心琴艺的云梦兮对他更多几分好感。

他开口了,云梦兮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戏才能继续演下去。

果不其然,身後传来轮轴滚动的声音,可才一瞬便停了,随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声传入云梦兮的耳中。

她下意识转头,只见轮椅上的男子以帕子抵着口唇,一手支撑在轮椅扶手上,咳得似乎喘不过气来。

云梦兮一惊,连忙上前俯下身,「公子,你怎麽样?」

就在解游迟转过头,注视着神情有些焦急的她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力量之大,竟有些木屑飞溅而出。

云梦兮本能身形微动,替解游迟挡下可能波及到他的木屑。

踹门闯入之人正是解文来,他一进门便瞧见云梦兮衣衫不整地伏在一人身後。

那人行动不便,坐在乌木所制的轮椅之上,隐约还可以见到月白色的衣袍一角。

是一名男子!

紧随其後进入的是柳玉茹,见此情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她看得出解文来眼中闪动的怒火。

「梦兮妹妹,你怎麽会在这里?你们在做什麽,他是谁呀?」柳玉茹走上前,柔软的身体故意靠近解文来,双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挽住对方的手臂,道:「世子爷,你千万别生气,梦兮妹妹定然是有苦衷的,你先听她解释。」

柳玉茹的话无疑是在煽风点火,让解文来更是抑制不住心绪翻涌,以至於忽略了柳玉茹此刻亲密的举动。

方才春满回宴席上,说是她家姑娘交代,要将披风还与解文来。

这让他难以释怀,在北祈国,男女之间若是有好感,便是送上礼物也是无妨的,何况他与云梦兮即将成亲,她就是他的妻,他没想到准妻子竟对他如此见外。

回想早些时候,云梦兮刻意的疏离,他心中有所疑虑,便忍不住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恰逢柳玉茹伤了脚踝要去厢房休息,便一同搭乘小舟渡河。

他没想到会在厢房外听见云梦兮焦急关心另一名男子的话语声,故此没能忍住,以暴力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画面令他目眦尽裂,他未过门的妻子竟然与别的男子如此亲近!

解文来一甩手臂挣脱了柳玉茹的手,便要上前质问。

而此时,云梦兮更关注轮椅上的男子。

她知道此人身分不一般,倘若在此有个闪失,恐怕就连皇帝也要对今日之事详加询问。

她悔婚的手段禁不起细细推敲,更瞒不过那些久经官场之人,特别是安定侯。倘若让安定侯察觉她的意图,那大将军府岂不是更危险。

一不做二不休,她宁可让人认为是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也要退了解文来这门亲事,而眼前之人就是掣肘安定侯的最佳人选。

「公子可有贴身之人照顾?身上可带了药物?」云梦兮握着手巾,玉指轻轻地抚在解游迟的胸口。

她还维持着背对厢房大门的动作,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方才他来的时候身边明明有随行之人,那人呢?

对解游迟来说,只是片刻功夫他就已经看透这出戏的目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垂眸看了看轻抚自己胸口的那只纤纤素手。

另一头的柳玉茹看云梦兮这个反应,更是喜不自胜。

她知道,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徽州刺史解大人,而这位解大人和世子之间还是血亲。

若是让世子看到未婚妻竟然与自己的血亲私通,他一定不会原谅云梦兮,而云家为了名节一定会让云梦兮嫁给刺史大人,这样她必定有机会了。

想到云梦兮和解文来的婚事即将告吹,她还会嫁给一个不良於行的残弱之人,柳玉茹感觉自己从小到大受的气在这一刻尽数化解了。

於是,柳玉茹比解文来的动作更快,她一把抓住云梦兮的手臂,「梦兮妹妹,方才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该……」她流露出极其意外又不可置信的神情,结结巴巴道:「难不成梦兮妹妹是故意被我撞倒,好藉着湿了衣衫与其他男子在此幽会吗!」

她一边说,一边还俯视着云梦兮和解游迟,眼神中是隐藏不住的挑衅。

她相信解文来经过这一次,断然不会再相信云梦兮。

这一切都没逃过解游迟的双眼,他的唇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不过,此女子名为梦兮,莫非便是他那侄儿的未婚妻,圣上亲封的悦华县主?

看她的神情,似乎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解游迟故意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只纤纤素手,接着开口道:「无妨,我没大碍,不用担心。」

在云梦兮震惊的眼神中,他缓缓地自己转过了轮椅,面对着解文来。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一刻侄子脸上精彩的表情。

既然有人搭了这个舞台,会让解家门楣受损,他合该好好配合。

这时,解文来终於看清乌木轮椅上坐着的男子。

他的身形有些许佝偻,却丝毫不会掩盖他的锋芒,甚至因为这份孱弱之感,让人莫名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解游迟好整以暇的神情,让解文来原本蓬勃而出的怒气在这一刻硬生生卡在嗓子眼。

「文来。」

解文来不由得退了两步,微微一俯身,不情不愿地先行了个礼,这才开口道:「叔父,怎麽是你。」

因为解游迟的身分,事情倒也没有像云梦兮所想的那样发展,解文来突然沉住气了,而柳玉茹也没有进一步推动事态发展。

云梦兮正在思索时,解游迟开口了,「那就要问问柳姑娘了。」

他说着微微仰首,视线落在柳玉茹的身上,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云梦兮看着柳玉茹身形微微一颤,接着忙不迭地下跪行礼。

「刺、刺史大人,民女只是恰好与世子同舟而行。」柳玉茹下意识叫出解游迟的身分,眼神闪烁,无法逃避解游迟质问的神情。

过去,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身残体弱不良於行的刺史大人竟然生得如此好看,比解文来更为俊逸,特别是那双烟灰色的眼眸,极为与众不同。

可他深沉的眼神和眉心那一道伤痕,瞧着却让人心头发颤。

「喔……」解游迟特意拉长了尾音,随後掩唇低咳。

他甚少进京,一个闺阁女子何以会知道他的身分?这还不是心中有鬼?

不过看着柳玉茹忐忑的神情,解游迟倒也没有怒意,他对着云梦兮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头,随後才看着解文来笑道:「美人在侧,泛舟湖上,文来这是正妻尚未过门,便选好了宠妾吗?」

云梦兮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头颇为意外。

解游迟这是怎麽了?她怎麽觉得他是故意不给解文来好受,顺带讽刺柳玉茹?

执金吾柳家的嫡女怎会为人妾室,即便她爱慕解文来,也会扳倒自己,抢得世子夫人这个头衔。

听解游迟这样说,解文来顿时沉不住气了,就在他要向解游迟冲过去时,一道高大的身形一闪,挡住了他的去路。

「世子,请谨言慎行。」

云梦兮认得这声音,是解游迟的随从。

来人长臂一伸,自有一股强劲的力量袭向解文来,迫使他脚步後退,以免自己出丑。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春满略显慌张的声音,「姑娘,世子爷他……」

说着,她有些跌跌撞撞地冲入厢房。

一瞬间,房内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春满愣愣地看了看屋内僵持的状况,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接着拿着乾净的衣衫裹住了云梦兮。

云梦兮瞧了瞧解游迟,他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发丝,十分随意地挽在脑後,发簪瞧不出材质,有一根闪闪烁烁的链子垂在发簪下。

云梦兮紧了紧双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解游迟,却发现他也正明目张胆地瞧着她。

他该是发现了吧……云梦兮紧张不已。

瞧着云梦兮的神情,解文来更是五内俱焚,他想问清楚,却碍於解游迟的身分无法开口。

此时,解游迟打破了沉默,清澈的声音听在几人耳中却颇不是滋味。

「云姑娘先将衣衫换了,其他的我们再做商议。」

云梦兮没有看解文来,只是对着解游迟点了点头,便由春满陪同进了厢房的内间。

解文来几欲咬碎一口牙,憋着一口气无处宣泄。

且不说从辈分上来说,解游迟是他的嫡亲叔父,就是论官职,他也不该出言质问,这在北祈国是以下犯上的重罪。

解游迟出任徽州刺史时,解文来只有十六岁。那时朝中大臣、地方官员对於解游迟的任职颇为不满,是元和帝力排众议保下他。

三年时间,这个身残体弱的徽州刺史,用自己的能力让那些本对他不满的人彻底心服口服,以下犯上也逐渐形成了一条律法。

解文来思索了良久,这才开口,「叔父,梦兮是我的未婚妻,今日之事,侄子可以当做……」从未发生,只是……

话还没说完,解游迟就打断了,「难不成世子爷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睨了一眼解文来,语气十分笃定,显然是瞧破了解文来的想法。

云梦兮虽然在内间,却依旧可以听见两人的对话。

虽说对於解文来,她并没有深入的了解,大部分都是听来的传言,但她很了解官宦子弟,特别是世家贵族,他们最重视的未必是个人荣耀,却一定把家族荣耀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所以,选择解游迟,除了梦境预示他是握有免死金牌的人,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也是侯府子嗣。

这会让解文来顾忌家族荣耀,不敢轻举妄动,事情便可以在一个较为和平的状态下协商解决。

另外,云梦兮深知安定侯的老谋深算,他不可能那麽容易放弃大将军府这个强有力的臂膀,所以若她是和旁人发生此事,安定侯未必会轻易放弃这段联姻。

但叔侄二人都与她扯上关系,那则另当别论了。

至於柳玉茹,从头至尾她不过就是一个见证人,是一个适时可以推动事态发展的人。

云梦兮瞧不见解游迟的神情,却可以听得出,他的语气有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事不是你说可以当做不曾发生便能抹杀的。」

解游迟这样一说,正合了柳玉茹的心意。

「世子,刺史大人言之有理。」

这样一来反倒让解文来有些不知所措,以至於外间又是一阵沉默。

云梦兮也一直都在沉思,她总感到解游迟对於这件事的认知超乎她的想像。

以他的能力,应该早就察觉到这不过是一个局。

「我们至少应该问一问当事人的意思。」

解游迟说完又一次轻咳了起来,身後的随从立刻将他腿上的薄毯重新掖了掖。

正说着,云梦兮从内间缓步而出。

她的神态依旧清冷,瞧着似乎已经恢复了早先的状态,偏偏这种清冷宛若仙子的模样,再一次刺痛了柳玉茹的眼。

她恨极了云梦兮,恨这个自出生开始,无论身分、容貌、才情、气质都压过自己的女子。

柳玉茹怕自己失态,及时垂下眼眸。

她笃定,过了今日,云梦兮就会一步步从天庭跌入深渊。

云梦兮来到解游迟跟前,先是俯身行礼,接着才道:「悦华不知是刺史大人,方才无礼之处万望大人海涵。」

解游迟静静地瞧着眼前的女子。

他听说过侄子解文来结了一门亲事,未婚妻乃是大将军云文翰的嫡女,皇上亲封的悦华县主。

此女才华横溢,气质如兰,十二岁不到,她的美貌便已经名动天下,多少人都倾慕与她,试图和大将军府攀亲带故。

而他……论年纪,大她颇多,更是身有残疾之人。

解游迟颇为不解,云梦兮方才有心关心自己的举动就不怕解文来误会?还是说她并不想嫁给解文来?可她为何要选择他?

「不知者不罪。」解游迟微微仰首,眼神柔和地瞧着云梦兮,「云姑娘方才不过是忧心骞之的身体。」

骞之,是他的字吗?

云梦兮心里记下了这个字,她没有回答,只是又微微欠身,向解游迟行礼。

瞧着云梦兮和自家叔父一来一回,解文来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像是察觉到解文来的心思,解游迟指尖轻轻地敲击轮椅扶手,缓缓地问道:「云姑娘,今日这个意外只有在场的人知晓,不知骞之当如何处理?」

「古语有云,女子当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梦兮顿了顿,这才看向解文来,「方才悦华衣衫不整地冲撞了刺史大人,更玷污了自己的名节,已然没有资格与世子成亲了。」

云梦兮说得字正腔圆,大大地出乎了柳玉茹的意料,这让她之前准备的诸多说辞一下子都落空了。

「梦兮妹妹,你……你这是要与世子退婚?」她说完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惊诧中带着一丝窃喜,连忙闭上嘴。

解文来一听,不能接受了。

他自小便中意云梦兮,订亲那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及笄的她,只一眼便让他魂牵梦萦,再难忘怀,每每思及,眼前皆会出现她那曼妙的身姿与出尘脱俗的容貌,她当真称得上是美若天仙。

「梦兮,此事只是意外,我知你心地纯善,也信你绝不会与叔父有什麽瓜葛……」

解文来话还没说完,解游迟又开口了。

「如此听来,文来意指我居心叵测,企图染指你的未婚妻?」解游迟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敲击着云梦兮的心。

解游迟针对解文来的举动太过明显了,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他们的叔侄关系竟然如此恶劣,这是云梦兮料想不到的。

只是,她虽内心诧异,却不动声色,静静地等待。

此事关乎侯府门楣,又有刺史大人在场,自然轮不到她这个晚辈来抉择。

解文来一时语塞,只能强忍着怒气道:「侄子不是这个意思……」

「喔,那又是何意?」

解游迟静静地瞧着眼前的少年,算起来他虽是解文来的叔父,可年纪不过就虚长对方几岁。

都是解家子嗣,却因为出身不同,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倘若他如今不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只怕解文来这声叔父都可以省下了。

看着解文来,解游迟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一生经历,如今他不仅身有残疾,更是患病多年,身子日渐虚弱。

他为国效力的时日怕是不多了,再不为自己讨回公道,如何对得起那拚死生下自己却从未谋面的母亲。

解游迟表面平静,可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心头的恨意却似要一点点吞灭他的理智。

他要亲手毁了安定侯府,毁了整个侯府寄予希望的继承人。

解游迟努力平复心境,视线不由得落在云梦兮身上,这个少女便是他的棋子,是他开始羞辱解文来,羞辱安定侯府的棋子,谁让她自己撞入了他的怀中。

解文来无法回答,对於这个才认祖归宗不过三年的叔父,他从心底惧怕。

和爷爷安定侯不同的是,解文来这份惧怕是因为他对解游迟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爷爷当年做得有些过分,可作为世子,他是侯府继承人,他知道对整个侯府来说什麽最重要。

自打解文来父亲去世後,便由他继承世子之位,也是未来的侯府继承人。

「不如我来说说。」解游迟看了看眼前的少年,随後抬了抬手,身後的贴身随从俯下身,片刻後便离开了。

解游迟自行转动轮椅行至云梦兮的身前,「今日之事於云姑娘来说有损名节,於侯府自然也是十分不利,且会成为你二人心中之刺,若是让你们两人强行成婚,日後恐心结难除,因此我有一提议。」

云梦兮看着眼前无法站立,永远矮人一截,却风骨依旧的男子。

他的右耳带有一枚耳饰,古朴又端庄,看起来像是女子使用的某种饰品,早先她所看到的闪烁链子便是连在这枚耳饰上。

看了片刻,云梦兮才垂眸道:「刺史大人请说,悦华听凭安排。」

解文来想开口,走向云梦兮,可解游迟一个眼神犹如刀子一般向他射来,他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

「咳咳,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当禀报家父与云大将军,待两家长辈商议之後再做定夺。」

解游迟这话正合了柳玉茹的意,这事情捅到侯府和大将军府,那解文来和云梦兮的婚事必定告吹,侯府是极要面子的,断不会让云梦兮与叔侄二人纠缠,这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云梦兮伤了解文来的心,那自己成为世子夫人就指日可待了。

「刺史大人所言甚是,今日之事无外人知晓,玉茹一定会守口如瓶。」柳玉茹说着,看解游迟再一次看向她,连忙行礼,接着不再开口。

刺史大人的眼神当真让人畏惧,她不能再多言,以防叫这残疾的刺史大人瞧出端倪。

若是让人发现今日之事是她设计云梦兮,只怕她的美梦就要泡汤了。

没想到解游迟竟然对着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柳玉茹一个激灵,连忙俯身行礼道:「小女子不敢,分内之事。」

见事情圆满落幕,春满心头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把秋绪留在竹林外等待,一来是把风,以防长公主那让人来询问。

第二个目的便是秋绪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怕她咋咋呼呼说漏了嘴。

春满的情绪没有逃过解游迟敏锐的感知,他看了看那一身翠绿衣衫的丫鬟,嘴角微扬,接着才道:「既然如此,宴会尚未结束,你们该回去了。」

解游迟这样说,柳玉茹哪敢多留,率先告辞。

云梦兮和解文来也先後离开,再一次回到百花荟萃的宴席之上。

反倒是解游迟依旧留在那间厢房中。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名身穿棕红色衣衫的男子翩然而入,进门之後立刻把门关上,这才疾步走向解游迟。

男子在解游迟身边的圈椅上落坐,接着大大咧咧地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之後才道:「可晒死我了,怎麽样,他们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麽?」

解游迟看着男子,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男子这才察觉到解游迟脸色苍白,额间满是汗珠。

他立刻放下茶盏,拍了拍双手,一把抓过解游迟的手腕,神色凝重地替他把脉。

反而解游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以为意,缓和了片刻才开口道:「卓明宇那边有什麽进展?」

男子见状不由得嘀咕了一句,「都什麽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件事?」

解游迟没有回答,反问道:「倘若被人设计的是你?」

男子松开解游迟的手腕,自怀中摸出一瓶药,倒出三颗药丸又取来一个空茶盏,用一些温水将药丸溶解。

「若是有人设计我娶天下第一美人,我才不管这背後有什麽目的。」

解游迟眉角微微一抽,忍不住问道:「怎麽,你也心仪她?」

男子倒也不含糊,直接点头,完了又问一句,「难道你不觉她确实可以称得上美若天仙?」

解游迟微微一怔,不由得回忆起云梦兮的模样。

她似乎与一般女子确有不同,天青色这种素雅的色系是旁的女子极少涉猎的色彩,可穿在她的身上却更为凸显出她清灵脱俗的气质。

不仅如此,她也不像那些贵女极重打扮,不仅浓妆艳抹,更恨不得将漂亮的珠钗首饰都佩戴在身。

她只是略施粉黛便已眉目如画,肤质清透润泽,唇瓣犹如娇花,一支青绿色珠钗挽住一头青丝,长发犹如瀑布。

突然,男子的话打断了解游迟的思绪,「不过美归美,只可远观,不能亵渎。」

男子说完这句,解游迟的神情顿时松快了。

「快把药喝了,喝完我再与你说。」男子将茶盏递给解游迟,眼神督促着他尽快喝药。

好一会儿他才开始述说,解游迟边听,眉峰逐渐凝结。

这件事看起来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云梦兮接近他究竟有什麽意图?

第三章 齐聚府中谈退亲

云梦兮再一次见到解游迟,是她被送去别院禁足,回归的那日。

大将军府门前,云梦兮第一次瞧见解游迟的马车,还恰好看到他被贴身侍从自马车中背下来,安顿在那架乌木所制成的轮椅之中。

她本想避开,以免惹得解游迟不快,却没想到他竟然率先开口。

「云姑娘,许久不见了。」

云梦兮收回了本想转身的脚步,微微俯身行礼,「刺史大人可安好?」

解游迟眼含笑意,抬手半抱拳,接着颔首道:「托姑娘洪福,尚可。」

云梦兮瞧清晰了,今日的解游迟可以用春风满面来形容。他依旧是一袭月白衣衫,同色的披风,膝头搭着金丝织成的薄毯,手持玉骨摺扇,耳廓上的饰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乍一看让她有些迷了眼。

此时,大将军府的管事迎了出来,先是对解游迟行礼道:「老奴特来迎接刺史大人。」之後才迎上云梦兮,「姑娘,大将军和侯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云梦兮一听,不免又看向了解游迟。

他依旧一脸闲适,今日又是穿便服,瞧着就像是来串门子的客人一般。

见云梦兮看着自己,解游迟一抬手道:「云姑娘先请。」

云梦兮点了点头,率先进入了大将军府。

解游迟随後进入,他并没有让大将军府的下人接近,仅仅是贴身侍从一人,便连人带着沉重的乌木轮椅一起抬进了府。

木毂辘滚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时,云梦兮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进入大将军府正厅,云梦兮不仅仅看到了她的父亲,更看到安定侯以及解文来。

一一行礼过後,解游迟也进入了正厅。

云梦兮知道,今日她和解文来的婚事必定要有个结果。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别院,只有春满一人贴身伺候,旁人看来她这是禁足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反而向往这种田园舒适的生活。

在大将军府,她不敢练武,怕被有心人察觉。

她的每一步都要循规蹈矩,就像是在饰演被人安排好的人生,就连笑都不能放声开怀。

因为若是丢了仙女气质,彷佛就对不起皇上亲封的县主身分,对不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解游迟一到,正厅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压迫,云梦兮感受到身边的春满有些颤抖,彷佛被人掐着脖子似的难以呼吸。

「安定侯,大将军。」解游迟颔首行礼。

云梦兮看得出安定侯神色不佳,或者说眼含怒意,这愤怒是针对解游迟的,反倒是她父亲看起来神色平静。

「解大人你身子不便,不用多礼。」

解游迟抱拳感激道:「大将军海量。」

抱拳乃军中礼节,他身为徽州刺史,常年与军人打交道,自然深知云文翰的喜好。

此刻,解文来有些忍不住了,他站出来,先对云文翰行了个礼,而後又对安定侯说道:「爷爷,孙儿相信梦兮,此事不过就是个意外,这婚事孙儿不愿放弃。」又对着云文翰承诺,「岳丈,小婿心仪梦兮多年,你能允诺这门婚事,小婿不知有多开心。求岳丈将梦兮许配给小婿,小婿定会视她如命,日後断不会因此事欺辱於她。」

云梦兮有些意外,没想到解文来竟会出言恳求。

她看了看云文翰,回忆那日父亲回来之後对她所说的。

那时她才知道解游迟不仅身有残疾,还患有不治之症,就连太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年。不仅如此,他自出生之时便已瘫痪,根本不能人道。

父亲之意她明白,即便是退了解文来的亲事,解游迟也不适合她。梦境的预示亦是同样,解游迟英年早逝之时,不过刚过二十六岁生辰。

可她必须抓住解游迟这块浮板,嫁他是最稳妥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澈明净的声音传入云梦兮的耳中,听起来解游迟分外不满解文来的话。

「喔,不会欺辱?」解游迟垂着头,细心地整理自己腿上的薄毯,慢悠悠地说道:「那日,是谁破门而入?那日,又是谁一脸怒气?若不是阿诚在场,骞之怕是要死在你的掌下了。」

解游迟说得轻松,可解文来听得却连心都颤抖了,他明白,解游迟这话是说给云梦兮父女听的。

於是他立刻下跪磕头,「大将军,那时我怒急攻心,又担心……担心梦兮会……」

「会什麽?」解游迟冷笑道:「你是担心我这个无法站立,甚至无法人道的废人对你的未婚妻做什麽?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担心你的未婚妻会立刻移情别恋?」

他字字诛心,刺得解文来满面通红。

云梦兮内心震惊非常,解游迟说得没错,无论是不是有梦境预示,解文来都不是良配,因为他根本不信任她。

解文来无话可说,可安定侯暴怒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够了,叔侄同为一名女子争论不休,这成何体统!」说完,安定侯对云文翰抱拳施礼,「文翰,真是抱歉,是本侯疏於管教了。」

云文翰正在回礼之时,云梦兮突然上前两步,再一次对云文翰和安定侯行礼,「父亲,侯爷,梦兮冲撞了刺史大人,当为此事负责。」

说完,她双膝跪地,垂眸看着地面。

这话说得极其明白,她相信父亲能够体谅。

云文翰静静地注视着跪着的女儿,其实那日女儿回来後他们父女就已经促膝长谈过,他很明白女儿的想法。

故此,到这一刻,他并没有阻止云梦兮要退婚的举动。

反倒是解文来一惊,连忙要去拉跪下的云梦兮,没想到一柄摺扇凭空而出,挡住了他的动作,回头一看,是解游迟。

解游迟竟然亲手阻止他,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竟拚着跌落轮椅的风险,对自己动手了。

云梦兮回过头,心中满是讶异。

她下意识看向轮椅上那个勉力坚持的男子,对上解游迟的双眼时,她瞧见了他眼中的坚定,这让她意外至极。

安定侯开口,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那日,你对为父说你对梦兮一见锺情,且瞧见了她的身子,当给她一个正妻名分。今日,为父再问你一遍。」边说边一步步走向解游迟,伸出手握住了他手中的玉骨摺扇,缓缓地俯下身,「你可愿娶悦华县主为妻,今生今世不得纳妾?」

解游迟仰起头,直视着眼前的老者。

便是此人强抢了他的母亲,母亲难产诞下他,当发现他竟是残儿之时,这人竟将他弃之不顾,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的母亲是葬在乱葬岗的,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恨意就像是炙热的火苗,在解游迟那双灰眸之中跳动,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轮椅扶手,强行挺起了自己孱弱的身躯。

他仰着头,目光灼灼,蕴含着满满的坚定神色,「当然!」

云梦兮见证了这一幕,内心波澜壮阔。

她真不明白解游迟为何会如此选择,兴许是因为梦境的关系,她总认为刺史大人早已心有所属,若非他身有残疾,以他的年龄当为人父了。

事已至此,解文来彷佛再也不争了。

看着他全身瘫软没了气性,云梦兮的心里多少有些歉疚。

安定侯也是花了好些时间平复,这才走向云文翰。

「文翰啊,这事……」他的神情显得颇为无奈,「既然悦华县主心意已决,我们为人长辈也不好强求。」

云梦兮看向自己的父亲,她坚信父亲是为她考虑的。

安定侯看着神色未明的云文翰,好半晌才继续说道:「文来和梦兮的婚事就此作罢,那些聘礼就算是我们侯府对不起梦兮这孩子。」

「侯爷言重了,此事也是个意外。今日之後,梦兮这孩子依旧会去别院禁足,以示惩戒。」

安定侯点了点头,「退婚的文书,本侯会让人送来。」说完便带着解文来告辞。

云梦兮看着那少年满眼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摆脱了解文来的婚事,接下来她依旧要十分小心,避免父亲依旧一脚踏入安定侯府的阴谋之中。

她不能让父亲、让父亲麾下的一兵一卒成为权力斗争的棋子。

云梦兮收拾了心情,转头看向正厅之内,解游迟的背影落入她的眼中。

他没有开口,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然而,安定侯也只是问问,并没有真的为这个儿子的婚事做主。

看着解游迟落寞的背影,云梦兮心中颇不是滋味。

突然,她看见他单薄的身躯剧烈地抖动起来,彷佛风中残烛,瞬间便倒下了。

月白色的身影即将撞向地面,幸好他的贴身侍从出手。

「主人……」高大健硕的男子语气焦急。

云梦兮连忙上前,只见男子怀中的解游迟气息微弱,唇边隐隐有些血丝,那一刻她感到心房一阵挛缩。

梦境预示,解游迟活不了多久了。

「云……姑娘……」解游迟费力地睁开眼,试图寻找那一抹素雅。

云梦兮瞧了瞧已然站起身的云文翰,看到父亲眼中应允的眼神,这才俯下身靠近了解游迟,「大人,悦华在。」

「咳咳,骞之自知配不上姑娘……」解游迟才一开口,唇角又有鲜血溢出。

鲜红的血液和苍白的肤色,落在云梦兮的眼中交织成一幕挥之不去的画面。

「主人,属下送你回去。」

男子焦急万分,才要将解游迟抱起,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解游迟按住了。

解游迟的双唇动了动,低呼了一个名字,「阿诚。」

这是在阻止他的动作,阿诚强忍着不安,只能抱紧了怀中的人。

「大将军,骞之虽没有寻常男子之能,但自信尚能护住妻子一生平安喜乐,若是大将军府有任何困难,骞之愿两肋插刀代为周旋……咳咳……」

云梦兮一听,神色顿时就变了,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父亲。

她有梦境预示,深知大将军府将有此一劫,可解游迟如何得知?莫非他已然揣测出她做这出戏的目的了?这怎麽可能。

「骞之自知命不久矣,断不会误了姑娘一生。日後倘若骞之早逝,自当奉上放妻书,还姑娘自由之身,姑娘可自行婚嫁,无须……无须……」

「主人……」阿诚惊呼。

云梦兮看着解游迟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月白衣衫上,只是片刻,他胸前便已经殷红一片,犹如盛开的红梅。

「大将军,府中可有客房?主人需要立刻医治。」

云文翰也是震撼,到这时才回过神,连忙吩咐下人准备。

云梦兮本想跟去,却被父亲阻止了脚步。

「梦兮,回房。」

云文翰看着已然走远的阿诚,才道:「他方才的话意有所指,为父会好生思量。」

一想到解游迟的结局,云梦兮的心都揪紧了,却只能俯身行礼,由着春满陪同她回到自己的闺房。

可她人是回来了,心却还记挂着解游迟。

春满看着在房内踱步的云梦兮,连忙奉上新泡的茶水,安抚道:「姑娘,长途跋涉回来,尚未好好休息,先喝点茶水。」

云梦兮坐立难安,她原先真不知道解游迟的身子竟然差到如此地步,说得不好听,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若当真如此……

她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大将军府还需要他,解游迟不能有事。

「春满,你且去打探,看看刺史大人情况如何。」

「姑娘,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奴婢认为,这刺史大人,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春满牵着云梦兮的手,将她引到案桌前,「他到底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倘若查出此事原委,侯爷那我们就说不过去了。」

然而云梦兮却不这样认为,她握住春满的手,认真注视着她,「他怕是已经知道了。」

「什麽!」春满大惊失色。

「我怀疑他是故意迎合我的计画。」

春满渐渐地平复了心情,似乎明白云梦兮的意图,「所以,姑娘让奴婢去关心,便是藉此打探?」

云梦兮只能点头,她不能说她是真的担心解游迟的身体状况。

春满走後,云梦兮坐不住了,她起身站在窗边,怔怔地瞧着园内一片美景。

等了多久,站了多久,她都不以为意。

直至春满去而复返,从园中小道上跑来,云梦兮的身子这才动了动,一瞬间便来到闺房门口。

她打开门,便看到满脸焦急迎上来的春满。

「姑、姑娘。」春满喘着气,一手抚着胸口。

云梦兮忍不住握住她的肩头,焦急地问道:「刺史大人病情如何?」

「奴婢、奴婢赶到正厅之时,恰好看到那个阿诚要抱着刺史大人离开。」

云梦兮连忙又问:「他怎麽样了?」

春满微微咬着唇,当时她亲眼见到刺史大人那一身衣衫都染红了,就连披风上也是点点嫣红的血迹,胳膊甚至垂了下来,情况非常不好。

可她不能让姑娘知道。

「姑娘莫要担心,刺史大人乃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自有宫中太医诊治。而且,奴婢还瞧见大人身边带着一人,瞧着医术不差,那针法奴婢看得眼睛都花了。」

「当真?」

「奴婢瞧得真真的,虽然大人还没醒,但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听春满这样说,云梦兮略微松了口气。

此时,房门被人扣响,春满立刻去开门。

云梦兮坐下,顺手拿起温热的茶水品了一口。

进来的人是秋绪,小丫头满脸都是怨气,口中嘀嘀咕咕的。

「将军真是过分,姑娘何不去求求夫人,夫人出面,将军一定不会让姑娘再去别院受苦了。」

云梦兮瞧着秋绪,会心一笑。

这小丫头满心向着自己,若不是年纪小,性格大大咧咧,倒也是可用之人。

「姑娘,这件事明明就是柳玉茹捣鬼,谁都知道她爱慕安定侯世子,如今还真是让她称心如意了。」

云梦兮招了招手,秋绪立刻来到桌边。

「蜜饯果子。」她玉指纤纤,捻起一枚黄灿灿的蜜饯果子递给秋绪。

小丫头很自然地把嘴凑上来,一口咬住,继续喋喋不休,「奴婢真替姑娘不值,世子多好的男子……」

春满无奈地轻轻敲了一下秋绪的头,「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了!」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还不忘还嘴,「我也没说错呀,柳玉茹的心肠出了名的歹毒!」

云梦兮不由得想到方才在正厅所发生的。

今日若不是解游迟的话,她可能还像秋绪这样一味地相信传言,认为解文来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实则……

「传言未必尽信。」云梦兮呢喃了一句。

秋绪有点懵,嘟囔了一句,「姑娘说什麽?」

春满明白云梦兮的意思,今日所发生的,对她来说也是颇为震撼。

刺史大人那番话,是个女子都会感动,只是……

春满不由得忧心忡忡,只希望刺史大人当真可以吉人天相,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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